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在春秋晚期崛起,是因为其军队装备了锋锐的武器,这也极大影响了中原各国。吴攻陷过楚的国都。越也曾北上,在徐州与诸侯会盟,所以也算是霸主之一。 。 想看书来
从春秋到战国(4)
宋襄公在和楚大战的时候,不肯听名臣目夷(子鱼)的话,没有在楚军渡河时给予打击,而任由敌方过河后重整态势,最后落个完败的下场。不乘人之危的确是“仁”,却因此导致了自己的失败。人们讥笑他的“宋襄之仁”。这位宋襄公有时也被算作是五霸中的一位。宋国人是殷的后裔,而夏的子孙的封地杞则只是个年表中都没有出现的小国家。据说这个国家的人总是担心天会塌下来,于是就有了“杞人忧天”的说法。“宋襄之仁”也好,“杞人忧天”也好,亡国子孙总是易遭人取笑。
宋虽有目夷这样的名臣,襄公却不肯听他的建议而败北。吴有名臣伍子胥,获得了伐楚战争的胜利,最终却被处死,之后吴就无法抵挡越的进攻。因担心受到猜忌,越国名臣范蠡则在越王勾践灭吴后飘然离去,毕竟有吴国伍子胥的前例。
也可算作五霸之一的秦穆公,通过录用有能力的人才,国势强盛起来。然而在他死后,他的177名臣下被迫殉葬,因此受到后世史家的诟病。
在秦始皇的兵马俑被发现后,殉葬成了一个令人关注的问题。俑应该是殉葬的替代品,可能在秦国土地上,原本就有殉葬的风俗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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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详细罗列出春秋时代的争霸战,要理顺其中的关系也是很困难的。不过,虽然诸侯众多,但可以说主角是晋、楚两国。而其他诸侯则是围绕这两个超级大国,审时度势,时而合时而散。
为何晋楚如此突出呢?处于现在的山西省的晋可能和北方游牧民族有所交流,得以经常补充活力。楚也同样从称作蛮的南方民族那里长期获得了精悍性方面的补给。
吴越的登台意味着新武器的亮相。在此之前,战斗形式是驱车手、射手和指挥者在几匹马拉的战车上作战。不过,随着铁器的出现,兵士可以手持各种类型的锋锐武器作战,车战就转变成了步兵战。
车战的参战者仅仅是贵族指挥者和他的私人随从,而步兵战就可以从一般的庶民中征募。国家的每一部分人都在作战,于是战争就成了综合实力的较量。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使得庶民变得积极向上起来。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庶民的眼里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战争把他们带到外面的世界,同时也开阔了他们的视野。行军之旅中的战场体验必定给他们带来精神上的震撼。他们把这些体验传递给自己的家人——父、母、妻、子,于是民心向上的风气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从这个时代起,思想家的登台在中国接踵而至,上述的情形也是其中的一个背景。
社会的下层有对胜利的渴望,上层同样也有。春秋战国是竞争时代,为了获胜,必须集中一切力量。为了比邻国更富有,该怎么做呢?有人主张追求经济方面的实际利益,有人则强调精神层面很重要。
有优秀见解的人可以得到诸侯的任用。为了入仕就业和安身立命,有志于学的人越来越多。若与安身立命无关,人类的目标是什么呢?为了什么而活着?人生到底是什么?也有人沉浸在思索中。
春秋战国是个记录了涌现出的各种思想、学问的时代,这些远远比这段时期爆发的形形色色战争更为重要。
前文中已提到,东周前期被称作春秋,来自孔子所修编的《春秋》。《春秋》以鲁哀公十四年(前481)西狩“获麟”告终。“获麟”代表事情终结或绝笔,也来自这个故事。现在的《春秋》文本包含了哀公十四年以后的事,是孔子的弟子们补充的。
从春秋到战国(5)
司马迁的《史记·十二诸侯年表》结束于周敬王死去的甲子年(前447)。实际上孔子在两年前去世,所以后世的史学家将此解释为,司马迁将孔子之死看作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如前所述,战国是个篡夺的时代。超级大国晋被大臣们接管,而因为国家太大,国主又不能轮流来做,于是被三个大臣分割了。这样,赵、魏、韩三国诞生,晋彻底消亡了。北宋司马光(1019—1086)在《资治通鉴》中,把这三国正式被周王室承认为诸侯的公元前403年作为区分春秋和战国的时间点。曾是霸主——太公望子孙的封地齐,不久后也为流犯田氏篡夺。这时已经到强者们的时代了。
也可以叫做修罗的时代,在这个意义上,这个年代满载了人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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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形色色的人,展开了形形色色的思想,建立起形形色色的学说。史学家将之综称为
——诸子百家。
中国的思想都产生自这个时代。此后除了外来的佛教,基本上都只是对这个时代的继承、铺展、解释、改进,这种说法绝不过分。
不言而喻,最重要的当属孔子所开创的儒家。在展开论述之前,首先简要介绍一下孔子诞生前的状况。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春秋晚期是宰相的时代。这段时期没有出现优秀的君主,而优秀的宰相却层出不穷。这可能也是以下犯上的一种。因为竞争愈发激烈,无论如何,必须整顿国政才能使国家生存下来,所以必须对税收、诉讼、产业等现实政治加以妥善运营。因此,宰相的时代也可以说是实干家的时代。君主和上层贵族们沉迷于狩猎,沉湎于权谋,为宫廷内的权力斗争费尽心机。然而他们从不接触注重细节的实务,认为这些事情只是小吏们的工作。不过,进入残酷竞争时代后,这些细节变得尤为重要。
郑国的子产和齐国的晏婴就是这样的实干家。郑国一直有专出宰相的门阀,但子产的家族不在其列,可以说他只是旁系贵族出身。齐国晏婴出身则更低。两人和孔子生活在同一时代,比孔子年长。《史记·郑世家》中记载,孔子很尊敬这二人,在听到子产的死讯后哭道
——古之遗爱也。
意思是说,子产从来都把仁爱放在心中,这份仁爱不像现在的人那么轻浮。
郑是周幽王骊山被杀时殉职的郑桓公的子孙属国,洛阳迁都初期,郑是最靠近周王室的一个。然而,郑的社会风气声名不佳,甚至“郑声”都成了淫词艳曲的代名词。因缺乏努力,郑慢慢地变成了小国,到了子产的年代,已被困在大国之间,必须操心于生死存亡大计了。子产不得不做伏尔甘(Vulcan)式的政治家。
子产制造了“刑鼎”,把刑法条文铸到鼎上。不止是郑,这个时代的各国都没有成文的法令,全是根据惯例来断案的。把这些惯例变为成文并铸于鼎上的做法,是用来明示条文的不可更改性的。
至于刑鼎的目的,应该是要打压贵族的专横。若要使郑富强,就必须发展产业。郑的农民和工商业者不怎么工作,是因为辛辛苦苦工作的成果总是被地主或领主等贵族巧取豪夺。人民没有勤劳的动力,就不能指望国家能够富强。为此制定的成文法,正是要限制贵族的权力,保护生产者的利益。
也有人从德治主义的立场出发,反对刑鼎的铸造。晋有个叫叔向的人发来信件表示抗议,说如果有了法律,人们就会以此为保护伞,也会千方百计钻法律的空子,只要不触及法律就可以不用惧怕长上,如此等等,罗列了很多后果。 。 想看书来
从春秋到战国(6)
可见制刑鼎的子产是个法治主义者,但也不完全是这样。郑的国都发生火灾,定公欲祭祷消灾,子产对此表示反对,说
——不如修德。
这条忠告说,与其祭祷向上天乞求,不如考虑以人为本的修德。
虽然被德治主义的叔向批评,但子产自身也是一名德治主义者。然而子产与叔向相比,更是一名现实主义者。《史记·郑世家》说孔子会见了子产,并以兄事之,这应是司马迁的笔误。孔子第一次出鲁是他年满34岁(前517)的事,而郑国子产在五年前就已死去。不过,子产的以人为本、现实主义、德治主义得到孔子的共鸣和私淑,这一定是事实。
和子产并称、同样给孔子影响的还有齐国的晏婴。晏婴的出身比子产更低。据说他的祖先因在和莱夷的战争中立了功,而获得了食邑(领地)。不过社会地位并非相当于世袭贵族的卿大夫,而是卿大夫之下的士。既不是庶民,也不是贵族。
当时齐国有个权臣崔杼杀了君主庄公。其实庄公是因为和崔杼的妻子私通而被崔杼的家丁们杀死的。崔杼的家丁虽然也相当于是崔杼的主君庄公的陪臣,但对庄公没有君主的观念。他们说:“我们只是奉主公崔杼之命前来捉拿淫乱之徒的。”听到庄公死讯的晏婴赶来后,留下几句话
——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
这里有社稷贵于君主的思想,孔子进一步深化了晏婴的思想,在社稷之前加上了“天下”。春秋晚期还有十几个大国。孔子为了实现自己的思想——也是晏婴的理想,寻求路线的落实,并不拘泥于自己的故国,于是出鲁巡历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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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公被杀时,齐的太史(记录官)写道
——崔杼弑其君。
崔杼大怒,杀了太史。太史的弟弟还写同样的内容,又被崔杼杀了。然而太史最小的弟弟仍然坚持,所以崔杼只得彻底放弃了。《春秋·左氏传》说
——南史氏(地方的记录官),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
地方的记录官当听到中央的记录官因记录事实而尽数遇害时,就准备进京接班。当然他已抱有赴死的决心了。这个片段很好地阐释了中国人对于历史记录的执著,也反映出记录历史的专业集体业已存在。
崔杼的臣下劝他把硬骨头晏婴杀掉,崔杼说
——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意思是晏婴有民望,杀了他就得不到民心。据近代中国的史学家范文澜(1893—1909)考证,齐在吞并了莱夷的土地后,在渔业和盐业上大获其利。此外,最初用来指代铁的是“銕”字,一般认为这也是莱夷的地方产业。而在###莱夷中立有功绩的晏氏先祖获得了监管这些地方产业的职位。如果是这样,晏氏一族就可能掌握了渔业、盐业、造铁等团体。崔杼所说的“民”,可以具体解释为晏氏一族产业下的从业民。
人们开始察觉到集团的力量。此前的集体是村落等生活性质的,后来产生的集体有了职业性质。像史官们也有了自己的集体组织,这从崔杼的小故事里就可以看到。因为晏婴是大规模产业集团的首领,所以,甚至是敢杀君主的崔杼也不敢动他。
提到职业集体化,我想说的是,孔子也带领了这样一个团体。孔子的出身,按当时的观念,是比晏婴还要低很多的低层。《史记·孔子世家》中也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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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贫且贱。
著者史学家司马迁所处的汉代,儒教已成为国教。《史记》中天下之主为“本纪”,诸侯为“世家”,其他人为“列传”。既不是皇帝又不是诸侯的孔子,理应被列入“列传”才对,然而司马迁特别地设立《孔子世家》,这是崇高敬意的表达。然而他对孔子的出身又绝无任何粉饰的举动,这是继承了赌命书写崔杼弑君的齐国史官的传统。
孔子幼时丧父,母亲没有告诉他墓在何处。母亲死后,他总算是从曾参加过葬礼的车夫母亲那里打听到了父亲的墓处,这才合葬了父母。可能他的父母亲并不是合法的夫妻。
——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
如同《史记·孔子世家》中所述,孔子幼时玩过家家的时候就摆列俎豆等祭品,模仿葬礼和祭礼。白川静氏(1910—2006)推测孔子的母亲可能属于巫一类。
冠、婚、葬、祭的礼仪对这个时代的人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且一生中只有一次,所以人们希望能够根据专家的指导来实施。礼仪中一定要有音乐的伴奏。孔子异乎寻常地重视礼乐,深信可以借此保持人类社会的秩序。不妨视他为礼乐这一职业团体的掌门人。而要指导礼乐,不会读书写字是不行的。出身贫贱的孔子之所以能读会写,是因从事礼乐的职业而习得的。他也是一边教门人读写,一边自己开始学习。
孔子的伟大之处,在于他并不满足成为区区一名礼乐的职业者,而是有自己的理念。孔子把鲁国国祖周公的追求当作是自己的理想。周公把殷那样夸张的神人杂居的世界分割成天上和人间,把世间变为人类的世间。《尚书》中就记载了周公的理想,周代的礼乐也被认为是周公所定。
鲁国现状距离周公的理想相当遥远。周公的“礼”指的是秩序,而在鲁国,君主之力衰弱,同族的三桓氏——季孙、叔孙、孟孙——垄断了政治。三桓最有实力的季孙氏则是臣下阳虎掌握了实权,这种下克上的现实与周公之礼不合。孔子为君主权力的回归和周公理想的实现,参与了实际的政治。然而却失败了,他不得不离开鲁国。
如前所述,孔子意识到社稷之上还有天下。周公的理想不应局限于鲁。孔子的愿望是通过更强大的晋或楚实施他的理想,把影响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天下。所以,被鲁驱逐对他来说不算是伤筋动骨的挫折。十四年间他在各地流浪,游说诸侯。而当时政治形势很复杂,他甚至在陈、蔡等地差点遇害。
于是,孔子放弃了业已失败的政治活动,回到了故乡鲁国,倾力于弟子的教育和整理编纂《尚书》、《诗经》等工作。他的语录《论语》是由弟子们收集整理的,这本著作揭示了他理念的中心是“仁”。在解释“仁”的时候,虽然弟子们说法各异,但这是人文主义。怎样以人的身份存在,这是儒家研究的问题。
如果以“仁”为中心来考量一个人,诸侯和实际当权者中会有不仁,无名庶人中也会有仁。可能跟自己的出身有关系,孔子视人不以贫富贵贱为差别,他认为仁和不仁才是为人的衡量标准。政治要由近仁之人主导,正是孔子的观点,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