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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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机遇-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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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

    当然,列强也有以附加政治条件为诱饵提供低息贷款的,但无不要求铁厂的经营权、管理权乃至控制权,尤以日本最为积极,等于是中国方面拱手将铁厂产权出让给洋人。盛宣怀对此无毫无顾虑,什么款都敢用,什么债都敢借,但张南皮终究还有些要脸,铁厂即便再困难,也不敢将其控制权让渡给列强,于是就不死不活地拖了下来,直到继续需要借款为止。

    这么一勘察,众人便对湖北的情况已大体心中有数——这笔巨款,不晓得张南皮用得什么办法拆借,一样样查实过来,恐怕整个湖北官场都要被翻查一遍。至于这当中有没有其余黑幕,却非得问辜鸿铭不可了。

    结果出来后赵秉钧连连摇头,悄声对辜鸿铭说:“似香帅这般搞法,居然能得善终,真是……”

    “无他,圣眷未衰罢了。”辜鸿铭白了赵秉钧一眼,“户部又不肯拨钱,张文恭只能另谋他路,难不成英雄好汉让一文钱困死?”

    赵秉钧原本想说,这都上千万银子的数目了,还是一文钱?话到嘴边,想想辜鸿铭脾气颇为古怪,便不再刺激他。在他闭口不言之后,岑春发问:“汤生,李维格和陈念礽之间相处如何?”

    “这个……”辜鸿铭一愣,“不知岑公想问什么?”

    这种话平常人是听不懂的,岑春煊明明在问两人相处如何,辜鸿铭还要回一句“想问什么?”岂非多此一举?但官僚便有官僚的逻辑,赵秉钧、周学熙听了丝毫不以为怪,只静待下文。

    “也没什么,你随便说说吧……”

    “陈念礽是张文恭的女婿,留洋地才子,为人性情耿直,常常直来直去,得罪人不少,像极了洋人的风范,若不是因为他是总督大人的爱婿,恐怕早就被人排挤了;李维格虽然也通晓洋务,但他是通译出身,为人最是持重,一般过头的话不说,过分地事不干,能婉转的都尽量婉转,遇到某事实在办不下去了,他也不会硬顶,往往自己离开罢了……是故,张南皮虽然贵为鄂督,但铁厂总办和汉冶萍协理(总理原本是盛宣怀,盛宣怀倒台后还未任命总理)仍挑李维格担任,他地女婿反倒要屈居副手。当然,就我观察,香帅的决策还是英明的,李维格却是比陈念礽更适合担任总办,如果两人角色互换,铁厂恐怕连现在的局面都不能稳固。”

    “两人在大计上有何分歧?平

    如何?”

    “交情么?”辜鸿铭琢磨了半天,“君子之交淡如水罢了。”

    这一句极是要紧。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明着看是赞扬,但实质上话中有话,两人身为搭档而“平淡如水”。在官场上却是不多见,可见私交并不和睦。

    “至于分歧,小的我便不说,大地有三点。”辜鸿铭一一道来,“第一,李维格一贯主张以铁就煤。要将铁厂地厂址移到大冶去,但陈念礽以为既然在汉阳已有基础,不便再行迁移,以免劳民伤财;第二,前者主张售日矿石以换取资金,后者极其反对,虽然合同执行了好几年,但反对的声音一直没有平息过。张南皮当时也犹豫了很久,直到盛宣怀来了才最终敲定;第三,前者主张再借巨款用来扩充生产规模以降低成本,但后者却主张维持甚至缩小目前规模。降低成本,等条件充足再行扩充不迟……”

    第一条矛盾的焦点归根结底还是张之洞地乱决策。张南皮办事既不讲实效。又不去考虑是赚还是亏,图的只是面上风光。当初就有人劝他不要将铁厂建在汉阳,他说他在省署办公,“从窗口便可看到烟冒烟,心里放心。”其实建在省城,只是为了方便来往人等观看,以便展示他香帅的政绩,这点子心思,明眼人都知道。

    李维格的主张当然是有道理的,如果将厂区搬迁到大冶,大约可以减少30%以上的运输费用,对汉厂地经营困难可以减少不少。而陈念礽的表态亦不算错,厂区整体搬迁,靡费更大,搬迁后安装、调试又要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物力,起码在5之内想比原址生产并不禆益。

    但因为他是张南皮的女婿,他反对汉厂迁址的态度如此坚决,不管明面上持有什么样的理由,在别人心目中都认为他是为了维护张之洞的面子所致。而且他为人耿直,圆滑的话又不会说,也不会解释,误会当然越来越深。

    第二条地矛盾与汉阳厂的举办时机有关,在萍乡煤矿建成之前,汉阳铁厂一贯用开平焦炭炼铁,价格高昂,成本居高不下。日本人便乘虚而入,打起了用焦炭换取大冶铁矿矿石的主意。当时与日本八幡制铁所签订互售煤、焦矿石的合同,即中方由大冶铁矿提供铁矿石换取日本地焦炭。

    表面上看该合同对双方而言都是平等,但在实质上,由于中方操办人员经验不足,日本方面在合同中对矿石品位、成色等做了严格规定,一达不到便要相应扣减,而张南皮当时只求弄到便宜焦炭来炼铁,对日方相应质量要求并不严格,一来二去,日方获得了至少15%的溢价。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地,5前,因为李维格极力主张给汉阳铁厂进行改良,张之洞又拿不出资金,只好继续扩大对日矿石输送来换取资金,合同约定供应头等矿石每年至少7万吨,一般以10吨为准,且矿价压得很低。当时大冶铁矿一年头等矿石出产量一共也只有10万吨多一点,合同一订,等于大冶铁矿就变成为日本八幡制铁所而开,汉阳铁厂自身反而得不到优质矿石用于炼铁。

    陈念礽是技术派,对这种情况极为反感,经常在张之洞面前怒斥某些人(倒也不一定针对李维格)“崽卖爷田不心疼”,骂得多了,消息又传了出去,李维格无法反驳,偏生又要执行,误解当然会积累下来。

    第三条矛盾却与美国人有关。汉冶萍公司全面合营前,美国大来洋行总理罗伯特;大来(Robert。llar)曾来华联络对美运送汉冶宜,表示美国西雅图西方炼钢公司需购用汉阳铁厂大批生铁矿石。要求汉厂每年至少提供产品3。6万吨,最好每年10吨。产量才刚刚接近对方要求的最低数字,如要完成合同就必须对生产规模予以扩充。盛、李对此事极为重视,极欲扩大市场,计划如若双方协议签订,将筹议铁厂第四号大化铁炉建造。

    但陈念礽对此持否定态度,他的理由也很明确。第一,添置设备如果操之过急必定要多花钱,一面被外商敲诈,一面被本方经办人从中贪污;第二,汉阳厂目前生产质量并不稳定,更无如此众多之人可供扩充,勉强扩大,质量难以保证,万一出现纰漏,反而要按照合同赔钱。

    这一来二去,两人在公事上的分歧便是时人皆知,各方都有一派支持之人,便是张南皮也在当中摇摆不定,不知道究竟该听谁的好。

    “但是……”辜鸿铭最后补充了一句,“就我认为,两人虽然矛盾不小,但仅限于公事,私下并不相互攻讦,亦无倾轧之时,坊间所有传言,大抵是夸大不实之词,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在两人身上印证何其明显?”

    “倒是有些意思一番。”

    “大人如果要见,我去唤来便是,但有一点不得不提醒,两人在香帅面前随意惯了,言辞都是有些犀利,恐怕……”

    “汤生,你又拿话挤兑我,难道香帅忍得,我便忍不得么?”岑春佯怒,“不必多言,只要唤来就是。”

    “要不另行加一言。”周学熙插话,“就请二人来之前就铁厂发展方略写一条陈,指数胸襟,不必隐瞒。”

    “如此甚好。”辜鸿铭大笑,“那我就跑上一趟。别看前次让李维格躲了,这次我一定将他揪出来……”

    第三卷 

第六章 … 暗潮将起 

    日的汉口笼罩在一片西北风里,地面的枯枝败叶被吹直响,满街飘走,日头以万分慵懒的姿态挂在半空,时不时让飘荡而过的白云遮掩起来,阴晴不定,好一派肃杀萧瑟的景象。

    汉口扼长江要津,系水陆交通汇聚场所,原本该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只是这段时节连续降温,虽然街头巷尾的小贩们依旧殷勤,但显而易见的寒冷让客商大都缩着脖子走路,一个个脚步飞快,很想早点栖身于暖和之处。

    汉口的气候并不太理想,夏季极热,空气潮湿,仿佛要将人蒸出水来,冬日里温度虽比河南等地还高出一截,但偏又阴冷,刺骨的寒风夹带着湿气一个劲地往人身上吹,比起河南等地的干冷,让人很不舒服。但就在这群行色匆匆的路人当中,偏生有一人异常警觉,脚步不紧不慢,一边走,一边悄悄观察四周情形,仿佛对漫天遍野的寒冷毫无感觉似的。

    边走边看,很快就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口,漆黑发亮的门楣上写着“新大方栈”四个大字,他最后一次向外张望,确认毫无问题后,人影一闪,用异常快速的姿态飘进了客栈大堂。此处是汉口街头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客栈,装饰既不奢华,气派亦非宏大,但位置还算理想,扼武汉三镇交通要道,一般南来北往的普通商人赶得巧了都会来此歇息。

    “这位爷,对不起,雅间已没有了。”越接近年底。客栈的生意愈发兴隆。很多商人都赶着年前最后一两个月倒货,尤其以年货和日用品最为明显。

    “没了?”来人也不气恼,“开间总该还有吧?不行。柴火间勉强挤一挤也可以……”

    所谓开间就是多人混居的房间,主要提供床位,柴火间并不是真地堆放柴火之处,而是客栈里用作储藏地地方,除非极其紧缺,否则一般并不拿来当客房所用。

    这是一句貌似非常平淡的话语。但当来人一边说一边还用看似漫不经心的手势在比划时,明显可以看出来小二地脸色有些微变,然后又笑道:“既如此,您还是先随我看一看吧,免得到时地方不中意又要退房。”

    “好嘞。”

    一路走,一路却是切口。

    “这位爷,您行李多么?那儿潮湿,摆不开场面。”(意思:您一个人来么?要是人多的话恐怕不太好安排)

    “没事!俺没那么娇气。甭管湿与不湿,一个包袱皮就全对付了。”(意思:我一个人来)

    “开间人杂,不过热闹,晚上也不冻。柴火间僻静,可是许久不住人了。积灰太多。”(意思:大龙头晚上才回来,您要不要等?实在不行,我带你去山上找他。”

    “我还是喜欢热闹,实在没有便到柴火间挤上一晚,明日再说。”(意思:我等他,实在不行,明日再做决断。

    夜已极深,神秘客依旧还还没有入睡,在床上转辗反侧——此处既非雅间,也非开间,更非柴火间,而是客栈经管人的用房。

    “咚咚咚”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神秘客翻身下床,轻轻拉开房门,一个脸色神骏,衣着干练的中年男子已经站在门口

    “李兄弟,你怎么来了?”

    “我等刘大龙头多时了。”

    李兄弟是湖北革命团体群治学社的庶务长李六如,刘大龙头是新大方栈地后台老板,三镇附近会党秘密联络人刘玉堂,人称刘大龙头,客栈其实就是三镇会党的联络处。

    “最近很忙,所以也回来的晚了,武昌城里怎么说?我听说来了好大一班钦差。”

    “没错,都是京师来的大员。共进会的黄申找到我,约我一起动手,干他娘的。”

    共进会则是另一个湖北革命团体,在湖北新军中势力不小。

    “好!兄弟这口气憋了很久了,你说怎么办?”刘大龙头原本与湖北革命党日知会关系十分密切,但日知会被打压后,连带他也不得不有所收敛。

    “我们原计划趁乱动手,猛攻省垣。但最近风声很紧,探子、捕头满街乱跑,原本这两天已到举事之时,偏营官看得极紧,枪械子弹都锁在库房无法取出,急切间难以发动。”

    “这倒是个难题。”

    “另外,钦差使团有上千的禁卫军随同南下,在总督衙门附近围住了好大一片场子,要想不动声色地混进去几乎难以登天。”

    刘大龙头眉头紧皱,也想不出什么好建议,便轻轻说道:“你说吧,有什么需要兄弟帮忙的?”

    “黄兄和我议了又议,最后定了个声东击西计。我们想让会党地弟兄先闹腾起来,造成声势,给陈夔龙造成压力。这老小子平时磨磨蹭蹭的,老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响屁,现在钦差到了武昌,他急于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必定不敢怠慢,到时候新军肯定要拉出去弹压,一弹压,必定要发放枪支弹药,那就有机会了。兄弟们打算连夜举事,杀他个措手不及。”。信,上面用暗语书写了详细地行动方略。

    刘大龙头此时才明白李六如为什么亲来报信,这么重大的决策如果委派一般人来,他还未必相信,亦不敢配合,现在正主到场,他就放心了许多。

    “好!”刘玉堂阅后拍案叫绝,他在大冶、兴国等地地会党中极有号召力,这个要求对他而言并不困难,“我明日便去联络。”

    “多谢刘大龙头仗义。我们两家在新军中已有人手2

    就等着发难的时机。你这边一动手。我们随后跟进。”

    “请兄弟们在忍耐些时候,俺们马上就起来了。”让会党担纲主力刘玉堂没有信心,但先把火点起来却是驾轻就熟。实在不行,往老林里一躲,官兵们再了不起也得抓瞎。

    钦差使团果然是个显著突兀的目标,连日来已有多人进了钦差行辕。前日有人向岑春揭发李维格一事,今日又有人前来检举新军异动。赵秉钧皱紧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倒在地上地那人。

    “小人张文定。是第八镇麾下兵丁,近日来,群治学社、共进会等人行动诡异,串联纷纷,隐约间有大事谋举。”

    “什么大事?”

    “似是要对钦差使团不利。”

    “果真?”赵秉钧喝问一声,“你为何不向队官报告?”

    “小人……小人。”来人吞吞吐吐地说道,“小人地队官似乎也是革命党,再说小人只是听到了风声。并无确凿证据,急切间出首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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