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尼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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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落尼罗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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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路的少女在门前停住了,示意可纶进去。

倘若里面是监牢,那修得也太漂亮了些。可纶迟疑地往里走,模糊地希望,或许她真的是去一个“新的寝殿”。风度绝佳的女官长施施然向她行礼,说话声听来还是友善的。

“‘未知’,请随我来!”

可纶盯着她,再环顾四周:这处花园不大,却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更精致,更与众不同——不止绿荫蔽日,不止繁花似锦,不止鸟鸣啁啾,不止水流琤琮……这里还有美人如玉!——她们的婀娜身姿点缀在花草树木亭台楼阁间,一望便知她们决计不是侍女,她们要比侍女美得多,散发着侍女绝不可能有的盛气凌人,她们不约而同地,从各个方向悄悄地打量着可纶,窃窃私语。可纶原是想沉默到底的——以沉默来对抗无形的敌意,可她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法老的后宫,‘未知’!”

她怔了半秒钟,“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她问,觉得莫名其妙。

“遵从法老的意愿。他希望将您的寝殿移到后宫,我已为您安排好了一间合他心意的寝殿,请随我来!”

“等一下!”可纶忙道,她从女官长的话中听到一个很奇怪的字眼,“合他心意?”她疑惑地重复,“按法老的心意,他应该把我送去地牢才是,难道这里有另一个地牢?”

女官长探究地望着她,仿佛在衡量她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未知’,宫里唯一的地牢还浸在水里,”她似笑非笑地说,“后宫,是法老与众侍妾居住的私密之地。法老命令我在后宫中为您准备一间寝殿,并没有说要将您送回地牢,我只是奉命办事!”

她说得含蓄又婉转,但可纶还不至于傻到忽略她话语中隐藏的真正含义。原来所谓的“新的寝殿”,不过就是将她收入后宫!他真是轻狂得可以!无赖得可以!满眼的美女如云还不够,还贪心不足意图染指她!

无耻!下流!不要脸的酒色之徒!

她立马沉下脸,转身要走。女官长急忙拉住她:“‘未知’,法老正在等您,您请随我来吧!”

“那就让他等吧!”可纶大声说,她瞪着围上来想要阻拦她的女孩子们,“让开!”她气势汹汹道,“我要回去,谁也别挡道!”

“是谁敢这么放肆?!”

前面传来冷冷的质问,可纶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女子自柱廊那头走过来,最前面的那一位步履匆匆,一副担心着急的神情——在注意到她的神情以前,可纶先被她的美貌给震慑了。她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颇为失礼的直盯着这女子——这个美丽得异样的女人!连行走的姿势都仿佛某一处仙境中绽放的花朵,那么真实,那么优美,那么神秘!

她实在是美得天地不容!

可纶傻傻地盯着美女,没留意其余众人纷纷匍匐于地,脸朝尘土,行五体投地之礼。女官长则越过可纶迎上去,躬身叫道:“殿下!一路辛苦了!”

殿下?!啊,难道她是埃及王妃?!应该是吧~~~~~~艳冠群芳的No。1嘛!

“我听说德卡受了伤?”王妃劈头问道,焦虑之情溢于言表,“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流血了吗?”

“多亏神明庇佑,只是皮肉之伤,虽在要害,却无大碍。殿下请安心,法老正在寝殿午憩,一切安好。”女官长避重就轻的答道。

“我去瞧瞧,看看是否真的无碍!”她急急要往里冲,忽又停住,转向可纶,冷冰冰地看着她,问:“你就是‘未知’吗?刚才是你在放肆?”

可纶着迷地望着她那双猫眼一样澄澈明净的双眸,点点了头。

王妃再转向女官长,质问:“德卡召她入后宫?”

女官长没有正面回答,只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法老命我在后宫为‘未知’安排一处寝殿。”

王妃好象很是吃惊,隔了好一会才说:“这种野丫头还没资格住进来!德卡没让你教她学规矩吗?我听说她还放火烧了地牢,开闸淹了旱园?”

“岂止啊!”可纶嘲弄地补充道,“我还打了你老公两耳光,割伤他的脖子,差一点让你当了寡妇!”

“啪!”

她根本来不及去注意,瞬间就被王妃煽了记耳光,这女人是不是练过拳击啊?怎么出手那么重?用得着拼命帮老公报仇吗?

可纶捂住脸,被打的左颊火辣辣地疼,她能感觉到那里立刻肿了起来,嘴里泛出咸味,带着腥气,肯定哪里出血了!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怒气飞速蹿升,她毫不手软地回了王妃一记耳光。

只听周遭一片哗然,本来已慢慢站起来的姑娘们吓得又扑到地上,生怕遭受池鱼之灾,女官长惨白了脸,看上去也快晕倒了。王妃倒像被她打傻了,呆呆地一动不动足有三分钟,睁大了双眼死死瞪着可纶,难以相信她竟敢还手。

“卫兵!”她尖声高叫,“卫兵!”

“干嘛要叫卫兵!有本事你自己来!”可纶也叫,“是你先打我的!你还好意思找人帮你!有本事你自己来打我!你是不是怕打不过我啊?!”

王妃怒得扑过来扯她辫子,可纶吃痛,对于美女的景仰之情早飞去了九霄云外,她狠狠揪住对方的头发,撕她的衣服,用力锤打够得着的任何部位,踢她的腿,咬她的手,两人一同翻倒,在地上缠斗,分不清到底谁占了上风。旁边众人皆尽惊倒,似乎都被念了定身咒,手脚僵硬,只能愣愣地张着嘴,看全埃及最高贵的女人在尘土飞扬中与人撕打。

最终可纶骑到了王妃身上,奋力压住她,扼住她反抗的手,大叫:“认输吗?!”

王妃咬唇不答,她的绝世容光现在已成灰头土脸,她脸上有被指甲抓伤的血痕,头发脏乱得像泼妇,衣衫不整地仰在地上,因愤怒而眼泪汪汪。可纶知道自己的样子只有更糟,身上到处都在凉凉地隐痛,手脚酸到脱力。

“认输吗?!”她再喊。

这一声喊真正惊醒了吓呆的侍女卫兵们,他们前赴后继地奔过来,无数的手伸过来抓她的手和脚,可纶极力挣扎,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地被抬起来,扔到一边。这一扔痛彻她心肺,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她瘫倒在地上,看着王妃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她知道眨眼间就会有场冰雹落到身上,可她实在没力气爬起来去逃跑,只好苦笑着抱住头,希望他们不要盯着她的头打,要是被弄成白痴,她宁可现在就咬舌自尽。

然后她听见王妃开口说话了,呜咽的,气得发抖的声音:“你们……你们……把她……绑过来……把‘未知’……绑过来……给我……抽她……狠狠地……”

“殿下,”仿佛是女官长在替她求情,“请让法老来处治‘未知’吧!”

“滚开……纳芙德拉!”王妃带着哭音咬牙道,“我……我呆会……再和你算帐!”

女官长不吱声了,可纶被带到王妃面前,她的双脚被绳索牢牢缚住,两个卫兵攥住她的手,令她不能动弹。可纶闭上眼睛,只想着自己是在梦里。

坚持住!这还不是最坏的!我必须挺过去!必须坚持下去!

狠重的耳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左一下,右一下,她的头也被巨大的力道甩得左一下,右一下,痛到麻木了,他们是不是想把她的头煽掉?她怀疑自己的脖子是否能承受如此高频率高强度的扭动?一定会断的!只是时间问题……总有一次……巴掌击过来时……她的头也跟着飞出去……是飞左边呢……还是飞右边……

唉,现实不可能这么残酷!这一定是梦!漫长的没有尽头的噩梦!

“可纶!”

是谁在喊她的名字?

模糊的意识中闪过一道灵光,伴随着这声呼唤,掌击骤然止住了,被攥住的手臂骤然被松开了,她直挺挺地往后倒,倒在柔软的云堆里。

那是神在叫我吧!他终于来接我了!接我上天堂!可为什么我还有意识?我还有感觉?我还能思想?哦,发发慈悲吧,神啊,发发慈悲吧,让我感觉不到这疼痛,我真的很疼!要是我知道会这么疼我一定先自杀了!求你让我死了吧!死了就不用忍受这痛楚,死了就解脱了……

“可纶!”

天上飘下来的呼唤,云堆里发生了地震,她于是也跟着摇晃,任风儿拍动她的脸颊——不,那不是风,风不会这么有力,风不会这么灼热,风更不会这么真实!

“可纶!”

她被动地微睁开眼,蔚蓝的晴空,透明的云翳,法老俊朗的脸——她恨得牙痒痒的脸,为什么让她想哭呢?她真的哭了,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得清他的眼睛——燃烧着星星的眼睛。

他在担心她吗?那么不是她看错了就是他脑子出问题了。他的老婆为他报仇,他哪有倒戈相向,担心敌人的道理?

“可纶!”

“我没死……”她努力从嘴里挤出成型的句子,“我……没那么容易死……你们……夫妻……真是我命里的……看谁……笑到……最后……”

他显然没听明白她是在下战书,微微一愣,转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是……是头豹子!……是蛮子!……”她听见王妃语无伦次的评价,“她是个疯子……是Seth神从地狱里放出来的魔星……”

“够了!”法老喝止她,“纳芙德拉,你告诉我!”

“是……”女官长犹犹豫豫地应道,“佩特拉殿下……刚回来……正好遇见‘未知’……殿下担心您的伤势……我们都不敢多嘴……是‘未知’自己……自己告诉殿下的……殿下非常……非常生气……她打了‘未知’的脸……‘未知’也打了殿下的脸……然后她们就打起来了……奴婢该死……奴婢当时……当时吓呆了……等回过神来……‘未知’已经坐在了殿下的身上……所以……所以……”

“好了!”法老打断她,“快传塞塔,命令他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德卡!”王妃又惊又怒,“你还想替她治伤?她打了我!她刺伤了你!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她已经受到惩罚了!”法老抱着可纶站起,“该好好养伤了!”

“请让我扶着‘未知’吧!”另一个人在旁边说。

“纪斯卡多,你以为她还有力气伤我吗?”法老反问,他说得不错,八天来养精蓄锐积聚起的力量,经过了一个那样的早晨,再经过一个这样的中午,已荡然无存。

接下来是一段混沌忙乱的过程,她眼前总是人头攒动,一张张陌生的脸,让她生出无依无靠的孤寂。疼,没有一处不疼,连呼吸都很疼,他为什么不让她就这么死掉?为什么还要费力救她?她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利用价值,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地挽留住她折磨她?唉,不想了,这些问题想起来太费力气,她没有这么多力气,她要睡觉……她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她睡得并不安稳,一直有人来打扰她。虽然他们压低了声音,放缓了动作,但她全有感觉。到后来,总算不再有杂声来侵袭她时,她却不想睡了。每寸皮肤都被疼痛传染了,火烧火燎地受煎熬,痛到麻木,麻木得使不出半点力气。她只能幽幽地长叹,叹息自己可诅咒的命运。

她的叹息立刻有了回应,耳畔有人在轻唤她的名字:“可纶……”

如果不是神,那他就是法老。除了他,这里的人都不会这么叫她。她睁眼,想看他幸灾乐祸的表情,但目之所及,是一片阳光——最后一缕赤金色的夕阳余辉,斜照莲池,池中伫立着白色的女神,在离她很远很远的地方微笑。

然后法老的身形挡去了满池莲花,他离得她那么近,她的视线里只剩下他的脸,每一处都生得赏心悦目,那么完美的五官组合成的脸,为什么会有那么沉重的表情?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睛。

“可纶,还很痛吗?”他轻抚她肿起的脸蛋,低低地问。

他看她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这意味着什么呢?她仔细体会,忙着寻找形容词,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中,忽然跃出这么句话:“我更爱你倍受摧残的容颜!”是了,就是它了,这就是他眼神的含义——我更爱你倍受摧残的容颜!绝配的释义!她现在肿得像猪头的脸一定让他很解气吧!他有个多么贴心多么美丽的王妃啊!

“我要回家……”她喃喃道,“放我走……我要回家……”

“你会好起来的。”他安慰她,“这里就是你的家!”

“在这里……我会死的很快……我要回家……”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立刻说,以不容反驳的口吻。

可纶不说话了,强忍着疼痛吐出这些句子,全成了废话。她早该知道的,跟他说也没有用,在她被他老婆打得半死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呢!算了吧!好好养伤是正经,这次伤得不轻。她微侧过脸不去看他,茫然地看着夜色迅速蔓延进来,敷在她脸上的药膏散发出草药芬芳,混合着蜂蜜的香甜味道,弥漫在她周围。她呼吸着,满心希望这恬静的香气能稍稍平缓她的痛楚。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很久,她在迷迷糊糊中几乎忘却了疼痛,几乎就要入了梦乡。偏在这时,他悄悄地伸出手来,悄悄地握住她的右手,悄悄地将她的手包在他的掌心。初时她没有动弹,这触感使她想起在冬日阳光下晒过的被褥,温暖干燥的阳光气息,躺在上面,忧愁烦恼变得微不足道,一切都晕染上一层金色的光圈,海市蜃楼般虚妄的幸福——只持续一道闪电划过的时间——伤处的剧痛复又传来,她马上想起了他那如花的王妃如云的侍妾,她与他即无宿怨也无世仇,为什么他总有本事让她遍体鳞伤?将她折磨到伤筋动骨之后,再施舍一点同情一点怜悯一点安慰?哼,没那么便宜!

她柔软随意的手猝然挣开,法老没有坚持,他也触火般缩回了手。谁都没有说话,室内仍然一片静寂,这静寂中仿佛又混了点尴尬,混了点妥协,混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了他离开的脚步声,这使她如释重负,终于安心入梦了。

第 7 章

“您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御医低头仔细检查法老颈上的刀痕,“您还觉得疼么?”

“根本不痛,就是又闷又热。”德卡皱眉道,“塞塔,这绷带还要缠多久?”

“绷带可以拿掉了,没有问题。另外,您的眼睛还会感觉刺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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