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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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部)-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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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笑声一停,那个被称作大师兄的带头之人便正色说道:“扎西,我们是瞧得起你,才上你这儿来。快准备好酒好菜,大爷们都饿了。”
  扎西忙说:“叶大爷,店里只有猪肉、牛肉、羊肉和酸菜,不知你们想用哪样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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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路(6)
一听这话,五人中最魁梧的一个人厉声道:“扎西,你不想服侍大爷们吗?我大师兄喜欢吃鸡,二师兄喜欢吃鱼,还有蛇肉,我们师兄弟都喜欢吃,你快上菜。”
  “可是本店是小本经营,实在是没有这些菜啊?”扎西急忙分辩,额上已冒出了汗。
  “先人板板,不能去买吗?大爷们这次办事不顺,憋了一肚子火,你再罗哩罗嗦,格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店。”那魁梧大汉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说道。
  扎西不敢再多嘴,抖抖索索地出去买菜了。
  张寻瞧在眼里,大为气愤,虽然他在尊孔重儒、不尚武功的曲阜长大。但他自幼读书,就极钦服荆柯、虬髯客这样的侠士。待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代名侠张卓然之后,更是热血沸腾,希望自己能像父亲一样,管尽天下不平事。可他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如此不济,在淇县第一次打抱不平,就差点送了命,若不是胡南辕、涂北辙兄弟二人糊里糊涂援手相救,自己早就命丧黄泉了。张寻看这五人已经围着桌子坐下,个个双目有神,腰悬长剑,显是练家子,想到明日还要查询父亲的下落,还是少惹麻烦的好。于是压下心头火气,自顾埋头吃饭。
  不一会儿,桌上的饭菜便都风卷残云一般地送入了张寻的肚子。那五人见张寻吃得香,更觉得肚子中饿虫乱爬,不禁开口大骂扎西,说他动作太慢,还未回转。张寻因未结帐,也只能等在那里。
  过了很长时间扎西仍未回店,那大师兄等得不耐,怒道:“格老子,先到别处去吃,回头再找老儿算帐。”说着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扎西左手拎着两只鸭,右手拎着几条鱼,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见他们要走,怯生生地说:“几位爷等急了吧。小老儿跑来跑去,就是找不到卖蛇的。打听了一下,才知今天市面上的蛇都被‘嘉城酒楼’的季大爷买走了,我马上赶到‘嘉城酒楼’,再三央求他们卖给我几条,可他们说今天办蛇宴,自己的蛇也不够,怎么可能卖给我?又嫌我太烦,还踢了我一脚。蛇实在是买不到了,几位大爷,这次能不能将就一下,我一定用心把鸭和鱼的味道烧好,待下次有空再来吃蛇。”
  扎西话音未落,那大师兄便一脚踢出,老汉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店堂,“啪”地一声落在街道的青石板上,痛得扎西“哎哟”直叫。
  那魁梧大汉破口大骂:“你这老不死的,这么大半天时间,就是抓也抓到蛇了。想饿死我们吗?”说着,上前又是一脚。扎西瘦弱的身躯再次飞起,撞在对面屋子的木板墙上,又掉到地上。这次,扎西没再叫痛,竟是昏了过去。
  这时,张寻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怒火,拍案而起,叱道:“这位朋友也太霸道了吧。掌柜的只是没买到一样菜,便下这样的毒手,你们难道就不讲道理吗?”
  街上的行人见五人动手,均躲得远远的,生怕连累到自己,五个大汉看着扎西昏倒在地,正得意大笑,突然听到张寻的叱语,便都霍地转过身来,目露凶光。其中一人打量了张寻几眼,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来管我们的闲事?”
  张寻根本不知惧怕为何物,凛然说道:“我只是一个过路的行人,不是东西。但天下不平事,天下人管。”五人中最为瘦小的一个阴恻恻地看了张寻几眼,冷笑数声,说道:“管?管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张寻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随后头颈一紧,衣领已被人拉住。接着,人便往店外飞去。张寻自忖练过几年武艺,一般江湖人士已不是他的对手。日前在河南吃了亏,是因为对方武功太高,而自己又没防范之故,但没想到今日又是如此,还没看清对方,只一闪之间,自己未及发出一招半式,便被掷了出来,头前脚后,直往刚才扎西撞过的木墙上撞去。
  他人在空中,思路仍然清晰,猛地抬头,收脚,挺身,想借此延缓前飞之势,谁知这一掷之力奇大,前飞之势也是奇快,待张寻直过身子,人与墙仅有半尺之距了,以他的身法,已无法避免与墙相撞了。匆忙间,张寻双臂护住头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同时他听到另外四人大喊:“五师弟,好一招‘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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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路(7)
这一撞之力极重,“喀喇”一声,木墙破裂。张寻身子被卡在墙中。浑身疼痛入骨,冷汗直冒。但他硬是不哼一声,用力撑开卡住他的木板,让身子滚落在地,然后一点点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挺直脊背,怒视正傲然而立的五个大汉。五人见张寻立直身子,都微微一惊,随即更为恼怒。那个掷出张寻的五师弟身形一动,来到张寻面前,拔出腰悬的长剑,冷笑道:“哼哼,就这么点能耐,也想到我们‘黄龙五义’头上来讨便宜,再去练五十年吧。”张寻怒极,说道:“像你们这样的恶贼,人人得而诛之,我虽然武艺不精,但总会有武功比你们高的人来收拾你们。”
  同时,张寻心头一动,刚才他们自称“黄龙五义”,难道竟是黄龙派的吗?
  刹那间张寻觉得有些不对。但不及细想,那个五师弟又阴恻恻地说道:“小子,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是不会服的。”说着,长剑朝张寻一抖,又插入悬在腰间的剑鞘,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不屑地注视着张寻。而四人则异口同声地喊道:“五师弟,好一招‘笑里藏刀’。”
  张寻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胸口已然中剑,幸好伤口不深,未刺及心脏,虽然鲜血直流,但仍然挺立得住。但这时那个五师弟开口说道:“小子,还要嘴硬吗?你已是我的人了。我在你胸口刺上了一个‘卞’字,以后若是谁杀你,你就需解开衣服,给他看这个‘卞’字。那人便知你是我卞胜嵩的人。他即便有天大的胆子敢得罪我,也没胆子得罪我们‘黄龙五义’,那你这条命他一定是不敢要的。哈、哈、哈、哈,还不快磕头谢谢你卞爷爷的大恩!”他的语调极为轻蔑。
  张寻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密布皱纹的关切的脸。他记得这是那个叫作扎西的饭店掌柜。
  张寻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破棉絮,便想坐起身来。但只一用力,胸口伤口便猛烈剧痛,每处关节也是一阵剧痛,只能“啊”地一声,又跌在床上。这一瞬间,张寻才忆起适才情景,虽觉浑身轻飘无力,还是努力说道:“扎西大爷,谢谢你救了我。”
  老头连忙挥手,说道:“客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是为了我的事,才被他们打伤的,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张寻说道:“没想到还会有这等恶人,横行霸道,难道就没人管了吗?”说话间,牵动了伤口,脸上露出痛楚之色。
  老头见了,忙说:“好汉,你别说这话,藏医刚刚来过,给你上了药,你应该静养。我老婆在宰鸭杀鱼,那五个恶人没吃,正好给你补补。”
  张寻感激地点点头,但心中闪过一个问题,忍住忍痛问道:“大爷,那五个恶人武艺高强,是‘黄龙派’的吗?”老头忙说:“好汉,你千万别说话,不要牵动了伤口。你要是想知道他们的事,我讲给你听便是。”
  张寻点点头,表示同意。那老头接着说道:“那五人确实是黄龙派的。”才听得一句,张寻心头猛然大震:难道黄龙派的门徒竟是这般凶煞,而父亲又怎么会和他们交往?那五人之中,会有纪恩杰吗?刹那间,这些问题接踵而来。张寻蓦然明白,为什么当时他听那个五师弟讲到“黄龙五义”之时,会隐约觉得什么不对。但转念之间,张寻就知道纪恩杰不可能是那五人之一。在张寻还未出生之时,纪恩杰已是黄龙派掌门首徒,现在又过了近二十年,纪恩杰至少也有四十多岁了。而那五个恶徒,却与自己年龄相仿。扎西老汉并不知此刻张寻心中思绪万千,继续说道:“这黄龙派本来行为端正,除暴安良,口碑极佳,是江湖上有名的名门正派。而变得现在这个样子,则是近十余年的事情。”
  “在三十余年前,黄龙派的掌门人叫庄守严,武功出神入化,品性也异常高洁,端的是一位受人敬仰的侠客。但不知为何,在十余年前,他突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大弟子纪恩杰,自己隐退江湖,从此,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听到这里,张寻心中的不安愈加浓重起来。这纪恩杰是邀父亲参与围杀之人,从此,父亲再未回来。而这纪恩杰现在是黄龙派掌门。他一任掌门,昔日口碑极佳的名门正派便变得如他所见这般乌七八糟。那纪恩杰一定是个大恶人了。那么他邀请父亲,或许根本没安好心,父亲会不会被他们害了?张寻从十岁见到母亲的日记时就一心要寻到父亲,有关父亲的一切,他都会联想得很远,此刻这么一想之下,不禁心慌意乱,额上的汗水涔涔流下。扎西老汉见了,以为他伤口发痛,难以忍耐,就关切地问道:“要不要给你念‘六字真言’,念三遍就能消灾避难,更不用说止痛这点小事了,只怕你是汉人,念了也不灵。”
  

第二章 上路(8)
张寻见他误会,就沙哑着嗓子说:“大爷,我不痛,你再讲下去,我想听。”
  老头续道:“那纪恩杰在未任掌门之前,时常在江湖上行走,四处闯荡,因其长得壮实高大,黄龙派三十六式打破敌拳又练得炉火纯青,江湖上的朋友便送了他一个‘破龙强敌’的绰号。他自己对这个绰号颇为喜爱,除了练武就想着破敌,凡黄龙派不是太强的对头,都由他出手对付。
  可是纪恩杰一任掌门,却一下子失了锋芒,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了。听说除了万不得已地参加了三次名门正派掌门人大会,从来未出藏龙山一步。这‘破敌强龙’的名头,也就渐渐很少有人提起了。不知他是在闭门修炼一种极费时日的深奥武功呢?还是得了不治之症,已无法与人动手。当然,也有可能他任了掌门架子就搭得很足,轻易不再出手。所以现在经常在江湖上露脸的黄龙派门人,就是傍晚动手打我的那五个人。”
  扎西老头见张寻听得很认真,又接着说下去:“这五个人自称‘黄龙五义’,但别人背地里都称他们为‘黄龙五鬼’。只因他们实在都像鬼一样,穷凶极恶,仗势欺人,搅得四周百姓不得安宁。五人中的大师兄叫时胜泰,是纪恩杰的二师弟屠恩敬的弟子,那个最魁梧的叫卢胜华,是纪恩杰的三师弟葛恩浩的弟子。另外三个分别叫马胜恒,贺胜衡,卞胜嵩,则是纪恩杰的四师弟成恩行的弟子。据说纪恩杰也有一个得意弟子,叫方胜岳。只因纪恩杰勤于练功,收徒反晚于三个师弟。方胜岳在胜字辈中排行第六。不过方胜岳很少在江湖中露面,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那黄龙五鬼的名字中各有五岳的一个山名,方胜岳的名字中也带有五岳的岳宇。他们只属于胜字辈,着实目空一切狂妄得很,自以为他们有多么了不起。却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人,总有一天他们会吃到苦头的。”
  说到这里,扎西老汉面带气愤之色,恶狠狠地诅咒了几句。而张寻则忘了身上伤口的疼痛,他一心只想着黄龙派的几个后辈已这般凶恶,那纪恩杰一定更是坏到极顶。父亲被他骗去,一定凶多吉少。不禁又担心起来。
  老头见张寻还想再听,抱歉地说:“虽然藏龙山离我们最近,每隔十天半月黄龙派就会派人来采购日用必需品。我们对他们的事看得多,听得也多,但黄龙派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骨子里究竟下了甚么药,我们外人却是不清楚的。那‘黄龙五义’仗着武艺,时常到镇上来骚扰。吃饭不给钱,一不顺眼就动手打人。我因店旧菜少,他们以前只‘光临’过一次,算幸运得多了。斜对门开‘岷江火锅’的马炳元,在‘黄龙五鬼’第六次去吃饭时,由于心疼不过几个钱,争辩了几句,便被马胜恒一剑劈下了右臂,还在胸前划上了一个‘马’字。凡被他们打过的人总在胸口被刺上五鬼中的一个姓,说这便是他们的人了,别人不能打骂,要打要骂也必须由他们亲自来。”
  一听这一席话,张寻面色大变。他记得傍晚被打时听那个卞胜嵩说自己胸口已有一个“卞”字,已是他的人了。这一下羞怒交加,忙忍痛问道:“扎西大爷,我胸口真被刺了个‘卞’字吗?”老头无奈地点点头,但马上岔开话题安慰道:“没关系,藏医给你抹上了灵药,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张寻气得浑身发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左手一把扯掉包住胸前伤口的绸带,右手伸出,对扎西老汉说:“大爷,把你的吊刀给我。”扎西老汉一惊,见张寻胸前伤口绽裂,鲜血直流,但脸上却绽出坚毅之色。他不知张寻要刀有何用,急切间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只是呆立在床边叠念“六字真言”——“哞嘛呢叭咪哄,嗡嘛呢叭咪哄……”。
  张寻见扎西老汉这个样子,也不多说,一把抽出老汉腰间吊着的短刀,左手在胸口的鲜血中一抹,看清那“卞”字的所在,右手削下,嚓地一下把那块刺有“卞”字的肉割了下来,同时咬破舌头,沉闷地哼了一声,昏厥过去。
  

第二章 上路(9)
老汉没想到张寻这般勇烈,自己又震呆在一旁,根本无力阻止。此刻见张寻昏倒在床上,胸前鲜血决堤而出,已如一个血人一般,更是慌得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扎西老汉的老婆端着鱼汤走了进来,见到这个阵势,心一惊,手一松,汤碗“啪”地一声摔碎在地上。但这一声响,倒使扎西老汉清醒了过来,忙不迭地说:“快把刚才大夫留下的药拿来,还有绷带,止血要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寻听到一阵哭声,悠悠醒来,他只感觉身体的热气正在一点一点地从胸口跑掉,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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