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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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情-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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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你刚才……便在这杳杳亭上面?”她脸上一黑,心中庆幸刚才没有失态,好言好语的打发阿姊走了。

他神情无辜地道:“紫星殿那片桂林被你占了,我总得再找个地方呆着,刚发现这里风景不错,没想到你就又来了,所以在下说,你我有缘,必定会再见面。”

说话间还对不远处的小宫侍颔首点头,这下不光宫女脸红,就连净了身的小宫侍也羞答答的抬不起头来。

阮梦华叹为观止,又对自己的定力很是佩服,很是嫌恶地道:“天下之大,难道只有这两块地方风景好?你干嘛不回自己家?”

“我家远在泉州,眼下暂居宫中太医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原来是太医院的人,阮梦华不以为意,皇宫里除了宫侍,只有太医院的男子偶尔可以走动。她非是没见过世面,初见此人夜现深宫,来去自如,知他定是武功极佳,江湖上有种功夫叫轻功,许多游侠儿高来高去使的便是轻功。不过她还没见过御医也会轻功的,当下觉得有趣,笑眯眯地问:“你知道紫星殿是我的,那你也一定知道我是谁,听了刚才和跟阿姊的话,是不是觉得我可笑至极,被人抢了未婚夫婿还拼命装大方?”

“哪里,丫头你仁心仁义,大公无私——我这么说你不会怪我吧?”他一口一个丫头,全然没有恭敬,似乎有取笑之意。

她倒不恼,浅浅一笑道:“自然不会,难得你如此有见地,但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

他眼角含情,大大方方地道:“叫我云澜好了。”

很有名吗?阮梦华堆起笑:“原来大叔你叫云澜。”

云澜脸上一僵:“我自觉年华正好,何来大叔之说?”

“太医院里那些医官个个仙风道骨,医术极高,若真比起来,你当然是年轻有为,嗯,年轻得很。”

以她的年龄和身份,叫他一声大叔那是便宜了他,而且这么着打击他似乎让自己的心情不断好起来,是了,一定是她受气太久,极需发泄出来,正好有这么个人送上门,老天爷毕竟还是公平的。

远处过来一行人,却是风华夫人同鸣玉带人来寻她,阮梦华端正了面容,掩去一切情绪,起身迎接出杳杳亭:“母亲来了,我以为母亲已和阿姊一同回府。”

风华夫人一脸爱怜:“我在紫星殿久候你不回,便想来再看看你,让她先行回府去了。”

眼下的情形确实是阮梦华值得怜惜一点,故而也重要了起来。她规规矩矩地答道:“劳母亲记挂,梦华贪恋这里的景致,就又多坐了一会儿。”

这边云澜却没迎出亭,只是含笑看着她生疏有礼地与风华夫人应对。

母女对答完毕,风华夫人抬步进亭,想看看是谁和自家女儿在一起,见是云澜她意外不已:“原来是云公子。”

云澜只是起身一礼:“风华夫人。”

阮梦华不禁诧异,小小一个医官见了母亲只是一礼,也忒托大了吧,而且母亲居然称他公子,有意思。

风华夫人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极是宽慰:“公子与小女梦华相识?”

“哪里,在下闲来无事,便在宫里转悠,偶然碰到令千金,便闲谈了几句。我本在想,不知是哪家的闺阁小姐入宫游玩,原来是风华夫人之女,怪不得才貌如此出众。”

阮梦华垂首不语,暗恨他不会说话,她平生最在意的便是自己容貌不及母亲与阿姊,偏此人要说她才貌出众,定是反话来着。

哪料风华夫人笑得更开心:“云公子过奖,小女眼下刚入住紫星殿,这几日我怕她不习惯,日日进宫来陪伴,若是公子闲暇,可否多多指点她,小女愚钝,即便是与公子闲谈也可受益。”

就让她一生愚钝下去好了,也好过被人摆布,母亲在想些什么她清清楚楚,情急之下开口道:“母亲,我好得很,云公子贵人事忙,怎可麻烦他。”

“梦华,你才回来,却不知云公子之能,他除了善用药石,可谓是不世之才,你要好好向他请教才是。”

从来她都逆不得母亲的想法,她叹了口气:“母亲说的是,不知云公子是否愿拔冗指点一二?”

一定是她刚才那声大叔得罪了他,一定是她不情愿的意图太明显,但听得云澜笑着答道:“夫人有命,不敢不从,再说以我这等年纪还能于梦华小姐平辈相交,实在是云澜的福份。”

“我看云公子不过双十年华,怎地说起笑话了?”

“不才已虚度光阴二十五载。”

“梦华今年十六,你与她才相差九岁,本当是平辈相交,梦华,你别总跟着太妃听戏,那些都是老人家的消遣,正经的多向云公子请教才是。”风华夫人趁机教导女儿离那个老太婆远些。

母亲不避嫌地跟男子说起自家女儿的年纪,让阮梦华无语,半晌点头道:“是,梦华记下了。”

至此阮梦华在宫里不再孤单一人,日日都能见到云澜,她不知他有哪里不同,但不光风华夫人看重他,仁帝也对他另眼相看,甚至允他在深宫里行走自由,有时阮梦华恶意地想,放这么一个人物在后宫,莫不是陛下长年专宠风华夫人,自觉太过对不住后宫的嫔妃,以至于自挖墙角,打的是让潇洒倜傥的云澜来慰寂那些个女人芳心的主意?

隔几日,慕容毅突然差人送来一盆花,古朴的灰石盆里开满了大朵大朵的淡粉色花朵,单论品种来说,已属上乘,难得秋日还开得这般绚丽。

沉玉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阮梦华没听清楚,想到以前都是她在打理那盆玉色烟花,于是闲闲地道:“老规矩,这花就交给沉玉,好在咱们不必再回杏洲,否则搬到船上也太费事了。”

鸣玉想得周全:“小姐,是否要回礼?”

阮梦华想到回礼,有些肉痛,前几天皇宫各处往这里送礼的可不少,收了就要回礼,大都是恭贺她搬入新居的,其中云澜还送了件礼物,她理所当然地没回他礼,直接该去哪还去哪儿。

她略一思索:“回什么礼,不年不节的,他送了这玩意来我还觉得闹心得慌,我们很穷的,还不起礼。”

“昨儿皇上赏下的东西里有几串南珠子,不如用作还礼吧?”

“你都想好了还来问我,算了,命啊,我就留不住好东西。”她长吁短叹,为意外破财伤痛不已。“你记得见到慕容毅,问问他这是什么花。”

等到鸣玉出去办事,沉玉磨蹭过来,揿怨道:“小姐,为何不把这盆花交与鸣玉,她比我心细,每日都要看管这些娇嫩的花叶,我也快和小姐得一样的病了。”

她坐直身子:“呸!乌鸦嘴,你家小姐我可没病。”

“真的,小姐,就是看时间长了,忍不住想把它们全部揪下来,一片片地撕碎抛弃,光是那样想就觉得舒坦。”

她不过是把好看的花瓣揪下来存在盒子里闻香,哪象沉玉一般彻底毁了,算不算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语气沉重地道:“沉玉,待云大夫来时,你可向他求一良方,速速根治这隐疾才好。”

沉玉哭丧着脸在屋子里转了几转,道:“小姐,有件事我一直没对你说。”

一提云大夫,沉玉脸上霎时有了光,随即又黯然,让阮梦华不得不心惊肉跳,瞧她一脸为难,莫不是与云澜有了私情?她颤声道:“说吧,连有了隐疾这事都能说,还有什么事得瞒着我?”

沉玉象是鼓足勇气,趁四下无人,轻轻在阮梦华耳边说了句话:“就是……那日大小姐带走的玉色烟花被我偷偷挖出来把根给剪了又埋好土给了她。”ZEi8。Com电子书

与云澜无关啊,那就好,这么长一句说完阮梦华先是吐出一口长气,随即又长长吸了口冷气——根都没了不死才怪!

她看了沉玉半晌,最后不死心地问:“你当真这么做了?”

沉玉指天发誓:“小姐,我哄谁也不哄你。”

如此忠心,苍天可表。

为什么沉玉会做出这种事来,简直是……太贴心了!她一向被阮如月欺压得惯了,居然会看不得她露出柔弱之态,做下这种事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可是阿姊好像很紧张这盆花,若是有什么不对……

沉玉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只有交待道:“沉玉,你千万别对人说起这件事,连鸣玉也不要说。”

虽然一向是鸣玉服侍得她最贴心,可有些事,阮梦华却是宁愿让大大咧咧的沉玉知道,也不想给鸣玉看出端倪。只因为鸣玉是从风华夫人身边派过来服侍她的,而沉玉则是从府里的一般丫鬟里挑出来的。

“我哪敢啊,鸣玉会撕了我的皮。”这事搁她心里好几天,有点后怕,今日讲出来好受多了。

见阮梦华沉吟不语,她小心翼翼地道:“那花很值钱嘛?小姐,我只是个丫鬟,没有多少银子的。”

“要是赔钱倒还罢了,只怕阿姊要这花另有缘故。”

若不是,她何必为了一盆花再入皇宫,还低声下气地求一个平日里不爱搭理的阿妹。会是什么原因呢?邵之思想要回去?邵之思犯不着找阿姊这么做。且不管玉色烟花如何,阮梦华尚在头疼另一件事,那便是云澜云公子,他借口风华夫人之命,总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面前。

见得多了,她无法再维持那种客气有礼的语气,或者说云澜云大夫有让她卸去所有伪装的本事,最后她已不客气地直指他自由出入皇宫却不避嫌,视皇家礼法与无物。

他却答此举全是为她:“丫头,你真是不知好歹,我早不想在这里住下去,可是陛下不让我走,你母亲又殷殷求了我来,总不能就此扔下你不管吧?我,是好人。”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干嘛扯上我?”他还是一口一个丫头,她却不敢当面再问他叫大叔,在心里暗暗叫了声大叔,啰嗦的大叔。

正与云澜斗嘴斗得痛快,突然鸣玉跑了过来,喘着大气不成声地道:“小姐,你快去!大小姐……大小姐带人要拿了沉玉走,我瞧她是气得狠了,怕会出大事。”

阮梦华心中一凛,怎地这么快就寻来了?

烟开兰叶香风暖(三)

未入殿门,阮梦华已听到几声喝斥,依沉玉的性子,必不会安安生生地任人摆布,反抗在所难免,看来还来得及。她在门外停了下,喘口气,进得门来看到母亲与阿姊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两名精壮的仆妇欲拉沉玉走,只是沉玉抱住殿中的柱子,跟那两个女人比起了力气。她鬓发散乱,身上的单衣被扯碎了几块,一见阮梦华进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出眼眶,却什么也没说。

殿中不太结实的物件如贡瓶、晶兽等已碎了一地,紫星殿的宫侍个个伏跪在地上,想是被风华夫人喝令不得起身。

好威风啊好威风,母亲愈发地惯着阿姊,竟纵容她到这里来了。

阮梦华忍了又忍,上前拦住那两名妇人:“住手!”

左首一名仆妇边使力边道:“梦华小姐莫怪,这婢子使坏毁了大小姐的物件,该好好惩治才是。”

她眼睛扫了扫满地的东西,轻轻“哦”了一声:“什么物件如此重要?”

风华夫人看了看阮如月,叹道:“梦华,你姊姊前几日把那盆玉色烟花带回去养,谁料竟死了,找人来看,才知道花根早被切掉,平日一直是沉玉来看顾的,不是她还有谁?我倒要问问,是谁给她的胆子!”

沉玉咬着唇一声不吭,只是倔强地抱着柱子不撒手,死也不跟她们走的模样。

阮梦华先不看她,对阮如月道:“阿姊,平时你可是请都请不动的贵客,为何这几日频繁入宫,你看看,这才不过几天,已进宫三次了。”

阮如月傲然道:“你以为我真想来这种地方?”

“不想也已经来了,怎么,这回又想要带走什么,带沉玉走?第一次是要邵之思,你我姊妹情深,我让给你了,第二次是要邵之思送的劳什子花,好,我也给你了。阿妹愚钝,着实想不出沉玉会跟邵公子有什么关系。按说你要什么有什么,为何偏偏要与我过不去?”

“你!我岂是你说的那种人!” 阮如月气得脸色煞白,衬着一身雪白的衣裾,更是让人心疼。

阮梦华淡淡地接着道:“那花死便死了,阿姊何必强求,再说人的命还比不得一盆花?”

她从没有一刻如此厌憎那盆玉色烟花,看高它的时候,绿色花朵就是稀罕物,如今想来,连棵菜都不如,菜还能吃呢。

“你知不知道那花有多珍贵?你又知不知道若是没了这盆花,邵老太君会不让我进邵家的门?”阮如月冷笑一声,她向来颐指气使惯了的,尤其不喜阮梦华,便又道:“该不是阿妹你支使沉玉这么做的吧?”

阮梦华立时反驳道:“我又不是先知,怎知你会来要这盆花,阿姊未免小人之心了。”

眼见着两姐妹便要吵起来,风华夫人不得开口:“梦华,怎么可以这样跟姊姊说话!”

“母亲要梦华说什么?若非你带了阿姊进宫,她又怎会胆大到来宫里拿人,紫星殿不是风华夫人府,沉玉进了宫便归宫中所管,”她顿了又顿,转身对着门口道:“怀姑姑,你说是不是?”

门外站着的正是眉头微皱的怀姑姑,她领着宫侍走进紫星殿,对风华夫人施了一礼方才道:“不知夫人今日进宫,老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怀姑姑免礼,我也是突然想起来找梦华有点事,刚好让姊妹二人聚一聚,你也知道,梦华刚回来便进了宫,她们姊妹间向来情谊深厚,下月初八如月便要出嫁,更是要多见几回的。”

姊妹间情谊深厚?阮梦华不禁笑弯了眼,上前扯住阿姊的衣角摇了摇:“阿姊莫要生气,梦华不过几句玩笑话,你别往心里去。”

阮如月扯了两下没有扯动,当着外人面不好发作,只得作罢。

风华夫人在殿门口扫了几眼,心中疑惑这老货怎地突然到来,口中却客气地问道:“怀姑姑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老奴才从内务府过来,想到紫星殿前日来报说是有些物件损旧,就进来瞧瞧,有什么该换的该扔的,老奴好早些换新的来。”她眼角一扫,装作才刚看到了伏卧在地上的沉玉,意外地叫起来:“哟,这不是沉玉丫头吗,好好地干嘛这副模样?还有这地上,啧啧,想来这些东西真的损旧不能用了。”

这个老人精,明明一进来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阮梦华强笑道:“没什么,丫鬟不懂事,犯了个小错,母亲想惩治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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