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的冷眼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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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的冷眼狷行-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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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实际上根本见不到面。
  望着母亲忧心仲仲的神情,小李敖虽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也知道出事了,感到很害怕,但他没哭,只是很快又在惊恐和疲倦中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李敖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旧式平房,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更增添了阴森和窒息的气氛。到了下午,李敖一家又被押送回太原的日本宪兵队,翻译对妈妈说:“太太可以带小姐、少爷回家,没有我们的通知先不能回北京,局长有些事要留下来!”爸爸对妈妈说:“你放心回去吧,我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
  回到家后的几天,李敖每天醒来都看到妈妈红肿着眼坐在床头发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妈妈,只感觉到一种愤懑和仇恨的情绪在内心滋长。
  不久,妈妈被允许带孩子回北京,爸爸没被判刑坐牢,而是被囚在日本宪兵队里,整整六个月后才被无罪释放,苦头没少吃。
  李敖的父亲被关在日本式的牢房,规矩很严,白天必须盘膝挺腰,正襟危坐。由日本宪兵做禁子牢头。整整六个多月,他挨过一次耳光,手表又被日本宪兵对换,最后他回北平时,戴的是只东洋烂表。
  李敖爸爸这次坐牢,实际上是一次政治纷争的牺牲品。原来当时驻华北的日本华谷(?)中将一向飞扬跋扈,想找当时“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王克敏的麻烦,于是将脑筋动到太原禁烟局上面。王克敏是浙江杭州人,清朝举人,做过清朝留日学生副监督,民国以后,三度出任财政总长。卢沟桥事变后,做“中华民国临时政府”行政委员会委员长,又做“新民会”会长,成了“前汉”(前期汉奸)。到了1940年,跟“后汉”(后期汉奸)汪精卫的“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合并,把“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改为”华北政务委员会“,王克敏做委员长兼内政总署督办,名义上归汪精卫管,实际上自成体系。王克敏因为是老资格,也有个性,所以对日本鬼子并不惟命是从,结果自然惹起日本军人的嫉恨,华谷中将于是掀起”太原禁烟局贪污案“,给王克敏好看,而首当其冲的受害人自然是局长李敖之爸了。
  当然,此案掀起,也与李敖爸爸被疑做地下工作有关。
  华谷中将的做法是:先由商人咬太原禁烟局的信科长、俞秘书等贪污,再牵连到李敖爸爸。信科长在宪兵队被日本鬼子打得皮开肉绽后,再在打破的肉上,揉上咸盐整他;俞秘书也被三上吊,灌凉水等,可是他们都不肯诬陷自己的局长。
  终于有一天雨过天晴,北京总局局长刘六爷的太太派人送来一封信,上面写着“李太太亲启”。温茂林看到信像捧到圣旨一样,马上“教育”小孩子们说“亲启的信就是秘信,只能自己看,谁也不能拆”。妈妈当时不在家,大家难免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妈妈终于回来了,打开信一看,信上只有几个字:“据闻老师不日归京”。寥寥几个字让家里人乐开了锅。接着是期盼、期盼、再期盼,终于等到爸爸回到了家。但见爸爸消瘦了很多,头发是被剃光后新长出来的短茬,面色苍白,看上去让人心酸。不过能从日本宪兵对活着出来,等于通过了鬼门关死里逃生,已是万幸了。
  日本鬼子看最后实在抓不到李敖爸爸的把柄,只好把他放了。
  李敖的父亲被无罪释放,王克敏看他清白,越发赏识他,特意将他找去,要他做华北禁烟总局局长,可是经此事变,李敖的父亲心灰意冷,决心脱离官场,埋头下来做一点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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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颠沛流离(5)
父亲赋闲在家,对家人来说是难得的团圆相聚的日子,李敖感到很温馨。恰如他后来这些回忆这段幸福时光时所说的:“爸爸选中了中国土地问题,做专题研究。他从此成了国
  立北京图书馆的常客,在这个第一流的图书馆里,他遍读了有关土地问题的书,作笔记。他偶尔也买一点旧书,像向乃祺的《土地问题》、万国鼎的《中国田制史》等。有时候,他也带我到这个图书馆来,他看他的大人书,我看我的儿童书,父子对读,构成我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一幅图画。”
  李敖的父亲当时在沦陷区背“汉奸”之名做地下地下抗日工作工作,李敖当时太小,印象不深,造成了他日后对父亲的误会。1961年10月10日,李敖写信给胡适,提到他父亲做地下工作,说自己“颇怀疑他对工作认真的成绩。”后来吴焕章签署了一封他证明李敖父亲清白的密件,转到李敖手中,李敖才明白了真相。
  这一封密件清楚地交代了李敖父亲这一次蒙冤下狱的来龙去脉。密件全文如下:
  吴主席焕章致中央调统局部副局长紫峻原函
  径启者:查李季恒同志,字玑衡,于“九一八”事变后,即与焕章商定潜在哈尔滨策动抗敌工作,组织黑龙江省青年抗敌会,并利用吉大同学数十人,散在各地中学,作抗敌工作。二十五年春,敌人对东北知识阶级大肆残杀,李同志逃来北平,初在中山中学教书,继去南京,由焕章与吉林省国民党委刘守光(刘党委曾在哈与李同志共同工作)同志商定,仍请李同志在平负责工作。“七七”事变后,又商得焕章等同意,由李同志参加敌伪组织内,作掩护与策动各工作。继由东北四省抗敌协会付以委员名义,负责平津区抗敌工作,招致东北青年至后方求学,并掩护敌后工作人员活动,与后方工作人员在平眷属赡护等。李同志初在伪组织内充任法部科员,后以平津工作被敌人严密监视,而后方之经济上补给又时感不足,李同志遂转任太原禁烟分局长,局面即较扩大,抗敌工作自易进行,被掩护之同志亦较多(河北省工作人员尹金寿、王敬之、王馨阁等数部工作人员,均在掩护之列)。当时李同志一面完成焕章付与之工作,一面利用职务上之便利,作禁烟禁毒之宣传工作。后敌人侦知李同志行为可疑,遂假贪污为名,举行二百余人之大检举,幸李同志事前有所闻,将抗敌工作痕迹完全毁灭,使敌人无由发现。至所诬之贪污,虽经敌人半载之详密调查,与酷烈刑讯,竟末发现丝毫污浊之处,即当时伪华北组织亦认李同志为洁白。故此冤狱,虽经半载之久,而对伪太原禁烟分局长之职,终末派人。李同志出狱后,认为太原抗敌工作不能进行,遂托病辞职,辗转传递消息,拟去后方服务。焕章以抗战日亟,勉使仍在华北相机作抗敌工作,李同志遂闲居北平(二年),但仍继续推动抗敌工作,直至敌人投降时为止。焕章除将李同志十数年来抗敌工作,逐项详报中央外,相应将李同志在华北工作概况函达,  敬希
  查照为荷。此致
  中央调查统计局副局长郭
  前东北四省抗敌协会常务理事
  吴焕章
  现任兴安省政府主席
  查李季恒字玑衡(学名鼎彝),  本人当年任东北四省抗敌协会常务理事,为李同志在敌后工作便利起见,故末用其本名委派。此一抄件,确为本人专函中央调查统计局郭副局长紫峻之原稿,特予证明。
  吴焕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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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新鲜胡同小学(1)
在姐妹们眼中,李敖胆子真大,也真调皮,但他调皮却是闷声不响;
  夏天他不穿短裤,他认为那“有伤风化”;
  在二姐的毕业纪念册上,他已会写上“伟大惊人“与姐姐互勉;
  他总觉得学校里的女老师都很好,他也学会了向老师告状;
  一种新的生活开始了。
  李敖一家在北京租的是沈二爷家的房子,地址在内务部街甲四十四号;靠近东口,出东口的横马路是南小街,东口拐角是个酱油店,兼卖菜和日常调味品,酱油店对面有个南货店,里面摆着铁蚕豆、杏板儿、花生仁、瓜子、苹果干等,常常吸引得李敖姐弟将过年攒下的零花钱一点点花在这里。当然,零花钱有时也会在麻将桌上输给外祖母,外祖母嗜赌,逢到她的牌友忙于其他应付,而小孩子的压岁钱又在口袋里叮当作响的时候,外祖母就会让孩子来凑数,不过李敖太小,一般还轮不到,除非三缺一,他才来凑数,不过姐妹们最恨坐在李敖下家,因为他只会对对和,不停地碰,而且因为他在家属于“第一世界”,即使输了,外祖母也会偷偷将钱还给他。
  李敖小时候皮肤较黑,有点儿对齿,发音的时候舌头也不那么利落,还有几分眯缝眼,说话的时候喜欢嬉皮笑脸地盯住人看。
  作为李家第一个男丁,自然被看作宝贝,不过宝贝他的只是大人,他在姐姐们面前并不吃香。李家思想开放,男尊女卑的思想并不严重,李敖只是“物以稀为贵”罢了。
  李敖从小脾气就有点古怪。北京的夏天很热,女孩子们都穿上漂亮的花裙子,而李敖则穿着长裤,还像大兵似的绑是裹腿,说穿短裤“有伤风化”。过年了孩子们都忙着买新鞋子,而李敖却偏偏买式样八股价钱便宜的鞋子,爸爸看了连连夸奖,说他懂事,而姐姐们则暗地里骂他“伪君子”。李敖小时候也不喜欢象姐姐们那样喜欢跳皮绳、拍皮球,而是最喜耍京戏里的刀枪剑戟,常和他一起玩的是大伯母妹妹的儿子大连,两个小子边耍刀枪嘴里还一边哼出锣鼓声助战。有时他们还挂上京戏刀具胡子,边斗边吹胡子瞪眼地哇哇叫。当然这些主要是从京戏里学来的,但也不排除他此时所读书的影响,像《济公传》、《三剑客》、《七侠五义》、《小五义》、《天雨花》等,都是李敖和姐姐们抢着读的小说,所以即使李家的小姐们也都会耍几下花枪。
  也许受这些小说的影响,李敖从小胆子就很大。一天客厅里飞进来一只马蜂,其他人吓得大叫。李敖此时正光着脚坐在沙发上,见此情景,他一言不发地跳下来,先用手掌打在窗户上的马蜂,马蜂落地后他又用脚丫踩,让姐姐们佩服不已。
  让二姐感慨“女不如男”的还有一事。二姐当时不知为什么喜欢在草堆里捉蚂蚱,捉到就放到一个硬纸盒子里,有一天妈妈嫌二姐整天玩蚂蚱,影响念书,让她全部放掉,结果一打开,看里面密密麻麻都是蚂蚱,竟害怕不敢捉了,这时李敖又是不声不响走过来,将盒子拿到院子里东驱西赶,解决了这一问题。
  李敖不大喜欢大喊大叫,而是闷声不响地调皮。有一天他将两个小青杏塞进自己的两鼻孔里,结果拿不出来了,急得来找二姐帮忙,二姐在他鼻子上又是捏又是拧,好不容易才将青杏弄出来。还有一次捉迷藏,李敖藏好后大家无论如何找不到他了,最后惊得大人们慌了手脚,原来他躺在盖着丝绒台布的麻将桌下两张椅子上,任凭大家声嘶力竭喊“小敖”,他就是不答应。家人谁也没想到他会藏在那么刁钻的地方。
  还有一次大人们在北海公园茶座喝茶,李敖几个小孩子爬上一个小土坡,看到很多非常大的蚂蚁,李敖就抓起一个放在自己手臂上看它爬,结果手臂肿起好大一片红疙瘩。
  李敖坚持原则的个性从小就表现出来了。有一段时间他和二姐睡一张床上,一天不知为何两人吵了一架,于是在床上楚河汉界,规定第几根栏杆为界,谁也不许睡过界限。半夜里二姐梦中觉得有人踢自己的脚,睁眼一看原来是李敖:他说二姐睡过了界。
  李敖从小志向非凡,有例为证。二姐小学毕业的时候有本纪念册,本来都是同学毕业之前写些字或画张画留念。二姐至今还保留着这本纪念册,当然不全是为了纪念同学,而主要是因为李敖弟在其中的一页上画了一条船,一个人坐在船上,手中还撑着篙,题的字是“伟大惊人”,落款用的是“愚弟小敖“,很是有趣。后来二姐将这本纪念册寄给李敖,可他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歪七扭八的四个大字了。此时李敖只不过###岁年纪,“伟大惊人”想是与二姐共勉的意思,不过既然二姐从来不敢以“伟大惊人”自居,那这就完全是李敖自己的夫子自道了。这是李敖留下来的最早的笔迹,字写得不好,但四个字的气势却足以使人为他的少年才气而惊讶!
  李敖这一辈中最有权力的是大姐,但李敖却很不服气,两人有过一次针锋相对的较量。外祖母只生了三个女儿,去世后照老规矩该由长女的儿子李敖为她灵枢前打幡儿,但李敖听了大伯父母的教唆,说他姓李不姓张,不能为张家老太太打幡儿。这件事激怒了大姐,大姐骂李敖说:“臭小子,有什么了不起!”于是她亲自承担了“打幡儿”的仪式。一般说,弟妹们被大姐骂两句都不大敢还嘴,李敖此时也不敢还嘴,直到后来离开北京在天津等船去上海的时候,他利用空档时间单枪匹马又回到北京取书,被大姐数落了一顿,大姐说他冒失,船开了怎么办?李敖终于斗胆反抗大姐,说她“一辈子嫁不出去”,终于报了被骂臭小子之“仇”。
  

3.新鲜胡同小学(2)
外祖母死于热天,没过几天尸体腐烂,臭水从棺材的一角往下渗漏,很臭很臭,因为做佛事,李敖和姐姐们都在棺材旁边,也不知他是怎样想的,他竟用手指头蘸一点点臭水,再用舌头舔尝一下是什么味道,直让人恶心得想吐。看来大姐骂他臭小子并不过分。
  不过姐弟们平时合作的也很好,最好的时候是演戏。当时大家合组了一个“所罗门剧团”,至于为什么以索罗门命名则不得而知。每年过节或者谁过生日,剧团就会演出庆祝。观众当然是长辈们,每请必到,他们看蹭儿戏看得津津有昧。剧团的节目来自学校某些节目的片断、凭记忆看过某喜剧的题材改编一下、学习哪位长辈的习惯动作或口令、说段相声、自己编的歌曲舞蹈等。总之,东凑西拼十分热闹。演员则从二姐开始直到刚学会走路的小八弟,因为大姐要维持长姊的尊严只当幕后指挥。小八弟演过小脚老太婆,上台后大家提醒他:“小八,小脚走路!”他就翘起脚尖改用脚跟走,博得全场观众喝彩和大笑声。
  李敖还曾在剧组里单独演过戏。一次是演明末遗恨,演崇祯皇帝被李自成围困后,大将跑去救他,李敖就是那个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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