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你的饭吧！”凌霄楼往他嘴里塞了个大鸡腿，转头望向婉娘，沉声问道：“婉娘，我娘是怎么了？前些天就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儿，只是没今天这般魂不守舍呀？”
“我……也不知道。”婉娘摇着小脑袋，举着筷子沉思半晌，抬头道：“好像是前几天大夫人的那个婢女和郑娘说了些什么，然后郑娘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她又来找麻烦？”凌霄楼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一抹寒光，变得锐利：“看来她是记吃不记打！”说罢，就要起身去找对方的麻烦。
“等等！”宋画儿连忙拽住凌霄楼，凤目一瞪，没好气道：“你先不要着急！还没搞清楚状况你就去找人家麻烦，这样能解决问题么？你就是把那个婢女暴打一顿，甚至杀了她，你娘就能开心起来？”
“呃……”凌霄楼微闭眼睛，然后睁眼长吁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肃然一惊，自从他的实力慢慢恢复，很少有这种不冷静的时候。多年行走生死线的经历让他明白，不冷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不过很快他就释然，这并不是件坏事，他是太在乎母亲，生怕母亲受到丝毫的委屈罢了。
“楼哥哥，那个婢女并没有欺负郑娘。”婉娘也被凌霄楼突然间气势吓住了，小脸惨白道：“她好像是给郑娘嘀咕了一句：‘老爷今年春节要回家省亲……’。”
第八十五节，忽视【第二更，求收藏】
“难怪……”凌霄楼重新坐下，无奈叹息一声。他有些明白母亲的心思了。婉娘嘴里所说的老爷就是他那个便宜老爹，日月帝国三品大员，户部右侍郎是也。
在凌霄楼的记忆里，他这个便宜老爹每隔两三年回家一次。细细一想，他老爹距离上次回来已经过了两个年头。
对日月帝国民众来说，春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到了腊月底，无论他们身在哪里，都要回家与家人团聚。
春节，就是与家人团聚的节日。
对于帝国官员们来说，春节虽然是与家人团聚的节日，可他们有可能要留任值守，无法回家。在他们眼里，国事永远比家事要重要。
比如宋知县的老家并不在仁怀县，甚至不在晋西省，而是在临近的豫南省。宋知县自从前年上任以来，就一直没有回过老家，不是他不想回家，而是按照规定他需要在县衙值守。
凌霄楼老爹是户部右侍郎，帝国户部里排名第三位，倒也不用每年都留守。或许今年便是他轮休，所以回来省亲吧。
按理说他老爹回家，凌家上下所有人都应该高兴才对。大家高高兴兴、喜气洋洋的迎接凌家真正的掌舵人回归，安安生生的过个团圆年。可是对于他母亲来说，并非如此。
原因很简单，他这个老爹一直没有给他母亲一个名分，捎带着，他这个凌家四少也是有实无名。所以外人都知道凌家有三个少爷，两个小姐，并不知道他这个凌家四少。
他老爹前几次回来，在家居住十天半月，可是并未见他母亲一面，更不要说给他母亲名分。记得以前每次老爹走后，母亲都要偷偷哭泣好几天。
以前他不理解母亲为何这样，但是现在他有切身体会。
“你们先吃饭！我去看看我娘……”凌霄楼长叹一声，然后施施然来到母亲平时用作休息的东厢房。
推门走进房间，看到母亲正坐在床上抹泪。见到他进来，母亲才连忙用罗帕擦拭眼睛。凌霄楼叹息一声，心里如被千刀万剐般疼痛。
“娘，你是不是又想他了？”凌霄楼拿过母亲的罗帕，替母亲擦拭眼泪，看着母亲憔悴的脸庞和眼角儿出现的鱼尾儿，心里不禁对他那个便宜老爹充满了憎恶。
“没……没有。”
“唉……”凌霄楼叹息一声，无奈苦笑道：“娘，你不用骗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顿一下，接着道：“你是不是真的忘不了他？”
“嗯。”郑氏螓首微低，沉默良久，小声道：“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他虽然不承认我们的身份，但是这一点无从更改。我……一直当他是自己的丈夫。”
说着，她惨笑一声：“楼儿，你是不是觉得为娘很贱？”
“没有！”凌霄楼坐在母亲身旁，将母亲揽入怀里，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低声道：“娘，你不用这般作践自己，没有他，我们一样可以活的很好。”
“娘知道。”郑氏擦了擦眼泪，推开他，略显粗糙的双手在他秀气的脸庞上摸了摸，小声道：“你今年的变化，娘都看在眼里。虽然娘不知道你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但是娘亲真的很开心。”
说着，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神色：“前些天娘亲碰到李澜先生，他告诉我以你现在的水平通过县试没有丝毫的问题。他还举荐了你通过县试后，直接去参加四月份在大同府举行的府试。”
“他不是不同意么？”凌霄楼失声道。
他也觉得自己有能力通过府试，所以向李澜先生申请通过县试后，直接去参加大同府的府试。只是李澜先生收下他的申请后，就让他离去，一直到今天族学放假，都没有告诉他一个准信。
他本来觉得以李澜先生对他的厌恶程度，不同意他去参见府试。他还想着是不是去找找宋知县，让他写一封举荐信呢。现在看来，李澜先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货，暗地里什么都替他做了。
“哦，没什么！”凌霄楼连忙收嘴，开心笑道：“真是太好了，等明年二月份县试过后，我就去参加府试。”
“嗯。楼儿最棒了！”
看母亲恢复了些神采，凌霄楼道：“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给您争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到时候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嗯。娘相信你。”
和母亲一番长谈后，母亲的心情确实好了些。但是他知道，母亲只是把心事隐藏起来了，不在表露出来。这样反而让他更心疼。
在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那天，凌松传来消息，他那个便宜老爹回来了。据说当时凌家上下一片欢腾，张灯结彩、歌舞升平的迎接这位三品大员。
当晚，凌家上下为凌家家主接风洗尘。当凌松嘴里念叨着一个个进入会客大厅的凌家人名字的时候，凌霄楼的脸色阴沉如水。
“凌哥，你没事儿吧？”凌松被凌霄楼的威势所慑，小脸惨白。
“没事儿。”打发凌松回家后，凌霄楼端坐在书房里许久，九盏龙眼灯什么时候亮起来都毫无所觉。他心里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简直太欺负人了。
凌家上下为凌家家主接风洗尘，家族的一些长老和重要人物以及各分支的首领都到了。凌家大房一家四口除了凌家大少在外做官无法回来外，凌家二少和大小姐也参加了宴会。
就是身为妾室的肖氏以及他那个三哥凌思凡也去了。
偏偏凌霄楼和他母亲被忽视了。
难怪凌霄楼看到母亲这两天脸色又变得阴郁，这种无声的忽视才最伤人。虽然不知道这是凌家家主的意思还是大房张氏所为，但是他已经深深的将两人恨上了。
欺人太甚！
而且凌松还打探到在除夕那天，凌家家主要带着凌家大房和二房一干人等前往凌家祖地祭祀祖先，却再次将他和他母亲排除在外。
第八十六节，凌平治【第三更，求收藏】
祭祀祖先在日月帝国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无论是氏族权贵，还是普通老百姓，在除夕这天都会全家上下齐出动，或去祠堂，或去祖先坟上祭拜。
在大家族眼里，有资格参加祭祀祖先的子弟，才能算是一族人。
凌霄楼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参加过祭祀祖先的活动。他如果还是以前的凌霄楼，或许不会计较，继续浑浑噩噩过下去。但是现在他不是，所以他很介意这件事儿。
既然凌家不承认他的身份，那他还死皮赖脸当什么凌家人？
凌霄楼心里变得烦躁无比，像是有一团熊熊大火在剧烈燃烧，炙烤着他的耐性。
……
严冬午后，一个浑身充满书卷气的中年人穿过凌家会客大厅，进入正院，随后在书房前停步。
李澜抬头看着守卫森严的门户，不禁蹙眉。这些人里既有凌家护院武师，也有穿着官家护卫服的护卫。在这些官家护卫身上打量几眼，李澜淡然道：“麻烦通禀一下，就说李澜来了。”
“请稍等！”一个护卫反身走进书房，片刻之后，护卫们让开一条通道，让李澜走进了书房。
书房恢弘大气，完全是按照帝都风格装饰，清一色的黑色书柜、书桌、太师椅。书桌上方一道醒目横匾，写着“博学慎思”四个苍劲大字，赫然和凌氏族学的学训一样。
“文德兄，你来了……”一名面相方正，满脸威严的中年人端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抬头看了眼李澜，抚着颌下短须，眯眼笑笑：“两年不见，你的气色越来越好，看来人清闲些还是有好处。”
“是啊，我一个教书先生能有多忙？哪里能和堂堂的帝国三品大员相比？”李澜在中年人对面缓缓坐下，淡笑道：“平治兄现在是越来越风光了，想要见你一面都不容易啊，守卫森严。”
“都是皇上爱护，不然我凌平治哪里能有这么多护卫？”
凌平治，正是凌家家主。
两人你来我往，打着讥讽，谁也不让谁。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李澜和凌平治方才结束讥讽之战，相视大笑起来，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儿。
“文德兄，你来找我不会只是来讥讽我的吧？”凌平治抿了口香茗，眉毛一掀，一抹精光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
“当然有正事儿！”李澜先生优雅的端起侍女送上的香茗，嗅了嗅茶香，随即把精美的茶杯放下，淡然道：“我今天来是为了向平治兄请辞！”
“你要走？”
“不错。”李澜洒脱一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已经在你这里叨扰了七年，也是离去的时候了。”
“为什么？”凌平治剑眉凝成一字：“难道有人让你难堪？”
“没有！”李澜摇摇头，淡淡道：“是我自己的问题！平治兄可曾记得我说过我要游遍帝国每一寸土地，查看民情……”
“帝国何等庞大？你一个文弱书生就是走上一辈子也走不了多少。”凌平治平静的道：“在我这里你想讲学就讲学，想做学问就做学问，何必吃那个苦？”
“正因为帝国庞大，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
凌平治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一抹抹精芒，变得锐利无比：“你决定了？”
“决定了！”李澜脸上书卷气息愈发浓郁，轻声道：“你……留不住我。”
凌平治微阖双眼，旋即睁开，眼睛变得深邃平和：“什么时候走？”
“节后。”
“好。”
两人相顾沉默，许久之后，李澜叹息一声：“平治兄，朝堂之上，还是那位说了算么？”
凌平治哼了一声，道：“文德兄向来不谈朝政，今日为何破戒？”
“没什么，只是觉得帝国如今内忧外患，百姓生活疾苦。我李澜虽是一介书生，却也想为民做些事情。”李澜看了一眼凌平治，淡笑道。
“那你当初为何不参加科举？”凌平治冷笑一声，道：“现在后悔了？”
“平治兄还是那般霸道，难道说只有做官才能为民谋福利么？”李澜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道：“我李澜虽然不是官，只是一个教书先生，但是只要能培养为国为民的好学生，自然也是为民谋福利！”
“那你培养出几个好学生了？”
“一个！”
“哦？”凌平治本来还想冷嘲热讽李澜，听到他这话，不禁好奇起来。李澜性格如何，他深有体会，说的好听点儿是个有铮铮铁骨的读书人，说的难听点儿就是个穷酸秀才。
不过有一点他很钦佩，那就是李澜的学识。他凌平治虽然是帝国户部右侍郎，堂堂正正的三品大员，历经六次大考，中过状元的天才，可是论学识，依旧比不上李澜。
只可惜李澜虽然学究天人，却并不热衷为官，反而对教书颇为喜爱。这与他的理念相背而驰，所以俩人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不过他们的关系非常要好，却是真的。
一向眼高于顶的李澜居然说他培养了一个好学生，不禁让凌平治好奇起来，何等人物才能入他的法眼？
“是谁？今天为何没有带来？”凌平治眯眼笑笑。
“这个人你认识！”李澜淡淡笑道：“他是你们凌家人。”
“哦？我凌家居然还有能入文德兄法眼的子弟？是哪一家的？叫什么？”凌平治惊讶的起身，凝视着李澜。
“他叫……凌霄楼！”
“凌霄楼？”凌平治面无表情的坐下：“文德兄，你不会是开玩笑吧？而且这个玩笑很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李澜淡然道：“我说的这个学生就是凌霄楼，你凌平治的儿子！”
“我凌平治有这个儿子么？我怎么不记得？”凌平治冷笑。
“看来外面说的不错，你很不喜欢这个儿子。”
“哼……”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凌霄楼是我学生这一点，无从改变。”李澜风轻云淡的看了眼凌平治，道：“况且我觉得凌霄楼如果不是你的儿子，他的前途会更加远大！你们凌家……容不下这条龙！”
“文德兄，请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凌平治面无表情道。
第八十七节，交易【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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