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尼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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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落尼罗河-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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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纶没有回答,转而笑道:“刚才你说的‘有趣的小逆转’指的什么?别卖关子了!”

困恼仍盘踞在他的眉尖,可曼图赫特普的眼中已浮起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您还记得布巴司提斯的疯子么?您还记得你和他之间的交易么?您还记得他给你信物时说的话么?您知道他是谁么?

他面不改色并且相当流畅地答道:“汨公主眼光真毒,一眼就瞧中了您的铁剑,喜欢得要发疯,所以连夜拿了您的剑赶去向别人献宝,等卖弄完了再还回来。”他顺理成章地转移了可纶的注意力,“您别管了,好好养孩子吧!大夫说您的情况要非常小心。”

“说得是啊!我真该当心了!”可沦不疑有他地点点头,她从未想到这少年竟会对她有所隐瞒。

他瞅着可纶,嘴边浮起一个微笑,令他看上去非常亲切。他不打算告诉她,他迫不及待,等着隔岸观火。

……

从山顶上居高临下看过去,赫梯大军在她眼前一览无余。他们的帐篷一顺溜排开,遍布了整个山谷,三角形的旗插在每一顶帐篷顶端,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晨光中显出血一样的红色。随风远眺,在天与地的交接处,巴比伦深蓝色的城郭山形的城垛华丽的金质浮雕城墙,均浓缩成底格里斯河边的一个渺茫的黑点。

虽然很远,她也能闻到诱惑的味道。晨曦下的巴比伦城,美如荡妇,静似处子,毫无戒备地站在光亮处,诱惑着河对岸的赫梯人,“来征服我吧!”她定当如是说,“我难以抵抗您的力量!请让我跪在您的面前亲吻您脚边的尘土吧!”

要么巴比伦王养了一群饭桶,要么他自己就是个大饭桶!敌人就在一步以外虎视眈眈,他竟能泰然自若地任由河两岸空荡无人!他难道不知道吗?赫梯之所以还按兵不动,不是想给他乞降的机会,而是在等待喀西特人的军队。

如果是我!如果是我!她又轻蔑又骄傲地想,哪怕明知道是以卵击石,我也会拼他个鱼死网破!连个对峙的架势都不敢摆,巴比伦王你真太窝囊了!

不过呢,这不关她的事,巴比伦一败涂地才好,让法老心焦气躁,打不了胜仗!只要他失败一次,她就能让他一直失败下去,教他再不敢对大绿海沿岸指手画脚!在那之后,她就要把矛头对向赫梯王家了——伸向大绿海的另一双手!只有从这两双手的掌握下解脱,毕布勒才能真正享有一国的尊严,自由的尊严!

但现在,赫梯王家是她要倚仗的力量,她不能妄动。

汨公主轻甩一鞭,驾马急驰下山,径直冲向赫梯人的扎营地。

“快去通报!毕布勒的汨公主,求见维加王子!”她羁住马扬声喊道,并将那柄铁剑扔给了巡兵。那上面锩有不容置疑的王家标记,她估计维加王子会扇着翅膀飞来见她。

可等了好半天,才有个赫梯兵小跑过来,“请跟我来!”他说,“穆尔西利司大人要见您!”

这真是意外惊喜!首先她没想到穆尔西利斯王子会亲自在此坐镇——看来巴比沦确是没戏可唱了,其次,她也免不了赌徒心理,这柄剑及那个怀孕的女人若属于穆尔西利斯王子,岂不更妙?

与在哈图萨司城时相比,穆尔西利斯王子似乎憔悴了不少,但他冷冰冰的浅灰色眼睛却极有神,明亮得会让第一次拜见王子的人产生错觉,以为他其实是个内心充满热情的人。只有真正跟他打过交道才会醒悟过来,他就跟冬季的哈图萨司城一样阴寒无趣。好比这会,他明明知道她进了帐篷,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装出一副深思的样子摩挲着那把佩剑。

“您好!”汨公主向他行礼,她毕竟是站在赫梯王家的实权人物面前啊!

穆尔西利斯王子发出一声模糊的应答,继续用心地端详着剑。汨公主不明白他的意图,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傻瓜,所以也用心地端详着那把剑,看谁能先找出赝品的证据。

这糟心的沉默,等着一缕阳光来撕破。那新洒进来的阳光,是维加王子的笑容。他大大咧咧地掀了帘帷跨进来,手里捧着酒杯,嘴里嚼着食物。

“哥!你找我啊?”他口齿不清地问,一仰头喝光了酒,邋里邋遢地用手抹抹嘴巴,目光捎到汨公主,他挑挑眉毛,吹了声口哨。

“您出落得越来越耀眼了!”他笑嘻嘻地靠过来,看样子似乎很想摸一摸她长长的卷发。汨公主不禁冷笑了一声,退开一步,她在哈图萨司被激伤的自尊心还没痊愈,虽然与爱无关,她还是觉得很受伤。

“哎,别躲——!”他嚷,“您美丽的头发上落了根杂草,动人的汨公主,请允许我——”

她还没允许呢,他就伸了脏手要来整她的头发。

“维加!”他那不苟言笑的哥哥终于出声制止了弟弟的胡闹,“你要玩多久?”

维加王子笑出了声,他略过汨公主,晃着酒杯凑到他哥哥面前,笑道:“巴比伦最好的蜂蜜酒,您要来一杯吗?”

穆尔西利斯王子挥挥手,将铁剑亮到他的嬉皮笑脸前,冷冷地瞅着弟弟神速收起了轻狂模样。

“呃,”维加王子的声音窒息般地从喉咙里被压挤出来,“我的剑!”

“认得就好!”穆尔西利斯王子冰冷地说,对弟弟苍白呆滞的表情视而不见,“我好奇的是,它怎么会到了汨公主的手中?”

“什么?!”

维加王子大喊一声,他一下子跳起来,劈手夺过自己的剑,汨公主只见剑柄处红光一晃,来不及做任何应变,他已箭步跃至眼前,顷刻间扼住她咽喉,她登时呼吸困难。

“别动!”他耳语般说,“乖乖听维加问话……”

汨公主大怒,眼中喷射出诅咒的焰,焰化了水,变成泪,滚滚而下。

我要变成雷!死后我要变成雷!劈死你!劈死你!

她还没有变成雷,可维加看上去已经被劈到了。他的嘴唇在颤抖,他的眼睛在颤抖,除了他扼着她的手,他的心和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但是他的声音,一丝不乱地飘进她耳朵。

“她—还—活—着—吗?”

她无法回答,她甚至连呼吸都难以为继,她只能一瞬不瞬死死瞪着维加王子,他的哥哥悠闲自在地站在后边,等着看她被活活掐死!

赫梯王家的血是坏的!,混了诅咒的毒,混了癫狂的冰,满族都是疯子!冷酷的疯子!

“她—在—哪—里?”

他的双眼变红了,脸色变得死一样白,抵着她脖子的手像酷寒天结了冰的铁。

一起死吧!她绝望地想,你疯得该死!一起死吧!

她的耳朵嗡嗡直响,眼前渐渐晕黑了,他的话里夹着奇异的嘶嘶声……

汨公主两眼一翻,晕死在他手里。

维加王子猛然一惊,仓皇松手,汨公主软瘫在沙地上。

他呆了呆,不敢去探她鼻息,回头求助般望着哥哥,极度心慌意乱的神情。

穆尔西利斯王子顺手拿起水杯,走近来泼了汨公主一头一脸,以可怖的娴熟手法三下两下就弄醒了她。“你太冲动了,维加!”他训斥弟弟道,“你把母亲死前的叮咛都扔到哪去了?遇事要保持冷静!如果你不想弄死她,为什么使出杀招?万一她不巧死了呢?你该找谁讨你急需的讯息?”

维加王子不语。他屏息凝神,等待汨公主的意识恢复。她湿淋淋地开始发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看上去才比较像个姑娘了。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女人!既生成女人就不该跑到战场上来胡闹,她以为这里是怜香惜玉的风月场么?

“汨公主,你若真如传说中那般聪慧,就该明白这都是你自找的!我不知你是从哪里得了维加的佩剑,带着他的剑,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居心叵测!想胁迫赫梯王家就要付出代价!你以为你那点小聪明就能骗得我公开与法老为敌?现在就把你的来意说明白!否则别怪我打断你的手脚把你扔出去!”

穆尔西利斯王子,也许自他生下来就不知道七情六欲是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带感情,只要他愿意,立刻就能把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变成现实。

汨公主哆嗦着,冷得牙齿格格作响。她费了好大劲才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的女人都在我手里!现在还活着,如果你不想看到一尸两命,就援兵毕布勒吧!”

维加王子迅速跪下来,“说详细点!”他命令。

“那个女人……”她喘口气继续道,“两个月前到毕布勒来,怀着4个月的身孕,带了你的佩剑,皮肤比死人还要白——”

“眼睛呢?”他追问。

“她差点流产,昏在马背上,我出城时她还没有醒。曼图赫特普和另一个男孩跟着她……”

“西顿王的小儿子曼图赫特普?”

“没错!”

“两个男孩都多大?”

“曼图赫特普十五岁,另一个看起来不超过十二岁!”

维加王子霍然起身,“哥!”他说,声音异常平静,“我非去不可!”

“你敢肯定这个女人怀的是你的孩子?”

“我不是傻瓜,哥!”

“你随随便便把佩剑和孩子送给一个女人,这本身就是愚人作为!”穆尔西利斯王子冷冷道,“维加,你清楚我很需要你,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会回来的!”维加王子斩钉截铁道,“我还要把巴比伦城送给她!你等我几个月,再过几个月巴比伦也跑不了!”

他坚定的语气令穆尔西利斯王子的脸色好歹是缓和了一些,他不胜厌恶地看着汨公主,“你呢?”他冷冷道,“想得到宽恕,必须要有坦白的诚意!”

“当法老兵临毕布勒时,我只要赫梯王家助我援兵!”

她原是想获得赫梯王家公开的支援,但王子已经明确表示,他不想和法老正面为敌,那只好她退一步了。

“维加,汨公主要挟的人是你,援兵毕布勒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穆尔西利斯王子淡淡道,“我会等到你回来,你最好别再让我心焦,另外——我还是要祝贺你,算来没几个月,你就要做父亲了!这一点令我感到非常欣慰!”

维加王子勉强牵了下嘴角,让哥哥以为他是在幸福地微笑。可神知道——惟有神知道,他的心刚被狠狠插了一刀。刀还插在心上,他不能喊痛,他连痛苦的表情都不能有,还得带着继续流血的心,去求他心爱的——但却怀着别人孩子的——绿眼睛女子,帮他拔刀止痛疗伤。

第 26 章

通常在此入夜时分,荷德布大人是不会进入旧宫的。暗夜笼罩下的旧宫,充腻着阴柔的怨气,被抛弃在过去的女人们的细语声,如瘟疫般弥漫在每个角落,对宰相大人而言,这些无处不在的微语声是个令他心烦的凶兆——他最宠爱的小孙女今年即将入新宫。在是否正式迎娶的问题上,法老始终未表态,然纳芙德拉女官长明确向他暗示过,让他不用担心,一切自会是水到渠成般的圆满。

自从‘未知’离开,大祭司远嫁,对王妃人选的猜测日益公开与白热化,而法老也在有意无意地使它扩散。他似乎已经厌倦了与后宫众多佳丽的身体游戏,开始想着娶一位真正的妻子——“能抚慰我心的女人……”——醉时的法老曾这么回答女官长。

之后在朝堂上,当荷德布宰相小心提起选妃的话题,法老没再以笑声回避,他环视群臣,轻描淡写地说:“那就选选看吧!”

那就选选看吧!

大绿海边叛乱嚣张,巴比伦情势危急,赫梯王家的势力已渗入了美索不达米亚,躲在暗处间接与埃及为敌,身在努比亚的哈夫拉王子不惜先斩后奏娶来一名努比亚女子,法老纵使震怒,也是木已成舟,无法挽回,谁能预料这新来努比亚女人又会搅动什么风波?

如此纷繁恼人的情势下,上下埃及竟只为法老的婚事闻风而动,连他亦不能免俗。

泰缇谢丽,宰相府的掌珠,花样妙龄,容貌娇美,性情温雅,身上流淌着王族血液,身后站立着强势显赫的家族,只要她愿意,成为埃及王妃是理所当然的事。只等法老返回底比斯,佳期就能一锤定音了。

偏在这时,从下埃及行省传来令他不安的消息:‘未知’尚在世间!目前她正滞留叛城毕布勒!最糟糕的是,传说她竟怀着法老的孩子!

听到通报的第一反应,荷德布立刻断定这是汨公主的阴谋——她想让埃及人心惶惶,更想让法老心神不宁。但前来传讯的男孩却言之凿凿,还以西顿王子的黄金月桂铭章证明自己并非谣言惑众。莫非西顿王表面恭顺,实际上也已加入了毕布勒的反叛阵营?

宰相大人命人在第一时间将那男孩锁拿至底比斯。这会儿他就是去地牢审问男孩。新宫的地牢自去年“未知”惹火焚烧后,还不能使用。眼下唯有旧宫的地牢足够安全隐秘,不必惊动更多官员就能解决掉这远道而来的麻烦。

缓缓步入地牢,被绑住男孩一见他就尖声嚷嚷起来:“我要见法老!我是来见法老的!凭我所持的铭章,你们就该让我面见法老!为什么把我绑在这里?!我要见法老!”

“给我安静点!”一边的卫兵喝道,他本想再加上一拳的,但宰相大人轻轻摆手,他不敢造次。

一边的桌上搁着一枚指环,荷德布宰相取过来对着火光细细端详了片刻,“的确是曼图赫特普殿下的铭章,”他轻声说,“给这孩子松绑!”

男孩响亮地冷笑了一声,看得出来,押送途中他很吃了些苦头,一张脸像涂了乱七八糟的颜色,青的青,紫的紫,破裂的嘴角边挂着血珠。

宰相坐下,凝视男孩,道:“西顿王子派你来干什么?”

“我不跟你说!说了也没人相信!我要见法老!”男孩跺着脚,激烈地握着拳头大喊,“我再告诉你们一次,我不是西顿王子的手下!我为可纶小姐而来!曼图赫特普给我铭章只想让我不受阻碍地觐见法老!快带我去见法老!”

“你现在无法见到法老,有什么话还是对我说吧!”宰相沉稳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纳科特!我曾跟随侍卫官大人受训!不相信的话你就去问侍卫官大人!”

“何时受训?”

“去年收获季第三个月,大人去阿斯旺时!”

“何时回来?”

“泛滥季前三天!”

“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荷德布大人,法老最信任的臣子!”

“好!”宰相一颔首,“我相信你的话,你说吧!尽量说得详细些,如果被我听出你话中的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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