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忍铁青着脸冲入厅中,即见小张与添丁身上受了不少剑伤,有的剑伤深可见骨,两人脸色苍白,显然流了不少血。
“严将军……”小张与添丁见到他出现,尽管体力已透支,仍想起身问候。
“你们躺好别动。”严忍命道。
“是。”小张与添丁乖乖躺下,让大夫为他们处理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
“大夫,他们俩的伤势如何?”严忍转而询问为两人诊治的大夫。
“他们没有性命之虞,好好调养就能复原。”大夫向严忍保证小张与添丁能够活下来。
“那就好。”严忍揉抚着疲累的眉心,近来这类事层出不穷,虽然他与上司一再告诫营中弟兄不可轻举妄动,且也明令若有人胆敢违抗军令,在外与人动手生事,绝不宽待。
如此严格的规定,且有前车之鉴,不少人还因此受罚,不过还是无法完全杜绝斗殴的情况,但今天人被杀伤却是头一遭,神机营不能再消极认为这只是一般的挑衅,该重视这个问题,否则下一回营中兄弟恐怕会有人变成冰冷的尸体被抬回来。
很快地大夫与其助手为两人处理好身上的伤,便告退了。
严忍看着伤势不轻的两人,为他们两人感到难过。
“你们可还有力气说发生了什么事?”他绷着脸,沈声问道。
“有,严将军,这一回我们俩什么事都没做,不过是走在柳树胡同,准备前来营里,哪晓得会突然跳出四个蒙面黑衣人,他们二话不说,拔剑就往我们身上砍杀,我们俩猝不及防,才会被砍成这样。”小张率先回答,说起来就一肚子火,啥事都没做,还遭到砍杀,实在倒霉透顶。
“依你这么说来,砍杀你们的人是蒙面黑衣人,可是我得到的消息却是你们被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所伤。”严忍感到疑惑,小张的说词和他所得到的讯息完全不同。
“严将军,除了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会这样对我们,还会有谁突然跳出来将我们杀伤?况且先前我们有不少弟兄被他们打伤,这回他们将我们杀伤也不会令人感到意外,不是吗?”添丁为自己及其它营中弟兄大抱不平,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太过卑鄙下流,打他们不过,就干脆埋伏伤人,且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不是你们俩在外头与人结怨?”严忍定定看着两人,想确定两人有无说谎。
“当然没有。”小张与添丁异口同声否认。
“你们该清楚,如果说谎骗我,可是罪加一等,你们确定真没在赌坊或妓院与人结怨?”严忍再问一次,以便更加确认事实状况。
“严将军,我很确定我没在赌坊和妓院与人结怨!”小张非常肯定,他逢赌必输,根本不敢进赌坊,且他早有心上人,怎么可能会再进妓院,所以他根本就无怨可结。
“严将军,我也是。”添丁也没说谎骗严忍,他承认自己的确是偶尔会小赌一把,但那是和街坊邻居,并没有上赌坊,至于妓院也是,他向来都是好顾客,怎么可能会与人结怨。
“既然你们都这么肯定自己没与人结怨,但是对方是四个蒙面的黑衣人,你们既然没看见他们的脸,也就无法证明他们就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不是吗?”这件事情坏就坏在这,连对方的长相都没看见,如何指证。
“可是除了他们,我们就再也想不出会有谁这么做了。”无论如何,小张还是觉得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干的可能性最大。
“虽然如此,但是你们没有证据。”严忍也知道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最有嫌疑,但是不晓得对方的长相,也没有证据,说再多都是空谈。
小张与添丁知道严忍说的是事实,两人沮丧地叹了口气,他们俩伤成这样,居然连到京卫指挥使司的顶头上司那告一状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太冤了。
守在厅外围观的小兵听严忍这么说,全都无法接受,一片哗然,明明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欺人太甚,难道他们要因没证据,就一直处于挨打的姿态吗?
“你们俩好好养伤,我会派人调查这件事。”严忍先安抚两人沮丧的情绪,他认为若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所为,他们这回顺利得手后,定会再次出手,再周密的计划都会有缝隙,京卫指挥使司的狂妄,终会教他们露出破绽。
“是。”
“还有你们,凡是出营,全都得结伴而行,注意自身安危,遇上恶意挑衅别去理会,若遇上对方出手伤人,尽量护住自己,别轻易出手,明白吗?”严忍神色凝重,警告在门外围观正议论纷纷的小兵。
“明白!”小兵们个个不服,但军令如山,唯有服从。
严忍另外交代两名小兵帮忙看护两人后,便心情沉重地去向上司禀告此事,他相信上司知情后定会和他一样大为光火。他们不能再任凭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任意妄为,继续嚣张下去,不该再凡事讲求以和为贵,是该狠狠反击京卫指挥使司了。
第九章
谷正川家摆设多样珍贵古董的大厅中,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谷正川与王虎威甥舅俩站得直挺挺,受缚的小扬像只小兽,低声咆哮,不许他们靠近他和华暮雪,而江远志和同样受缚的华暮雪则大眼瞪小眼,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她怎么会在这里?”江远志深吸一口气,终于认出朴实的华暮雪来,认出她的这一瞬间,血液瞬间往脑门冲,差点让他的血管爆掉。
该死!他怎么会胡涂到没在月华湖畔认出她?竟然会看走眼,以为在月华湖畔的见面是头一回。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华暮雪对江远志皱拧眉锋,她果然没冤枉好人,江远志、谷正川与王虎威正如她当初对小狗子哥哥所说的,是一丘之貉。
“王虎威,你还不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远志不理会华暮雪的疑问,大声对身后的王虎威怒吼。
“江……江大人,你不是要我去抓小扬这小子,好让严忍那家伙蜡烛两头烧吗?我照你的话将他抓来了呀!小扬的姊姊每天都到严忍那打扫的事,我也跟你说过,你明明说一起抓来的啊!”王虎威被吼得莫名其妙,根据他的调查,小扬和小扬的姊姊的确是每天会出现在严忍那儿,他实在不解,自己照江远志的吩咐将事情办妥当了,为何还要遭受痛斥?
“她根本就不是这个臭小子的姊姊。”江远志咬牙切齿一字字说道,气得额际青筋浮跳,华长耕只生了四个女儿,哪来的儿子?!
他若知道华暮雪和这个叫小扬的小孩混在一起,根本就不会授意王虎威连同她一起绑回来!绑走她无疑代表麻烦将接踵而来,除了严忍外,她的都御史三姊夫也会是个大麻烦。
“什么?!她不是?”王虎威一脸震惊,他瞧小扬和这小姑娘感情好得很,居然不是亲姊弟?!看来这回是误会大了。
“对,我不是。”华暮雪由他们的对话中猜出,江远志并未料到会连她一同绑来,她不晓得江远志有何打算,但很乐意给王虎威一击。
“你不该抓她来的。”江远志凶狠抓起王虎威的衣襟,语气阴鸷。
“是你自己也同意的,为何现在要怪我?”王虎威依然不晓得错在哪,一脸无辜。
“江大人,有话好说。”谷正川可不想唯一的外甥受到丝毫损伤,连忙挤到两人中间阻止江远志施予暴行,不过就是多抓了个丫头,就算不是那小的亲姊姊,又如何?
“你们晓得她是谁吗?”面对仍搞不清楚状况的谷正川及王虎威,江远志心火烧得更旺,指向看他们陷入争执的华暮雪。
“不就是个贫家女嘛!”王虎威觉得江远志的反应太大了。
“她是谁?”谷正川看出江远志的不对劲,心知眼前这小姑娘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江远志绝不会气急败坏,像头被踩着痛脚的猛兽。
“她是华长耕的女儿!”江远志想掐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虎威。
“她?怎么可能?华长耕一家全身金光闪闪,她又没有。”王虎威不信。
谷正川愕然地看着对他甜甜一笑的华暮雪,心登时往下沈,他想对付严忍,但可不想因一时失误,引来华暮雪背后庞大的势力啊!光是一个都御史就能够砍下他们所有人的脑袋瓜子,掉了脑袋的他们也甭想和严忍对着干了。
“难道她不能不穿金戴银出现吗?”江远志用手重重捶了下王虎威空空如也的脑袋瓜,恨不得捶爆他的猪脑袋。
“痛!江大人,你打轻点。”王虎威这时才发现江远志说得有道理,不过这真的不是他的错,他哪会想到华长耕的女儿会和严忍凑在一块儿?他是听命行事,江远志真要怪,该怪他自己调查得不够仔细。
“现下该怎么办?”谷正川发愁,不知该拿华暮雪如何是好,同时埋怨地看了江远志一眼,亦责怪他没事先查好,才会让王虎威抓到不该抓的人。
“你们还是放了我和小扬吧,我们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华暮雪适时介入,好心提供解决方法。
小扬像个小小男子汉挡在华暮雪身前,以免江远志等人出手伤害华暮雪。
“不!现在最要紧的是马上将他们俩暗中送出京,别让人发现他们曾出现在这里。”江远志想了下,认为不能放人,一旦放了人,他手中就再也没有箝制严忍的棋子,况且他不认为放了华暮雪与小扬就能真的船过水无痕,现下得先将人送走,他再静下心来,想想该怎么扭转形势。
“江远志!”华暮雪没想到江远志宁可一错再错,也不愿放人。
“王虎威,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将人带走?!”江远志低喝,得趁着众人尚未发现华暮雪失踪前,将人送出城才行,再晚,就来不及了。
“好!我这就马上把他们送出城。”王虎威可不想再被江远志打,立即要两名蒙面黑衣人陪他一块带人出城。
“放开我!”华暮雪大喝。
“你们这些坏人!师父知道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小扬气恼自己没有阻止他们恶行的能力。
“嗤!他都自身难保了,你以为他能奈何得了我们吗?”江远志嗤笑小扬把严忍看得太无所不能了。
“打昏他们!”王虎威觉得华暮雪和小扬话太多了,再祭出老法子。
“我不——”华暮雪听见王虎威又要使出老法子,心中大惊,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痛楚与黑暗便再次降临。
昏过去前,她尖叫出严忍的名字,又惊恐地想到,小狗子哥哥还没跟她求亲,如果江远志一辈子都不打算放人,或者是想要杀人灭口,那她该怎么办?早知如此,早上她就先向小狗子哥哥求亲了!
随即黑暗兜头袭来,她再也无法呼唤心心念念的小狗子哥哥了……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正是严忍的最佳心情写照。
就在他与上司商议好要如何揪出多次操纵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双方冲突,及杀伤营中兄弟的主使者后,小眉前来神机营找他,说道暮雪一直没回家,想过来看她是否跑到神机营来。直觉告诉他情况己不对劲,马上派人分头去找,所得到的结果却是令他震惊的。
暮雪不见了!
小扬也不见了!
他们没有交代只字词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暮雪贪玩、爱凑热闹,若突然跑到哪儿玩,倒不会使他感到意外,教他讶异的是连小扬都不见了!小扬是个孝顺、责任感重的孩子,平日上他那儿练武之后,便会赶回家帮父母忙,从不会借口在外头逗留。
是以他料想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两个人一块儿不见,他匆匆派人到华府传话,便带人四处寻找两人的下落。
他情愿是自己小题大作,情愿是暮雪与小扬贪玩,忘了他的交代,也不愿他们遭遇危险。
会是谁带走他们?
浮上心头的唯一答案,即是江远志。
他脸色铁青,再也管不了身为参将的他没有皇帝宣召,无法随意出入宫门,为了暮雪和小扬,就算是单枪匹马,他也要闯入巍巍宫城,揪出像缩头乌龟躲在黄瓦红墙之后的江远志。
“驾!”严忍铁青着脸,策马狂奔于正阳门街道上。
就在严忍快马加鞭时,眼角猛然瞥见周大成的身影,虽然周大成迅速闪进一旁小胡同,他还一眼就认出来了。一看见周大成,他不免会把周大成和王虎威、江远志等人联想在一块,心想周大成虽然已和江远志撕破脸,不过应该知晓不少关于江远志的事,或许周大成会知道暮雪与小扬被带到何处也说不定,抱持着这样的念头让他临时改变主意,手中的缰绳调转马头,命马儿改变方向,朝周大成消失的方向追去。
“该死!”严忍低咒了声,希冀他改追周大成的主意并不是错误的决定。
黑色骏马在热闹街市奔驰,惹得商家们抱怨连连,严忍连停下来说声抱歉的时间都没有,一心想着绝不能让周大成遁入人群中、逃之夭夭。
周大成远远瞧见严忍如战神坐在马背上策马狂奔,脸上充满肃杀之气,彷佛要上战场杀敌,看得他心惊胆颤,浑身直冒冷汗。
先前他被江远志追杀时,心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江远志定会以为他逃出城去,绝对会往城外找他的踪影。他若是想要保命,就得留在京里,于是大胆留下来,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就怕被江远志发现,可是今日见到严忍足以数人魂飞魄散的神情后,他告诉自己,京城果然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是趁没被发现前,速速离开,方为上上之策。
结果事情不如他料想的顺利,他终究是被目光敏锐的严忍发现了。
“借过!”周大成如见着猫儿的耗子,双手慌忙排开挡路的人群。
“哎!你这人在搞什么?”
“借过!借过!我老婆要生了,我得赶回家去。”周大成一面回头张望,一面直冒冷汗,嘴里胡诌着借口。
马背上的严忍一发现周大成想藉由人群来隔开他的追缉,立即自马背上施展轻功,足尖轻点马背跃出,轻踩过攒动的人群的肩头,引起一阵抱怨哗然。
“周大成,你为何见了我转身就跑?”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严忍已翩然跃至周大成面前。
“呵,没有啊!我只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