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看到许乐的时候,便知道自己不再需要问这个问题,因为这个年轻人的眸子平静中正,寻常地脸上自然流露着坚毅诚恳之色,看上去就像是很多年前的自己……有多少联邦大人物看到许乐,会想起自己的当年?会想到自己心思干净,不染尘埃的当年?
办公厅的门被推开,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迈尔斯上将在布林主任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个被天蓝色绒布包住的小盒子。迈尔斯上将没有看许乐,直接走到帕布尔总统地身边,将盒子递了过去。
帕布尔总统站起身来,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一枚勋章,走到许乐的身前,替他夹在左胸处的位置,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松说道:“出去之前,记得把勋章藏起来,你这个英雄人物估计很多年都不能见光。”
见到总统本人,许乐自嘲地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会紧张,此刻发现自己被授予了紫辰勋章,更是不禁眼瞳微缩,垂在袖口外的双手下意识里紧紧握了起来。
杀死麦德林这名隐藏最深地帝国间谍,自然是替联邦立下了大功,但他自认自己是误打误撞,怎么也没有想到,除了特赦,联邦还向自己颁发了一枚无比珍贵的勋章。
“你对联邦研制MX机甲立下大功,我记得你也有一枚勋章,那枚可以戴着。”帕布尔总统注意到许乐的反应,不禁感到有些有趣,用浑厚地声音说道:“今后在军队里好好干,反抗帝国侵略,联邦就是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材。”
许乐用余光扫了一眼胸上的勋章,想到那天在监狱里与李匹夫的谈话,隐约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似乎面前地总统先生,并不清楚自己与费城李家之间那些复杂的关系。
他立正,向总统先生敬礼。
帕布尔总统是第一任出自东林的总统,他不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是自己的小同乡,只知道许乐曾经在东林当过矿道维护兵,自然难免有些亲近,微笑问道:“军事法庭判了你七百一十三年有期徒刑,但我从来没有认为你做的事情是错地。联邦无法在阳光下给予你荣誉,我想你也不会要求联邦为这一百多天的牢狱生活对你做出赔偿……你有什么想法,这时候可以说一说。”
迈尔斯上将站在旁边望着许乐,不知道年轻人会向总统提出怎样地要求。
“刺杀麦德林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许乐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我还有一个伙伴,他叫施清海,能够杀死麦德林,他在中间起了很关键地作用,他现在应该还被关押在狐狸堡垒,我恳请总统先生对他进行特赦。
”
这句话一出,椭圆办公室内本来轻松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迈尔斯上将皱着眉头看了许乐一眼,帕布尔总统则是走回了自己地办公桌前,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叫施清海的人是青龙山**军的情报人员。”
“我知道,但昨天看新闻,听说总统先生准备与青龙山重启谈判。”许乐低着头回答道。
“帝国侵略迫在眉睫,联邦内部需要团结,我确实有意邀请南水领袖前来首都进行谈判。”
前年还是议员的帕布尔先生与青龙山**军搭成大和解协议,如今他已经成为联邦总统,自然要将这份协议贯彻下去,虽然联邦方面将麦德林的死因归结于青龙山的狂热恐怖分子,但对于这种大势却没有任何影响。
帕布尔总统没有必要向许乐解释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许乐坚定的眼神,他承认了这一点。
“前年冬天,您前往S2以及先期的信息转递谈判工作,都是施清海促成的。”
许乐为了把施清海救出来,只得抛出了这个小秘密,虽然施公子曾经大喊,这是他们的……总统,但身为联邦总统,谁会真的在意这些过往的小细节?
“你坚持?”帕布尔总统表情沉重地望着他问道。
“我坚持。”许乐抬起头来,很认真地回答道。
第十六章 自由与磨刀
布尔总统并没有答应许乐什么,虽然他亲口宣告许乐不得光的联邦英雄,但总不能让许乐狮子大开口。特赦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特赦对象是**军的情报人员,总统先生必须要考虑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政治风险。
在总统官邸另一间办公室里,许乐低头不停地签着法律文书,联邦法律允许总统进行特赦,但相关的法律程序异常繁复,虽然有国防部内务处全权替他代理这些法律程序,可是最后的签字认证,也是不小的工作。
厚达十几厘米的法律文书签署完毕,他又被带到了另一间办公室内,光滑无物的黑色桌面上,摆放着薄薄的两份文件。
迈尔斯上将坐在一旁叼着根粗烟草在吸,几名国防部的军官正等待着他。
许乐知道只有将这两份文件签完,自己才能真正获得自由。他走上前去,将两份薄薄的文件认真地阅读了一遍,眼眸里不禁闪过了一丝疑惑。
监狱谈话之后,他本以为军神李匹夫早已看穿自己所有的底细,军方之所以支持总统特赦自己,因为军队需要自己的特殊能力,进入帝国去当间谍,充当这场波澜壮阔宇宙战争的敢死队。
然而他没有想到,这两份文件里并没有包涵这方面的内容,只是要求自己放弃某些相关的权利,随时接受联邦军方的任何命令调遣。
或许这个条款已经隐藏了那个意思?他眯着眼睛看着文件想道,签下这份文件,便要成为一名终生地联邦军人,不止像军人那样要誓死服从军令,更有可能要被安排去做些很奇怪的事情。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七百一十三年的有期徒刑,被总统先生一笔抹去,自己为联邦做些事情,非常理所应当。相反,他反而觉得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太过优厚。
“你有一个月地假期,然后到国防部报到,至于找谁报道,你自己清楚。”迈尔斯上将放下了手中的烟草,说道:“我不知道师长为什么会这么欣赏你,不过我本来也就不愿意看着你这小子死掉,把文件签了,然后赶紧走人。”
“施清海地事情?”许乐依然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认真说道:“就算签了文件。我也可能不履行职责。”
“不履行职责。特赦令便自动取消。你就要被关在狐狸堡垒七百一十三年。”迈尔斯上将像只老鹰般盯着他地眼睛。
“我不怕关。”许乐苦涩一笑。然后开始落笔。
签完了类似卖身契地薄薄文书之后。很明显无论是迈尔斯上将。还是那几名国防部地军官。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作为联邦军方头号人物。无论是给许乐授勋。还是特赦。还是此时签署文书。迈尔斯上将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只是这是他老师长在电话里亲自交待地任务。由不得他不谨慎。
“小子。你自由了。也再也没自由了。”
国防部军官们表情凝重地拿着文件走出了办公室,迈尔斯上将门外走去,沉声说道。
在总统官邸的门口,迈尔斯上将先行离开,他竟是专程为了许乐的事情,从第一军区驻地来到首都特区。
许乐一个人站在总统官邸门口地草地旁,抬头望着天上的阳光,嗅着新剪草枝的淡淡青香,有些不明所以。
片刻后,他摘下自己胸口处的勋章放进口袋,向官邸外面走去,四周穿着黑色正装地特勤局特工,并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军人,便是半年前在S2基金会大楼,伤害了很多同事的那名恐怖分子,警惕地看了两眼后,便目送他离开。
噢,他的后背没有行李,他的身上没有钥匙,没有钱包,没有银行卡,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枚勋章。他站在总统官邸的门口,来往地人们都不认识他,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到哪里去,因为连坐地铁的钱都没有。
许乐抬头看天,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是想办法先联系邰之源还是邹郁,问题是难道自己还要走进官邸,去向总统先生借个电话?
便在这个时候,一辆没有标志地黑色汽车缓缓驶了过来,车窗上面贴着的通行证,让官邸四周地安控人员没有任何情绪反应。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邰之源那张微白瘦削的脸,他笑着说道:“迷路了?”
“嗯,有点儿。”许乐开心地笑了起来,拉开了车门。
邰之源却摆了摆手,说道:“你开车。”
许乐微微一怔,上了熟悉地驾驶位,轻轻抚摩着触觉完美的方向盘,看着车载电脑上微型雷达的显示窗口,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那辆车。
“去哪儿?”今天邰之源穿着军装
车窗问道。
“我想回家看看。”许乐启动了汽车,同时将手伸了过去,“不过我想先打个电话。”
邰之源递过电话,许乐拨通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停顿片刻后,对着电话说道:“郁子,我出来了。”
望着窗外的邰之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被首都上空的炽烈阳光刺了下。
许乐没有在乎他的反应,对着电话那边的邹郁轻声说道:“很抱歉,那个流氓还被关着,不过那边答应我尽力,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放出来。”
最后他很认真地说道:“谢谢。”
黑色的汽车穿行在二号高速公路上,伴随着轻微的电机嘶鸣声,天窗开启,阳光与深春的暖风透了进来,洒在许乐和邰之源的上半身,斑斑点点,风动发鬓。
“风吹多了,容易生病。”邰之源说道。
“你在部队呆了这么久,身体难道没比以前强点?”
从邰之源的军装和稍有改变的气质及面部肤色中,许乐早就猜到这一年多的时间,这家伙藏在了哪里。许乐从来没有在意过邰之源的身份,被联邦里绝大多数人奉若玉石的太子爷,只是他的朋友,还是朋友关系中比较弱势的那一个,因为这位太子爷的身体不怎么好,以往曾经昏倒在他的怀中。
“居然这么快就升了少校,要知道我搞了这么多事儿,现在还只不过是个上尉。”
“我是在军营里打熬出来的。流风坡会所里,中校的肩章都为你预备好了,结果你却跑去了S2孤胆英雄。”
淡淡的嘲讽,从邰之源上唇那些茸茸的胡须里渗了出来。他比许乐的年龄小些,只是那抹孱弱的青涩感,早已经被青龙山的风烟吹拂的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平静与自信。
许乐挑了挑眉头,说道:“我从来不想扮英雄,谁知道麦德林居然是帝国间谍,我承认,我只是运气太好的一个家伙。”
他从上衣品袋里掏出勋章扔了过去。
邰之源着看手中闪闪发光的紫辰勋章,叹息着说道:“李匹夫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胸口也只挂了两枚紫星。”
许乐笑了笑,没有继续讨论自己的事情,开始询问邰之源这一年多时间在军营里的生活,没有见过血,可曾开过枪,反恐演习怎么就拿了第一,除了白琪你可曾还有别的姑娘……
黑色汽车里,愉悦的笑声渐渐响起,在自由的风与阳光中穿行,一个年轻人忘却了那些血火黑暗,一个年轻人忘却了身份地位,就像很久以前在H11里一样,隔着通话器,讲述着很好玩的事情。
……
……
在楼道拐角处,许乐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望都公寓的门。这是邰之源第一次来到这间公寓,他就像个主人一样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认真地打量着房间的大小和布置。
公寓的空气流通系统一直运转良好,虽然半年多没有住人,依然没有什么灰尘和污垢。许乐给邰之源倒了一杯茶,然后走到露台前,看着那些重新生长起来的青藤枝叶,微微一笑。
“郁子怀孕之后,就住在这里?”邰之源放下茶杯,忽然开口问道。
“嗯,六月份的时候,邹家才把她接了回去。”许乐没有回头,说道:“刚才我拿的那把钥匙就是为她准备的,她总喜欢忘记带钥匙出门。”
“邹流火,我去看过,小家伙长的不错。”邰之源的声音在此刻就像被水冲过的河床,有些粗糙,“你说过不是你的,那是施清海的?”
许乐转过头来,认真说道:“你和邹郁没有什么关系,对不对?”
邰之源沉默片刻后笑了笑,说道:“确实……不过你对我说话能不能客气一些?虽然这次我没有帮到你什么,李匹夫莫名其妙看中了你,但……我毕竟是想过要做些什么。”
“你和夫人之间还好吧?”
“吵了一架,没有什么大问题,我没有回莫愁后山,母子二人先暂时冷静一下。”
邰之源说的风轻云淡,轻描淡写,许乐却是感动无比,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与感谢有关的话。
笑意渐渐敛去,重获自由之后要做什么,联邦军方会给自己安排什么任务,他可以不用考虑,但他一直深深记得某件事情,某个人。
“能帮我查个人吗?”
“谁?”
“白玉兰。”
片刻后,邰之源放下电话,看着他缓缓说道:“你的秘书就在首都,白水第七小组一名成员,今晚举行结婚仪式。”
许乐沉默了片刻,走进了厨房,开始仔细地研磨一把三尖细棱刀。
第十七章 婚礼现场故事
之源走到门口,看着许乐在水池旁边磨刀,不由眉头,冷声说道:“准备亲自给我做晚餐?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他明白许乐想做什么,刻意说了这么一句,想打消对方的念头。许乐也清楚他的明白,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低着头任由细细的水流在刀尖轻绽,轻声说道:“晚上我有事,不陪你吃饭。”
“做事不要太幼稚,你这时候应该想一下李匹夫,帕布尔总统,为什么愿意为你这样一个家伙出面,而不是想着去大闹婚礼现场,替自己和施清海那个家伙出气。”邰之源皱着眉尖,极不赞同说道。
“我没想过要闹什么,只是想当面问个明白,然后……该他还给我的东西,总要还给我。”
许乐停顿了片刻后,认真地说道。邰之源看着他侧脸的坚毅线条,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家伙臭石头的性格果然没有改变,哪怕经历了这么多大事风波,在黑暗的监狱里关了这么久,竟是一点儿都没有被磨圆,认定了什么事情便要去做,哪里像是一个刚刚获得自由,理应欢欣赞叹后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