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的冷眼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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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的冷眼狷行-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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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下工作方面,六叔反是三叔的上司。这两家平时和其他几家不相往来,也不同爷爷奶奶来往,还颇招大家不乐,直到他们被捕时,大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们两家一直不同我们来往,直到他们被日本突兵放出来,整个李家才有一番大团圆的景象。
  李敖五叔是同辈兄弟中最“至尊宝”的一位。他在大学念物理系,可是没毕业。他看中李敖妈妈的大妹,按大排行算,李敖叫她三姨。三姨先嫁的男人不上路,最后离了婚。那时抗战开始,李敖爸爸为全家老小所累,不能去后方,就让五叔去。五叔热恋三姨,他走到汉口,就不肯去了。又回到家中,爸爸大失所望。五叔不管,同三姨结了婚。在所有叔叔中,这位五叔和李敖一家走动得最勤。他喜说笑语,为人没大没小。如他去天津,李敖妈妈托他办事,他偷偷赚老妈子的钱,然后又把赚到的钱,全部买了茶叶送给李敖妈妈,然后欣赏蒙在鼓里的嫂子对自己的歌颂之辞,心中窃以为乐。
  三叔、六叔的反叛精神给李敖以强烈印象,而五叔的幽默风趣同样潜移默化地滋润着李敖的人格,并最终在李敖身上集其大成。
  李家之女也秉承父母骨血,颇多豪侠之气,卓尔不群。
  几位姑姑中,李敖最佩服的是四姑。
  四姑吸收了父母的优点,她像李敖的奶奶一样个性超然,但却比奶奶漂亮了数十倍,而且她又遗传了父亲适应环境,生存能力强的品质。李敖印象中的四姑是:
  四姑聪明而漂亮,生存能力又极高强。从小就偷嫂子张桂贞女士的化妆品化妆,照镜做妖姬状。她的婚姻不美满,她就解决了它。离婚后,正值抗战胜利,她跟陈纳德的飞虎队要员丁锡庆打得火热。丁锡庆为四姑所迷,同原配离了婚。他同四姑结婚后,生了两个小孩。大陆丢掉,丁锡庆做民航空运公司曼谷总经理,后来病死了。四姑住在香港,失掉联络。她从香港寄过一次照片,一派影明星打扮。我每想到她,就想到她是我们李家最走达尔文路线的人。
  

1.东北小“遗民”(4)
老姑(小姑,六姑)也有四姑的风流,但却没有四姑走运。她一直以老么地位,跟在李敖爷爷奶奶身边。爷爷奶奶在100天内先后死去,她似乎一下子失去了依靠,一个人住在空屋里过了一阵,很可怜。她后来也走四姑路线,但因自身条件不如四姑,男朋友自然也不如四姑多。妈妈们在背后都叫四姑做“四妖精”,老姑做“老妖精”,姑嫂之间如何,由此可见。
  家大业大,人多嘴杂,且人人有个性,有“奇气”,女人多,又多“妖精”,李家自然也免不了中国传统大家庭固有的一些矛盾。中国旧式家庭有三大战:婆媳之战,小叔之战,  姑嫂之战。这三大战,都跟媳妇有关。李敖妈妈是李家媳妇,当然无役不与。李家正赶上中国大家庭的解体时代,所以大战的程度较轻,只限于背后的一些女人是非而已。李敖爷爷奶奶一直跟李敖一家一起住。做为一个媳妇,李敖妈妈对奶奶不错,奶奶临死前,缠绵病榻,每天给她擦身体的,就是这位二媳妇。但奶奶却说就李敖的爸爸和妈妈对自己不好,其他的儿子和媳妇最好,因为他们逢年过节总要聊拔几毛,送点小礼物之类,没想到老太太不赞赏日日照顾自己的二儿子和媳妇,偏偏对其他儿子媳妇大加称赞,这种是非不明, 是旧时代老太大的一个特色,也是家庭矛盾产生的最主要根源之一。李敖爸爸妈妈身受委屈多年,当然难免时有怨气。
  实际上李敖妈妈的受气源还不止婆婆一个,她自己的爸爸妈妈也非等闲之辈,也都有几分非凡之处。
  李敖的外祖父(李敖叫老爷)名叫张人权。他是哈尔滨警察局下一个分局的局长,为人耿直,不喜欢拍马屁。他的上司在台上,他不理,不买帐;他的上司垮了台,他却跑去“烧冷灶”。他长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威严无比。他有一张大照片,一直挂在家里,照片中的眼睛不论你从那个角度望去,好像都一直盯着你,教人为之生畏。
  就像崇拜爷爷一样,李敖幼时也非常崇拜外祖父这股大丈夫气,这副形象也深深植根于李敖的脑海中,成为他英雄崇拜的一个模范。他后来说自己“喜欢一种溢于眉表的精明英雄之气,两眼有一种锐利逼人的闪光,嘴唇紧闭,牙床咬紧,神情沉毅,态度坚决,一望就有一股慑人的奇气,轩昂不凡”,若照这样的描述画出来,不折不扣就是李敖外祖父挂在家里的那张大照片。
  李敖的外祖母(李敖叫姥姥)是一位慈祥和善的胖太大,胖得象一棵千年古树,胖得三轮车夫都要问她要双份的钱。人胖自然腰难直,而外祖父则是衣着笔挺,背也笔挺。外祖父常常对老伴说:“把腰直起来,直起来”。
  姥姥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三个女儿中,老大是李敖的母亲。
  姥姥不识字,但聪明过人,在世的时候,始终是李家的当家人。她当家始终是井井有条,在家也最有权势,经济实力最雄厚。真可谓“人不可一日无权,也不可一日无钱”,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
  姥姥的厉害还表现在虽不生儿子却始终在家庭中保持中心地位。外祖父当初曾以她不生儿子为借口,讨过三个小老婆,结果都因外祖母凶悍能占上风而告终。
  有这样精明强干的母亲,李敖的母亲也很聪明好强,但谈到管家,却因母亲包办太多,而比母亲逊色多了。李敖外祖母去世后,妈妈一度试图继承外祖母的事业,将家管起来,而且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但几天下来,记帐的本子上老是不知钱花到何处去的记号,最后只好让贤,将管家的责任交托给大女儿,结果孩子不听话时,她往往说:“再不听话,就告诉你大姊去。”
  李敖的妈妈学名叫张桂贞,毕业于吉林女子师范,是个有文化的妇女,论辈分是李敖爸爸的学生。
  李敖的爸爸名叫李鼎彝,字玑衡,1899年生。生李敖时,他已三十七岁。虽然父兄都没读书,但他却考上了国立北京大学国文学系。他的本来籍贯是山东省潍县,因为读大学领吉林省公费,籍贯就改为吉林省扶余县。当时只是他一个人改,所以籍贯只他一个人是吉林扶余,家里其他人仍是山东潍县。这种情形,一直到1949年到了台湾,才被户政机关命令统一,从此李敖的籍贯也是吉林扶余了。
  李鼎彝进入北大的时间是1920年,这时正是五四运动后第一年,正是北大的黄金时代。当时的校长是蔡元培,老师则有陈独秀、胡适、鲁迅、周作人、钱玄同、沈尹默等等,可谓名师汇集,也确实培养出不少后来很有成就的学生,如搞中国文学史的陆侃如、冯沅君,搞国语运动的魏建功,治哲学的冯友兰等。但李敖父亲本人书念得并不十分出色,但一些北大逸事却还是能津津乐道的。
  李敖的爸爸于1926年从北大毕业,吉林省政府本想公费送他留学,他那时已经28岁了,归家之心愈加强烈,所以就拒绝了。
  因为是“京师大学堂”毕业生,李敖的爸爸回到家乡,非常风光,立刻被聘为吉林六中校长。当时的东北虽然是张作霖当政,对知识分子却极好,对知识分子的重视与尊敬,也非日后的风气可比。在孔夫子诞辰的时候,张作霖常常脱下军装,换上长袍马褂,跑到各个学校,向老师们打躬作揖,说自己是大老粗,什么都不懂,教育下一代,全亏诸位老师偏劳,特地跑来感谢等等。军阀们是不敢向教育界人士致训词的,也不敢颁发训词让教师研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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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北小“遗民”(5)
李敖的父亲除在吉林六中担任校长外,也在吉林女子师范、吉林大学兼课。李敖的妈妈此时正在吉林女子师范读书,有可能认识李敖爸爸,只不过李敖爸爸是在高班上课,他妈妈在低班,没有直接授课而已。所以两人的结婚并非自由恋爱,而是靠“媒妁之言”。
  李敖爸爸当时离婚不久,前妻是一位尹女士,人也很贤惠,可惜不能生育,不但不生男的,连女的也不生,这在传统大家庭里可是“罪莫大焉”,偏偏李敖的奶奶又是个生育能力极强的婆婆,两相对比,更让尹女士抬不起头来。后来李敖的爸爸给她找来医生诊断,但尹女士是旧式的中国妇道人家,非常“羞医”,不肯让医生看她的妇人病,最后郁郁而死。李敖小时候,逢年过节要同姐姐们折锡箔,装入大纸口袋,烧给死去的亲人,其中一袋,就是烧给这位尹女士的。
  李敖的妈妈显然适合李家,她好象与婆婆比赛式的,一连串地生孩子,最后在总数上虽然不敌婆婆,但孩子成活率100%,却远非婆婆能比。
  

2.颠沛流离(1)
生逢乱世,人不如狗。
  为了生存,李敖的爸爸带着一家十九口,从东北来到北京,后来又升为太原禁烟局局长,可不久就被捕,原来他一直在做着地下抗战工作。
  李敖陪伴着爸爸,阅历大大增加,只不过在太原看到日本的相扑和戏,感觉恶劣极了。
  令他感兴趣的是在瓷器上看到很多光着身子的男女,但又不许看。
  他盲肠炎开刀,虽然疼痛难忍,却一声不吭。
  不过他对爸爸的抗日工作的成绩却很怀疑,因为他太小。
  此时的东北正处于黄金时期,土地肥沃,生活富裕。但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广袤的国土尽陷敌手,“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垂泪痕”,老百姓饱尝亡国奴的辛酸和痛苦。
  在这种情况下,李敖的父亲决心带领全家进行一次大迁徙:从东北迁到北京。
  李敖的父亲做出这个决定是很需要勇气和魄力的。一是因为远离故土难免恋恋不舍,二是北京好虽好,但对这一家人来说一切都是未知数,三是此时李家已是家丁兴旺,老少加起来已达十九人,这样的家庭举家南迁,自然是浩浩荡荡,也自然是备尝颠沛之苦。但作为一家之主,眼看着家人在日寇的铁蹄下安全堪忧,生活无着,他必须负责。作出“迁京”的决定,也是迫不得已。
  此时李敖才两岁,当然还体会不到国恨家仇和流离失所带来的痛苦,但苦难的种子已在他内心生根发芽了。
  李敖的父亲虽然曾在北大念书,此时到北京也算故地重游,但处境、心情和十机年前毕竟有根本的不同,东北是根,北京是浮萍,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首要的工作自然是找到工作,解决全家十九个人的饭碗问题。当时李家的人计有:爷爷、奶奶、姥姥、爸爸、妈妈、五叔、三姨、四姑、老姨、老姑、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和李敖,外加大爷、大娘一系四位。
  但北京此时也已是风雨欲来,找工作谈何容易。李敖的父亲四处碰壁,他去找过他的老师胡适,但是胡适没有理他,胡适对有成就的学生是很乐意帮忙的,但李敖父亲读书不出色,胡适对他没印象,自然就谈不上帮忙了。
  找来找去。李敖的父亲总算在法部找到一份小差使,薪水虽然不厚,但有聊胜于无,吃饭问题总算解决了。
  李敖的父亲此时真是辛苦,甚至连车也不坐,每天居然从东城走到西城去上班,只是为了省下车钱供家用。每天下班回来,他都在面包行里买两块面包,一块给全家最老的——爷爷——吃,一块给全家最小的——李敖——吃。他自己和其他的人,都看着,不吃。
  一天爸爸回来,告诉家人他在皇城附近的柳树上看到有人上吊,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隐隐约约预感到什么不幸的事情又要到了。
  1937 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日本鬼子的铁蹄又踏进了北京。
  此时李敖全家搬到北京还不到一年。李家第一反应是继续往南迁,但李敖的父亲为这十九口的大家庭所累,再没有能力有所作为了。于是他派李敖的五叔做“代表”,到后方去,而他继续留在北京坚持地下抗日活动。早在“九一八”事变后,李敖的父亲就参加了马占山将军的东北义勇军的抗日工作,他当时是马占山将军的秘密盟员,这一身份,他一直保持到抗战胜利。
  于是全家又第二次做了“遗民”,
  李敖的父亲继续在法部做科员,不久机会垂青,在法部的一次移交事务中,他的才干得到了上司的赏识,开始大力提拔他,接着就是步步升迁,三四年的时间,他就升到了华北禁烟总局下太原禁烟局局长的职位。
  1941年,李敖的父亲去太原上任,此时李敖已经6岁,也随父亲去了太原。事隔多年,李敖仍清楚地记得坐在火车上,前往太原的情形;清楚记得经过娘子关,自河北进入山西。火车有卧铺,自北平到娘子关的时候,已是晚上。第二天,到了太原以后,就住进禁烟局。
  所谓禁烟,禁的就是鸦片烟,华北的鸦片烟,山西省是大宗,省会太原自然是最重要的管辖地。华北禁烟总局局长是北洋军阀要人万兆芝,首屈一指的太原禁烟局长这样重要的职位竟交给一个无名小辈当家,足见出北洋耆旧们用人唯才的肚量,但也说明李敖爸爸办事的才干。
  当时的禁烟局不是一般的普通办公场所,其氛围的严肃、阴冷、庄穆、威严、神秘、古怪,给少年的李敖留下了特殊的记忆。
  禁烟局一进门,就是一块方形的大操场。进门向左转,是一条走廊,走廊左边,有一间间小房子,新的水泥味道,扑鼻而来。走到尽头,再向右转,也是同样的房子,这些小房子是给戒鸦片烟的人住的,是勒戒所的规模。
  进门一直向前看去,是车棚,一辆T字形的黑色福待,就是局长的专车。这辆车车门外有很宽的脚踏板,可以站人,尤其可以站上保镖。少年李敖在北京时看见过这样的车,不过那是“大人物”坐的。大人物坐在这种车里,车门两边站着保镖,保镖一只胳臂从窗外钩在窗框上,两眼圆睁,向路人盯着,神气活现,给李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现在,这样的车父亲已经坐上了,虽然这局长的车没有保镖,还是很威风神气的。李敖觉得自己的父亲也是大人物了。汽车在童年李敖眼中,成了区分普通人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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