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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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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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张扬出去,我也不怕。”
  洗玉赶紧对怀玉说:“二姐,甭管穿石怎么不对,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千万别叫爸知道这事儿,你放心,我一定催着他想办法搭救郭大器。德宝,快陪二姐进去看戏……”
  把我们支到一边,洗玉就冲李穿石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真得跟二姐要仓库清单了?”
  李穿石点头道:“是的,二姐确实把仓库清单给我了。”
  洗玉脸色都吓白了,骂道:“你找死呀?!这要是叫爸知道了,你还想登我们赵家的门呀?”
  李穿石叫:“哎哟,洗玉呀,我认识你的时候,哪里知道你们家老爷子藏着宝贝呢?就是到了定亲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呀。”
  洗玉说:“甭管你知道不知道,反正我爸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李穿石:“洗玉,你们家这阵势,你还瞧不明白吗?陆雄飞是多霸道的主儿,我们要是连家底儿都稀里糊涂的,难道等你老爹百年之后让他独霸家产不成?”
  听了这话儿洗玉的气儿就消了一半:“那你为什么事先不跟我商量?”
  李穿石还有理由:“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一琢磨,又怕你跟大姐的关系不好处,我想,有什么不是,干脆我自己担着吧。”
  别看李穿石才二十七岁的年纪,他就楞有本事儿把瞎话编园,编顺。
  堂会唱罢,就是吃寿席。赛马场吃的都是西餐,掌柜的特意在南市登嬴楼叫来两桌席,用十几个大食盒送到这儿来的,独面筋、扒海参、爆三样、古老肉、全爆杂样、葱烧鲤鱼……都是老太太平日里特别爱吃的菜。
  坐桌时,我有意坐在了怀玉身边,偏偏老太太又叫璞翠坐在我身边。夹在两个女孩子中间,碍着老太太的面子,我想关照的却不好关照,不想搭理的又不能不搭理,那个别扭劲儿就别提了,满桌的美味佳肴我竟然没吃饱。
  吃了好一阵了,老太太还在说唱戏的事儿:“今天的角儿唱得都不错,刘皇叔和孙尚香都是有模有样的,不过《大登殿》的王宝钏的作派就不如薛艳卿了,哎,二子,怎么没请薛艳卿来唱呢?”
  李穿石说:“他原来叫日租界里边的张公馆包着,前些日子小野又看上她了……”
  老太太惊讶地:“怎么?她跟日本人住在一块儿了?这成什么话呀?!”
  李穿石见老太太听得入神,越发说得来劲儿:“小野还说呢,只要薛艳卿一心一意地跟着他,日后他回日本,保准带上她……您说,有这等好日子过,她还唱戏干嘛呀?”
  掌柜的实在听不下去了,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李穿石赶紧闭上了嘴。
  寿席上,全家人轮番给老太太祝酒,别看七十岁的人了,老太太竟还能喝上几杯老白干呢,陆雄飞一个劲儿地哄老太太高兴,老太太喝一杯,他喝三杯,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李穿石冷冷瞧着陆雄飞在酒席上抖欢儿,眼光现出怪怪的神色。
  掌柜的也喝得满脸通红,可我看出来,自打听李穿石说了薛艳卿跟小野的事,他心里头就不痛快了。直到天黑回到家里,安排老太太歇息了,全家人都睡下了,他还一个人坐在当院闷闷的喝茶。
  只有我知道薛艳卿在掌柜的心里是个什么份量,那可是他最喜欢、最崇拜的角儿,竟然叫小野那个王八蛋给睡了,他能好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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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第十五章(4)
掌柜的盘腿坐在炕上,把他腰上那串钥匙递给我说:“到仓库里边去,把望天吼拿出来,明一早叫大姐夫给小野送过去,……”
  我有些发懵:“拿哪个望天吼?那个真的么?”
  掌柜的突然叫:“真的我能给小野那个混帐王八蛋吗?跟大姐夫说,就卖二十块。”
  我点头,又忍不住说:“掌柜的,把假的给小野……万一叫他认出来……可是麻烦呀……”
  掌柜的嗓门更大了:“他小日本懂个屁!叫你拿,你就去拿!罗嗦什么?!”
  掌柜的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赶紧奔到仓库,取出那仿制的望天吼。
  转天陆雄飞从小野那儿回来,就见他笑得满脸是褶子:“老爷子,小野见着那望天吼,乐坏了。他明白,您这是白送给他一件宝贝,上哪儿去找这美事呀?他要是把那宝贝再孝敬给上司,他升官就更快了。”
  掌柜的脸上就那么一笑,端起茶碗,美美的喝了一口。
  陆雄飞自然不明白掌柜的那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天,魏师傅仿制的另一个望天吼也从静海送回来了。掌柜的把它送到英租界“英伦洋行”惠灵顿先生那儿。惠灵顿欢喜的不得了,一边“啧啧”夸魏师傅的手艺精制地道,又一劲儿说掌柜的够朋友,讲信用,他一定多介绍些外国的客户去恒雅斋买玉器。其实,掌柜的这么下功夫跟惠灵顿套近乎,就是想把恒雅斋的生意推到洋人租界里去,多拉些外国人当主顾。惠灵顿倒也真帮忙,隔三岔五地就带着些外国人到恒雅斋来买玉器。有时他还亲自当翻译,把恒雅斋的玉器介绍给那些洋主顾。小一个月的功夫,经惠灵顿的介绍,恒雅斋就来了七八拨洋人买主儿,掌柜的又着实赚了一把。掌柜的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打那儿以后,只要遇上想买欧洲家具,瓷器的主儿,他都往惠灵顿先生那儿领,还串联了商会的朋友们给惠灵顿推荐主顾。就连李穿石和洗玉准备结婚要用的洋家具,洋餐具,掌柜的都要买惠灵顿的。本来惠灵顿在海河边东浮桥附近开的“英伦西洋家具店”生意挺清淡,经掌柜的这么一托,不起眼的就红火了起来。那一阵,天津卫赶时髦的人家,都以用“英伦”牌的洋家具和洋餐具为时尚的气派。惠灵顿赶紧的从香港进了一船的货,没几天又全部出手。这一来,可把惠灵顿乐得屁颠屁颠的。他一边在报纸上作广告,一边又把店面扩大了一辈,门脸儿也豪华装修了一通。新开张那天,他请掌柜的在英租界利顺德饭店吃西餐,还当着许多洋人的面说,赵如圭先生是我最可靠,最亲密的朋友。并允诺,天津卫的官场和各租界他都熟得很,赵掌柜今后有什么用得着的,他惠灵顿一定鼎力相助。其实,掌柜的心里明白,这也就是个客气话,当不得真的。那些飘洋过海大老远跑到天津卫的洋人,没有一个不是想来狠命捞银子的。天津卫有名的瑞士犹太商人李亚溥、爱尔兰商人戴维斯、俄罗斯商人包图也夫,刚到天津时都是穷光蛋,偏偏在天津卫这地面上,兰眼珠子,黄头发,高鼻子就能蒙中国当官的。没折腾几年,李亚溥成了人寿保险和银行的大老板,戴维斯开的瑞隆洋行靠炒卖股票、外汇、倒腾房地产发了大财,巴图也夫也是靠天津卫的房地产生意享尽了荣华富贵。惠灵顿自然也不例外。他卖的是西洋家具和餐具,与恒雅斋的生意不争不冲,彼此有个关照,对那一边都不是个吃亏的事儿。老话说,世事难料,人心不测。掌柜的想不到,那年的年底,惠灵顿这个“最亲密,最可靠的朋友”把他卖给了日本人。
  

《玉碎》第十六章(1)
就在东北军军事法庭审判郭大器的第一天,天津卫几家报纸都发了消息。掌柜的到商会与各家老板商议为灾民募捐的事儿,碰上了锅店街“万昌”的胡老板。“恒雅斋”生意火爆一直惹的胡老板眼里发红,心里很是嫉妒。他跟掌柜的寒暄几句,就当着众人说起风凉话儿:“赵老板,您这些日子生意可真叫火呀,听说主顾们都快把‘恒雅斋’门槛儿踩平了。现如今‘恒雅斋’这三个字儿在天津卫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呀。”
  掌柜的自然明白胡老板是嘛心思,就不温不火的应对:“胡老板客气了,您那‘万昌’在天津卫也是赫赫有名嘛。”
  胡老板说:“那也比不上‘恒雅斋’名气大呀。前几天东北军在大连码头上不是逮走了那个刺客吗,街面上人家都这么说,那大连码头是陆雄飞的地盘儿呀,陆雄飞是谁?人家不一定清楚,可一说陆雄飞那就是‘恒雅斋’赵掌柜的大女婿,嘿,人家立马就知道了。”
  掌柜的的一愣:“嘛刺客?”
  胡老板怪腔怪调的:“咦?这事儿您还能不知道吗?就是杀了顶头上司,又要杀日本人小野的那个刺客嘛。人家都说了,是赵掌柜的叫女婿给那个杀人犯找了个吃饭的地方呢。”
  掌柜的板起脸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赵如圭一向奉公守法,怎么可能跟杀人犯打交道?”
  胡老板说:“我当然也不信呀,可报纸上都说,那个杀人犯在利顺德救过赵掌柜的怀玉一命,赵掌柜出于报答之心帮那个刺客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说着,胡老板把报纸递给掌柜的,掌柜的看了报纸,不得不信了。回到家就赶紧找来了问陆雄飞问话:“雄飞,那个刺客怎么跑在你那儿干活儿?你一点知觉也没有呀?”
  陆雄飞早就跟掌柜的说说这事儿,只是叠玉再三央求他不要给老爷子添烦,他才把话儿憋在肚子里。就在头一天,小野也刚刚找到了他,质问他是不是有意的把郭大器藏在码头上?他费了好多口舌才算是把自己择出来。这会儿掌柜的偏偏又问这事儿,他就粗着嗓门说:“您还问我呢,我还一肚子冤枉气没地方出呢。为这事儿,小野还对我起疑心呢,亏了平日关系深,我磨薄了嘴皮子解释,人家才没说嘛。这事儿呀,您呐,还是问问德宝和怀玉吧!”
  掌柜的纳闷:“这事儿跟他们有嘛关系?”
  陆雄飞:“关系大去了!好歹我也是他们的姐夫,可他俩做事也太不仗义了!”
  待陆雄飞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掌柜的立马叫来我,要我一五一十说个清楚。到了这地步,我不敢再瞒,就把怎么见着的郭大器,怎么带怀玉到大连码头上跟他见面,还有怀玉怎么带着郭大器到静海胡家庄避风头的事儿全交代出来,但是有两件事儿我没敢说,一是怀玉跟郭大器交往了多深,再就是我给金一戈打电话的事儿。
  掌柜的听罢,气得脸就不是个色了,臭骂了我一通:“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瞒着我?!那个郭大器是杀人犯,咱们躲还躲不及,你们倒好,反把他往自己家里招,是不是怕我活的太逍遥、太舒坦了?非要让我跟东北军和日本人都结下仇是不是?!”他大声吼着,把堂屋八仙桌拍得山响。
  我心里哆嗦,“噗通”跪在了地上。
  掌柜的又喊:“怀玉那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她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上次在日租界惹的祸还小呀?这才过了几天清净日子?又折腾起来了!去,把她给我找来!”
  我忙起身子四下找怀玉,可是哪儿也找不到她的人影儿。
  掌柜的又拍起桌子吼骂我和怀玉,他那个凶劲儿,连叠玉和洗玉都不敢靠前说句宽解的话儿。
  陆雄飞见这阵势,不念不语的溜出了门。
  楼上的老太太隐隐约约听到了下面的动静,派丫鬟璞翠下来问出了什么事儿。掌柜的这才敛住了声儿,坐在堂屋里喘着粗气,等着怀玉回来要问个明白。
  可是怀玉一白天也没回来,到了晚上还没露面。这下,全家人都慌了神,天晓得,她那天竞然混进了东北军的军事法庭。
  原来,怀玉找了金一戈,把她过生日时掌柜的给的一件唐代鸟衔花玉佩送给了金一戈的太太。那可是件稀罕宝贝,拿到市上卖,少说也得一千块现大洋。金一戈两口子别提多高兴了。怀玉对金一戈说,那个刺客在利顺德饭店救过我的命,我想到法庭上见见他。金一戈说,这还不好办吗,弄套小号的军服穿上,来个女扮男装,就算我的随从,不就进去了嘛。结果,怀玉还真的跟着金一戈混进了东北军的军事法庭。可是金一戈万万没料到,她会当庭冷不丁地跳出来,拼命为郭大器喊冤叫屈,把个军事法庭搅的天翻地覆。
  打那儿我就明白了,这女人要是痴心迷上一个男人,她是什么绝事儿都做得出来的。
  第二天,正为满世界找不到怀玉而焦急的全家人,突然听见大街上卖报纸的喊得热闹:“看报!看报!‘恒雅斋’千斤赵怀玉大闹军事法庭,弱女子救情郎拼死仗义直言!”
  掌柜的忙叫我赶紧买来报纸,见上面登了一大篇说怀玉如何大闹军事法庭的文章。掌柜的看着看着手就哆嗦了,末了,又气又恨地把报纸甩到一边,骂道:“这个造孽的冤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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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第十六章(2)
叠玉、洗玉都跑了来打量报纸。
  陆雄飞拿过报纸念起来:“本报独家消息,前日在大连码头被东北军逮捕归案的杀死上司的原东北军军官郭大器,昨日被押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郭大器也是在本市两次刺杀日本驻屯军小野中佐未遂的嫌疑犯。经审判,郭大器被当堂判决为死刑。殊不料法官判决词尚未念毕,一乔装成东北军士兵混入法庭的青年女子突然跳出来,为郭大器大声呼喊冤枉,并痛斥东北军无视日本军队在关外频频挑起事端,企图鲸吞东三省的阴谋,反而无情加害为雪耻复仇的抗日志士。此青年女子语惊四座,法庭哗然。军事法官们更是脸色大变,竞一时不知所措。那女子不顾宪兵拦阻,仍高声为郭大器辩护。那已被判为死刑的郭大器,眼含热泪注望红颜知己,哽咽不已。此青年女子叫赵怀玉,系东马路‘恒雅斋’赵老板的千斤。此女曾于今年四月因潜入日租界张贴抗日标语时,被日租界警署拘押,后在利顺德饭店……”
  正念到这儿,掌柜的“啪”地一拍桌子:“别念了!!”
  掌柜的望着屋顶念叨:“老天爷呀,您怎么让我养了这么个造孽的闺女呀?!我……怎么跟你们的娘交待呀?”
  念叨着,掌柜的已经是哭腔了,脸上淌下两行泪来,这可是我头一回见他当着晚辈们掉泪儿。
  这场面,叫我心里别提有多悔了。要不是自己出卖了郭大器,哪能有今天这么多的麻烦?掌柜的也不能急得老泪横流呀。到了这节骨眼儿上,我心里可就盛不住,装不下了。一边跪了下来一边“哇”的哭出声来:“掌柜的,都是我造的孽呀!怀玉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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