澜渊想要去扶,可碍着勖扬君难看的脸色,着实不敢再有什么举动。
三人就这么僵了半晌,勖扬君冷哼一声飞身掠了出去。人影才刚消失,文舒就〃哇……〃地吐出一口血,额上的发已被冷汗浸得湿透。
澜渊刚才看得分明,勖扬君临走前抬脚在文舒肚上狠狠踢了一脚,是文舒强忍住了才等他走了才发作。此刻,赶紧跑上前搀他,去握他的臂才惊觉文舒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想要把他搀进寝殿,文舒却摇着头拒绝:
〃没什么,回我那儿去吧。。。这儿。。。这儿不舒坦。。。〃
澜渊依了他,见他虚弱的样子,想要打横抱着他,却又被他拒绝。只能让他靠着自己才一路勉强地走回那个后花园深处的小院子。
院子里也是一派萧索,昔日院墙上满墙的绿色藤蔓都发黄干枯了,圆石桌子和石墩也蒙了厚厚一层灰,许久没有人坐的样子。
文舒自己挨着一个石墩坐了,抬头对澜渊道:〃最近身子不好,人也懒了,才许久没有打理,让二太子见笑了。〃
澜渊看着他淡定的模样,心里更不好受:〃文舒,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这天界里还有什么是我这个二太子不能帮你办的?〃
文舒只是摇头:〃没什么,真的。我要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告诉你。〃
澜渊心知依文舒的脾气,他要不肯说便谁也勉强不得他,只能移开了话题,想法设法地说了些趣事来逗他开心。说到那个篱清,说到那个夜晚,有酒有风有月,酒有些浓,风有些寒,月有些淡,就这么抱了,就这么亲了,就这么说我要你了,就这么着了。
文舒边听边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点笑的痕迹:〃既是如此,就好好对人家吧,莫要错过了。〃
澜渊摇着扇子笑:〃那是当然,我自是要给他最好的。〃
临走时,文舒问他:〃二太子,你可是真心?〃
〃呵呵。。。〃澜渊笑了,回过头来问文舒:〃你说呢?〃
文舒的眸光就暗了,低低地叹息:〃一样都是无情无义的人啊。。。〃
澜渊就走了,出天崇宫时见东边飘来一朵祥云,云上站着的人赤发红衣,不是东海龙宫的赤炎皇子是谁?
只是,为何行得如此心焦呢?
没有回宸安殿,直接去了狐王府,那晚之后就几乎赖在那边了。
篱清没有如往昔般冷淡,喝酒、品茶、写字、画画、谈天,虽仍是他在滔滔地说,毕竟是有个回应了,抱他时也没有推拒,偶尔还会主动亲上来。自是不能放过的,管他旁边的小厮们眼睛瞪得有多大,不亲得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绝不罢休。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拿扇子抚上自己的唇,过处还有丝疼,昨天让那狐王咬的。啧,不过是手不小心往他身下多伸了一些,那双眼就亮得能烧起来,身上也叫他狠狠掐了一下,估摸着现在还是青的,那个时候,谁要忍得住谁就不是男人。脸上的笑却再藏不住了,灿灿烂烂地露出来,叫狐王府的小厮们看直了眼。
元宝奔出来说:〃今天长老们来议事,王现下不得空闲。公子要不先到花园转转?〃
想想等在门口实在要折了天界二太子的面子,便应允了。摇着扇子跟着元宝往花园走。
狐王府是仿着人间王公贵戚的宅院造的,元宝说,曾有一任狐王专好此道,得了闲就大把大把的心血钱两往房子上扔,还特特请来了人间修建的王宫的巧匠来修造。要不是平时都布了结界,叫凡间的皇帝看了非眼红不可。
〃自然,这都没法和天界的比,公子您说是不?〃澜渊的身份篱清不说,澜渊自己也懒得提,底下的元宝他们当然是不知的。只是天族的气息是个有鼻子的妖精都能闻出来,何况出手又是如此阔绰,聪明的狐自是巴结都来不及。
澜渊点点头:〃确实不错,有点意思。〃
元宝便得意起来,添油加醋,说得唾沫星子四溅,还拉来别家的房子比,仿佛妖界里上上下下只狐王府这一处能住人了。
走着走着,澜渊猛地被撞了一下:〃什么东西?〃
〃我。〃对方大摇大摆地抬高了头看他,淡金色的眼睛里满是傲气,〃哪家的?不知道这是本大爷的地盘啊?见了本大爷怎么不行礼?〃
是个五六岁模样的孩童比寻常孩子更多了些顽劣。
澜渊觉得好笑,便当真弯腰拱手道:〃在下鲁莽,还请大人恕罪。〃
〃这还差不多。〃小鬼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受了他的礼,鼻子凑近了澜渊使劲地嗅,〃你身上带了东西了吧?〃
〃哦?〃澜渊有些惊讶,是带了一小壶酒,那天篱清不喜欢〃梦回〃,今早就又去酒仙那儿挖来的。一直放在袖子里,没想到被这小娃儿给闻出来了。
便从袖子里取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还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狐族都这般伶俐么?〃
小孩子却不理会他的夸赞,一双眼只滴溜溜地对着他手里的酒壶打转:〃喂,你是来找王的吧?〃
澜渊点点头。
〃最近天凉,酒冷了喝下去对身子不好。〃
〃这我知道。等等我就让他们拿去热。〃澜渊说罢看看身边的元宝。
元宝忙低头哈腰地说是。
〃为什么要等等呢?应该是现在才对。等等长老们一走,王就可以喝上热酒了,岂不是更好?〃小孩子板起脸认真地说道。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澜渊对这孩子渐渐起了好感,〃那可否麻烦小公子帮个忙呢?〃
〃没问题。〃小娃儿说着就自澜渊手中拿过酒壶蹦蹦跳跳地走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澜渊转头问元宝。
〃小的。。。小的不知道。〃元宝回了个难看的笑。
随后,便再不多说什么了。
所幸,这时铜钱来通报,说是长老们走了,此刻狐王正在书房中。
澜渊就急急走了过去,一进门就见篱清在桌后坐着看文书,绕到他身后环住他:
〃不是刚说完事么?怎么又看上了?你也不怕累得慌。〃
篱清站起身,澜渊便坐下,让篱清坐到他腿上,整个人都圈进了他怀里。
〃没事。还有两、三本就完了。〃
澜渊就伸出一手取来桌上的砚台慢慢地磨:〃事儿怎么这么多?平时怎么就没见墨啸他们忙?〃
〃你没看见罢了。〃篱清道,偏头躲开澜渊在颈窝边游移的唇,〃别闹。〃
〃你看你的。〃澜渊不放弃,继续追着不放。篱清便由得他去。
从侧面看过去,此刻的篱清撤去了人前旁人勿近的冷硬,五官俊挺,面容白皙,反而显得温文尔雅,灿金色的眸专注地看着文书,眼中的戒备和疏远也渐渐失了踪影。澜渊看得心旌荡漾,凑过去就在篱清脸上亲了一口。犹觉不够,就细细地捧着他的脸自额头起一寸一寸吻下来,一直吻到唇瓣,呼吸粗重起来,舌尖一舔,篱清就半张了口任他伸进去舔舐纠缠,直吻得难舍难分。动情处,把篱清往书桌上一压,文书飘飘扬扬散了一地。
厮磨了许久才渐渐寻回了理智,胯下的欲望已热硬如铁。知道此刻要干那事,篱清仍是不肯依的,还要慢慢来。只能抱着篱清,抵着他的腿根蹭弄。篱清知晓他想什么,自己那里也同他差不多,便咬着唇不出声,脸上的红隐隐露了一点,随后便晕了一大片。。。
亲热了半晌才想起那一小壶酒,就叫来元宝问。
元宝却满脸茫然:〃小的。。。小的没见过什么酒啊?小的一直在书房里伺候着。〃
〃不是领着我逛花园了么?还碰上一个好玩儿的孩子,那酒就让他拿去热了。〃澜渊吃了一惊。
〃小的。。。小的一直在书房呐。。。王知道的。〃元宝苦着脸解释。
〃他一直在我跟前。〃篱清说。
〃那。。。〃澜渊不解。
〃元宝还有个孪生的弟弟叫铜钱,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铜钱是跟着篱落的。〃
篱清这一说,澜渊就明白了。笑着对篱清道:〃看来我也得跟狐王告一状了。篱落少主在花园里头骗了小的一壶美酒,还请狐王明察秋毫,还小的一个公道。〃
说罢,还用袖子抹抹眼角,装出了一个苦大仇深的委屈表情。
〃让铜钱看着少主些,别让他多喝了。〃篱清吩咐元宝。
〃这就结了?〃澜渊讶异。
〃结了。〃篱清瞥了他一眼,灿金色的瞳灼灼地看着澜渊,〃二太子还想要如何发落?〃
〃这。。。便结了吧。〃澜渊暗道倒霉,抵上篱清的肩头低声道,〃一起去人间走一趟如何?〃
〃好。。。〃再就说不出话了,全数被他的舌堵在了嘴里。
火热之间,金色的眼半睁半眯,精光一闪而过。
第八章
人间,下了后山就是人间。凡人的茅草屋子,凡人的篱笆墙头,凡人的鸡鸭牛羊。
两人也不带小厮,运起身法,日行千里。只拣了繁华的大城镇落脚。
曾在某处遇到一个乞丐,独眼瘸腿,臂膀也被折断,身家全部不过一只破碗一身破衣。他长年累月缩居在破庙,浑身恶臭,旁人避之唯恐不及,更休提给他几个铜板或是一餐热饭。
澜渊对他说:〃城东郊大槐树下有金银万两,足够你医治手脚再享后半生温饱。〃
乞丐连连磕头道谢,直到他们走到看不见还犹自将头磕得〃砰砰〃作响。
〃他命中有九世劫难,熬过这一世,下一生就可苦尽甘来封侯拜相甚至做一世帝王。你何苦要在此刻改他的命盘,叫他提早享了安逸,下辈子继续偿还?〃篱清厌恶他任意妄为的举动。
〃世间果报循环,不会错了因也不会错了报。此生或是下世,他终是要一甜一苦,我不过是颠倒了顺序,该有的因果他还是有,怎能说是我害了他?〃澜渊不以为意,〃我只告诉他有金银,拿与不拿还是他自己来种下因果。〃
篱清只是沉思,不再与他辩。
到了京城外,千年帝都,龙蟠虎踞,不同凡响。
澜渊想起当年那撅着屁股斗蟋蟀的太子与当街斗富的王孙,不知不觉,数百年不过白驹过隙,只是城墙依旧巍峨高耸。
〃便做一回凡人如何?〃
〃无妨。〃篱清点头同意。
〃那就说好了,不许用术法。〃澜渊得寸进尺。
〃若用了呢?〃篱清挑眉。
〃若用了,任凭对方处置。〃澜渊笑意晏晏,是起了游戏的心情。
〃一言为定。〃说罢,篱清举步就要进城。澜渊追上来跟在他身边问道:〃狐王身边可带了银两?〃
〃不曾。〃脚下一顿,侧过头来看他,〃二太子呢?〃
苦笑一丝丝挂上轻松从容的脸:〃只怕天界二太子与狐族之王要在这凡尘京都食一回嗟来之食了。〃
又用手指了指城门道:〃你看,此处甚好,人多又晒得着阳光,你我就在这里安顿吧。坐到傍晚兴许就能一人讨得一个热乎乎的肉包。〃
篱清不搭话,拿眼角斜睨着澜渊。
澜渊展了扇子来挡他的轻鄙:〃我也知你是断断不肯的,可现下身无分文,进了城该如何住宿吃饭呢?〃
篱清瞧着他玉骨描金的山水扇,嘴角一抿,灿金瞳融冰化雪笑意吟吟:〃二太子的宝扇可否借来一观?〃
澜渊暗道不好,想藏却无处可藏了。
于是,方进了城门,二太子与狐王直奔当铺。
京城的繁华远非他处可比,道路两边挤挤挨挨满是各式小玩意。
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走,脂粉、鲜花、发簪。。。随手翻上两件,绿衣红袄的大婶就凑过来拖着袖子拉生意:〃公子家的娘子好福气呀,这般的好人品又这般的能体贴。您瞧瞧这凤钗,宫里头娘娘头上戴的新样式,姑娘们喜欢着呢。您给您娘子捎一个?管保她喜欢!〃
澜渊笑嘻嘻地看边上的篱清:〃我家娘子朴素,不好这些。〃
拈起一枝白兰花放到鼻间嗅:〃我倒也想买一朵送他,直怕他不高兴,再不让我近他的身。〃
大婶笑开了,直道:〃还有这样的娘子,辛苦了公子你。那你来看看这一枝骨簪,够素了吧?公子哥儿也能戴,你家娘子要不喜欢,您就自己留着用。〃
澜渊便买了下来:〃好。难为大婶你如此费心,我先代我家娘子谢过。〃
结果簪子回过头来弯了眉眼对篱清笑:〃你看可好?〃
狐王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前走。
急急地追了上去,探着头明知故问:〃生气了?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在下这就给狐王陛下赔礼了,莫生气了,嗯?〃
篱清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停在一个字画摊前问正埋头苦读的书生:〃可会画扇面?〃
书生抬起头呐呐地答:〃写还成,画就。。。〃
〃那就写一张吧。〃
澜渊见他一双灿金瞳只对着书生背后的字画看,脸上也绷得一派严肃,心下不由好笑,又怕惹他恼怒,就只得忍着,墨蓝的眸子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动。
书生握了笔问篱清:〃公子想写什么?〃
〃。。。〃篱清语塞,本就是一时兴起,也没什么特意的意思。真要问要表达个什么意思,竟还真说不上来。转过头来想问问澜渊,澜渊只是笑,摆明了袖手旁观的意思。
篱清无奈,只得对书生道:〃随你吧。〃
书生想了一想,笔走龙蛇,一幅扇面一蹴而就。吹干了递给篱清,却被澜渊夺了过来,自作主张就纳为了己有:〃既是给我的,自然是先让我看。〃
扇面上白底黑字,寥寥写了几行: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
盼千金游子何之。
症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垂了眼沉默半晌,把竹扇拿在手中一扇一扇地收拢,手指用力一握,嘴角慢慢地上弯:〃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墨蓝的眸,片刻失神,又瞬间恢复潇洒。
找了间客栈住下,小二说今晚有花灯会,漂亮得很,两位不放去瞧瞧。
澜渊觉得稀奇,等天黑了迫不及待地拉了篱清出门赏灯。
街上的人比白天还多,个个都喜笑颜开的,被红彤彤的花灯一照,脸上更添了喜气。树梢屋前挂满了各色花灯,有生肖样的,有花鸟样的,也有人物样的,几个灯笼组在一起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