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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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8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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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种牵强维系着的平衡,却还是这么快就因为一个小波折而打破。



  不过对双方而言都很幸运的是,杨陈不识“金鲤令”的作用,一时间只把它当成一只纯金铸造的贵物,既不拿它显摆在外,也没将其丢弃。



  只是不知道在今后的日子里,杨陈会不会因为发现这只鱼形信令的铸金质地而曲解了王哲的意思,在囊中羞涩时拿它熔了“解难”?



  ……



  在送莫叶去叶府的路上,索性无事,杨陈又将他所知道的叶府情况都说给莫叶听了。



  但由于杨陈之前来叶府一趟,从头至尾都没有真正进府,他对叶府事件的了解,只局限于外界听闻,他虽然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却仍不太具体。



  待到莫叶亲身走进叶府内,她才真正有些吃惊,陪她一起进来的杨陈也有些能感觉到了,叶府上下,似乎浮着一缕要办丧事的氛围。



  叶府仆人大多都还认得莫叶这个前几天在府中养伤的女孩子,杨陈刚一说他们两人是来自宋宅,守大门的家丁立即将两人迎去了府内会客厅,热茶很快奉上。



  在非重大节日期间,对于两位较为随意到来的闲客,叶府的基本待客之道,还是做得比较周全的。看见这一幕。莫叶也是觉得稍微安心了些,看来叶府虽然遭了事,境况却还没坏到全局乱套的地步。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现在还能看到的这样比较稳定的局面,除了叶府所有仆人对家主的忠诚信诺够坚定。还有一份功劳,在于阮洛的坐镇主持。



  如果没有阮洛出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承诺,以及温言劝慰,现在会客厅里服侍他们用茶的仆人,以及府中其它位置的仆人,现在估计还一齐六神无主地跪在叶正名卧房前的庭院里呢!



  莫叶无心饮茶,人虽然还稳坐在椅子上。心神却已经快要飞到屋外去了。



  而叶府的仆人也无心待客,大小两位家主都病倒了,也无人出面接待那两位闲客。不过两位客人到来的消息,很快便陆续传到府中两位主事大丫鬟那儿。



  两个丫鬟知道莫叶来了,各自都是精神振作了一点。虽然莫叶可能帮不了她们什么忙,但在这个叶府有难的时候,熟悉的朋友到来,总是可以在精神上给己方一些鼓励安慰的。



  关键一点,还是因为叶府两个主事丫鬟都知道,莫叶与叶大小姐之间的谊情。她们看见自家小姐刚才在哭昏了以后。中途醒来过几次,是醒一次又哭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正心急如焚,此时莫叶到来,使她们忽然想到,也许这个与自家小姐有过换命交情的人,或许能让小姐找到一丝安心的定力?…



  小丫还在厨房招呼煮药的事。她一个人既要负责熬煮老爷和小姐的两份不同的药汤,还要管全府将近二十来位仆役驱寒的汤剂,为了防止药味串合,熬药的炭炉分别放在厨房以及其左右一共三间房内,一时无法分神别顾。



  看来她之前与小玉商量的分工行动。是很有实际作用的,此时的她便可以全心全意管着煮药的事。其它琐碎多变的事,自然有小玉顾揽。



  而小玉一听莫叶来了。很快便来到前厅,话不及多说,直接就把莫叶引去了叶诺诺的闺房。



  虽然小玉与小丫是分别在两处得知莫叶到来的消息,但她俩人在得知这消息后,心中的想法其实是极为一致的。假如现在将两人的位置调换一下,迎接莫叶的人是小丫,她也一定会这么做,无须再找他人商议。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莫叶能够劝慰住叶诺诺,让她不要再以泪洗面。



  所以在从前厅到叶小姐闺房之间的这一条很短的路途上,小玉以更短的话语,将叶府发生的事说给了莫叶听,她讲此事的方式,也因为话语过短,而变得极为直接,与莫叶从杨陈那儿听来的消息,给她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莫叶惊讶得良久说不出话来。



  而在走入叶诺诺的闺房之后,看见叶诺诺辫发散乱、额前汗湿、嘴唇干裂、双眼红肿,泪水已将两边脸颊侵染出数道红痕,莫叶即便不听她半声哭泣,她自己也已经是湿了眼眶。



  这是一种自发性的感情流露,在看见自己心目中占有不轻地位的人伤心欲绝时,不需要理由,自己也会跟着被扯痛心弦。



  莫叶迈过房门,还未走近,坐在床上耷拉着头的叶诺诺似乎是忽然生出心眼,蓦然抬头,目光直直看向房门处的莫叶,痴怔了片刻后才忽然开嗓唤道:“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哭久了,嗓子干哑,在称唤莫叶时,只喊出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比叶诺诺平时习惯喊的那四字称谓,更为敲痛莫叶的心。



  莫叶脚下步履加急,行至床边挨着床沿坐下,叶诺诺便已扑倒过来。



  拥着她颤抖着的身子,莫叶只觉得失去了快乐与活泼的叶诺诺,便宛如淋雨后的猫,当浑身蓬松的丝毛都耷拉下去,才知它其实是那么的弱小。这让她在拥着她的时候,虽然知道她现在需要温暖安慰,自己却又不敢太大声、太用力。



  拥着又开始啜泣起来的叶诺诺,莫叶得以暂时将目光从她那双哀伤至极的眼眸上挪开,这才与同样坐在床沿的阮洛对了一下眼光。两人此时似乎心意通达,不用多语,只用眼神就交流了双方的情绪以及接下来预备的安排。



  阮洛冲欲言又止的莫叶轻轻点头,似乎是在说“我明白”。然后他就站起身,离开了叶诺诺的闺房,将屋内空间留给了床边那对姐妹。



  目送阮洛的背影出门。莫叶才注意到,一直侍立在房角的白桃。



  白桃的身影映入眼中。莫叶第一个想到的,竟不是白桃这个人的形象,而是她或许在捡到自己的白色小瓶子以后故意私藏的行为。



  这是一种很奇特而古怪的念头,莫叶的心绪,也忽然复杂了一瞬。



  还好这个时候白桃没有与莫叶对视,否则她一定不难发现莫叶眼中的那丝异色。



  当白桃看见阮洛要出去,她也自然而然的进步跟随。…



  不知是从何时起,白桃的心绪。总是容易受到阮洛的影响,特别是当阮洛离她很近时,或者她在听闻阮洛有事时。



  ——或许当初王哲要选一个近身侍奉在阮洛身边的人,其实应该就近取源?白桃对阮洛的在乎,已有了超出主仆之义的深浅度。



  在得知阮洛将在外府过宿时,白桃的心弦就已经在浮动,宋宅那个小丫鬟的随口一提,不过是在她心里擦亮了一点火星。



  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或许直到现在。白桃连自己也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火可以烧得那么快!



  其实在每一个女子心中,都埋藏有这种火的种子。只是白桃心中的火种,似乎是恰在阮洛住入宋宅时被点燃。而心中从未着过火的空间里,一旦点燃,火势不可谓不猛。



  然而可能是因为这把火不是阮洛主意去点的,所以他丝毫无法体会白桃的心境,还有些觉得她跑来叶府是多余的行为。只不过因为阮洛性格温和,这种不太好的感觉只是搁在他心里,丝毫没有对白桃表露出来。



  但是不表露也不代表就能接受,当阮洛看见白桃跟着他出了房间。他迟疑凝神了片刻,便停步侧身望着白桃说道:“白桃。我在这边,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宋宅那边的事,我一时无暇打理,还得有劳你一人照顾。在近段时间里,大管事怕是回不来了,宋宅那边可离不开你。”



  这话在旁人听来,似乎满是器重之词,但白桃此时眼里最重要的事只是阮洛,所以她在听完这番话以后,夸赞的意思倒没听出多少,只是很清楚的听出,阮洛在招她回去。



  这已不是阮洛第一次“赶人”了。



  可是白桃心里虽然不乐意,口头上却又找不出反驳阮洛的话。她踌躇了片刻,终是只能应诺一声。



  在与阮洛分开后,将要迈出叶府大门时,白桃渐渐冷静下来,很快她也想到了莫叶,以及莫叶遗落的那个小白瓶子。



  怎么自己在离开宋宅到了叶府后,莫叶那丫头这么快也过来了呢?



  一念至此,白桃下意识伸手探入袖中,却摸了个空。



  白桃的心绪微微一沉,但又很快浮平:料那丫头也没有隔空取物的能耐,估计是自己一不留神,又遗落在了什么地方,总之那丫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身上。至于那小瓶子,能找回来最好,找不回来也无妨,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东西。



  只是关于阮洛的事,要不要去跟她解释一声?



  想到这里,白桃转身朝府内看了一眼。



  陪送莫叶来叶府的杨陈,此时也正顺路要再陪送白桃回宋宅,见白桃忽然停步回头,杨陈随口问了一声:“还有什么事忘了么?”



  杨陈并没有动什么心思的一问,倒使得白桃忽然心生一种想法:是啊,刚才自己是忘了对莫叶说阮洛的事,也等不及自己都跑来叶府了。只是自己也没说不告诉她啊?是她刚才那会儿在洗澡,又不要旁人近身,自己才将这事暂时搁起,搁着搁着就忽略了……



  但自己绝没有故意瞒着她的意思。



  白桃也知道,莫叶有王哲的特别嘱托在身,所以关于阮洛的事,她有权在第一时间了解全部。



  所以尽管自己没有向她转告杨陈的话,她还是能来得那么快,想必是主动去问过杨陈了。…



  而此时杨陈也一定有了指责自己的意思,指责自己瞒着莫叶?



  白桃看向杨陈。忽然一笑,说道:“我觉得我应该向莫叶道一声歉,因为我没有及时把你带回来的话转告给她。我应该跟她一起来的。而不是留她在家,自己一个人过来。”



  杨陈能感觉得到。白桃脸上的微笑,绽现得有些突然。她在微笑之前,明明有些深思的意头,不似太轻松。



  但他没有深究这些,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马夫,或许是该有点防人之心,但这不表示自己要主动去与人计较。



  杨陈也是微微一笑,心中所思到了嘴边。也已是转了几圈,简略得只剩一句话:“我们现在已经走到大门口了,白姑娘与莫姑娘的事,搁到明天说也不迟吧?”



  白桃闻言,速度极快地凝了一下神,然后笑着点点头:“也是,那就明天再跟她说吧。”



  ……



  莫叶拥着叶诺诺,静默等着她哭了片刻后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劝了一句:“诺诺,别哭了。再这么哭,你的眼睛会哭坏的。”



  莫叶也不知道劝慰人应该说怎样的话,她没有多少这方面的经验。稍微擅长一点的,只是直言问题的根源。



  但一想到眼睛会瞎的问题,叶诺诺还真就止住了哭声。不过,她只是平静了片刻工夫,很快就又淌下泪来,同时还嘶声道:“瞎了便瞎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莫叶闻言大吃一惊,她实在难以想象,平时那么活泼开朗的叶诺诺。会忽然就变得这么消沉,说出这样丧气的话。



  “你在胡说什么?”莫叶忽然握住叶诺诺的双肩。将她的身形扶正,从自己肩侧挪开。四目对视。莫叶严肃而认真地道:“你怎么会想到寻死?早上的那个你去哪儿了?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你说出这句话,我几乎要怀疑你还是不是你!”



  叶诺诺怔然看着莫叶,眼角还挂着尚未滴落下来的泪珠。



  自她在父亲的卧房哭昏过去以后,阮洛抱着她歇在卧房开始,就不时有人来看她,而不论是谁来了,无不对她温言软语的劝慰呵护,但惟独莫叶不是这样。



  不仅如此,莫叶此时说话的语气,比起头一句时,又更显得严肃了些。



  但叶诺诺却由此冷静了一点,不知是不是被不同的声音惊到。



  其实叶诺诺会止不住的哭,根本原因除了悲伤过度,还有一些任性的成分。她还是个半大孩子,性子一上来,便听不了劝,此时如果有个人能吼她一嗓子,或许能真正清一清她的神智。



  不过莫叶在如吼一般对叶诺诺说出刚才那番话时,她其实并没有想到那些技巧之类的东西。



  她只是在看见叶诺诺止不住的哭劲儿时,心里有些烦躁,而在听见叶诺诺说出求死的话时,无论这话是不是掷气之说,已经是将她的烦躁推到更高点。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很厌憎“死”这个字眼。



  她倒不是怕自己死——早在得知师父死讯的那一天,她就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她只是在决定继续生活下去以后,很厌憎处身于充斥着死郁氛围的环境里。



  无人知道、也无人为她解答,其实她会有这种性格趋向,是因为她还无法面对自己的另一面,弱者的那一面。她将自己在某一天凝成的畏惧藏了起来,并很小心的一直不再去触碰它。…



  但是叶诺诺还没有学会如此忍耐。



  她心中若有情绪,很容易就会表露出来,即便她也知道有些情绪需要克制,但她无法克制得太久,如果受到他人的逼迫,这种薄弱的克制力会崩溃得更快。



  在与莫叶对视了片刻后,叶诺诺忽然开口说道:“很早以前就有人说,我一出生即克死我娘,也是因为我的存在,才使得叶家人丁难旺,都是因为我……现在爹也成了这个样子……”她撑着把自己憋了许久的委屈说完,话至最后,终是忍不住声泪俱下。



  莫叶心中顿时又是大吃一惊。



  她实在难以料想,像叶诺诺这样开朗的女孩子,心里竟会埋有这么阴郁的心结!而她说的这番话,仔细想想,也是阴损得厉害。但莫叶快速回忆了自己对叶府上下的印象。又暗自生疑: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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