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重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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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重擎天-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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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收了。”郝俊峰想了想说。
  “混蛋,我来吃饭你也敢收钱。”尹常占满脸怒气。
  “谁来都一样。” 郝俊峰声音很低,用余光瞟着尹常占。
  “你干不了。”尹常占摆摆手。
  尹常占转身来到工长办公室召集工班长开会。
  “职工们反映工区伙食质量下降,推荐郝俊峰干伙食管理员,行不行?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尹常占开门见山。
  “行,郝俊峰是个很心细的人。工区也早就想换人了,可一涉及到人的问题就有点‘麻烦’。”工长郑云典第一个发言。
  尹常占非常明白他所说的“麻烦”意味着什么。
  “这个‘坏人’我来做,我不怕得罪人。重要的是要把伙食搞上去,让职工不但吃饱,还要吃好。”尹常占的话落地有声。
  “还有其它意见吗?”他依次和每个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
  “没有。”大家摇摇头。
  尹常占心里有底了。
  职工们心里没底了。
  “刚才尹主任啥意思?”会议散后大家都没回宿舍休息,挤在郝俊峰的房间里猜测着、分析着。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都感觉不对劲,但不知道哪儿不对。
  夜深了,大家都打着哈欠各自回房睡觉了,工区一片静谧。
  可却有两个人为同一件事睡不着。
  尹常占躺在床上,琢磨着明天这件事怎么解决。
  郝俊峰翻来覆去想着,真的是自己说错了吗?
  暖暖的阳光又照进工区的小院,透过窗户射进每一间宿舍,又是一天的开始,昨晚发生的事情人们似乎一觉醒来就已经淡忘了,再没人提起。
  今天和昨天的早餐一样,人们的心情一样,感觉也一样。最多会说一句,昨晚喝多了,说过啥都忘了。
  点名会上尹主任的一番话又让大家回到了昨晚的兴奋状态。
  “宣布一件事,从今天天始工区的伙食管理员由郝俊峰担任。”
  “不会吧!”“真的?”职工们小声议论着,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每个职工的脸上都挂着笑容,这笑来自于心底。 。 想看书来

换“将”(3)
“郝俊峰表个态吧!”尹常占将目光落在了郝俊峰的身上。
  郝俊峰愣在哪儿,半天没回过神儿来,不是在做梦吧,用力掐了一下手,是真的。
  “主任让你表态呢,发什么呆。”站在一旁的工友用胳膊使劲碰了他一下。
  “没啥说的,我一定好好干。” 郝俊峰真不知该说什么。
  “这就够了,相信你一定能说到做到。”尹常占语气坚定。
  郝俊峰蓦然感觉到有一付重担压在了双肩,无形的也是有形的。
  一场虚惊,一个悬念,换“将”的故事就这样在职工中传开了。
  我问他为什么要给职工留一个悬念,造成一场虚惊,他笑着说:“《孙子兵法》中有一计叫‘兵不厌诈’,还有一计叫‘欲擒故纵’。”我心领神会。
  也许有人认为这有点小题大做了,换一个伙食管理员用得着这么大的动作吗?又不是换一个工班长。可是在尹主任的心中,职工吃饭问题和安全生产同等重要,解决不好职工吃饭问题,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要让职工维修好两条铁轨,就首先要解决好他们最关心的吃住问题。
  郝俊峰没让尹常占失望,也没让大伙失望。
  他每个星期都提前订出下个星期的食谱,在餐厅公布,荤素合理搭配,一个星期的饭菜不会重样。
  工区内每个职工的饮食习惯,谁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都门儿清。每个人的生日是哪一天都详细地记录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生日那天会特意为他加上一道菜。
  郝俊峰节省每一分钱,买菜时货比三家。每次买菜时,先在菜市场上从头到尾看一遍,详细了解菜价,最后再确定买哪一家的,有时候为了几分钱跟菜农争得面红耳赤。
  经常去买菜就熟悉了,菜农们给他起了个雅称“抠门儿”。
  一次,一个菜农非常不解地问他:“都说你们铁路人有钱,你咋儿这么‘小气’呢?再说了,这是给公家办事又不是给你自己,干吗为了几分钱和我们庄稼人计较。”
  “谁说我们有钱,说实话我们一个月的收入可能还没你高呢?”菜农听了撇撇嘴。
  “这每一分钱都是我们用辛苦挣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能不珍惜呢?” 郝俊峰明白他根本不知道养路工干的是什么样的活,有多么辛苦,说了他也不会信。
  “以后你就从我这儿拿菜,价钱没问题,肯定是最低的,我认你这个人。”他们就这样成了朋友。
  人有时候真的很简单,就是因为信得过、看得上、感觉好、对脾气,就成为了朋友。朋友没有年龄的界线,没有职务的高低,没有身份的贵贱。有了这些就不是朋友了。
  我再次跟随尹常占来到福生庄工区。
  下了车,他第一件事先进厨房,看到职工们的饭菜丰富了,多样了,尹常占满意的笑了。
  尹常占到现场查看施工作业,我留在了工区。
  郝俊峰向我讲起了他干上伙食管理员后非常“丢人”的一件事。
  自干上伙食管理员后,周末回家又多了一项任务,买菜。呼和浩特的菜比卓资山的菜便宜,因此,每个星期一回来的时候我都要买够二、三天吃的菜。
  这天是“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一大早我就跑到菜市场买了近70斤的菜,准备下午坐车返回福生庄。
  呼和浩特到福生庄没有直达车,每次都要从卓资山转一次车。
  菜市场离车站较远,我背着70斤重的菜走了近40分钟才到车站。刚开始没觉得有多累,可越走腿越沉、腰越痛、背越酸。这条通往车站的小路较偏僻,连个车也雇不上,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走。

换“将”(4)
“为什么不雇个车?”我有些疑惑地看着郝俊峰。“那不得花钱吗。再者养路工有的是力气。”他憨憨地一笑接着说。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我受不了的是路上的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走到车站人已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看到候车室、站台上到处挤满了人,才意识到还有一个更大的困难等着我呢。怎么上车?
  站台上等车的人们,一个个眼里都写满了焦急。人,在站台上,就是站在起跑线上,那列车进站的铃声成了等待中的一声枪响。
  列车还没有停稳,人们已奋力冲出起跑线冲向了各个车门,我背着70斤菜被失控的人流撞得左摇右晃。
  好不容易才挤到车门口,正准备上车,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一只大手在使劲拽我。
  “没坐过车怎么着,挤什么挤。”一个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还挤,说你呢。”背后的那只手抓住我的袋子用力往后拉。
  回头一看是一名男列车员,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满脸怒气。
  “东西超重了,不能上车。”男列车员盛气凌人。
  “我上车补票。”好汉不吃眼前亏。
  “那也不能上。”男列车员的眼睛里生出一把剪刀,在我的脸上剪来剪去。
  “铃—”开车铃响了。
  这回我真急了,掏出了工作证给他看。
  “工务段的?”男列车员的眼睛里又多了一份轻视。
  这种眼神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一直强压着的怒火被“轰”地一下点燃了。他再往下说我真的就揍他。
  说到这儿,我看到郝俊峰的眼睛里蓦然间燃烧起一团火。这种轻视的眼神对于养路工们来说是一种无声的侮辱,能想象出他当时的气愤。
  男列车员有些胆怯了。
  “上吧,上吧,上去补票,你带的东西超重了。”男列车员仍大声喊着,可声音里已明显多了一丝退让。
  车厢里已挤满了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站在风挡处,一站地就到了。
  不经意间一回头从墙上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吓了一跳。
  头发凌乱,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眼神憔悴。也突然明白了路上人们的那些异样目光。
  讲完故事,他对我说,我们工务段人再苦再累都不怕,最怕别人瞧不起,那种眼神比刀子还厉害,扎在心上就流血。
  我的心头闪过一丝愧责,因为坐在列车上看见线路两边站立的养路工时,这鄙夷的闪念也曾在我的眼睛中存在过。但从今天开始它将永远地消失,留下的只有理解和尊重。
  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只是社会分工不同。人与人之间多一份理解就会多一份尊重,多一份尊重社会就会多一份和谐。
  时间像流水一样悄然走过了两个小时,星星已爬满了夜空,感觉到有几分困意。
  “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郝俊峰催促着我。
  “你也早点睡。”我礼貌地回应着。
  “我还不能睡,得等工友们回来,给他们热饭。”
  我抬头一看墙上的钟表,已是午夜12点了。
  “这是常事。” 郝俊峰不以为然地说。
  工区真静,一丝风都没有,我的身影独自在月光下慢慢移动。
  刚躺下,就听到院里传来一阵汽车声,随后响起卸机器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
  他们回来了。
  “二军,饭好了吗?”
  “马上就好。”
  声音很远却听得很清楚。
  我已困意全无,静静地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感动。
  这就是朴实的养路工,他们与大山为伴,和真情为伍,为了铁路运输的安全畅通,为了建构团结和谐的家园,舍小家顾大家,用心灵守望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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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辈子不干养路工到嫁给养路工(1)
你相信,在福生庄工区这个男性世界里也曾经有女性的身影吗?
  你相信,在福生庄工区60年安全无事故的历史丰碑上也记载着她们的足迹吗?
  你相信,在热火朝天的施工救援现场震天的呐喊声中也曾有过她们的声音吗?
  没有走进福生庄工区;没有倾听她们的诉说时,我不信。
  当我知道那些都是真的以后,被她们的故事感动了。
  她们曾伴着灯花含泪挑破满手的血泡。
  她们曾以微笑迎送急驰而过的隆隆列车。
  她们曾在夜幕下高声放歌为自己壮胆。
  她们曾泪流满面地举杯豪饮离别的烈酒。
  何秀丽、张英、郭爱凤…
  她们虽然都已离开了福生庄工区,可提起那段往事,提起在福生庄工区生活工作的日日夜夜,仍是记忆犹新、难舍难弃。
  那段日子虽然短暂,却是她们生命中永远割舍不掉的记忆;那段日子虽然艰辛,但是磨练的意志从此可以应对任何困难与危情。
  面对面,静静地倾听,倾听她们讲述十五年前在福生庄工区当线路工的故事。
  那是一个冷冷的秋天。
  那天天气格外的好,天空一片蔚蓝,飘悠的云朵如雪一样的白。入秋后这样的天气在福生庄很难得。
  点名后工长让工友们把工区最西头的那间空房子收拾干净,给我们住。
  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呛得喘不上气。这间房子一直空着,基本上快成工区的仓库了。
  我们三人都是父母送过去的。当父母亲看见工区坐落在崇山之中,四周人烟荒芜,工区只有一排小平房,住的宿舍又阴又潮,她们的眼角噙着不可名状的泪花。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们也一派迷茫、一团困惑,未来在我们眼中真的成了远山的雾霭。
  第一个晚上,我们三个人挤坐在一张床上,谁也不说话,心里就想哭……
  讲到这儿,我看到张英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我完全能理解,那个夜晚对于她们三个人来说是漫长的、孤独的、凄冷的。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父母,第一次来到这大山深处,第一次听说关于野狼的故事。
  我们当时住的房子潮气太重,一到晚上,墙上、地下到处爬的都是虫子,吓得我们刚开始的那几个晚上睡觉都不敢关灯。
  一个晚上,虫子爬到我的身上,把我咬醒。咬过之后就肿一个大包,好几天下不去,当时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宿舍很简单,就摆放着三张床,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衣服、吃的没处放,就找来几个纸箱子,每个纸箱子下面垫几块砖,可最终还是都被虫子咬了。
  这还不算什么,最艰苦的是工区停水停电的那三个月。
  工区三十多号人的吃水问题,每天由当地村里的一个老乡用毛驴车拉一罐子水送过来。可照明没办法解决,只能点蜡烛。每次家里来人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买蜡烛。
  天刚擦黑,点点星火就在各个宿舍点燃,天上地下混为一片,星光烛光跳动着、闪动着,使宁静的工区小院,融进大山融进深秋的夜晚。
  北风呼啸着,窗户外面是寒冷的,里面还算暖和,一层玻璃隔开了两个天地……
  越说她们的表情越凝重,感情越激动,声音有些哽咽。我能想象出她们当时无奈期盼的眼神,也能理解她们此时复杂难舍的心情。二十岁正是花季年龄,也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可她们每天却只能以大山为伴,以钢轨为伴,以孤独寂寞为伴。寒风吹裂细嫩的肌肤,七八十斤重的工具将双手磨起血泡,施工作业现场和男人们一样拧螺母、涂油。肥大的工衣遮盖了性别,有时她们真忘记了自己是女人。

从下辈子不干养路工到嫁给养路工(2)
我们来工区第一次挨工长的骂就是因为水,到现在我们都记得那一幕。
  全工区一天吃、用的水就靠老乡每天早晨用毛驴车拉来,那期间水比油金贵,可我们仍同往常一样,施工作业回来从头到脚洗个遍。
  工长黑着脸,眉头皱的可以挂一把锁,站在宿舍门前冲我们大声吼道:“穷洗什么,有那么脏吗?左一盆右一盆,这可是我们每天吃的水。败家玩意儿!”
  第一次见工长发这么大的火,当时我们三人都吓呆了,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班总结会上工长严厉地批评了我们,并明确限制每天只给我们一桶水用于洗脸、洗衣服。
  会议还没结束,我们就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说到这儿,她们三人同时笑了。是笑自己当年的幼稚?是笑班长处罚得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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