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元-扶摇皇后(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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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扶摇皇后(出版)-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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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多了许多白发,比她离开时多很多。
    正是因为这朵花和这样的母亲,孟扶摇才确定了巴古那双眼睛开启的世界,不是自己的回忆的倒影,而是真正的那个时空的影像投射,她甚至因此确定,前世时空和五州大陆确实不一样,现在的十八年,不是那里的十八年。
    母亲的病,活不过十八年,那只眼睛里看见的母亲,虽然老了些,也不是老了十八岁的模样。
    孟扶摇含着眼泪舒了口气,几乎要双手合十感谢上苍,前世和五州大陆不是一个平行时空!而母亲还活着!她一直以来,那已经快要绝望的坚持,今日终于被证明了,没有错!
    正因为如此,她不能放走巴古,这个唯一给了她希望的术士,她要在他身上得到母亲更确切的消息!
    孟扶摇支着刀,微微喘息的站起身来,“弑天”平指,毫不犹豫指向巴古。
    她不看长孙无极——无论他答不答应,都不能阻止她刀锋所指。
    长孙无极却在看着她。
    看她眼底的泪花,看她执拗的神情,看她摇摇晃晃却决不后退的站姿,看她全身都在发抖唯独伸出的刀锋平定如一泓深渊。
    他用眼神微微叹息,那眼神里疼痛如流光掠过,他看着她像看着沙漠里的绿洲,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似乎刹那相望,却又远如千里。
    然而爱她,哪怕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命运的失重掉落,也得,放她飞。
    大殿沉静如水,所有人在等待一个回答。
    长孙无极最终平静的答:
    “既然孟将军提出挑战,那么,请便。”——
    孟扶摇吸一口气,她突然有点想哭。
    长孙无极要说出这句话,很难吧?
    她似乎总在为难他。
    要他不停的面对抉择,要他在保护她和放飞她之间踌躇,要他在服从自己的心和成全她的心之间无休无止的为难。
    有一种放手,难过拥有。
    孟扶摇轻轻咽了口唾沫,将口中的药丸咽下,刚才,长孙无极掠下场中,横袖一斩的刹那,趁那风声将歇未歇,负在身后的手,将一枚药丸弹进了她怀中。
    她半跪在地不动,也是为了更方便的将药送入口中。
    眼见魁首将要到手,他一番苦心却又要被她付诸东流,孟扶摇轻轻笑起来——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在那样的笑容里,她深吸一口气,全力压下内腑里翻涌的血气,轻拭刀锋,手指在极度锋利的锋刃上掠过,一掠便是一道血线。
    深黑刀身,刹那大亮,泛起微微红光。
    以主人之血喂神兵之器,可破邪术。
    红光越来越亮,黑色的“弑天”尝遍敌人之血,第一次领受主人血液,辉光愈盛,艳红夺目。
    巴古注视着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却突然华彩万丈的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微微一变。
    只是他分神的那一霎,孟扶摇立即动了。
    她扬刀,劈地!
    黑红刀光携千钧之力,如一道九天雷锤,重重轰在地下!
    “嚓——”
    质地极其坚硬的金砖地,被这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劈,硬生生劈出一道狭长的深沟,砖屑飞溅中,一道灿亮的白光如瀑布泉涌,呼啦一下从贴地的刀尖蹿了出来,转眼间穿越深沟,直达巴古脚下!
    没有人可以把武功练到脚底!
    如此刁钻古怪的角度!
    巴古全身都在戒备着孟扶摇看来注定气势凌厉的一击,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把凝尽全身力量的一击用来劈地,刚刚一怔,那亮得令人无法直视的白光已经到了脚底,“破九霄”第六层的迫人威力,没有人敢于硬接,巴古“嗷”的一声,下意识的直窜而起。
    他应变极疾,跳起的那一霎,鬼头抓霍然张开,鬼头眼睛虽然被长孙无极插碎,但是血口深处,竟然也是一双诡异的眼睛!
    孟扶摇却已经不在他对面,她在他的去路上等着他。
    她一劈裂地毫不迟疑,立刻纵了出去,身形飞燕般一展已在巴古头顶,头下脚上,正正和火箭般拔地而起的巴古对冲到一起!
    我在你头顶,你有本事脑袋上也刻眼睛!
    咱俩脑袋相遇,看谁脑壳硬!
    孟扶摇森然一笑,“弑天”横卷!
    这一卷如迎风之旗,满身里卷起浩荡罡风,那风却不是无形之风,风如飓风,起初中心灿亮边缘浅白,那是“日升”和“月魄”的真气精华,随着她身形一展,那灿亮和浅白突然各自延伸,如扇面辅展,刹那间溶成一片纯净如一,如牛乳一般的莹润的白,然后,再在那如沧海怒吼的狂风里,如极光一般灿然大亮。
    亮到极处时,白光又逝,那风,却更加猛烈了几倍!
    “日升”、“月魄”、“大风”三种绝顶真力,在孟扶摇陷入绝境拼命之时,终于完全融合!
    极致神功三合一,日月之下,四海罡风!
    呼啦一声,正在慢腾腾拼命纠缠对战的裴瑗和雅兰珠,齐齐被横扫出去。
    哧的一声,正殿丹墀下那对重达千钧岿然不动的黄铜龙首巨鼎,突然慢慢的向后退,步步后移,所经之处留下一道沉重的擦痕。
    呼呼几声,满殿案几上的杏黄锦围都被卷起,在空中浮沉激荡,盘旋飞舞,天女散花似的煞是好看,可惜就是连同带落了几上果品茶盏,呯里砰啷碎了一地,瓷片碎屑在地上骨碌碌的滚,溅了一地碎玉也似。
    战南成正在喝茶,不防这风突然涌起,杯中滚烫的茶水竟然全部竖了起来,他怕被烫着赶紧松手,茶杯落下,水竟然和茶杯分离,依旧是一道水柱激到他眼前,战南成躲避不得眼看还是要被烫着,一只手轻轻伸出来,接住茶杯向上一迎,稳稳将一杯茶再次递进他掌心。
    战南成松一口气,勉强抬头微笑道:“多谢太子,这风……太古怪了……”
    长孙无极竟然没有答他的话,他转过头去,看着那风的中心,眼神里微徵担忧——
    此刻,风起!
    女子们惊惶掩紧裙裾,男子们愕然仰头张嘴。
    看着满殿激荡的风的中心,竟然是静态的,平和的,所有繁复的动作最后都化成了一个动作——孟扶摇倒立于巴古头顶,刀尖插入他头顶心。
    一缕鲜血从巴古头顶缓缓流下,很细——孟扶摇那一刀,只插在他的头皮,并没深入。
    风声渐歇,她轻轻落下,一落地便是一口鲜血喷出,倒比巴古失血更多。
    然而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刀尖下移抵在巴古眉心,她低低道,“你那眼睛……是什么禁术?”
    巴古默然,嘴闭得很紧,孟扶摇森然道:“只要你给我再看一次刚才那场景,我就不杀你。”
    巴古抿了抿嘴,似在犹豫。
    玉阶上一直平静观战的长孙无极,手突然按在了案几上。
    他看着巴古,眼神淡淡没有表情,掌心贴近案上,那里,是一对他刚才抠下来的鬼头抓之眼,他将掌心覆在鬼眼之上,轻轻一按。
    巴古突然痉挛起来。
    他在孟扶摇刀下痉挛,全身如被牵机般,四肢古怪的微微抽搐,呼吸急促面色紫涨,目中神采却突然大亮,他喉间发出“荷荷”的低声,慢慢的扭着身子,似乎想转身去寻找什么。
    孟扶摇顿时急了,刀尖一刺,刺入他眉心一分,怒喝,“你干什么!”
    她本就重伤,拼尽全力一招制敌早就真力枯竭,此刻心火一动,又是一口鲜血,溅在巴古脸上,还有些星星点点落在地下。
    血色艳红,灼人眼目。
    玉阶上长孙无极的手,突然停了停。
    他的目光在那血色上转了转,又在孟扶摇苍白如纸的脸色上掠过,眼神里飘过一丝黝黯而疼痛的神色,他缓缓将手松开,随即停了停,看看巴古,又往下按了按,然而当他看见孟扶摇那般焦灼神情激动眼色,他的手又顿住。
    在停下与继续间辗转。
    如是三番。
    刹那仿佛千年。
    那般细微的起落,仿佛只是指尖无意的轻弹,无人注意到这一刻如蝶落花如风行水的浅浅动作里,一个人内心的无穷挣扎。
    最终,长孙无极缓缓放开了手。
    他闭上眼,没有人听见那一声悠长的,心之叹息——
    手松开,巴古恢复正常,而且似乎也忘记了刚才那一霎的扭动,他睁开眼,看着孟扶摇,突然道,“看见又怎样?不如不见。”
    “那是我的事!”孟扶摇抵紧刀,一口口咽下激涌的血,怒喝,“想死就快点!”
    她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连话都说错了,巴古直了直脖子,似乎想要反抗,目光触及孟扶摇火般炽烈的眼神,倒被灼得一跳,半晌道:“我的能力,只能给你看很短的时辰。”
    “成!”孟扶摇体内烦躁欲焚,五脏六腑都似被大力揉起卷压再不住乱晃,撕裂般的剧痛,她死死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在下一个瞬间昏过去,她还没看到自己拼命要看的,怎么可以昏?
    两人在殿中僵持在那里,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以为孟扶摇又犯了上次打败轩辕昀时那毛病,便又笑谈起来,凤四皇子接过太监捡回的锦布铺在案上,撑着胳臂对佛莲笑道:“这个孟扶摇,着实强悍,听你说,见过?”
    “应该是他。”佛莲紧紧盯着孟扶摇,道:“这位易容过了的,但是哥哥你知道的,我善于嗅人气味,他先前走过我身侧,我闻见那气味和大德寺前救我的那位一样。”
    “那下场了你得去谢谢他,”凤四皇子道,“这么个人才,今日一战必将名动天下,你借着这一面之缘,早点博个交情也是好的。”
    “哥哥说的是。”佛莲抿了抿唇,笑,“如此人物,怎可不见?”
    她笑意凉凉,很标准的高洁莲花之姿,如风行水上,莲枝摇曳,曳出碧裙千层光影变幻,那些翻覆的层层绿叶间,无人得见悄然滚落的露珠。
    那些熟悉的气味啊……在不该出现的人身上出现了呢!——
    巴古终于再次对着孟扶摇张开掌心。
    “眼睛”一眨,幽光再现。
    时空被神秘的禁术劈开一道裂缝,隔世的画卷缓缓拉开。
    还是那间病房,依稀是傍晚的天色,昏黄的光影投射在洁白的被褥上,射在母亲白发隐然的鬓边,母亲神情专注,在看一本书。
    那本书很日,边沿已经卷起,还有点脏,封面花花绿绿,还画了只歪歪斜斜的小鸭子,其画功之拙劣,无与伦比。
    鸭子旁写着一行很烂的字,大大小小不一:孟扶摇的书,谁偷揍谁。
    孟扶摇的眼泪,刹那奔出。
    那是她的书,幼时唯一一本儿童读物《小王子》,母亲连加了一个月的班给她买的,她爱若珍宝,每日里翻上无数次,还要加记号,母亲说画个龙,因为她属龙,她不喜欢,龙长得蚯蚓似的,她喜欢毛茸茸的鸭子,于是决定自己以后就属鸭子。
    怕人偷,她还加上几个字,如果没记错的话,母亲手指挡着的那块地方,还有个骷髅头,画了个红笔的叉——诅咒,谁偷毒死谁。
    骷髅头旁有小瓶子——“敌敌畏”,“必杀死”
    呵……从小看大,她是个心性多么残忍地娃啊……
    孟扶摇含泪轻轻笑起来,她看见那本书,比印象中的更旧些,那些破烂边角都被小心粘补过,还是有些捧不上手,书大概被母亲摩挲得多了,边缘发亮,她看见母亲的手指,细细的摸过那只丑陋的鸭子。
    那那手枯瘦,属于病人的苍白色泽,指节凸出,满是针扎的淤痕。
    孟扶摇颤颤的伸手,想要握住那睽违了十八年的手,却摸进了一怀破碎的光影,母亲虚幻的动荡起来,她赶紧缩手,不敢再惊破这一霎的场景。
    那近在咫尺的,摸不着。
    母亲还在看着那鸭子,满是爱怜,仿佛看见散发着奶香气息的女儿,伏在她膝前,依依呀呀的在画图,属于女儿的手泽香气,历经多年后似乎遗香犹在。
    她摸着那鸭子的手,突然缓缓向前一探,似乎也从那般稚嫩的笔画里,摸出女儿的轮廓来。
    然而也,摸不着。
    隔着时空,一对母女的触摸,彼此错过。
    孟扶摇的眼泪,终于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情然滚落,再混着嘴角血痕,化为粉色溪涧,落上衣襟。
    小王子说——正因为你在你的玫瑰上花费了时间,所以才使她变得如此名贵。
    正因为那十八年的坚持如此艰难,所以此刻的孟扶摇的眼泪重逾千钧。
    满殿沉寂,人人失声,他们不明白孟扶摇在做什么,只看见她定在巴古身前,突然落泪,人们疑惑的看着她,却为她眼神里的巨大的凄凉和疼痛所震撼,不自禁的沉默下来。
    长孙无极半侧着脸,素来稳定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放开手中一直平静端着的茶盏,将手拢进了袖中。
    有一种疼痛,他无法分担,却不能不陪着一起痛。
    孟扶摇却突然不哭了。
    时间宝贵,眼泪会让视线模糊,看不清母亲的脸,那太浪费了。
    她努力的眨眼,扑簌簌眨掉眼泪,随即听见砰嗵一声响,那间病房的门被撞开,光影里有一大堆人闯进来。
    当先的那个,好生肥硕的身材——胖子。
    古墓里哭爹喊娘遇见塌方的胖子,险些被孟扶摇戳了菊花的胖子。
    他身后跟着小李、老汪、大头……都是考古队的同事,胖子手里居然抱着个火锅,小李拎着大袋的保鲜食物,他们欢笑的撞进来,为刚才还凄清冷寂的病房添了几分红尘的喧闹,他们摆开火锅和羊肉片,大声嚷嚷:“今天冬至,阿姨和我们一起吃火锅!”
    病床上的母亲含笑抬头,说:“又劳烦你们来看我……”
    “阿姨别客气,该当的,孟扶摇那家伙不在,我们……”话说了一半的小李,被人捅了一下,赶紧闭嘴。
    母亲还是在笑,将那本书仔细的合起,轻轻抚摸那封面,说:“她在呢……她在我心里。”
    妈妈……
    孟扶摇忍不住向前一冲,便要扑进那隔世的温暖和向往里,不防眼前光影一颤,水波纹似的动荡几下,随即所有的场景渐渐淡去,化为白光消逝。
    孟扶摇大急,急忙伸手一抓,却只抓着冰冷的虚空,险些把巴古的鼻子抓掉下来。
    巴古一脸的汗,看出来能维持这么长时间他也已经到了极限,他手心一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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