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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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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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蔷下意识里开口,但她只说了一个字就觉得艰于为继。



  这时,岑迟倒是主动开了口,他微笑着说道:“溪心师傅刚才对我说你在睡觉,我还不信,这会儿看着你倒不再疑他所言了。”



  小蔷闻言,惊得从蒲团上跳了起来。



  她本来也没有十分端正的坐在这由草杆一层层编织而成、坐上去硬得恪人的蒲团上,所以这一跃动作倒是利索,与此同时她还讶然脱口道:“什么时候?”



  岑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缓又道:“他刚刚还对我说了,刚才我与他一齐地那一笑,已经将身后的女施主吵醒了。”说完这句话,他也站起身来。



  刚才他与小蔷两人一蹲一坐,相对而视,目光还算持平。此时两人都站起了身,身高上的差距让小蔷不自觉间即感觉到了一种由需要仰视而产生的心理压力。



  其实岑迟的目光神色一直没有变,依旧是平静而温和的。他以前在相府生活,也极少用那种有压迫感的目光施于相府下人身上,更是从未以这种态度对近身服侍他的小蔷。只是此时的小蔷又想起自己的歉疚之处,心思变得敏感起来。



  小蔷微微低下了头,懦声问道:“溪心大师一定很生气,对我很失望。”



  “看你一脸愧疚模样,就是在为这事儿自责?”岑迟的声音传来,语调中似有笑意。



  小蔷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岑迟的脸上,见他果然在笑,她忍不住一撇嘴说道:“你们既然都看见,也都互通了消息,为什么一个叫醒我的人都没有呢?”



  她以这种语态开口,话里想表达的另一种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她揣测溪心和岑迟是约好了一起看她的笑话,心里对此正非常地不满。然而她却没有考虑到,即便事情真是如此,以这两个人的心性,即便是看了笑话,也是不会到处去说的,根本不会对她产生影响。而他俩人没有在她打盹时叫醒她,多半还是出于一种大度随意的态度,如此一来,她自己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岑迟没有再对此解释什么,也没有安慰她什么,毫无预兆而显得有些突兀地就偏开了这个话题,只温和说道:“我们先离开这儿,我带你去休息吧。”



  小蔷应声随岑迟出屋,不过她才刚走出禅房,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十分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们讲经……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小蔷闻言心中微喜,但这丝喜悦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她很快发现,刚才的岑迟似乎有些失神。



  他果然没有把话说完,在略一停顿后又补充说了一句:“首阕结束了。”



  “首阙……”



  小蔷满眼里都是疑惑,还夹杂着一丝失望。



  她虽然不大能明白岑迟话里的意思,但她由此话也不难听出,讲经还未完全结束。而她的疑惑,除了因为她艰于理解那些超出她学识范围里的词句,还因为她很少看见岑迟说话表意不清,像此时这样一句话拆成两截。



  会让他失神如此的,会是什么事呢?



  其实还是跟我有关吧!



  今天,真是太丢人了!连带着把先生的脸面也拂了。



  小蔷低着头,漫无目地的用手指搅着一处袖摆,自顾自的在心里如此想着,脚下步履越来越慢了。



  “小蔷姑娘。”



  岑迟的声音忽然传来,听起来有些飘远的感觉。



  小蔷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的步履越来越慢,以至于岑迟已经快到此禅房所在小院的门口,而她才刚刚走出禅房大门几步而已,并最终致使岑迟干脆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等着她。



  小蔷连忙加快脚步走近岑迟身边,同时就听他像是顾虑着什么似地慢慢说道:“过一会儿,我与溪心师傅还要讲讨下阕,你……”



  小蔷会过意来,连忙摆手说道:“那个……那个下阕啊,我就不来旁听了。”



  岑迟自行截断了后面欲言又止将要说下去的话,只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小蔷,安静等待着她的解释。



  “我听不懂那些,还是不要硬凑热闹了。”小蔷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想了想后又说道:“我注定是只能过平凡生活的料儿,但这也是我所愿望的,所以讲经的事,还是让你们这样学识与身份适合的人去思考交谈吧!我坐在那里,不但自己获得不了什么理解,说不定还会影响先生与大师的交流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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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我的国
  》  (336)、我的国



  岑迟站住了脚步。



  望着转身过来看向自己的溪心,目色微凝之后,他轻叹说道:“你这样身穿白衫忽来闪去,容易吓到人的。”



  溪心不认同的摇头说道:“真鬼降临也是吓不到你的,倒是你,时刻不忘消遣我。”



  岑迟冲溪心抬了一下眉,什么也没有再说,然后他垂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不过傻子也能看出他这举动有多么的多余。他只不过是借以此举逃避溪心的目光,不承认自己在消遣对方罢了。



  溪心没有就此事再说什么,除了因为他了解岑迟的性子,不与他计较之外,还因为他此刻心里有更在意的事。



  他的左手手指似无意地拂过右手手腕间环着的一长串佛珠,待缓缓开口时,话语里表述地已是另外一番意思:“她…似乎不是来监视你的。”



  “谁知道呢?”岑迟甫一启唇所说的这句话,宛若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阔别多年,同门默契却似丝毫未减。无需多言,他即能知晓,他的这位大师兄淡漠话语里是在说谁。



  垂着的双手负于背后,他看了一眼因为天气晴朗而显得湛蓝高远的天空,语调里的温度却忽然骤降:“我也知道,她…始终是相府的人。”



  是的,身为相府成员之一,哪怕只是一个下人,这个名叫青蔷的女子的所见所闻皆有转达相府的义务。不论是主动的原因,还是被动的结果。



  溪心看着岑迟微显落寞的面色,忽然话意微转地又说道:“如果她没有那个意图,那么她对你是心存真感情的。我能看得出来,只是不知道你准备怎样安排。”



  “史家将她放在我身边很有几年了。”岑迟说着有些烦闷地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好直面这方面事情的准备。



  沉默良久之后,他才慢慢继续说道:“只说去年我从你这儿牵走的那头驴,养了不到一年,它都能跟我混熟了,更莫提一个在身边待了几年的人了。”



  “我还能看得出来,你对她也还不错。”溪心没有接着刚才那个话头继续说下去,而是另挑了一头,微笑着开口:“既然是过了几年了,你还能待她如此,看来你也是没看出什么异端了。”



  “但是如果有需要抉择的那一天,相府与我,她究竟会怎么选呢?”岑迟说到这儿微顿,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接着说道:“也许她现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相府也没有给她任何提示,为的便是让她的选择毫无准备时间。我与相府对她而言,终究可能是生与死的结果,而她最好的选择,其实是不需要选择。”



  “她既然已早早被她的家主搁到了这样的位置上,将来必然是逃不了选择、必须要割裂一些东西的。”溪心微微摇头,“小迟,说了这样理想化的话,可不是你的习惯。”



  今天是作为岑迟曾经的同门大师兄的溪心第一次见到相府丫鬟青蔷,但他很快就察觉到,她与眼前这位自己的师弟之间存在的一些问题。而只要牵涉到今后小师弟与朝廷中某位人物的关系发展,以及想到门派中的某项门规,这样的问题几乎是绝对不可以存在的。



  岑迟也已从溪心的话语里嗅出一丝提醒的意思。



  他当然不会忘记门派里的规定,哪怕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去一次了。他也很清楚自己已经决定了的以后要走地是条怎样的道路,在这条路上,是最好能没有一丝务外牵挂的。…



  可是他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心里不知何时萌发出的一份异样情感,这让他偶尔也会失控。而一想到自己无力掌控这一丝心绪上的变化,他便会觉得异常烦闷。



  沉默了一会儿后,岑迟慢慢说道:“最好的可能,就是相府没有出问题。”



  “这个设想,我们以前就讨论过,并且从那时起,咱们就已经推敲出一个你我皆很信服的结果,却是与你今天说的这个推想大相径庭的。”溪心平静地开口,他在说话的同时,目光似淡然若水,又似肃冷如冰,“你本该很清楚,这几天你心里在愤怒的是什么事情。以此事为分界,此刻的你不该在这方面还有判断上的犹豫。”



  “也许我是还有一点点犹豫,但我心中并不全是犹豫。相府力量藤蔓牵连甚广,史靖若有事,何止是要牵连府里一个丫鬟的命运生死……”岑迟说到这儿,忽然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史靖真有那方面地心思,将来总有暴露出来触怒龙颜的时候,到那时皇帝要法办他,可不是举府皆囚那么直白…可不是灭族那么简单……



  溪心这时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什么事儿,微微迟疑着道:“若你真地能在西边找到林师弟,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岑迟凝着的目色忽起一丝波澜,他有些讶然于溪心的心思敏锐。略自琢磨了一下后,他即说道:“若真如此,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与他碰面后,若他不需要我帮忙,我便再回相府,两相无事。”



  溪心注视着岑迟的双眼问道:“因为这一打算,所以你暂时还不想与相府那边直接切断关系?”



  “我不想针对任何人,我只想为我的国谋取最大化的利益。”岑迟在说完这句话后,深深地做了一个呼吸。平稳气息后,他才继续说道:“如果师哥安在,而相府也排除了那种嫌疑——也许只是暂时性的——那我亦可以继续待在相府,不究前事,倾力于后来事。”



  溪心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神情里写着不相信,但没人知道他摇头否定的是什么,他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也许正是因为多年前同门相处的那些日子培养出得默契犹在,或许只是岑迟本身不想就此事再多琢磨述说,面对溪心的沉默无语,他也没有再开腔。



  如此过了片刻,还是溪心先开口,但他已然移开了刚才的那个话题,只是抬了一下手,说道:“跟我到屋里来。”



  他引了岑迟进的并非刚才与岑迟一道论禅的素朴禅房,而是一转身,信步进了这所未名院落里的一处屋子。



  尽管岑迟对这处院落感觉还很陌生,但他没有犹豫,只沉默着紧跟溪心的步履。而就在他刚刚迈步跨过门槛时,原本先他一步引路进屋的溪心却在这时落后一步,返身拉合了屋门。



  室内光线比之前屋门开启时微微一暗,但并不太影响人站在室内时的视力。岑迟略微凝神,就看清楚了这间屋舍内左右两边以及对面一共置放的三处木架。架子上整齐摆放了一摞摞书册,并有不少书册的封面一角不太平整,有翘起的迹象。看来,这间屋子里的书册被人翻阅得还挺勤快。



  岑迟随手在木架子上拣了一本书册翻开,扫了几眼后,他忽然笑道:“大师兄,你不会真地要在这地方当一辈子和尚吧?”…



  然而他刚说完这句话,脸上神情忽然起了一丝变化。这是因为,当他的声音在室内散开,后再传回自己耳中时,他听出了一丝异样。待他凝神思酌一瞬,立即明白过来,这丝异样的原因,是他辨别出,自己的声音在这间屋子里荡开后,竟然能够反弹回来!因为自己的听觉对自己的声音无比熟悉,所以才能在这种熟悉之中辨出差异来。



  这种声音地回转,原本应该只是在面对高山大喊时,才可能发生的事情,此时却在一间小屋子里发生,着实奇特。



  不过岑迟对此感受到的,可不只是诧异。



  这种声音传递的方式,很快勾起了了岑迟脑海里的一道思绪。略理了理脑中新旧纷繁的各种头绪,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笑容来。



  关好门回过身来的溪心正好看见他嘴角的这丝笑意,他也是很快露出笑容来,声音里透着一份暖意地说道:“我想你应该猜到了。没错,这是林师弟特地送给我的作品,的确也好用得很。”



  岑迟再次环顾了一遍屋内摆满的一摞摞整齐的经卷,随口说道:“这里应该算是你的书房了。”



  “差不多。”溪心点头说道,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它还是一处特别的会客厅,用来会见特别的人,说特别的话。”



  岑迟收回了落在经卷上的目光,回头看向溪心,认真问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别忘了,这里不同于别处,不是聊天吃饭的娱乐休息场所。进到这处房间里的僧人,也全是冲着阅读经卷而来,还能注意什么别的俗事。”溪心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话语微顿。



  再开口时,他抬手指了这屋子在不显眼处开出的窗户,一笑说道:“你忧心的这个问题,其实林师弟也提前考虑过,这所庙宇确实也不乏还俗、或是新渡化的僧人。控制的奥秘就在这几扇窗户上,平时它们都是开着的,一开一关之间,屋内境地就有很大不同了。今天是看见你来了,我又与你有事相商,这才暂时把这些窗户全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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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你是我的大师兄
  》  (337)、你是我的大师兄



  听了他的这番解释,岑迟没有很快说些什么,只是轻微而绵长的吐出一口气来。这间屋子是那个男人留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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