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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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4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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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躺于地,反正肢体已经完全麻木,只剩下头脑中还有一丝清醒的神志,莫叶干脆闭目待死。



  可不知怎的,此刻的她脑中忽然跳跃起许多思绪,总之就是没有深度昏迷过去的迹象,身体里也没什么内出血造成的痛苦,只是体温在渐渐散失的感觉较为明显而已。



  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就得如此意识清楚的品味死亡么?



  思及此处,莫叶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既然昏不了,那就再站起来,再战!然而当她再次鼓起勇气,准备睁开眼时,她又讶然发现,虽然她感觉脑子是清醒的,已经闭上的眼睛却无力睁开……



  准确的说,是连睁眼的力气都似乎被蛇毒麻木化了!



  就在这时,莫叶听见虫蛇女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臭小子,本王找你很久了。怎么着,可以利用的东西没了,你终于肯现身了?”



  那五条黄斑毒蛇既然被虫蛇女言中的“臭小子”传音点名,要莫叶务必将其全部杀死,此番遭遇战的胜算机会才能有五成,可见这五条黄斑对于虫蛇女而言,应该是比较重要的杀人助力。然而此刻虫蛇女的声音里一扫刚才的愤怒情绪,隐约显出兴奋来,显然是因为在她看来,比较于死了五条蛇中主力,换得那久觅的目标现出身形,这代价付出得还算不亏。



  至于“臭小子”这称谓,显然是那虫蛇女一贯的自大口吻在作怪,虽然莫叶在身体麻木倒地之前,因为视线中出现重影而没能看清那人的面貌,但她听过三次那人的声音,绝对不认为他是个孩童。



  虫蛇女的话音落下后,良久未闻白衣男子的回声。



  仰躺于地面的莫叶尽管身体已经麻木,但神志还有一丝清醒。听觉还算正常。此时的她能够感觉到,虫蛇女以及那白衣男子都没有向彼此靠近,不知何故竟在对峙。



  场间沉寂了片刻,当虫蛇女再次开口,语气里终于再现愤怒:“你小子就准备站在那里当石头么?好!本王成全你,就让你像石头一样去死。你的笛声的确厉害,但一个人的气力是有限的,本王倒要看看,你能有力气吹响它多久 !”



  “是么?”



  当虫蛇女开始愤怒时,白衣男子终于开口了。没有大声喝出那种类似命令的短句时。他的声音仔细听来,倒还很好听。嗓音清隽,吐字清晰,只是话语间不带什么温度。此刻他面对追杀他至此的猖狂敌手,他的语调既不含一丝怒气,也没有畏惧,似乎是在空巷中兀自出声。



  “那你急什么?”



  从虫蛇女的话语中,莫叶明白一个问题。原来刚才致使那黄斑毒蛇突然坠地不起的尖啸声,是来自那白衣男子吹奏的笛乐。不过待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她能见到的那抹白影,手中的确握有一支长管,但只看一眼那管乐的长度,应该超过了寻常笛子的两倍。



  笛管越长,要吹响所需要的气力则倍增,而且声音也清亮不到哪儿去。可是听刚才那两声尖啸,异常刺耳。可见虫蛇女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那制式古怪的长笛或许可以作为乐器吹奏,但此时如果要以它吹出那种可以令群蛇失去攻击力的尖啸之声,对一个人的气力损耗应为极大。…



  所以此刻虫蛇女似乎只需要一挥手驱使群蛇围攻,以量取胜,也足可令那白衣男子乏于抵御。



  可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从白衣男子的话中,莫叶又能听出另外一道信息,虫蛇女既不主动出击,言语里又有激将对方靠近自己的意图,这是为什么呢?她急什么?她有什么软肋慎于示出么?



  莫叶忽然想起最初她听到那白衣男子以内力传来的虚声所说,杀掉五条黄斑毒蛇,他们彼此间的胜败几率便是五五对等。可是眼下的情况,莫叶即便不再用眼看,只用回忆刚才的所见,以及此时的所闻,她也还没发觉白衣男子能令那虫蛇女忌惮的五分胜算在哪里。



  在白衣男子的话音落下时,又轮到虫蛇女不说话了。



  而莫叶此时隐约觉得,先前那陌生男子在面对虫蛇女的质问时沉默不语,并不全是因为畏惧或忌惮,只是听他的声音,就觉得他的情绪一直摆得极为冷静。而反观虫蛇女,此时她的沉默,尤其像是被她的目标猎物一语戳中了软骨。



  不知是凭何道理,莫叶忽然心生一种信心,或许只要这陌生男子不倒,今天她就还有脱险的机会。



  只是,莫叶虽然相信这陌生男子的自信和沉静可以由性格而起,但如果没有什么实在的取胜筹码为凭倚,这种信心便会如纸糊老虎,撑不了多久的。



  然而此时的莫叶不论在想些什么,都是于场间势态无用,她只能躺着一动不动,而且还是肢体被蛇毒麻木,非常被动的躺在那里。她无力睁开眼,但能感觉自己是仰面朝天,或许她此时还能做祈祷之事,然而她在思考片刻后,只在心里骂了句:天黑了!



  对峙的局面沉寂片刻后,虫蛇女仍然没有开口,倒是那白衣陌生男子冷峻的声音再次传来:“阁下自称为王,可知王道为何物?动物之间自有法则,人无法僭越,你自会品尝反噬恶果。”



  “哟哟!”虫蛇女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尖声冷笑道:“别以为你到郡府冒充了几天白衣卿,就可以拿条条款款来教训本王。”



  “那就长话短说了。”陌生且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此时他语间的无情胜过一切情绪雕琢,“最后一曲,送你归西。”



  紧随其后的,是那尖锐难为雅乐的笛声再起。躺在地上的莫叶身体麻木无法驱使内力,耳鼓对这种刺耳声音的接受能力,反而自然起来,没有再出现第一次听到这声音时的那种耳鸣状况。



  跟着她就听见不远处的深草之中,似乎有什么物体在疯狂拍着草丛,声音一片嘈杂。



  …
(601)、快近斩
  …



  虽然不能起身睁眼去看,但只凭她刚才所见的回忆,莫叶也不难猜测,这种嘈杂一片的拍草声,是什么来头。而如果她此时能够亲眼目睹周围草丛里发生的一切,她一定会感觉尤为震撼。



  蛇喉能发出声音么?如果能,此时莫叶应该能听见四周一片鬼哭狼嚎。



  那些密集伏在深草中,准备伺机冲出的青蛇,在听见那尖啸的笛声后,就仿佛一篓子倒入撒了盐的大翁里的泥鳅,开始弹跳翻滚起来。



  中春季节,山野间半枯半青的深茅草,接近根部的草茬还有些硬度。群蛇乱舞,很快将草叶子拍成敝絮状伏地,这样一来,较为硬气的草根那一截反而如一排排密集的钉子一样,将虫蛇女脚下所踩的那片地表装点成了钉子板。



  ——如果不是这些深草具有一定韧度,脚蹬革履上山来的莫叶一行人就不会还要带着镰刀劈草开路了。



  虫蛇女控制的群蛇是经过她精心培养,由三分虫的体质配合七分蛇的体质,借以减浅蛇体在冬天完全深眠的特性,方便其在逆季节时,也能操控群蛇出洞。因而这些虫蛇身上依然有鳞,大体保留蛇的特征。



  本来它们的躯体是具有一定防御力的,但以自然季节的强大控制力,这些蛊虫一样的蛇虽然可以逆时节出没,可虫蛇女巫蛊一般的控蛇术仍然无法完全改变它们的体质。



  等待在春末正式醒眠换鳞的群蛇失控的以身体拍打在地,受笛声蛊惑,已无法控制己身行动的角度去避开草茬。不少蛇就那样狠狠撞在硬草茬上,反复磨损。已经有不少蛇开始出现鳞身翘起裂开的损伤,光滑的长蛇身渐渐变得如掉漆的门一样斑驳破损。



  有一瞬间,连虫蛇女看见这一幕,也不禁愣住了。



  可对于蛇这种冷血动物而言。这点损伤不会立时令其毙命。在体表受伤时,它们本体的攻击力至少还能持续一个多时辰。何况虫蛇女这一次带来的蛇,可不止是脚下深草里铺开的这点数量,所以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笛声的声线时而拔高如箭矢直刺云霄,时而如闷雷从天空坠落,又如云间下起刀子雨,直要将地面戳破无数个深窟……总之从这笛声开始时,就没有显出片刻悦耳的好节律,每一音节都在步入极限 。而每两个音节之间的转折,就如两头背道而驰的疯马,除了极端。仍是极端。



  而草丛里的那些蛇倒是将这种极端的乐曲以体态动作演绎出来,只是此时的莫叶无法睁眼去看罢了。



  不过她虽然没看,却能理解,悦耳的雅乐是用来舒缓人心的,如果是要以杀伐为主念,那还讲什么悦与雅,当然是如何摧残意志,就如何来奏响了。



  其实最初莫叶在看见那虫蛇女扬铃控蛇时,也考虑过自己弄出什么声响去干扰,但如果真要她如此做。她又不能准确拿出应对的方法。刺耳的声音她或许能弄出来。但不是任何刺耳的声音都能刺激到蛇这种冷血动物。如果不能摸清其中门道,施声不当可能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莫叶心里既有些好奇,又有些佩服,不知道这陌生男子究竟是什么人,竟连这种学识都通晓。然而一想到自己此时的处境,以及自己和同伴都是受此人拖累,已经一只脚踩进鬼门关了,她的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



  尖锐的笛声没有持续多久即止歇了,这种极为耗费气力的吹奏法也的确持续不了多久,当白衣的陌生男子收了笛管,再开口时,依然冷漠的嗓音里竟带上了些许喘气的意味:“到此为止。”



  紧接着,一阵轻而快的脚步声迅速靠近过来。莫叶躺在地上,对这声音听得十分清楚。



  而在这脚步声已离自己很近时,莫叶又听见凌空似有布锦抖开的声音,甫一听来如衣袂扬风之声,略一凝神再听,似乎又不全是如此。



  如果此时的她能够睁眼一顾,一定会惊愕于自己的所见。步速极快的白衣男子在踏至莫叶身畔时,他的手未停,背后斜挂的如剑事物被他拔出在手,并单手抖开,竟是一把黑色布伞。撑着黑伞的白衣男子未在莫叶身边停滞,脚下一点,毫不犹豫的朝十数步外身材矮小诡怪的虫蛇女冲了过去。



  就在此刻,莫叶也能听出,以极快速度掠近的那一组脚步声流畅驰远,类如光束一样朝远处投出,凭她记忆中对方位的判断,竟是朝虫蛇女去了!



  难道他也体质有异,不惧蛇毒么?



  真正的蛇王可一直没有离开虫蛇女,就盘踞在她的脖颈后呐!



  没人知道白衣男子有没有抗毒体质,但此时草地上如果还有旁观者看见这一幕,一定不难感受到他谋定快近斩的决心。



  如果没有群蛇为助力,凭虫蛇女的功夫,或者可以说她根本没什么武艺傍身,白衣男子要杀死她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虫蛇女虽然为了养蛇,间接把自己也练成怪物一样的人,体貌都因为长期与毒物为伍而发生改变,但她也不是没有脑子,在生死威胁的面前,她最直接的想法就是保自己的命。当她看见白衣男子终于动身,直接冲杀过来时,她已经放弃了脚下那一片被尖锐笛声扰乱神经的群蛇,快速举起双手,拂向自己的发辫。



  若是行道内的人,对某一样驯蛇要义一定不会陌生。这虫蛇女一头小辫上绑的十几枚银铃虽然从外观上看,与她指间扳指上的那些银铃个头等同,但实际上它们发出的声音是略有差异的。



  五条黄斑都死了,也就意味着她指间扳指上的银铃已经全部失去控蛇效果,其它群蛇不认那声音,但却认她发间银铃的声响。



  她抬手拂过发辫,十几枚银铃齐响,看起来是多么的优雅,然而此刻拂辫扬铃的可不是什么善类。虫蛇女原本就呈现青色的脸部皮肤,开始因为狰狞神色外露而起了一层层皱纹,使她的脸孔看上去更为诡怪丑陋。



  而在她的背后,因她辫上银铃发出的声音召唤而来的群蛇,已经拨乱了她背后那片还算完好的深草地,第一排虫蛇已经露出直吐信子的光滑蛇头来。



  …
(602)、寸剑
  …



  仰面躺在地上的莫叶忽然感觉天上似乎开始在下雨。



  此时她无力睁开眼,只能凭听觉判断,她听到有密集的雨滴砸落在伞面上的声音。然而她又只是听见了这种类似下雨的声音,却是丝毫未感受到有雨滴落到她脸上的那种冰凉感觉。



  这是为什么呢?她虽然无法睁开眼,可又能隔着眼皮感觉得到,此时的天色应该与刚才无差,并没有乌云压顶的那种沉黯感。



  随后,她忽然想起之前那阵极快的脚步声掠过她身边时,同时响起的那一声布锦抖展的声音——原来那是撑伞的声音——只是那白衣男子为何要撑伞?此时拍击在伞面上的,又是什么?



  莫叶无法看见,也没能有人向她描述,如离弦箭矢向虫蛇女冲去的白衣男子头顶上,忽然绽开了红的褐的“雨点”,夹杂着残破的蛇尸,在半空翻转一个弧度,又悉数坠落下来,砸在黑布伞面上,瞬间将那纯粹的黑染得斑斓。



  虫蛇女以为那直面向自己冲来的持伞男子只是虚张声势,没想到他竟真那么直接,那么毫无退意。但虫蛇女不认为此人也拥有世间难得一见的天然抗毒体质,所以她只是精神慌乱了一瞬,转瞬间已恢复了自信,加大了控蛇速度。



  一批数量庞大的青色虫蛇早就埋伏在虫蛇女背后数丈外的草丛里,因为距离够远,在刚才那驱蛇笛声响起时,它们并未受到影响。此时它们听到虫蛇女拂铃召唤,立即奔涌而至。



  这种以灵敏见长的悍物终是比人的步履速度快以倍数计,事实上白衣男子暴起冲来的速度已经是高手水准,但群蛇比他更快。终是赶在他离虫蛇女还有五步距离时,滑刺至两人之间拦截。



  然而虫蛇女失算了最不该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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