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护士燕子裹着军大衣把身体靠在车厢的角落上,她不时的把手放在嘴边呵着热气。方天勇打心眼里感激这名女兵护士,除了她对自己精心的照料外,还有就是每当看到她乌黑的头发,与大大的眼睛,就会让他想起远在鲁西北大平原上的荷花姑娘。荷花与方天勇同岁,当初方天勇跟随着姐姐一起嫁到马婆村时,那里的孩子没人愿意与他玩儿,是漂亮文静的荷花,伴他走过了快乐的童年。
“你在看什么?”燕子看到方天勇的眼睛看着自己发呆,便呵着热气问了一句。
方天勇忙回过神儿来,把目光从燕子的身上移开,说:“噢,我……我没看什么。”荷花在方天勇的心里,就象是一朵开在田野中的小花,永远是那样的安静绽放。每次看到他,总是甜甜的一笑,酒窝在白净的脸上也会陷的很深。而这位叫燕子的女兵,剪短的秀发与一对可爱的虎牙,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
燕子看方天勇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后,便闭上了眼睛。燕子怕伤口发炎引起发烧,忙从药箱里找出体温计,走过来给方天勇试体温。
黄国强转回看来,看了看说:“燕子,你到下一站停车时,还是回到前边的车厢去吧,这里太冷。”
燕子把体温计放好,说:“我是护士,我的病人在哪里,我就要跟他一起在哪里。你们都不怕冷,我怎么会怕冷呢。”
方天勇也再次把眼睁开,说:“是呀,燕子护士,你还是走吧,我已经没事了,再说,这车厢里……一个女同志……”
“呵……”燕子用银铃般的嗓音爽朗的笑了笑,说:“一个女同志怎么了,我也是军人。你的意思看到这么多战友躺在这里,怕我胆小害怕是吧。呵……怎么会呢,如果是别人我也许会害怕,可是他们都是我的战友,在这里躺着的每一个战友,最后都是我给处理的,我尽量的都把他们擦洗干净,他们都是为国捐躯,都是好样的,只是……都很年青。”燕子说到最后,话语里又流露出了一丝伤感和惋惜。
方天勇听燕子这样说,心里又对这个女兵多了一份敬重。燕子又来到方天勇的身边,从他的怀里抽出了体温计,对着灯光认真的看着。这时方天勇从燕子的身上,闻到了一股与荷花身上一样的香味儿。方天勇忽然感觉到,刚刚走下战场的自己,现在更加的思念与渴望。思念着远方的荷花,渴望着姐姐能来陪伴。
“你的体温现在很正常,没有事的。你的身体素质好,伤口也会好的快一些的。”燕子把体温计收起来说。
黄国强长出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说:“燕子,入伍整一年,现在也是小老兵了,我看你的业务很熟练呀。”
“也不行呀,呵……一般吧,还要慢慢的学习。”燕子说着话,又裹上大衣缩到了车厢角上。
黄国强看了一眼方天勇,说:“你们两个是同年兵,都很幸运呀,当兵一年整就遇上了战场实习的机会。”
燕子听说方天勇与她是同年兵,马上变的热情起来,说:“呀,我们是同年兵呀,我还以为你是老兵呢,呵……早知道我们是一年的,我也就不用对你这样的客气了。”
方天勇听燕子这样说,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谈谈的笑意,但是没有说话。燕子张嘴又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伟来,巨大的冲击波让火车剧烈的晃动。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火车便发出尖利的鸣叫,进行了紧急刹车,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原本缩在车厢角落里的燕子,一下子扑倒在方天勇的身上。一只手正好按在方天勇前胸被穿透的伤口上,疼的方天勇大叫了一声,并又咬紧了牙关。黄国强双手死死的抓住了车厢上的把手,才没有让惯性推倒。
火车车轮在钢轨上拖着前行,磨擦的火星四溅。在滑行出很长的一段距离后,火车总算是停下了。
黄国强看火车停下了,马上拉开车门想往下跳。刚想伸腿他又马上停下了,从腰里拔出手枪拉上枪栓,然后递给了燕子。燕子慌忙从方天勇的身上爬起来,抬手扶正了军帽,这时看到了黄国强递过来的手枪。
“这把枪你拿着,保险我已经打开了,现在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现在我要下去看一看。”黄国强说着话,把枪放到了燕子的手里。然后他用一条腿跳起身,把车厢顶上的马灯给熄灭,接着他飞快的拉上枪栓,走到车厢门口很小心的往外看了看,纵身就跳了下去。
燕子把方天勇从担架上扶起,让他依靠在自己的怀里。同时另一只手把手枪举起对着车厢口。由于灯光熄灭,车厢里一片黑暗,车门外白茫茫的雪光虽然映耀的很亮,但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寒风继续呼啸,不时的雪花扑进车厢里。方天勇看到燕子举枪的手有些发抖,便说:“你,还是把枪给我吧,你这拿针管的手不适合拿枪。”
“哼!你不要以为你是侦察连的兵,就在这里小看人好不好。你以为我们成天拿针就没有军事训练了。我手枪射击打过89环呢。”燕子有些不服气的说。
方天勇也哼了一声,说:“89环有什么可炫耀的,这在我们连及格都达不到,还是把枪给我吧。”
“你……哼,现在伤好点了,就开始逞能了是吧。有什么了不起的,枪给你就给你,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举动枪。”燕子说着话把枪放到了方天勇的手里。方天勇接过枪,没有象燕子那样端举着,而是很放松的把胳膊,平放到了担架上。
燕子看方天勇没有举起胳膊,忙说:“看了吧,连手枪都举不动,还在这里说什么89环都不及格,我看你是把话说大了。我看,还是我拿着枪吧。”
方天勇淡淡的说:“不用,枪在我的手里很安全,你就放心吧。不会走火更不会错杀,一会儿出现什么问题,再把枪给你也不晚。”
燕子感觉也不能发生什么事,就再没有说什么。寒风吹拂的更猛了,燕子把身上的大衣,往方天勇身上盖了盖,并怕方天勇寒冷,而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此时方天勇没有因为燕子与自己的近距离,心里再想过家乡之类的事情,现在他全身的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虽然还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有种预感,此时此刻应该做好突发事件的应对。
火车两侧传来了脚步与拉枪栓拉动的声音,方天勇知道这是战友们都已经下车,进行紧急戒备。
“你说能会发生什么事呢?”燕子轻声说。
方天勇张嘴刚想回答燕子,忽然一个缕长长毛发和一个圆黑的物体,从车厢门口上方慢慢低垂下来。方天勇剑眉挑动猛然抬起胳膊,对着那个不明物体就是一枪。
“砰!”
一颗金黄色的弹壳从枪膛里蹦跳出来,撞击到车厢门栓上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
一、
54军用手枪的后坐力与跳动,又牵扯到了方天勇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他强忍着伤痛,又连着向门口的上方开了两枪。虽然燕子没有看到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但是她能感觉到,作为侦察兵的方天勇,是不会随便放枪的。由于方天勇现在的身体还比较虚弱,开完枪他又把胳膊放下了,刚才因开枪而翘起的头,也重新又依偎在了燕子的怀里。
燕子忙伸手把手枪从方天勇的手里拿过来,更加紧张的把枪指向了车厢门口。
方天勇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虚汗,他咬着牙小声说:“看不到东西,不要开枪,现在枪里还有四发子弹。”
燕子没有说话,只在黑暗中轻轻的应了一声,并点了点头。
黄国强拎着枪瘸着腿往车头方向跑,从车厢里跳出的战士们,在他的身边快速的掠过。他来到火车中部,看到师长赵家山也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了下来。黄国强忙十分警惕的向着四周看了看,紧走了几步来到了赵家山的身边。
“小黄,这是怎么回事呀?”赵家山阴黑着脸问。
“报告师长,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要注意安全。”黄国强说着话又往四周紧张的看了看。现在战士们都爬卧在了铁路两侧,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我没事儿,我到要看看是什么小丑儿挡了我的道儿。”赵家山说着也从腰间掏出了手枪,并拉枪栓子弹上膛。
“师长,这里有我还有另外三个连长呢,你还是先回车……”黄国强的话还没有说完,火车的尾部便传来了三声枪响。黄国强已经听出,那是自己的那把手枪打响了,他转头向着车后方看了一眼,忙转回头来大喊:“警卫排!保护首长进车厢,快点!”随着黄国强的喊声,站在赵家山身边的警卫排的战士,马上冲上来用身体护住赵家山,并簇拥着他回火车车箱。赵家山挣扎着还要下来,黄国强与警卫排的战士把车厢门给关上了。
黄国强对车下的几警卫排的战士说:“保护好我们师长,一定要小心,我去后面看看。”黄国强说完转身又往回跑,跑着他大喊:“全体注意,现在进入一级戒备!如果有可疑人员出现,马上可以开枪击毙!”
大雪还在下着,天地间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黄国强没有跑出几步,忽然他的眼睛余光看到车厢顶上,有一个黑色的物体闪动了一下。他马上停下了脚步,又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冲向了火车车厢,双手扒住拦杆双腿紧蹬,但是受伤的那条腿有些吃不上力,并与肩上的伤口一起,发出钻心的疼痛。黄国强松开握栏杆的手,身体摔到在地上,他着急的从地上站起来又要往上冲。这时有一名战士从钢轨旁的雪地上跳起来,紧跑几步来到黄国强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并说:“连长,让我上!”
黄国强从声音中听出,是一班副班长靳立春。靳立春随着话音落地,双手紧握着车厢上的栏杆,便把身体倒卷着翻到了车厢顶上。也就在他刚到车顶的一瞬间,猛然从车顶上窜起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的往车厢后部飞跑。
“站住!不许动!”靳立春大声喊着,手里的冲锋枪也打响了。可是对方身轻如燕,在前方来回的跳动的身体,来躲避疾飞的子弹。
站在车厢下的黄国强此时也看到了,那个忽然跳跃起的身影,他也忙跟在下面往车厢的后面跑,并在快速行进中向着车厢顶上开枪射击。
也许车厢上的人明白,如果他不快速离开的话,火车两侧的战士们都集中火力,会形成一个强有力的火力网,到时候插翅难逃并会死的很惨。所以还没有跑出几步,便从身上扯出几颗烟雾弹,拉燃之后向着不同的方向抛出。而与此同时,黄国强也下达向车厢上集中火力的命令,钢轨两侧的战士们都调转枪口开始射击。
“呱……砰……”集密的子弹射向烟雾。看来黄国强的命令还是晚下了几秒钟,雪花与烟雾混在一起,已经看不清车顶上的人影了。
黄国强刚往前跑了几步,便看到靳立春被烟雾呛的从车厢顶上跳下来。他看到黄国强后,张着大嘴急喘了几口气,说:“连长,我……我看他是往后跑了。这鸟人……怎么还会这损招儿,实在是太呛人了。”
黄国强又马上吩咐,说:“你带几个战士往后继续追,如果追出500米还没有发现什么,就马上返,不要出现意外。但是你要记住,如果能在500米内搜索到他,稍有反抗立刻击毙!” 。。
二、
“是!”靳立春招呼了几名战士,向着火车后部飞快的追了下去。
黄国强来到最后一节车厢,看到燕子手里的枪还在高高的举着。他来到车厢里,把燕子手里的枪拿过来关上保险,问:“燕子,刚才是你开的枪吗?”
“啊,不,不是我,是他开的枪。”燕子忙摆手说。
黄国强看着依偎在燕子怀里的方天勇,说:“天勇,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方天勇说:“连长,我刚才看到有个脑袋,从上面探出来,向着车厢里面张望,我就开枪了。”
“看清他脸了吗,是一个什么样的脑袋?”黄国强又问。
方天勇想了一下说:“天色太暗,再加上他伸出来也就是几秒钟,我没有看太清,隐约好象是他的脸上有些纹络,象是蒙了块花布一样。连长,我敢肯定,我的第一枪伤到了他,可能是我没有力气拿枪不稳,所以没有打中他的要害,让他跑了。”
黄国强听完了没有说话,只是思考着把手枪装进了枪套里。这时靳立春带着几名战士回来了,黄国强马上从车厢里下来。
“小靳子,什么情况?”黄国强走上前忙问。
靳立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喘着气说:“报告连长,我按你的要求只追击到500米,但是什么也没发现,雪下的很大,把所有痕迹都给盖住了。这是在我们刚跑出近一百米的时候发现的,连长你看。”靳立春说着把一件白乎乎的东西,递到了黄国强的面前。
黄国强伸手接过来,并拿出手电照亮,原来是一只白线手套,但是上面却沾满了血迹。黄国强拿到鼻子了闻了闻,感觉这是人血,并是很新鲜的。这是一个什么人,为什么要到我们的军列上来做文章呢?黄国强把手套又还给了靳立春,并让他保存好,一会交给保卫科的人存档。然后黄国强又马上做出决定,由于事件情况不明,马上让燕子叫来担架员,把方天勇抬回到伤员车厢。最后一节车厢的铁门,又被紧紧的锁上了。
黄国强来到赵家山的车厢时,另外两名连长与军代表,正在向赵家山汇报情况。原来刚才的一响巨响,是前方的铁路被炸了,现在车站军代表的意思是,火车只能往后倒退,然后到五公里处的太平川站转轨,然后由另外一条路返回部队驻地。黄国强也向赵家山汇报了刚才所发生的情况,赵家山听完了半天没说话,看来他也是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谁要来拦截这趟军列。
趴卧在火车两侧的战士们,身上已经覆盖了很厚的积雪,当听到上车的哨声后,都从雪里爬起来,紧张有序的回到了火车车箱里。火车再次鸣笛,喘着粗气转动了沉重的车轮,开始沿着行驶来的方向倒退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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