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灵魂嫁给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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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灵魂嫁给谁了-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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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问不管,郭絮没受教育,还要受此折磨,一个破大哥大让郭絮折腾的比小资还要厉害。郭絮奶奶是恨铁不成钢呀!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
  她一哭,郭絮也能多多少少地感觉到难受,眼睛吧嗒吧嗒几下,大滴大滴的眼泪就出来了。你能看着这一对患难中的奶奶和孙女儿挣扎在痛苦中而无动于衷?人都有感情,我们除了陪着流泪,还能做什么呢?
  郭絮的心中有爱,或者叫爱的信念,她不论多昏迷,都念念不忘马崽的名字。
  时间久了,老曲找了马崽谈过一次话,下次做穿刺,干脆让郭絮抓住马崽的胳膊,这样,郭絮的痛苦可能会减轻一点。
  我无从知道郭絮的痛苦减轻了没有,好几次却发现马崽的胳膊上印满了形形色色的齿轮印,他号称那是英雄的见证。
  我躺在ICU里,除了关注郭絮的疼痛以外,还要考虑到她的小名牌的疼痛,感受。
  我总是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任何的闪失。生命这个东西就是很奇怪,也许,今天我和郭絮那么相识一笑,明天,在那个怪异的环境里,我和她,或者我和马崽就毫无知觉地躺在太平间的白床上了。任亲人哭天吼地,那是后事了。
  一想到这些,我还会下意识地想到韩大夫家那面装满神龛的墙、还有李湘裙子上的线头、门口卖馒头老太太的破球鞋……
  生活其实一直一直很美好。
  美好的生活,却是由那么多不和谐的音符充实起来的,比如燕子妈妈狰狞的表情、比如韩大夫卑微的姿态、比如李国栋侃侃而谈的才华得不到实践时的郁闷……再比如,余聪张牙舞爪后,突然,就躺在通向太平间的车子里……
  这么一想,人就累了。
  第二次进ICU的时候,我让燕子去书店买了一本英国思想家斯迈尔斯的《人格的力量》,顺便再买了300页的信纸。我打算一边读点思想家的东西,一边给燕子写我的一千页情书。
  那几天,总有许多感慨,我不想给燕子说,不想给任何一个人说,我把它们一字一句地写到信纸上,然后告诉燕子,等她出院的时候,我将编好页码的“情书”一起给她。
  这也是劳碌命吧,人家谈恋爱几朵玫瑰一个香吻就搞定了,我却自作多情地揽下1000页情书的苦差事,然后挖空心思地做苦思冥想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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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书的开头,很早就写好了的,我很认真地抄了一遍到崭新的信纸上,标上页码,也有十几页了。
  说是情书,仔细读着,感觉更像日记。是我写给燕子的牢骚。我得承认,我的情书进展十分缓慢,买《人格的力量》,也就是想套点文化名词儿,博取燕子极度的赞赏。可是燕子不吃这一套,那天我在抄书上的几个句子时,被她从后面笑的不知所措,我红着脸凶她:
  “你他娘的知道个屁,这叫艺术人生!”
  她灿烂无比地跟我说了一句特经典的话,估计那家伙那段时间没事干在参加一个类似成语接龙的活动:
  “你看我多山清水秀呀,我多火树银花呀,被你这些繁文缛节的孔孟思想给那么一熏陶,估计我就成了一不男不女不东不西的老古董咯……”
  我说你别打岔,我刚写到啥叫幸福。
  那时候赵本三还没推出“幸福就叫遭罪”这一说,但是燕子不屑地跟我撇了一下嘴说道:
  “还幸福呢?你不是吹过牛,说自己已经对爱情有所了解了吗,记得有人说过,‘爱情,并不是相当的容貌和匹配的学历’,是不是这个话来着?”
  我一听,差点没笑出声音来,我这短短二十几年的精辟句子全被燕子学走了,那我还写什么情书呢,这情书就跟思想汇报似的,这样一透析,一点滋味都没有了,还不如买几盘空白带,我用燕子从家带来的录音机神情并茂地录上那么几段呢。
  那几天,接连输了四个人的血,也就是800CC,我通体舒畅,马上就可以搬到自己的病房里了,马崽那几个人也不用大老远地跑来给我献什么爱心了,伸个懒腰,听听郑智华的水手,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燕子一晃又飞走了,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开始狗扯羊皮地描述输完血后通体舒畅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一次,打断我的是国民党老兵。
  这个老顽童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这次他没找我谈出书的事情,一见我在埋头写作,他很由衷地赞叹起来:
  “小余呀,听说赵建国是被你写下去的?不错不错,年轻人的笔杆子好啊好!”
  我把地上的凳子拿起来,从病床上收了铺的很开的几页情书,在琢磨国民党老兵的话里到底暗示什么,所以半天没说话。
  “小余呀,我是老兵,你还在想写作的事情?我告你个事儿,今天搞到一盒烟,你得尝尝,妈的,是我小女儿的女婿带来的,一盒在香港卖200港币呢,这一支就是20港币,今天咱爷俩下楼也搞他几十个港币去,走!”
  这老头非常牛比地把我用几十个港币就收买了,我没心没肺地跟在老头后面,不知道老头吃了什么,一路下来,总听到他在意犹未尽地放屁,而且嘴里念念有词,我也听不懂。
  我躺在椅子上,把头放在老兵的大腿上,点了一支全是英文的香烟,给他说:“操啊,你这女婿是骗你的,这烟他妈就是希尔的味道,打死我也不信能有200港币!”
  国民党老兵闭着眼睛吸了好几口,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瞄着眼睛找了个号码就拨出去了:
  “喂,我可告诉你,不要为了娶我女儿就来骗我,这烟他妈就是希尔的味道,打死我也不信能有200港币!恩,挂了!”
  我笑的不行了,从椅子上弹起来,摸了一下老头子的头:“哈,这当兵的脾气就是火爆,明天我又有得抽了,这次你干脆直接让他拿个中华玉溪的过来,咱都认识,也糊弄不了,您说是不,兵哥哥?”
  老兵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吼叫起来:
  “他妈的,你干脆直接拿个中华玉溪的过来,咱都认识,也糊弄不了。对,哦,对,对……对了,你别告诉家里人,不然老子跟你绝交!”
  挂完电话,老头子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起来。
  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我抽着价值200元港币的香烟正在陶醉的时候,几个大盖帽走进来了,我知道,事情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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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民党老兵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大老远的大盖帽,唏嘘一声,敲着我的头说:
  “小样儿,没见过世面了吧?这肯定是冲着赵建国来的,连法院公安都不分,我看看你是不是吓的撒尿了?”说着话,他那双布满皱纹嵌满老年斑的手就往我下身摸索。
  我很无奈地笑了一声:“他妈的,我把日子过成抹布了,兵哥哥你说这事情咋就那么复杂呢?”
  “蹉跎吧,丫像狗娃一样,还没睁开眼睛,瞎感叹什么呢?我在你这个岁数……”
  “得,您老还是给你小女婿讲吧,我是没工夫听了。”老兵瞪了我一眼,把价值200港币的香烟扔在我怀里,说了声“你先抽着吧,我去望望”,然后咯噔咯噔地走远了。
  长长出了口气。
  感觉事情真的太多了。
  从屁股兜里抽出一张纸,开始给燕子写第70页情书,写什么呢?写我的懦弱?写我的狂放还是无奈?
  望着远处的病房,心里一阵急躁,那些个成天美元道琼斯的人们进来后哪一个不是长吁短叹呢?我还好,专业是打铁的,成天也就跟《金属学》《材料电子理论》之类的东西较劲,偶尔爬在课桌上对一些歪诗斜联,还能顺着留下的QQ号码吊几个靓妹,也许,这样的生活太简单了。上帝看我活的腻味,就把我拉到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接受再教育。
  “燕子,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想了想,点了支老兵的英文烟,吸着没感觉,反正不点白不点,点了之后再写我的情书,“燕子,你我近在咫尺,我何尝不想和你灵肉合一?燕子……”我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国民党老兵蹒跚着走过来,身后跟着马崽,那形象比较像保镖。
  “小样的,这下你的麻烦来了,告诉你三个消息!”老兵大老远就喊着,因为激动,他一口气吐不出来就开始响亮的咳嗽,听那声音,肺子好像到嗓子眼上了。
  马崽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我他妈想揍你,啥事都跟你有关,日了就!”
  我仰天长靠!
  这是什么世道:“老兵,还有小马哥,你们俩还是不是哥们呀,平均年龄都50岁了,说话怎么还没个正形呢,赶紧说吧,哥们有强迫症,照顾着点!”我突然记起,自己好像几天没犯强迫症了。
  马崽看到我腿上的香烟,如狼似虎地冲过来,拿着一根像吸大烟一样如痴如醉地享受起来,瞧丫没出息的样子,我丢过去一句:“小样,出院后就当我不认识你,真是交友不慎!老子要是活着出去,你也要是活着出去,就把这段日子格式化了吧,想想也烦……”
  他在一边没心没肺地吸着烟,全当我是空气了,吸了半天才念念有词:“这小女婿的手艺可真不是盖的啊!”
  看着马崽胳膊上的齿印,我实在忍不住就笑出来了:“哥们,你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我他妈十分同情你,还以为自己刚从前线下来呢,真正的兵在这里,你算个鸟?”我看看老兵,揶揄着讽刺马崽。
  老兵说:“三件事情,你选吧,看来你在ICU住的跟坟墓一样了,你那小妹妹也真是的,先听哪个?”
  我又点了一支烟,让他随便发挥。
  老兵看出他的情报在我这里不值钱了,就有点不舒服起来:“他妈的,我的60港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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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屈了半天,老兵才极不情愿地告诉我:
  “第一,你的妹妹快要出院了;第二,门头沟老太马上就要走了,最晚不超过24小时,这几天都是特护,她那个病房都成坟墓啦;第三,小马哥的郭妹妹可能也要出院,最晚不超过72小时!”
  马崽从我手里抢过那张纸,一脸贼笑地说:“还灵肉合一呢,恐怕没机会咯!”
  我躺在椅子上突然,突然就那么一下,就泪流满面。
  “他妈的,你们不知道郭絮高烧一直没退,她出院,这不是找死吗?门头沟老太的死,是迟早的事情,早死早解脱吧,也就罢了!可是燕子出院,我怎么不知道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伤感起来。这个消息,应该是我最先知道啊,怎么一个与事无关的老头都这么清楚呢?
  看到我流泪,老兵和马崽慌了。
  可是我无法控制。
  “燕子到底怎么了?”
  他们不知道,也许知道,但不回答我。
  这时候,李湘和李铁柱嘻嘻哈哈地从树林的尽头出现,我摔干眼泪,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俩,我在想,要是丫今天说一句不爱听的,我就豁出去敲这俩野鸳鸯了!
  李湘的瓜子皮在秋风中很有规则地飘来飘去,李铁柱依旧笑容可掬地跟在旁边,一切那么熟悉。我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一样等待猎物的到来,马崽在一旁装出一副很了解我的德性在等待战利品自投罗网……
  李湘近了,她给了我一个打击性的消息:“小余,燕子她妈闹的凶呢,在办出院手续,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没说一句话,在他们几个的注视下狂奔而去。
  我能去哪儿呢?
  到医院门口,提了五瓶啤酒,没头没脑地冲到那座熟悉的小山上,在小山的最高处,是我和燕子常来的地方。
  记得有一天清晨,我们为了看日出,买通了小川,天还没亮就溜达出来了。
  老天让我们彼此记住了那个清晨,我相信,在燕子和我的生命里,那是一个永远都不能忘记的早晨,我们还没到小山上,天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我们穿着短裤短袖一直走到山顶,可是,雨越下越大,我们俩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行走在林阴道上。本地的山水已经能淹过脚踝骨了……
  等坐在山顶的时候,大雨磅礴。
  反正已经湿透了,受琼瑶阿姨的影响,我们就那样在雨中坐了一个小时后,天才大亮,然后像个落汤鸡一样冲进医院,幸好大夫护士还没上班,小川吐着舌头,伸着拇指,对我们的行动表示了极大的精神支持。
  那次燕子没事,我感冒了,老曲一直从先锋一号升级到头孢七八号才治好了我的感冒,那几天精神恍惚,我的灵魂一直意犹未尽地飘忽在小山顶上,差点,他就没回来!
  如今,我提着几个啤酒,想再次让灵魂停留在那个昔日的山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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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不高,但对整个医院一览无余。
  当我喝到第三瓶酒的时候,开始头晕了,开始鼻涕眼泪一塌糊涂地出来了。
  我问自己,我在干什么!
  我很清晰地看着燕子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医院,坐着她妈找来的破车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喝到第四瓶,我哭不出声音了。
  躺在还有余温的石头上,脑子已经不能很清醒地支配自己该去做什么。蓝天,白云,飞鸟,还有城市的嘈杂,昆虫的鸣声……
  它们伴我入眠。
  约莫两个小时后,我醒了,旁边多了几个空瓶子,还多了一个人。
  是马崽。
  他自己早已喝的酩酊大醉,我数了一下瓶子,最少有12个。凭那家伙的酒量,这个程度,他应该是爹妈不认了。
  我随手拿起一个瓶子,继续和马崽对吹。
  无语。
  两个男人,或者两个男生,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在山顶一直坐到天黑,然后到下面的面馆胡乱吸了一碗拉面。
  出来的时候,马崽轻描淡写地说:“你的病是消化道的,要是再喝,你恐怕就下不来了!”
  我说:“这大半年,就这一次。死了也值得吧。你不懂什么叫爱!”
  在ICU里,金凤像凶神恶煞一样等着我:“你死哪儿去了,说,大便,脉搏,体温!”
  我机械似的答道:“3次,78次,37。4度”
  金凤一本正经地记在本子上,开始盘问我的行踪。后来,她估计闻到什么了,她将口罩解下来,仔细凑过来像只警犬一样在我身上嗅来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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