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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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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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陌生人相处久了,也会生出依赖、扶持、信任、感情……

夏桃虽然知道不应该再如过去那般依得他太近,可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因为她叫心不喜欢了它便不再喜欢了。况且,离得他越近、知得越深,越觉得他是高大、强壮、智慧又柔弱的。开始如果是如同喜欢韩星朴信阳似的喜欢他那种虽面不帅却演神帅毙的味道,那么现在,则更多夹杂了对伟岸男性、智慧权者、可爱男人的崇拜和敬仰。

相亲不下三十回,夏桃一次次在不同男人身上寻找的那种说不出的味道不正是如此?一个强大的可以给你依靠、聪明的可以替你阻挡现实、可爱的可以用严肃的味道与你撒娇的男人。

内心深处有一团欲火,叫夏桃始终受不住压不住她的男性。也曾有男人对她好,却没有她想往的强盛甚至暴力的雄性气味。

虽然现在她开始面对现实,可骨子里性格决定的喜好却不是她想消抹便淡去的。

夏桃趴在胳膊上面向里的懊恼自己成长过慢的心性。她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喜欢老四却从来不把他当自己的男人看待。他是朴信阳之上的那个崇拜却不足以升为一种信仰。虽然对他宠幸妻妾有些使性子的本能反感,但真看到年氏身孕挺立又不会觉得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他不是她的男人,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虽然他与她之间或许可以称之为“一夜”,但在她看来那更像是他雄性体宣告所有的本能而无关乎爱。她是有些打也打不走的自卑,也会少女怀春梦想个白马、黑马的王子,也不合年纪的幼稚,可其实她很早熟,对世间一切成人世界存在的看不清的规则比同龄者感知的要更早,就是因为知道这些规则的存在,才更加选择逃避。

胤禛,不是她能宵想的男人。

他会纵着她某些孩子般的举动,可能是她做起来真的可爱,可能是他看着新鲜,可能是他看出她的不同……其实不过是他心里有一块柔软属于童年失缺的空白,而此时他对她的纵容不过是透过她投射出一种对童年空白的弥补和隐匿情感的爆发。

对,他心里有柔软,可惜没有人看清;他有炙热的情感,可惜没有人需要。

如果他不再伤害她,她愿意有剩余的时间里接触他的柔软、释放他的情感,只是让他好过些。

不要问她理由,也不要问她圣不圣母。她只是感情真挚而敏感。她想给身边每一个关心的人幸福,可就因为她害怕伤害、害怕无果、害怕无用,往往什么也做不了。

她离一个权欲极盛却内心柔软的历史人物从未有过得近。她不知道她将在这段历史里留下什么。可总要做些什么,总能做些什么,叫自己不是匆匆地来、如尘埃般地走。那就先让她做些什么,虽然我们都不知道我们今天做的努力是不是会得到明天的硕果,可总要做了才有希望。

希望,她无数次说过。总是希望得太多,行动得太少,最后只是空空。

“在想什么?”

夏桃一偏头,胤禛已经离了案坐在几的另一边。烛光把他的身背极巨大地印在殿顶之上像个神邸,温暖着她的心房。

有一种人,生来就是你的克星。你会为他苦、为他笑、为他失言、为他高亢、为他燃烧你所有的希望……

这或许,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燃烧,为一个人燃烧的欲望。

“名利间的事你未必会懂,这世间也不是你以为的不黑即白。不过,这些也不用你去烦恼,百姓们只要看清黑白即可。至于再多的思量,那是上权者的烦忧。”

他的瞳色深亮,眼睛虽小眸海却炙热。不觉一笑。

“你笑什么?”

某些人注定会成为你的航听。虽然不一定会陪你走到彼岸,却会做那引领你的第一人。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只是笑着摇首。

开始理解一种敬爱,开始理解一种跟随,开始理解一种抚慰。我们其实很渺小,却能在别人的一生里获得一种永生。这或许,便是弱者化为强、小生化有意的境界。

烛光燃燃。她不说,便安然趴着。他便不问,由着她一脸满足。她只是什么也不做,或随便做些什么,便叫他心安。其实,他真的不需要她言语,却喜欢听她说话、看她忙碌、任她懒散。

就着一盏浅弱却顽强的灯眼,依偎着一种小小的幸福。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落红;似锦

阳春三月,蛰伏一冬的女人们也难得得了王爷首肯聚在东院。那如意室面积不大却建在一面花海之间。因为王爷事忙,女眷们又不得轻入东院,故种的花色品种繁多并不特偏什么,花匠们也不过图个无错。

弘历、弘昼两位阿哥如今也已五岁。弘历胆子大些,带着胆小的弘昼正趴在雕栏之上琢磨池里的鱼种,钮祜禄氏带着婆子、婢女们近身相看。其他人也有跟在那拉氏身边默默赏花的,也有像耿氏般满园子惊蝶扑蜂的。

年氏身重只能避着太阳歪在榻上。八个月的身孕肚子却并不怎么夸张,可对于头一胎又向是身乏的年氏来说还是有些吃不消。桌案之上各色吃食,她也只偶尔喝几口洋人进贡的花水。

0文0“看妹妹小脸儿被晒的,还是再喝点花水吧。”李氏难得安稳,坐在亭内,窥见年氏似又有了渴意,便快了竹淑一步把住花水的瓶子,亲自替年氏斟了水,“呵呵,这时候可不能渴着小阿哥,来——”她本是想亲自举了杯递上,却被竹淑快了一步,脸部不自然地一抽,却还是很快遮饰过去,“近来睡得可还安生?头胎是这样的,总是惹得你坐也不是、睡也不是……”

0人0年氏并不理会,就了竹淑递到口间的杯子泯了几口,任李氏叨唠。她清楚李氏的心思,所以更是不齿。

0书0已升为格格的武宁静随着那拉氏远远站着,眼色却淡淡瞥了亭下一眼。

0屋0“花红百日间,一年还比一年好。”

宁静听福晋突然感慨,便收回目光疑视那拉氏。

明阳之下,艳花之中,那拉秋蓉再端庄也已如末路的佛头青(牡丹一种),酝染着一种悲伤的蓝。

“我看这百花虽好,却未必上得王爷的眼。宁静,你喜欢哪种?”

花开当红时。谁都希望自己的花期开在最长最盛最艳的及时。

原来,那拉氏也不例外。

当自觉出人生已在倒数,就是淡定如那拉氏也还是会有唏嘘。

她开过吗?宁静问着自己。视线里的女子虽不美却透着一种悠深的富丽,不一定是悲伤,而是种生命张显的特色。

李氏是极度渴望染红的杏仁色,年氏便是本就自高的兰花紫。如果每个人都是一种颜色,那她宁静又是何种呢?是悲悠的蓝还是淡弱的黄?或者,只是一抹灰?

这夜,但夏桃已侍侯了老四净身上榻,香红雨的大门被敲响。

今夜夏桃守夜,苏培盛早已睡下。她便重新侍侯了老四着衣,跟着去了兰心雅居。

他们到时,那拉氏已与各房具在了正堂内。

“王爷,年氏突然腹痛,妾身叫府里的堂医给把了脉,说是——”她看了眼四周,思量着说是不说。

“直说就是。”

“说是误食了活血之物。”

胤禛扩了扩瞳孔。

“虽量不大,可年氏的身子……”

胤禛半天没说话,内寝里并不闻女子的凄喊之声。

“爷,妾身已打发人入宫求请德娘娘赐下御医,只是此时宫门下锁,怕天亮前难有回音。”

“打发些人再去城中寻些名大夫来,钱银好议。”

“是。”其实那拉氏早已打发人去请了。

约莫半刻后,年氏醒了来。可随着眼见□的大量出血,挺了不几时便复晕了过去。

须臾,便有大夫陆续上了门,只是隔帘把脉,开了多幅方子却都雷同,并不能止住大量的失血,且诊出孩子有早产的倾向。

如此,便不得不灸醒了年氏。那年素尧一向娇养,哪里受得了这许多,只感着□不停有血往下流,意识明明想至此晕决却只念着腹中总是自己的骨肉维有往返挣扎着。她本就没几多力气,又顾着形象,到不曾撕心裂肺喊叫,只是浅浅低吟也费去了所剩无几的真力。这么折磨到后半夜,哪里还能支持下去,一口气换不上便复又晕了过去,任是再下针也无用。

大夫和产婆们焦作了一团,只是血不止,眼看着便一尸两命。

堂上各人神情各异,夏桃也难再顾,站在那里便能嗅到浓浓的血腥味。只是她本就晕血,眼里是不停往外端的血水一盆盆,鼻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骚,压在喉间的那股子污物怕是再难坚持几时。

“王爷——”一个产婆满面惊吓着奔了出来,腿一软便跪在堂下,一脸子沾血也顾不上,“侧福晋她……侧福晋她……”

胤禛只是大皱了眉头瞪着那产婆。

“到底侧福晋如何?还不仔细道来!”

那产婆被侧福晋一瞪,麻利了许多:“失血太多,已是……已是只有出气了呜……”

“那孩子呢?”

那产婆只能压了头哭在地上。

胤禛看了那群大夫一眼,叫他们吓得只能低首。好半天才有个老大夫说道:“止不住血,怕是……怕是……”

“二小姐,二小姐——!”内里传来竹淑歇斯底里的嚎哭声,惊吓了众人。

胤禛见那些大夫还在愣着,忙怒道:“还不进去看看!”

又是一幅药下去。连福晋进去看过出来也是满面悲凉,一时到叫夏桃顾不及反感了。

“王爷,没法止血再不过半个时辰,只怕侧福晋她——”那老大夫匍匐于地,引得其他大夫全拜倒恐慌。

“王爷,王爷,您要替我家二小姐报仇呀,她明明下午赏花时还好好的。”竹淑挑了半边帘出来,扑到胤禛脚下,泪眼婆娑抱住了胤禛的一节小腿。“王爷,一定是有人要害我家侧福晋那……”

夏桃与他之间不过一人的距离,清楚地看见他竖起的脸部毛孔。

“哦?你看到些什么?”

“奴婢与竹清寸不不敢离侧福晋的身,只除了……只除了……”说到此处她明显把眼光调向王爷,似乎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李氏止不住抖了抖。

“除了什么?”

那竹淑像是挣扎了一番,又看了看内寝的帘门,下了个决心似的:“除了李侧福晋亲给我家侧福晋斟的那杯茶——”

“你——”李氏抖着一指气刹了,“你这个死奴才,竟敢诬蔑于我!王爷,你可不能听她的,这根本就是诬蔑!”

“王爷——奴婢哪里敢无中生有?你也听说那些大夫说的了,侧福晋可是被下了药的!若不是有歹人下药,凭着我与竹清二人的相看哪里有机会?王爷——”

“王爷——你要给妾身做主呀,妾身怎么可能害年妹妹,那茶——那茶——”

“王爷,只有李侧福晋曾近过侧福粳的身,也只有她沾过我家侧福晋的吃食,王爷定要惩治恶人,还我家侧福晋一个公道呀——”

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等待王爷的裁决。

“王爷——”竹清挑了帘子立在帘下,“若是再止不住血……”

竹清脸上的那种泣凉感染了压迫着夏桃。

史上那独宠后宫、死后以贵妃之身得与皇帝同葬的年素尧便真的要这般去了?

“你等就没有法子止血?”

止血,止血,止血……突然一个名词跳入夏桃的脑海。

“乌贼骨,乌贼骨能不能止血?”胤禛转首便见夏桃直视着地上跪的大夫们。

“乌贼骨?”那老大夫想了须臾回道,“《黄帝内经》开篇和《本草纲目》上到都说过此物可止血,只是——”他看了看他们的大夫,“并无人真的试过。”

夏桃想想也是,当初听国学堂一期广播上也说过,古方虽多却苦于无后人敢验,于是便多是失传。

“那就试试。”

众人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裁定,便是夏桃也不敢相信,皱起了眉头。

这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哪里是这么容易便定论的?

“不用便是死,用了却还有一分机会。做与不做可能是一个结果,却总能给伤者一个生机,活者一份心安。去吧,越快越好。”

夏桃突然就有一份感动。虽然他未必对年氏有几分情谊,可他的决定却总是立世的警言。

太多次我们徘徊在做与不做,往往权衡的不是生死转折此等大事,不过是颜面可光、利益可保、安逸可在。

我们在乎得越来越多,付出得却越来越少,于是便在希望——止步——再希望——再止步间,无休止的徘徊、失落、自卑、渺小着。

也许,从今往后她便要承受一个生命消逝的沉重,却好过见死漠然的无为。我们做过了,才有收获;我们不做,便永远都只是守株待兔的投机。

于是,便坦然地忐忑。

天亮时,御医赶到,几针下去再吃了一幅药,血彻底止住了。白日里又是强灌下一幅药几碗药膳,到日落夕阳红极之时,雍亲王府的四格格诞生了。

胤禛出得室来,见那霞光如锦,渲染在身后之人愉悦的脸上。于是四格格得名:似锦。

年侧福晋死里逃生,虽只得了个女儿,却叫王爷极是高兴,当日抱着小格格便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据说茶水里参了可出血的芦荟汗,虽量不过几滴却是年氏的身子受不住的。这都是李氏身边一个婢子招供的。

那李云霞失势之身本是想寻个近乎沾沾年氏的身家,却不想由此惹了从未有过的是非,累得她终康熙朝再没能出得所居西居。因着投毒之事,连见一眼亲子三阿哥都只是逢年过节才能得的恩典。

开始数月,西居还时常传来李云霞的哭诉、冤念。再往后,便什么也没有了。奴才、婢女们便料想李侧福晋此次是心灰意冷再难意动了。

夏桃也听过她的哭冤诉,透过高高的院墙从那一端传来。也曾有义愤填膺地骂世,也曾有情意绵绵的情初,也曾有恳恳切切的自醒,也曾有凄凄哀哀的求饶……

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久?又能有几多李氏的起起落落?

她本是株普通的矮杏,却偏要当那独压枝头的牡丹。

人群往往,几多痴人。为名、为利、为权、为人——不是他们,永远不知这一切值或不值?只存一缕唏嘘。

“在想什么?”看她一人坐在檐下看那绯红的枝头,胤禛悄悄来到身后。

“你相信是她吗?”

“……是与不是,还重要吗?”

“为什么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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