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灵魂嫁给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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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灵魂嫁给谁了-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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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盯着张美丽有十秒钟后说:“张美丽啊,我的肝功这几天大小三阳都有问题,大夫说的,单子还没到,你们最好小心一点!”
  其实这张美丽,在我看来,绝对不是一个反面角色,她已为人母,初见她时,感觉很纯朴,人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到她所有的转弯,但她的护理知识差点意思,第一次聊天的时候她很神秘地告诉我:“小孩子最好不要照相,因为闪光灯对身体不好,就像X光一样,照多了肯定不好……”
  她用她所了解的医学知识举一反三给了我,本来我该感激涕零,那那个夜班时间里,我对张美丽的聊天还是表现出了昏昏欲睡的神态。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和金凤、小川还有张美丽她们三个人开始了超乎寻常的医患关系,那种熙来攘往的医院生活,不免会引来病友们的嫉妒和羡慕,在他们看来,我的家就在医院,不然护士没理由对我那么好。
  于是,医院里的很多病人们对我的上蹿下跳有了杂乱无章的概念,有的以为我脑子有问题了,有的以为我们家是医院的,更有人以为我给几个护士医生送了红包……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地看着我兴风作浪,也许是我和护士的关系太过密切,以至于没人能想到去告诉护士长或主任医师这种“沆瀣一气”的医患关系。
  那天早晨她们收拾床单的时候,我躲过了一劫,但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金凤来打点滴的时候,她和蔼可亲地抓住我的胳膊,很耐心地问我水煮鱼什么时候吃,这让我哭笑不得。
  在旁边的李铁柱看的口水都流了一床单。
  我告诉金凤:“只要你这一针扎出点国际水准,不跑针,不让我难受,那就今天晚上吧,跟几个美女吃饭,我别说是小三阳,就是大三阳,就是肝硬化也不怕了,你们不怕我怕啥?”
  金凤用扎胳膊的橡皮条打了一下我的胳膊,带着口罩蒙胧不清地说:
  “切,你成天游手好闲地,请我们吃吃饭,给你锻炼一下,要走远一点,要不行就把燕子带上吧!”
  李铁柱在旁边喊:“护士,要不行,我开车送你们吧。”
  金凤回头闪了铁柱一眼,那家伙立马低头收拾口水去了。
      ~028~
  
  
  关于吃饭这件事情,我绝对不能搞的大张旗鼓。
  马崽平时独来独往惯了,他懒得搭理护士们,护士们也懒得搭理马崽,大家各行其是,相安无事。
  我的出现多少打破了他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本来,按老乡关系,按哥们关系,我铁定了应该和马崽一起去食堂打饭,或者一起到外面吃饭。但我不喜欢石总一对老黄牙满嘴吹毛求疵时的情景,他很能吹牛比,表面上看起来仗义的很,但说话毒的很,从不留情面,或者,从来不考虑听者的感受。这一点我很反感。
  用燕子的话来说,就是一暴发户。
  在我看来,马崽一伙多少有一点趋炎附势的倾向,这和我的性格格格不入。
  在我没住院前,马崽、石总、北师大,还有一个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学生熙熙攘攘,对那个学生,大家都叫他公安。燕子、郭絮和李湘在一起,偶尔高兴了,两帮人合起来,AA一次,算是病人间的交流。我的出现,却有了点微妙的变化,燕子越来越不想和郭絮他们共进晚餐了,马崽也要腾出点时间和我交流一下老乡感情。
  马崽是石总一帮的核心,燕子是李湘一伙的核心,我夹在中间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这边帖一下,那边帖一下,开始的一两个月里,哪边都没帖牢。
  我记得小时候,老娘曾总结过我,调皮捣蛋我得满分,但我的善良也是满分。
  一片落叶,一种熟悉的声音,或者电视剧里的一个亲情镜头,都有可能让我泪流满面。面对着这些形形色色的病友,我心底的那根弦不知道被触动了多少次!
  比如郭絮,我对她同情的成分更多一点。虽然,开玩笑的时候,口没遮拦地胡说八道。有时候,我就会莫名其妙地说一句:
  “郭絮,我干死你!”
  郭絮傻乎乎一乐,然后跑到马崽旁边大吼一声:
  “马崽,我干死你!”
  马崽一副七除以二不三不四的神态:“来啊!”
  然后,郭絮就会笑着说,是余小聪告诉我的。
  她其实知道这句话多少有点色情成分的,在她的心里,这句话不该由我说出,应该是马崽,所以,她会时深时浅地告诉马崽。
  李湘这个女人,每每提起郭絮时,总有一种幽怨的语气,她时常用一种见过世面的语气不厌其烦地开导着郭絮。比如给她讲述一些连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时间性差异”、“永久性差异”等等的“商业”概念,也会讲述“四人帮”里谁的后台跟她爷爷有关系,还要顺便提提她老家是正红旗的。她的故事一般是用这样一种固定的模式开场:
  “要是现在是清朝,那我给你说啊……”
  郭絮最不能接受的事情,不是李湘给她翻来覆去地讲述一些越讲越糊涂的历史或现实故事,而是李湘在描眉涂红的时候,仗着自己的一口整齐的门牙,总也忘不了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一番,然后开始夸夸其谈:
  “我们家这牙齿一直就不错的……”
  说到牙齿,李湘还要夸夸她三岁的儿子如何聪明乖巧,还有一口好牙,当然,还要顺便提到自己光彩的身世,据说最远的一次李湘扯到宋朝去了。
  郭絮不会反抗,或者,她就没有反抗李湘的意识,在她看来,李湘的优越感和尊贵是天成的,这些炫耀的资本她没有,她的父母只供她读了三年的小学。
  在李湘貌似春风得意的炫耀声中,郭絮时而神情苦涩,时而唉声叹气……

      ~029~
  
  郭絮的奶奶习惯了给每一个可能会和郭絮交往的人点头哈腰,她觉得自己委屈一点没有关系,但不能让郭絮委屈了。于是,李湘便从郭絮奶奶那里收到了大量的廉价马屁。
  老太太一生经历过太多曲折,她自然知道马屁对一个人的好处,我感觉她玩李湘还是在谈笑之间的事情。只是,李湘这样的人自我感觉太好了,她总是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用轻蔑的语气谈论着别人……
  很多次路过24号病房的时候,总会听到李湘慢条斯理的声音。
  这位可怜的女人,对虚荣的向往跟她的胸罩一样,总是高高地挂在病房里,让人一眼就能看个明白看个清楚,但她依然兴致勃勃地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
  跟郭絮比起来,她的全部优越感来自于郭絮贫瘠的家庭和可怜的身世。可惜,贵族不是装出来的,李湘再巧舌如簧,也掩盖不了她落地长裙上廉价的线头。女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她们不论站在什么位置,总能找到可比的对象。而此时的郭絮,一位本该青春丰满,容貌妩媚的少女,被李湘生生地给予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垂暮气息。使得这位刚满20岁的女孩子,对社会、对家庭、对病痛充满了同样的哀怨和仇恨……
  奶奶一手教育出来的郭絮,有着太多古老中国的传统因素在她身上——懦弱、胆怯、不经时事……在她身上,总让人感觉到一种行将入土的腐朽气息。
  在我亲眼看见马崽和郭絮在病床上抱在一起玩游戏之前,有一次,马崽跑到我病房里,失魂落魄地告诉我:
  “他妈的,我就碰了一下门牙的胳膊,那还是不小心碰的呢,那家伙一声尖叫,搞的我好像要强奸她一样……”
  这个世界,给了郭絮太多不可名状的感受。她时而茫然若失,时而惊慌不安,也许,郭絮的思想还停留在民国时代吧,但她所处的现实,却是新中国成立50周年后祖国河山一片红的现在了。
  她的肉体发育,她的心灵发育却将一件很现实的事情摆在眼前:必须要找一个男朋友,否则,无法向姐妹们显摆。
  她可能自己琢磨了一下,马崽太帅,追求他的女孩子太多了,光这个医院,就已经三五个了,这要是在学校,他稍微施展一下神通,那还了得!所以,只能退而求次之。
  有一天,她犹犹豫豫地问我:
  “小葱,你将来能留在北京吗?”
  我说:“不知道!”
  “那你说,你留下后能买到房子吗?哪怕是一居的!”
  “不知道呀!”
  “哦,我们家的房子,我奶奶已经卖了,等我奶奶死了,我还不知道住哪儿呢……恩,你要是能买到房就好啦……”
  说这些话的时候,郭絮的目光突然明媚起来,脸颊闪起一片红晕,好像我已经答应娶她做老婆,而且,这房子都交了首付一样。
      ~030~
  
  
  要我和郭絮谈恋爱,那绝对是镜花水月的事情。
  她懂不懂三角形的面积公式先不说,她的龅牙也先不讲,就那个吊儿郎当的劲儿我就受不了,谁愿意一辈子娶一个成天没事干就琢磨人家闲事儿的人呢?
  同情就是同情,爱情就是爱情。爱情和同情,并不能排在一起,所以,我感觉爱情应该是同情的禁区。
  如果恋爱中的一方因为对方的同情,感受到了自己被尊重,同时觉得对方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这一点上,我很理智。
  退一万步讲,我们这些病人,都是前线的士兵,生命大限是我们的敌人。表面上的嘻嘻哈哈并不能隐藏灵魂深处的孤独、空虚和无边无际的恐惧。
  所谓恋爱,所谓感情,在更多的时候,只是填补了这些空挡而已。谁又能保证,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依然是活蹦乱跳的呢?
  在和那几个护士吃饭前,我也曾想过大张旗鼓地把我和燕子的事情宣布了,就说嘴也亲了,手也拉了,拥抱过了,算是一吻定亲。但更加现实的问题摆在我面前——我可以冲动,燕子可以JQ,但我们的事情都是躲着燕子的父母进行的,这段感情,我料定拿不到台面上来。
  在后来的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燕子的妈妈来看燕子,我刚好和燕子亲完嘴从小树林里钻出来,吧唧着嘴,意犹未尽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小白痴。那天,我刚好穿着一件从农贸市场淘回来的花衬衣,没系扣子,排骨就那样Lou(或Lu)着,头发好几月没理,乱七八糟地搭在额头上……
  燕子的妈妈是过来人,她轻而易举地从燕子的谈话中知道燕子对我有点意思。
  同样是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燕子的妈妈给了燕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和那个玩意儿,我看他就像一个修拖拉机的!”
  燕子的爸爸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我看是像拣破烂儿的!”
  然后,两位老人对我这个小三不约而同地表达了他们的轻蔑和不屑。
  在他们表达对我的不满的时候,郭絮一直在旁边像个傻瓜一样在听,后来,她绘声绘色地给我描述起这些经过时,我就知道,那傻瓜当时在当录音机。
      ~031~
  
  关于吃饭这件事情,那三个护士的意见是:别搞的像开追悼会一样,七大姑八大姨全部到齐,不就吃顿饭的事情吗,要让全世界知道?
  她们选的那天下午阳光明媚,风力也明显减少了不少,北京这鬼天气,要选一个蓝天白云的日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天早晨,金凤给我打点滴的时候有点挤眉弄眼的意思,我就知道有情况,打完点滴,我飞奔到护士站,她们几个都下班洗澡去了。于是,我像一个小白痴一样,饿着肚子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神色凝重地抽起烟来。
  等她们三个人唧唧喳喳出来时,我的半盒烟没了。
  金凤瞄了我一眼,做了个调皮的努嘴动作,示意我跟上她们。当时下班的胡适大夫太多了,我要是正大光明地过去跟她们握手套,显然有点不合适,还是跟在屁股后面安全一点。
  到了车站,她们上车,我也上车。
  天那,那一站,真是天马行空,足足坐了近两个小时,我以为去哪儿呢,到了终点站时,人已经很少了。车上只有她们几个依然精神饱满地唧唧喳喳,别的人都昏昏欲睡了。
  在整个路程中,我一直看窗外的风景,好像经过了很多名胜,比如望儿山国家森林公园、西山女足训练基地等,我们的最后一站是凤凰岭。
  车到终点站的时候,我们几个就没必要泾渭分明了,下了车,叽里呱啦,欢喜的像一家人一样。
  走了几百米公路,拐进一条小路,路旁是一条歪歪斜斜的小溪,沿着小溪斜穿进去,才发现这条小溪是在一片桃林之中,我看不出桃树的年龄,有的很老了,有的似乎刚种下不久,在大大小小的桃林门口,是农人围出来的简易木门,上面一般都挂有牌子:
  “自然采摘,不准带走,每次10元!”
  意思是说,只要你进去,树上的桃子可以随心所欲地采摘,然后在清澈的小溪旁洗了吃,但你不能带走,有的甚至只收8元钱。
  沉浸在这样的田园中,我似乎比她们几个更加欢畅,跟女人们在一起,以往我会腼腆许多,但这次大不相同,因为这几个人,看见过我的五脏六腑,看到过我在生命最脆弱的时候的鼻涕眼泪,还有什么好伪装的呢?
  我们穿梭在这条充满甘甜和财富的小溪两旁的桃林里,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这些桃林也很奇怪,有的地方密集如云,遮天蔽日,有的地方却稀稀拉拉地长满了草,还有凳子,假山喷泉应有尽有,向远处的山坡眺望,没被遮住的地方依然还是桃树,我眼前的目力所及,也只有蓝色天空,桃林和小溪而已。
  她们好像来过这个地方,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传说中的小木屋。
  关于这个小木屋,听金凤聊过,当时只是随便一说,我以为我不可能有机会和她们一起到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吃饭了。那座进入我的视线木屋,由于道路弯曲,要突然转一个弯才可以看到,突然见到的时候,有点新鲜,也有一份阴郁,毕竟,这是桃林深处少有人到的地方。
      ~032~
  
  这个木屋倒有点别致,清一色的仿古建筑,前面的大青石上镌刻着一首小篆的曹雪芹诗:
  名利何曾伴汝身,无端被召出凡尘;
  牵连大抵难休绝,莫怨他人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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