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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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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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林杉出去后,莫叶又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回来,莫叶这才放心的打开门,蹑手蹑脚的走到林杉书房的门口,只是还没等她伸手去推们,就听几声轻咳声传来。莫叶本来绷着的精神在闻声后抽搐了一下,她毫不犹豫的闪身回房,把房门关上后又稍微开了一条缝,刚刚做完这些,她就看见婶娘从房间出来了。



  黎氏走到林杉书房的门口,然后站定脚步,似乎在犹豫进还是不进。这个时候林杉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黎氏看着烛火下林杉略显疲倦的双眼,有些担心的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林杉淡淡一笑说道:“我回来拿一样东西,立即就去休息。倒是大姐你怎么也这么晚还没休息?你每天操持家务,已经是很辛苦了,晚上不能再熬了啊。”



  黎氏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只是看你这几天都是这么熬夜,我有些担心,想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夜宵茶水。”



  “我可没那么娇贵,哪里需要那么麻烦的让人伺候。”林杉说完这话就推开书房的门,在他准备走进去时,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的眼中透出一丝向往神色,又说道:“说起夜宵茶水,我倒是很想现在能喝一杯杏花白露。”



  黎氏闻言语气中含有责备意的说了一句:“熬夜本来就伤身体,还想喝酒,岂不是雪上加霜,这一条我可不能允许。”



  林杉微笑着说道:“好,我听大姐的话,不喝。”



  黎氏一点头,忽然又叮嘱道:“不许偷喝!”



  林杉连忙赔笑着说道:“好,我一定不偷喝。”



  黎氏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另外一边,默默偷看着这一切的莫叶已经慢慢把门合严,然后趴回床上,扯了床角叠放的薄毯盖在自己头上,这才忍着不发声的笑了起来。



  今晚偷看到的事,让她对婶娘在心中的形象有了新的高度提升。原先见马叔叔处处敬畏于婶娘,莫叶就觉得新奇,如今她发现竟连师父对婶娘也是这般听从,看来这家内事,已是由这一名女子独掌了。



  莫叶想起自己在书院时偶有听到那群师兄弟们聊起家事,笑讽女人如何小家子气,难成大事,此时她的心中没来由的有一种豪气逆向而生,暗自觉得,女子如何不能成事?像婶娘这样,将家内事牢牢掌握,如何不是一项成就?她相信,如果婶娘愿意向外扩展,成事不难。



  看见师父返回书房,莫叶就打消了今夜偷书的念头,但她今夜收获了另外一样东西。在她心里,原本只有一个她想要效仿的人,而今夜她的心里出现了第二个身影,那就是婶娘。



  莫叶觉得,事情都是从低做向高的,在自己达到师父那种高度的时候,还是先攀登婶娘这座小山峰吧。要安外,先安内,书院教的前辈名言,确实有些道理啊。



  屋外传来一声轻响,莫叶知道那是婶娘回房了。听到了关门的声音,莫叶忽然忆起,廖世留给师父的小册子,师父曾经手抄过一册副本交给婶娘。若要查自己喝的汤药的配方,不一定非要偷师父的那本册子。而若是偷取婶娘的那册副本,进婶娘的卧房可比进师父的书房容易多了。



  现在想想,就算进了师父的书房没有被发现,也不见得那册子就在师父的书房里,在他的卧房也说不准呐。



  斟酌于这些的莫叶最后决定,偷婶娘的书!



  计定之后,莫叶准备趁每天早上所有人都还在睡觉,唯独婶娘第一个早起在厨房忙碌的空档,潜入她的卧房找那册副本。婶娘的卧房从来不会在她离开时上锁,莫叶相信,只要拿捏好时间,问题就不大。



  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莫叶警惕了一夜不敢深睡。次日清早,邻家的公鸡第二次打鸣时,她就一个机灵从床上坐起。



  借着窗外还有些灰蒙的天色,她磨了一点墨汁,将笔和纸备好,然后就坐在窗下静静的聆听了一会儿。待她花了一点时间,听清了屋外传来轻微的锅勺相撞的声音,证实了婶娘已经起床,并且正在院子后面的厨房里涮米下锅,她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房外,一闪身进了婶娘的卧房。



  黎氏的卧房摆设很简单,房间内有一床一桌,一个立式衣柜和一张梳妆用的镜台,都收拾得很整齐干净。莫叶的目光环顾房间一番后,在能放东西的衣柜和梳妆台之间,选择了梳妆台。



  今天她的运气着实不错,在梳妆台右手的小抽屉里,她找到了一本用无字白纸做封皮的薄册子。随手翻开,就见一行熟悉的字体映入眼中,那正是师父的笔迹。确定了这册子正是自己要找的副本,她的目光没有再在其内容上多做停留,立即合上册子,闪身出了黎氏的卧房,钻进自己的房间,然后执笔快速的在白纸上抄写起那册副本上的内容。



  也许是林杉怕黎氏看错误事,所以副本上的字都是极为端正的写法,这倒帮了莫叶,让她的抄写速度可以更快一些。但莫叶还是不敢一口气将这几页内容全部抄完,她只抄了一半就搁下笔,然后拿起那副本,又闪进了黎氏的房间,将其放回原处,再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要抄下剩余的内容花不了多少时间,但她不能确定家中其他两人会不会有一个人忽然在今天勤快了一回。并且她抄下的纸需要在墨迹干了之后才能收起来,这也需要一些时间。万一这纸摊在桌上,被进屋来叫她起床的人看见,那也等于失败。综合这些顾虑,她觉得自己必须谨慎,哪怕再花一天时间。



  拿着一本书当作扇子轻轻扇着纸上匆忙抄下的文字,莫叶的注意力也落在了那些文字所记述内容上。
(063)、野雁湾会严行之
  刚才她为了抓紧时间,一直按着心里的好奇,全部精力都用在抄写上。现在精神松缓了一些,总算能仔细看看这些文字所表达的意思。只是等她看完一遍后才发现,除了表示度量的一钱、二两等词汇她明白外,其他的许多名词她都觉得陌生得很。



  对此她只能暗暗猜测,这应该是代表药物名称的特定词汇。



  书院的夫子们虽然博学多才,但他们所拥有的学识多与风花雪月的诗篇有关,与行医制药这一方面的知识可说是走在两条不相关的路上的东西。所以她虽然在书院念书已有两年,可学的知识与医道一点关联也无,不认识这些也不奇怪。



  待墨水干了,莫叶将这纸折了一道又一道,最后变成半个巴掌大小的方片。她将其塞进枕芯中,然后趴回床上继续睡觉。



  次日,莫叶故技重施,于清早再次潜入黎氏房间,将那册副本的下半部分内容也抄了下来。只是在五天后,当她准备把这两张纸交给刑风看时,她又犹豫了。



  最后她信手将纸上一两种药材名做了圈记,然后重新拿出一张白纸,除了圈记的内容外,将它又抄写了一遍,这才带着这张改后的药方约见了刑风。



  刑风取走莫叶带来的单子,当天并没有给出结果。但在数天之后,刑风找了机会约见莫叶,在这天给莫叶介绍了一个少年。



  根据刑风的介绍,这个名叫严行之的少年祖上两代都是行医出身,只是传到了他这里,因为他不喜好这个才暂告结束。但严行之深受家族影响,虽然没有完全继承父亲的医道精华,但对药材的认知能力还是十分强悍的。就这一条上来讲,年纪比邢风还小的他并不输于县城里的老大夫。



  而莫叶和邢风计划的事,凭严行之所拥有的这项本领,足以应付了。



  刑风知道莫叶的药的一切资料都不能轻易泄漏出去,所以他没有直接找县城的大夫。而之前刑风之所以会建议莫叶查一查自己的药,就是因为在那时刑风就已经熟识了这个叫严行之的师弟。



  严行之通晓药理,虽然凭他现在在医术上的造诣或许还开不出精妙的药方,但对现成的药方足能具备较强的分析能力。而他今年才十一岁,入世不深,人际关系简单,没有大人那么复杂的心思,并且与刑风关系匪浅。



  在约见莫叶之前,刑风便已经再三嘱咐了保密的事。这倒让严行之有些奇怪,只是一方补药,为何还要这么神秘兮兮的呢?不过他受两代医家影响,不论是爷爷还是父亲,在他还未决定转行之前,都时常告诉他:为医者,不仅要医治病患身体上的痛苦,还要兼顾患者的心理健康。窥视患者难言隐私并且宣诸于众,乃是大忌。所以对于保密一事,他并没有多少异常的情绪。



  三人约在山水书院以南两里处的‘野雁湾’见面。



  ‘野雁湾’是一片浅水泊,此时已经是长满芦苇,映入满眼的都是透出无限生机的翠色。初夏的时节,芦苇生长得正盛,芦花尚未开放,嫩绿色的芦穗如立起的流苏,柔顺中自有一番精神,。时而阵阵风起,不见水泊上的波澜,只见一层层芦苇穗儿迎风一浪接一浪的摆过,同时一种清新的气息洋溢开来。



  刑风去礼正书院接了莫叶,二人一同来到野雁湾时,严行之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一身书生儒衫,面貌清秀,倒让莫叶觉得有些意外。这个严行之,浑身的书生气息自然流露,与邢风站在一起时,这种感觉上的差异更是明显,不禁让人怀疑,他入了山水书院是不是投错门了。



  三人互相行礼,简单的介绍了自己后便直入主题。刑风将纸铺开在地,严行之席地而坐,开始阅览,莫叶则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许久之后,严行之抬起了头,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叹服道:“这道药方乃高人所出,我只能看出其表,不知其理,心里只剩佩服……吃这药的人,没什么问题吧?”



  莫叶闻言满眼疑惑的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严行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说实话,如果不是邢师兄告诉我,这是方补药,小生差不多会以为这方子是害人的东西,所以才会有此一问。”他语气一顿,又说道:“这么解释吧,例如现在我给你一碗看上去漆黑一片,单凭嗅觉无法辨其味的汤水,你会不会怀疑它是不是有毒之物呢?”



  刑风陷入沉思中,莫叶却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严行之这话是在告诉她,当他看这药方时,只知道其配方的名字,但并不知道这些配方综合在一起能有怎样的效果。



  这就像是看着一碗黑色的汤水,虽然知道那是水,也能辨别其颜色,但却不清楚那碗黑水是怎么做的,有什么用途,并且还会因为其颜色得到一种危险的心理暗示。但是,那碗黑水也许并不是有害之物。观其物有此感的人,无非是因为不知所以惧怕罢了。



  默然理清这些头绪,莫叶心念一动,微笑着对严行之说道:“这是一位老郎中开给我姑母的补元方子。因为我姑母不是足月出生的孩子,自小就身体孱弱,托了许多道关系,这才找到那位老郎中,配了这么付复杂的方子。”



  脑中迅速组织着语言,力求含糊自己的真实目的,莫叶略一停顿,继续说道:“这方子中有几味配方是那位老郎中亲手调制而成,他说过这些配方是秘不外宣的。不过我姑母喝这方子有些年头了,效果也还不错,没出过问题。可是去年隆冬时节,那位老郎中去世了,这秘方中有几味药便不知该如何采办。我听刑大哥说严师兄是医药世家的公子,急盼指教。只希望能找出这几味药的别名,或许就能去药房购买了。”



  这段话莫叶可谓编得用心良苦,她暗示了自己为什么不公然去找大夫,并且还表达了一种急切的心情,以及丝丝缕缕对严行之出身医药世家的崇敬和委托之意。



  莫叶说完这些即兴编出的故事,心里同时暗暗赔罪道:老头儿,你别怪我,我不是有意咒你。那个……我可能拥有的姑母啊,借您的位置用一用,你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严行之闻言后点了点头,略斟酌后即欣然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好办多了。小生虽然不才,丢了祖上衣钵,但小时候死记硬背得的一些东西还是在的。最不济,等我回去查一查祖上留下来的药书手札,总是能有结果的。”



  严行之的话说得十分谦虚,但与谦逊不同,他的话语神情中隐隐透出一种强大的自信。莫叶看着严行之的面部表情,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惋惜。严行之的骨子里有这样的自信心性,又有家族沉淀出来的深厚医道基础,他却弃医习武,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接下来严行之问起莫叶,哪些是那位老郎中秘不外宣的处方。莫叶在药理上是正宗的门外汉,又没有什么提前的准备,一时间说不出个详细来。但她虽然腹中无料,却胜在大脑灵活,怔住片刻后用手指了那纸上几个笔画复杂的词汇。



  严行之很快就对那几个词汇所代表的药材进行了描述,令莫叶惊奇不已,暗自又是叹了一声:草药的分类特性等等信息可是十分死板枯燥的东西,不能像诗词歌赋那样含蓄变通。即便如此,他也能记得这么逐字准确,明明拥有这么强大的记忆能力,却不从医改习武,真是浪费了啊!



  不过,莫叶指出的药材名,严行之虽然解答了不少,但最后还是有三项没有得出答案。



  莫叶看着严行之挠头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与乍一看他那种斯文书生的形象有些不一样,同时因此对他弃医从武的原因又有了一种新的设想。能够过目不忘又怎么样?出身医药世家又怎么样?或许他只是在背诵这一条上天赋明显,但在药理搭配上却缺乏灵活性呢?



  她又看了一眼刑风,忽然觉得这两个人能够成为这么互相信任的朋友,相互之间必然有很多共同的语言。而让他们有这么多共同语言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两人的遭遇有许多相同的地方。刑风和严行之都是半路改道,刑风是主动拗了父亲的意思,而严行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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