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革命:资本主义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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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的革命:资本主义的历史-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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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济分析家受到亚当斯密的影响,假定人类心理能自然适应持续的经济活动。韦伯只一句话就质疑了这个假设:“一个人生性并不渴望挣多少钱,只是单纯地想过自己习惯的生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才要多赚一些。”韦伯从一个有趣的现象开始了这个探讨:发达国家和新教教派的经济联合。他得出的结论是,“资本主义的精神”是16世纪新教改革意料之外的副产品。韦伯研究了改革者反对的天主教国家的形式和情感,详细说明了新教领袖如何教导真正的基督徒处处遵从上帝的旨意。他们把艰苦的道德观念播撒到传统社会的每个角落,用理性之刀切除了天主教的赘生物。韦伯表示,清教徒把道德和理性带入工作世界,改变了人们的习惯。清教徒给工作涂抹了宗教的色彩,遭到了贵族的否定。新教传道士总是向人们不停灌输的观念是,每个人总是晃悠在需要救赎的悬崖边缘,这引发了极大的个人焦虑,也吸引人们把目光投向了天意,信徒们开始仔细探寻上帝在每一事件背后留下的线索。经济繁荣经由人们对日常生活的严密考量,变成了神旨的体现。韦伯说,这些都在不经意间把男男女女变成了推动经济发展的主体。
第8节
    新教的所有召唤都在赞美上帝,它中断了宗教惯常的仪式安抚,成了现代的原型和传统的敌人。韦伯确切指出了先前有关资本主义历史讨论的错误之处:因为这些讨论始于一个未经检验的前提,即假设男男女女都急着除旧迎新。分析家把当代价值观投射在过去,并没有认真研究人们的动机。他们自以为,即使需要改变态度或参与令人不快的活动,但如果有希望能赚更多钱,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积极回应。这些推理从这样的假设出发,扫除了资本主义如何在西方世界取得胜利的所有中心难题。

    韦伯否定了斯密,因为斯密认为人们存在的交易与交换的自然倾向无法控制,韦伯还批评了马克思,因为马克思假设在资本主义市场出现之前,市场心态就已存在。斯密把每个人都形容成资本家,他们在市场的物质回报的驱动下,不断寻求自我完善。资本主义正是因为人类这一可靠的禀赋,才可以在合适的时机出现。马克思虚构了一帮逐利的人,他们非常有洞察力,可以在脑海中勾画出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韦伯把斯密意指的不懈的经济努力归为一种特殊的行为方式,这种行为方式需要解释,而不能认为是理所当然。

    研究的影响

    这些强大的思想家——斯密、马克思和韦伯——对后续有关资本主义的分析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作为一名学者,我一直着迷于经济发展如何改变了我们对物质世界的看法,如何改变了我们看待自身以及工作和生活的方式。虽然我学习了所有这些主流理论,但对我影响最深的还是韦伯,他强调资本主义形成的偶然因素以及意想不到的结果,他也尊重文化和智力特征在历史中扮演的角色,这些都深深地触动了我。我也把自己与当代意识形态的连续体统一了起来。我是一名坚定的左倾自由主义者,有时自相矛盾,但自由主义者的神经仍时刻紧绷。我始终对先进的政治怀有浓厚的兴趣,我相信某个信念正在不恰当地左右我们,而资本主义是个独立的制度,参与者的特征和特定的社会目标并不会影响它。经济的力学模型总是强调无私的意图,但实际上削弱了我们在已有选择范围内的理智的思考能力。

    1967年,我还在圣地亚哥州立大学教书,就是在那里,我迂回地接触到了资本主义的历史。所有圣地亚哥州立大学的美国历史讲师使用的都是同一本基础入门教程。这本书的内容很主流,包括清教徒在新英国一连串的布道,包括托马斯霍布斯(ThomasHobbes)的《利维坦》,约翰洛克(JohnLocke)的《政府契约论》,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托马斯潘恩(ThomasPaine)的《常识》、《联邦党人文集》等,它用一组数据展示了现代社会思想的起源。

    教学是揭露无知的伟大开端。你边听别人的演讲边做笔记时,一切似乎并不困难。可当搞清楚过去的任务落在你肩头时,差异和不合理的推论就会亮起危险警示灯。我在涉及“人性”的定义中很快发现明显的异常。人性是18世纪进入公众讨论的一个术语,我们从未审视过有关人性的想法,因为它似乎是社会的常识性概念。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友谊、婚姻和育儿,我们对人性的理解几乎囊括了一切。我的教学还出现了一个问题,如何解释17世纪人性的根本变化。我们早期选择的教科书中,清教徒的布道词和伊丽莎白(Elizabeth)的戏剧集总把男男女女描绘得轻率又任性,再不然就是些彻头彻尾的恶棍。但是往前快进一百年来看,人类心理学的基本假设已经发生了蜕变。

    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有一些关于人的新观点。斯密认为自己的人性观点很合理,他说:“迅速保存的原则是我们不断改善自身条件的需求,这种需求一般是平稳的且不带任何感晴色彩,自我们从娘胎出来,直到走进坟墓都挥之不去。”他讲到“每个人为了改善自身条件而付出的始终如一的、恒常的和不间断的努力”。我想知道亚当斯密如何得出这个观点,认为人完全理性且会自我完善。当然,这和莎士比亚创造的人物以及清教徒信仰“亚当的堕落是我们所有人犯的罪”并没有相似之处。我在英国轮休了一年,成了大英博物馆的常客,我在那儿阅读了一个新流派的著作,它们最早出现在17世纪20年代,是宣传页、经济短文、传单和建议书等贸易方面的文字记载。顺着这些贯穿17世纪的书面记录,我找到了丰富的线索,可以打破关于人性的传统看法。我发现大多数作者总是把他们的政策建议与有关人类倾向的主张或通常所说的自然法搞混。
第9节
    资本主义也是文化体系

    经济体制不会孤立存在,它总是与国家的法律和习俗紧密联系。尽管资本主义依靠的是个人意愿和个别选择,但这种关联仍存在。经济一直影响着社会,而社会习俗反过来也引导了人们的欲望和野心。社会惯例决定了家庭规模,而家庭规模又影响了种群动态。无论是地主,还是农民,无论是贸易商,还是制造商,他们在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是纯粹的经济参与者,他们都有复杂的社会需求,并且在社会中扮演着各种不同的角色,他们是父母、国民、邻居,也是教会、政党或志愿团体的成员。当代的企业家、公司高管、银行家以及股票和债券的大股东在财务上拥有共同的利益,特别是他们都想使资本免征税并使企业免受监管,我们因此可以把他们看成某种资产阶级的构成。然而,即使这样一群人也不会只是资本家,他们还是父母、运动员、枪支所有者、天主教徒、福音派新教徒、匿名戒酒者协会(AlcoholicsAnonymous,简称AA)会员、美好生活的爱好者、自然主义者、环保主义者或者艺术赞助人。≈米≈花≈书≈库≈ ;www。7mihua。com

    这本书的基本论调之一是,资本主义并非不可阻挡、不可避免,它也不是注定出现。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小题大做?为什么还要坚持认为资本主义的种子不是在中世纪生根,资本主义的心态不是与生俱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因为这些概念不正确。资本主义一旦违反了传统,强大的推力就是它必然在人类舞台上出现的主要原因。

    如今,抗拒资本主义方式的社会似乎很反常。然而,欧洲实际上也偏离了全球基准。更重要的还有一点:我们不应该把第一个实现资本主义转变的国家当成其他国家与地区的模板,因为发展的过程永远不可能被复制。英国最先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而其后采用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国家并不需具备实现首次突破所需的相同的品质。这也适用于现今走入资本主义的国家,复制和创新并不一样。

    因为资本主义在英国萌芽,所以进入人类历史的农业改良、全球探索和科学进步等资本主义方式都带着英式口音。18、19世纪,很多国家都追随英国的脚步,走上了资本主义的强国之路。换言之,市场经济对非英语国家保留了一丝异国气息,资本主义是第二语言。英国的邻居和对手除了模仿它别无选择,这也就是18世纪法国人惊叹的英国奇迹。其他国家严丝合缝地发展出了自己的资本主义变体,往往使某种风俗习惯避免了资本主义规则的冲击。随着西欧人去非洲、中东、印度和东印度群岛开采资源,资本主义也被强加给了那里的人民。还有一些人,比如北美和南美的原住居民,当欧洲人威胁到他们原本的生活方式时,他们就开始撤退,慢慢变成了故土的陌生人。

    资本主义是历史的发展,而不是普世原则的发现,意识到这一点使一个观点更加清晰: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经验是独一无二的。其他国家的发展潜力还有待发掘。资本主义作为经济制度影响了整个社会,每个国家都以自己的方式在改变它的价值观和行为。所以在资本主义的历史上,文化、偶然性和威权的角色也很关键,不应该被掩埋。每一代的市场都在变化,所以资本主义的发展有各种可能。

    资本主义在推力的作用下夺得了冠军奖牌,也在前进的过程中坚持了自然品质。所有文化都很自然,依靠的是人们天生的品性,还有人们滋生的许多潜能。并非人类所有的特质都能在每一种文化中发挥作用。文化是选择机制,可以挑拣不同的人类技能和习性,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为某个群体糅合成独有的方式。生物学、表观遗传学的新兴领域研究了在特定环境下,人类的某些基因如何被激活,又如何遗传给后代。如果没有环境的触发,基因是惰性的。这说明生物学和文化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交互,远远超出了我们熟悉的遗传与环境的关系。所有的人都是自利的,但什么能引起他们的兴趣更多地取决于他们所处的社会。

    我们目前的经济分析方法掩盖了经济与社会、文化之间的联结。专业的经济学家总是利用数学精度来分析资本主义。他们构建数学模型解释了市场行为,却往往忽略了社会关系集结势必产生的混乱。所有经济学家精准预测的前提假设都是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其他一切保持恒常——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哲学家用“物化”这个词表示要把某个概念具体化,而不只是谈论方式方法。经济学家的课题总是在说单一的事物,而不是作为整体的风俗、习惯和体系。我认为这存在危险,也希望自己不要靠得太近。我用“资本主义”作句子的主语时,始终把资本家看成企业经营者,他们利用自己的资源开办企业,组织业务集群,一心想通过生产获得回报。
第10节
    你们读了这么多定义一定觉得昏昏欲睡,可是为了铺垫后文,这一段的枯燥其实很值得。我还想进一步区分资本主义推进和随着旧制度出现的不同现象。人们指责资本主义带来了社会弊病,长久以来造成了极大的痛苦。说到这些,“《启示录》四骑士”——战争、饥饿、瘟疫、死亡——会立即浮现在我们的脑海中。毫无吸引力的个人动机以及贪婪冷漠的性格往往投射在资本家的身上。贪婪几乎和《汉谟拉比法典》一样古老。资本主义是第一个依赖贪婪的经济制度——至少亚当斯密说过,资本主义取决于人们改善自身条件的欲望。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资本主义真是该死的诚实。不过贪婪也可以让企业家处于劣势。资本家一直很贪婪,但是资本主义的显著特点是其惊人的创富能力。这些财富的力量改变了传统社会,并持续使人类社会取得非凡的成就。

    资本主义改变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最惊人的是它对女性的影响。资本主义利用两波浪潮颠覆了女性的生活,第一波是虐待,第二波是解放。每个国家工业化的初期,女性都会被带出村舍和村庄,被扔进工厂车间完成每天12~14个小时令人肌肉酸痛的乏味工作。以前,这种长时间的劳动对她们来说既不必要也不需要。

    第二波浪潮是始于19世纪的避孕技术。高生活水平和低生育率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妇女因此受益。今天,在资本主义家园里,夫妻生育的孩子甚至不能支撑国家的人口结构。女性几乎和男性一样,也进入了每个行业细分的劳动力市场。出生率仍在下降,为了适应父母都在外工作的家庭,婚姻的角色也在慢慢调整。

    资本主义的特点不是剥削,而是创富。只是由于资本主义的经济实力和全球影响力,剥削可以算是它鲜明的特征。这个创富的制度给损失惨重的冒险和人类的歹毒行为创造了环境,而且有时还鼓励它们,如果没考虑这些冒险和恶行,我们也不会颂扬资本主义制度的好处。资本家和政府主持了资本主义事业,却无法一肩挑起《启示录》预言的人类灾难的责任,当今的许多弊病在历史上也一直隐隐作痛,尤其是那些成功背后固有的顽疾。引发工业革命的发明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化石燃料,开始是煤,后来是石油。这极大地扩展了生产范围,打破了经济的局限性,使土地不再只用来种植粮食和生产木材。时移世易,无情的革命加大了自然资源的利用,伴随而来的是环境不可避免的退化。“地球还能维持这些资本主义的成功吗?”成为迫在眉睫的问题。

    资本主义自16世纪开始,持续制造了一些紧张局势。稀缺处处存在的社会通常可以容忍极端财富的存在,而资本主义的创富能力过于突出,经济和政治权力分配的不平等又太过明显,因此饱受批评。如果社会存在不能解决温饱的风险,政府干预不难接受,但如果参与者拥有了最大自由度,制度可以很好地发挥作用,那么政府干预就不会再受欢迎。缺乏政府调控的市场经济致使繁荣与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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