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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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机遇-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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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又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人,载泽便只能遍洒银钱,希望能从只鳞片爪中获得有用的信息——最近人人都说帝后关系极睦,必定该有可靠内部消息。

    这一天载泽仍然像以往一样着急地打听消息,镇国公福晋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皇后让我告诉你,安心当差,不要生事,皇上还是信任你的。不然也不会说要将地底下挖出来的那100多万两黄金存放到大清银行里。”

    “真的?”

    “真的!”福晋学着隆裕的口气:“把黄金存到度支部,哀家能不放心么?皇上前两天还讲等忙完这阵,要在大清银行里入点股份,皇家现在用度紧了,钱要当钱用,最好钱能生钱……”

    载泽当时眼睛一亮,有门!

    “还有一个坏消息。”福晋叹了口气继续模仿:“皇上那天可生气了,当着哀家的面骂人,‘这帮混蛋,就知道造糊涂账目来糊弄朕,明年非要度支部一个个盘审过去不可……唉,载泽这尚书没当好,若再查不清楚,朕非换个得力的人不可,否则天下都让这批乱臣贼子给败光了。”

    坏消息?载泽高兴地差点要跳起来。

    “皇上这是在骂您呢?怎么反而高兴,不是烧糊涂了吧?”她被载泽的表现惊得目瞪口呆,伸手就想去探对方额头有没有发烧。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什么叫骂我?这叫小骂大帮忙,明着说我办差不利,其实还是皇上对那些大员不满,看来部里上奏的清理财政案通过有希望了……”——心底想着:皇上正愁没处下手,只要我那折子一上,便正好提供一个突破口,先从直隶查起,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不要说陈璧,便是杨士骧、老庆也得跟着完蛋。

    镇国公福晋不懂政治,看他那副忘乎所以的劲担心了整整一夜,等载泽折腾完毕后躺下后她才敢合眼。第二天才蒙蒙亮,载泽就迫不及待地发出了动手的指令。

    于是,便有了高润生的折子……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二章 … 火上浇油 

    千古盈亏休问,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

    ……

    实事求是地说,参劾李德顺非但不是诬告,反而处处有真凭实据,从舆情的角度而言,隐约还带有为民请命的味道。

    李德顺系广东人,出身卑微,倒也聪明能干,学会了德语,入了北洋洋务局担当翻译,后来凭藉着流利的德语再加机缘巧合居然娶了个德国女人,一直在胶州湾一带厮混。庚子后,杨士骧攀缘着袁世凯这棵大树飞黄腾达,两年工夫便由直隶候补道做到了山东巡抚。山东是德国人的势力范围,他经人介绍后便认识了李德顺。

    李德顺从底层出身一步步进入上等社会,表现可圈可点。其发迹的原因除了才干之外,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水平也功不可没。他对杨士骧极尽巴结之能事,而后者因为德人在山东坐大的缘故,也迫切需要精通德国事务的人才。李的才干,李的秉性脾气,李的德国背景,再加上李与德国官员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都使杨士骧对其另眼相看,经常委托其负责处理与德国相关的交涉。

    李德顺对杨士骧交代的差事异常上心,在他多方奔走、上下游说之后,连带着杨士骧跟德国驻山东官员的关系也愈发密切,手段亦愈加灵活——其中也有不少的德国官员抵挡不住,在中国特色糖衣炮弹的面前败下阵来,甚至迫使德国本土缩短了其外派官员驻山东的任职期限,以免为华人所腐蚀。由于一直在山东与德人相安无事,杨士骧在朝中竟博得了通晓洋务的称号。袁世凯内调军机之后,慈禧认为他才堪大用,便让他替了老袁的位置,做了直督和北洋大臣。

    杨士骧发达后自然不会忘却李德顺的帮助,正好此时中国借英、德两国贷款修造津浦路,合约中明确规定南北两段需分别聘请英、德总工程师。时任督办大臣的吕海寰虽是驻德公使出身,但压根就不懂德文,局面一直很难打开,杨士骧便推荐了李德顺出任津浦路北段总办,全权负责与德人交涉。

    李德顺上任后,仗着精通德语和直隶总督撑腰的背景,不但在北段工程中大权独揽,就是连顶头上司吕海寰都不放在眼里。在工程修建上,他擅自变动修筑监理程序,从征收民地到购料雇工,上下其手、营私舞弊,无所不用其极——原本价值200两银子的田地经他评估后说不定不值20两,田主如果稍有异议,李便祭出“妨害公务、诽谤外交、侮辱朝廷命官”的法宝而打倒之。倘若有人通晓门路,先行打点,则不值100两的荒地能被他估成500两,差额部分便由他与田主平分。

    更让人不能忍受的是,除营私舞弊外,李对德国人异常谄媚,几乎将自己当作了德国人的狗腿子。有人评述,盛宣怀当铁路总公司督办大臣时,只管借款,为了借款不惜以路权抵押,买办洋奴作风十足,堪称卖国有方——但至少是明着卖,是商量着卖,还有那么一点廉耻。梁士诒接任后,一改盛宣怀的买办作风,全力相争,主张以铁路经营权为抵押借款,虽然在洋人强势的条件下很难保证主权,但毕竟形势大为改观——津浦路的借款,除了南北两段各聘用英德总工程师一人以外,合同没有别的束缚。由于中国缺乏铁路工程人员,聘请外人为总工程师其实根本就是势在必行,亦不算卖国。

    李德顺倒好,将梁士诒呕心沥血才争取来的优惠条件全部放弃。不但将铁路修筑款存在德华银行坐收低额利息(贷款利息却是高额),还擅自设立了如副总工程师、书记、医官之类的职位,聘用了六十几名不干活、只领钱的德国人。如果有真才实学,那顶多算是冗员,让人受不了的是,这些德国人压根就没什么学问,有一个甚至是德国马戏团的小丑,想来中国淘淘金,结果被李德顺糊弄成了副监察长,每天装模作样地在工地巡视30分钟后就能领到1000两银子一月——当然,其中有400两要孝敬给李先生。如果李是两眼一抹黑的老顽固,大家也不会说什么,中国人被洋人骗的多了,多他一个李德顺亦不足为奇,偏他还以精通德国事务著称,岂非滑稽。

    倘若事情只发展到在这一步,那人们不满归不满,还不至于有极端的反对情绪——中国哪个当官的不为自己牟取好处?坏就坏在李德顺贪得无厌,居然打算将津浦路天津总站设在城南南关。

    当时天津华商的聚集地都在城东城北,那里不仅商贸发达,人口亦是密集,地理环境优越。铁路总站即便不考虑繁荣,单就地理位置而言也应该设在水陆交通便利的河北。南关地方虽然空旷,但纯属不毛之地,同时由于津浦路还要承接京奉路入京的任务,后一条线路的车站已经设在河北,如果新总站设在河南,等于需额外铺设铁路绕行(直穿就是天津城区,不可!),不但成本要增加,转车也是一大困难。袁世凯任直督时便一直坚持总站设在河北。等杨士骧接任,李德顺便推翻原议,要求弃北就南。

    难道100年前的李德顺这么早就考虑到了环保问题?这么早就预见到铁路站会对人口稠密处造成噪音污染?无它,但营私耳!

    原来南关东面不远处就是德国租界,铁路站一旦设立在此,德租界之区位优势将尽皆显示,牢牢占据水陆要冲,他一直坚持弃北就南就有德国人在背后推动——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李通过极隐秘的手段,提前在预定建造总站之处以极低的价钱收买了上千亩土地,而呈报给农工商部注册时却报了每亩650两的价格,是其购买价的近30倍。将来或是按照这个价格由国家征购,或是李自然而然地占有了铁路总站附近的所有土地——想象一下,如果天津火车站方圆5公里之内的土地均属一人所有,该是怎样的惊世骇俗?

    这样一来,脾气再好、忍耐力再强的人也克制不住,直隶士绅大哗,认为津浦路虽借英德外债修筑,但一部分是直隶、山东、安徽、江苏四省的盐斤加价,系“四省百姓活命之路,不容李丑随便盗卖主权、损公肥私”,决定发难,甚至预备进京告御状。

    杨士骧本来还打算压制一下,后来看众怒难犯,便答应转过风头来骂李德顺。岂料,不待他理顺关系,高润生的参劾、岑春煊的弹劾已经接踵而来。

    为了彻底打死老虎,载泽甩出了最大的一张王牌——《财政清理章程》。

    《财政清理章程》洋洋洒洒一大通,但有三条最为核心的原则:第一条,各省设财政清理局,由藩司或新设度支司为主,度支部派监理官二员,监督清理;第二条,将历年财政收支情况分为三块,第一块为光绪三十三年底以前的历年收支,称旧案,第二块为光绪三十四年至维新二年的收支,称现行案,第三块为维新三年后的收支情况,因国家及各省收支情况一律须经议会审议,故称新案;第三条,新案、现行案照新章程办理,旧案按旧章程办理——“历年凡未经报部者,分年开列清单,并案销结。”

    养心殿里,众人屏住呼吸,静听载泽发言——“按《九年预备立宪筹备纲要》的要求,维新三年要开始编制国家预算并经国会审议,在岁入上要划分国家税和地方税,因此清理财政势在必行!倘若各省的收支情况仍像以前一样混乱,非但这个纲要目标不能完成,连带着新政、立宪都成了空话。九年纲要如完不成,皇上要砍我头,不过在那之前我先呈请皇上把各省阻挠财政清理之人的头先砍了,这样我才能安心上路!”

    大有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慷慨气概,什么时候载泽也这么拽?

    “当然,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既然全国推行现在时机不成熟,那就先行试点。皇上已经明确框定八处地方先行一步,我决意挑这八处当中的一处来个先行试点。诸位中堂在上,今天我就把话扔这里了——此次御前会议能通过我的方案便罢,通不过,明天度支部的尚书我便不做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载泽虽然是跪在那里奏事,但头昂得比谁都高。

    众人都想:好大的胆子!谁给他撑腰来着,居然这么牛了?!

    可皇帝居然没有动怒,反而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三章 … 勾心斗角 

    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

    ……

    前两条都好说,众人均无异议,第三条的前半条众人也赞同,所分歧者,无非后半条。张之洞便认为这是要算各省的老帐,是要推倒重来,给地方难堪。仔细思考也不奇怪,张南皮在湖北近20年,素有“屠钱”称号,与岑春煊的“屠官”并称,花钱如流水,其中擅自截留、移挪、侵用、挤占的公款数目大得吓人,连他自己都未必说的清楚,这个老帐算不得——算了便可能是身败名裂。

    但载泽的议案一提,特别是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后,气氛已经大为不同了。皇帝一出言询问,六大军机倒有三个先赞同了。善耆、岑春煊、载沣均持赞同意见。善耆一直是主张中央集权的亲王,对地方尾大不掉颇为反感;岑春煊是惯例的清算舞弊狂,凡要出大事的提案他都喜欢,唯恐水还不够混;至于载沣,根本就没有什么定见,原本是无可无不可的,只因为瓜尔佳氏的谆谆教诲——“王爷万事不可擅自作主。凡皇上赞同的你都要赞同;若一时看不清楚皇上是什么意思,便看肃王爷和岑云阶的表态,他们如果赞同你也得赞同,只有他们都反对你才能跟着反对……”一看善耆和岑春煊已经赞同,他迫不及待地站出来表示同意。更何况载泽和载沣交情非浅,醇亲王潜邸时载泽便是座上宾,对这个堂哥的本事和手腕,载沣是相当佩服的,就是论交情自然也打心底同意。

    剩下的三人却是各有各的难处。张之洞因为“屠钱”的名声在外而生怕引火烧身,怎样都不敢赞同。徐世昌是因为借口北洋的收支帐目混乱甚至超过以前户部的北档房(经营国家收支的帐目),根本无从清算。但底细他却清楚得很——自从李鸿章任北洋大臣,设立淮军银钱收支所开始这便是一笔烂帐。不管怎么说,李鸿章交卸时收支还是平衡的,盈余款有四百万两之多。庚子国变以后,袁世凯接了李鸿章的衣钵,短短几年非但这笔盈余被他消耗干净,甚至接收天津时联军移交的上百万公款也在几个月内不翼而飞,等到杨士骧接任,光是有案可查的亏空便达到七八百万以上,无案的更不计其数。要查,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翻旧账,也翻不了旧账——这是一条潜规则,更何况这条潜规则还涉及到他自己——他原是袁世凯的总文案兼智囊,虽然未必清楚每一笔款项的去处,但却知道大致方向——早就被袁世凯用于上下打点了。说一句赞同很容易,但自己都有可能陷进去。至于奕劻不赞成,则是因为北洋的钱他也用了不少,拔起萝卜带出泥,深究下去他不会有好果子吃。

    3vs3,双方势均力敌。只是局面有些微妙,三人不赞成归不赞成,却不说。徐世昌不吭声,奕劻也不吭声。张之洞刚想开口,冷不防刚才起来后刻意站在他身旁的载泽忽地摊开手掌示意,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公慎言,否则自湖北始!”,张南皮虽然老眼昏花,这几个字还是看得清楚,倏然一惊,当下就闭口不言。

    三人反对,三人不言,气氛一时竟似跟凝结住了似的。

    皇帝忽然开口:“那桐,你是什么意思?”

    那桐外号“候补军机”,虽然只是大学士而没有军机的名分,但凡军机开会他是必到的,所以称“候补军机”。

    那桐先看看奕劻这边——对方摇摇头,再看看载泽这边——恶狠狠地瞪着他,他早已心里打鼓。赞成也好,反对也罢,肯定要和一方闹翻。偏他哪方都不敢得罪,只好支支吾吾地说:“臣也没个定见,只想皇上圣明……”

    笨蛋!——反对的在骂他。

    白痴!——赞成的在笑话他。

    很好!——这是皇帝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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