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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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卷-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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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香道:“那还请柳眉姐姐委屈一下,跟听风一起当当瑞香的随侍了。听风,备马车。”

作为白虎营的营长,云衡的府邸虽然并不宽敞,但也算得装潢精致用心。白虎营专职训练军犬,云衡身为营长早已不需日日到犬营里去,在府里处理公务却是常事。

管家为瑞香通报后不久,云衡便亲自迎了出来:“原是平靖王爷驾临,失敬失敬,快里边请。”

“云伯伯说什么客气话,真是要折煞瑞香了。”瑞香回礼,“云伯伯近日可好?”

云衡吩咐侍童奉茶,稍稍打量了跟在瑞香身后的两个丫鬟一眼便不再在意,听瑞香发问,道:“还不是老样子。王爷你一向身子不好,最近可有好转?”

“自然还不错。”瑞香笑道,“客套话就别说啦。云兄出征去了北疆,阿翎也不在家,瑞香想着云伯伯该寂寞了,便忍不住想过来看看伯伯。”

云衡一怔,拈着胡须,摇摇头,叹了口气。他的那个女儿从小主见大,性格强,做什么也管不了。而她长大了,逐渐能独当一面,虽然他也曾深深为这野丫头的嫁人问题伤脑筋,然而女儿渐渐是无法圈在自己身边了,他也不再过问她在做什么。那日皇上夜召他进宫,跟他说起阿翎女扮男装混来了个驸马时,他简直眼冒金星差点昏过去,然而事到如今,除了默默答应,默默把这秘密死守下去,却有再无他法。

“云兄是一等的人才,北疆之行绝难不了他,云伯伯放心吧。至于阿翎,她也是自由散漫惯了。”瑞香隐晦地说道,“云伯伯还是自己保重,等他们归来,便是天伦之乐了。”

“王爷说的是。”云衡心知此事只能当成自己的外甥远征女儿远行,无奈地回答。

“对了,云兄出征之前,可曾带了府里的人出去么?他一人独自远行,怎么说带个熟人在身边,也好有照应。”瑞香端起了茶碗,漫不经心似的问。

“阿……习之他向来闲云野鹤,也不要人服侍。只在前不久收留过一个寡妇,两人却似乎是一见如故,习之常常与她一起读书评诗……不过那寡妇终究只是寡妇,无论如何也不能带去战场。”

瑞香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却感觉柳眉温暖的手悄悄搭在了自己背上以示安慰,定了定神,道:“哦?云兄居然能和位寡妇一见如故?这么说那位寡妇定然有过人之处。那位寡妇在哪里?我倒想见见了。”

“是么?”云衡笑道,“茗风,去叫柳娘过来。其实就是一个长得善眉善目的寡妇,会读书,也识字,听阿……习之说,似乎文采还很好,大约曾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家道没落了,也甚是可怜。”

“她……姓柳?”瑞香只觉搭在他背上的柳眉的手倏地握紧,忍不住问道,“柳树的柳?”

“对啊。”云衡有些莫名,“这姓很少见么?”

“不,只是想起一位同姓的故人。”瑞香急忙答道,举起茶杯遮住了脸。

战歌北疆 第五章 柳娘

“老爷。”一个温婉而和顺的女子声音说道。

“柳娘来啦。”云衡随口道,“过来见过平靖王爷。王爷听说你跟习……习之感情不错,想见见你。”

“是。”那女子从内堂转了过来,身形修长,确是个美丽少妇的模样,头却一直低着,到了瑞香跟前,膝盖一屈便要跪下,却见那少年身后的一个丫鬟抢上来扶起了她,道:“我们王爷不喜俗礼,这只是普通拜访下云大人,不用多礼。”

瑞香对柳眉突然的激动有些不解,也只得顺着她说下去:“不错,这些俗礼就不用了,柳娘……请坐吧,不必拘礼。”

“是,多谢王爷。”柳娘低眉顺目地回答,过去安静地坐在了边上。

她总是不肯抬头,瑞香怔怔看了她一会,转眼见小厮又端茶上来,接过茶碗,向她递过去道:“柳娘也用茶。”他故意将茶碗举得高高,柳娘无奈,只得抬头去看茶碗在何处,恭敬地伸手接过了,仰起一张清秀却显平板的平凡脸,道:“多谢王爷。”

瑞香侧目去看柳眉,却见柳眉愕了一愕,皱起了眉,朝他摇了摇头。

不是明瑶长公主么……瑞香略略惊讶,还是温和地道:“柳娘是哪里人士?听口音却是京城人士,只是又有些生硬。”

柳娘木木地道:“我是京城人士,不过一直居于京城边上,口音跟京城人还是有些区别,我只是没见过世面的粗鄙人罢了。”

“听说柳娘会读书识字,已经很不错,万万算不得粗鄙,我欣赏得很呢。”瑞香道,“能让云兄刮目相看,想必在评诗上有独特的见解,瑞香反而是个粗人,倒突然有句诗,想让柳娘指点指点。”

“贱妾惭愧了。”柳娘低声道,“请问王爷想问哪一句?”

瑞香手指轻扣桌面,半晌,才低低吟道:“明朝驿使发,瑶水闻遗歌……”这两句诗原不是一首之中的,瑞香将这两句拼凑起来,却是暗含了明瑶长公主的名字,亦暗指了明瑶长公主当年远嫁藏仪时的情形。

柳娘脸色不变,平静道:“这两句诗本不属同首诗,然而王爷巧思将之拼凑起来,却也算得浑然天成。不过这两句诗本属平常,在原诗中也不是用来出彩的,王爷这样一拼,但求平顺而已。不过,却有另一份隐隐的苍凉之意,于平淡中见功力,的确是好句。”

“柳娘果然熟读诗词,这样胡乱拼凑的两句诗也逃不过你的眼睛。”瑞香笑道,“瑞香拜服。”

“柳娘惶恐。”柳娘站起来鞠躬,转身向云衡道:“老爷,后院的绣活儿还晾着,柳娘想告退了。”

“王爷跟你既谈得投机,绣活儿就不急忙了嘛。”云衡道。

“柳娘还会绣花?”瑞香挑眉道,“不知我有幸见识一下么?”

柳娘微愣,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幅绣帕,道:“柳娘献丑了。”

瑞香接过,但见绣帕上绣的是小小的一枝寒梅,枝干遒劲,花朵明艳,绣工甚是细致。便赞道:“柳娘果真是秀外慧中……我的一件春衫上一直想要绣点东西,柳娘愿意受累帮我绣上么?”

“王爷抬爱,柳娘自然不敢推辞。”柳娘顺目道。

“那我明日就差人将那件春衫和要绣的花样子送来。”瑞香说着起身,“云伯伯,瑞香叨扰了,这就告辞了。”

“王爷走好,有空常来。”云衡客套地说了几句,将他送出了门去。

直到上了马车,瑞香才缓缓道:“柳眉姐姐,真的不是明瑶长公主么?”

柳眉摇头:“无论相貌、声音还是身形,都不是。长公主的绣工也不是那样子……除非她易了容,改了声音,那幅绣帕不是她绣的。”

“我仔细看过了,她没易容。”听风插嘴道,“脸上并没有贴上什么东西,很干净。”

“是么。”瑞香淡淡地应了一句,转头看向了车窗外,轻描淡写似的说道,“柳眉姐姐,你当时那么惊慌失措地冲上去扶住柳娘,是怎么了?”

柳眉一愣,微微窘迫,半晌才道:“我是想,若她真是明瑶长公主,便是王爷的皇姑姑,实在没有长辈跪晚辈的规矩。长辈跪晚辈,那是要折寿的啊。”

瑞香安静地听着,之后,良久,才轻飘飘地答了一声“嗯”,便不再说话。

柳娘向云衡告退,缓缓走向内堂,起初还走得稳当,等到了内堂终于忍不住发起抖来,直奔向自己的卧室,颤声道:“公主……公主……”

她房内却有一个女子握着毛笔坐在书桌前写着些什么,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身躯微微颤动,努力平静地道:“怎……怎么?”

“公主,我见到他了。”柳娘脚一软,倏然跪下,“公主,王爷他……他长得那么大了,那么好看,那么像……”

“柳絮。”那女子的声音隐隐发抖,“柳絮……”

“他还说,明朝驿使发,瑶水闻遗歌……”柳娘竟然忍不住落泪,“公主,他竟是记得的,您这么多年的苦楚,这里的人都不记得你了,从来没有人想起当年那个远嫁藏仪不能回家的公主,从来没有人记得明瑶长公主是为了谁牺牲,为了谁受苦,但是,他是记得的!”

“柳絮。”那女子转过身来,是一张清丽却带了风霜的脸。她弯腰抱住了柳娘,“柳絮,他是个好孩子,我一直知道的……他是好孩子……他现在怎么样,当年我抱他时他还那么小,那么轻,我一直担心他活不了,可是你说他长大了……”

“公主,王爷看起来身子是比平常人弱,似乎有些先天不足。”柳娘哽咽着说,“但是他又聪明,又温和,对下人也没一点架子。公主,你实在该去亲自看看他。”

“不,他是好孩子,所以我不能害他。”女子黯然却坚定地道,“有些事他不能知道,我也不可以让他知道。我自己的罪孽已经够重够多,不能再害他跟我一起背负那些沉重的罪……”

战歌北疆 第六章 生辰将至

回到平靖王府,瑞香由听风扶着下了马车,信铃立即跑上前,道:“王爷,今天宫里的林公公来说王爷的生辰在腊月初四,也没几天了,皇上正准备给王爷祝寿,说往常都应了王爷平平常常过了生日,这次是二十岁生日,还要去宗祠进行加冠礼的,不能马虎。好像说要请戏班子,问问王爷的意思。”

“啊……我没什么意见。”瑞香愣了一下,“一切听从父皇安排就可以了,林公公走了么?”

“王爷这么希望老奴走么?”一个吊高了的太监声音似笑非笑地道,“老奴今日来得巧,才跟信铃没说上几句,王爷就回来了。敢问王爷这是打哪回来?”

“我想着云伯父一个人挺孤单,就去探望了一下。”瑞香笑道,“林公公既然还在就别在这院子里站着,快请进用茶。信铃不懂事,可怠慢了公公。”

“王爷客气了。”林公公细声细气地应了,随着信铃进了屋子。

瑞香府里一向冷清,用以待客的客厅更是一派冷清,如今即便是多了几个人,也还是冷冷得没什么温度。

“父皇这次怎么兴起了要请戏班子的念头?”坐定了,瑞香问道。

“本来皇上也一直在伤脑筋要怎么给王爷祝寿才热闹。前些天把请柬发出去了,往日里从不来京城的颖王殿下这次居然允诺说要来,信中说因为听说京里有个叫玉砚堂的戏班子唱戏非常不错,想顺道来京里听听看。皇上一时高兴,就想多顺顺这位殿下的心意,也就趁了王爷您的寿筵……”林公公撇着浮在茶面上的茶叶,轻轻地说。

颖王……要来?

除了信铃,瑞香等人全部怔了怔,瑞香良久才开了口:“怎么颖皇叔这次倒想来了?”

“这个老奴可不知道。”林公公笑道,“只是颖王殿下当年就是不拘的性子,先皇也拿他没办法。他说怎样就怎样,可没有定数,咱们都是奴才,更摸不准殿下的心意了。”

“嗯。”瑞香低低应了,道,“那我没有意见,一切听凭父皇高兴就是。我若能让父皇和颖皇叔开怀一笑,也算尽孝道。”

“王爷真是明事理的人。”林公公赞着,站起挥了挥拂尘,“那老奴这就回宫复命了,王爷一切多保重。”

“多谢公公。”瑞香起身送他,却见他忽然又转了身,道:“对了,原先皇上赐给王爷的水沉香屑,王爷似乎用完了,皇上叫老奴带了一份过来,交给信铃了。王爷用着还喜欢吧?”

瑞香手腕一沉,抓住了一下要蹿上前去说话的听风,示意她别轻举妄动,笑吟吟地道:“喜欢,那香味很是纯正,闻着叫人舒服。多谢父皇赏赐了。”

“嗯。”林公公转身,信铃看了一眼瑞香,跟着送了出去。

“王爷!”听风蹙起眉,埋怨似的叫道。

“没关系,反正有你在,麻烦你多注意一些,给我多开些补充的药物就可以了。”瑞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转向柳眉,道,“柳眉姐姐……”

柳眉点头,知道瑞香在想什么,说道:“颖王这次来……实在让人很容易将他跟藏仪的进犯联系起来。”

颖王的封地是北境处的云阑城,而如今北疆藏仪正蠢蠢欲动,这种时候颖王更适合做的,似乎是留守北境,助边防军一臂之力。突然回京城,难以让人不猜测他的用心。但是,回京城来,又能够做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戏班子?

瑞香揉了揉额头,道:“罢了……等颖皇叔真的到了再说吧。柳眉姐姐也出来很久了,伊统帅不会担心么?”

柳眉被他说得呆了呆,蓦地一跺脚,竟是连告别都来不及说,赶紧转身冲了出去。

瑞香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将手中的暖手炉一扔扔给了听风:“听风,帮我加点炭,试试新的沉香屑好了。”

听风张嘴,闭嘴,张嘴,闭嘴,循环了好几次,还是不甘心得嘟嘴,说道:“放放放!你真是嫌自己身体太好!……罢了罢了我劝不了你,那我帮你找只鸽子下锅去。”

“鸽子好啊,要好好用来煮汤,煮得味道次了我可不要喝哦。对了,听说蜂蜜也很补元气……甜甜的。”瑞香笑眯眯地说着,换来了听风一个白眼:“我知道了!我现在非常怀疑你执意要用沉香屑是不是因为谗那些东西才故意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啦,听风真聪明。”瑞香坐回位子上,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微微闭起眼,“去吧。”

“要睡觉回房。不许在这里。”听风皱着眉数落。

“我不睡,在这等开饭。”瑞香笑着说,“怕我在这里不知不觉睡着的话就赶紧去准备午饭。”

“是!”听风含着笑瞪他一眼,匆匆跑开了。

瑞香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仰头靠上了椅背,微微闭眼。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都来不及理清思绪。

阿翎去了北疆,明瑶长公主疑似出现在云府,真去看时,却并不是她。那个柳娘,若是与明瑶长公主有些关系,那么明瑶长公主带去藏仪的婢女,柳眉也没道理不认识。若她与长公主没有关系,阿翎又是从谁那里知道流媚此人来自藏仪?或者说,柳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接着,颖王从北回京参加他的寿筵,还要听玉砚堂的戏——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或者,他回京城,真的与藏仪有所联系?而他来京城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与玉砚堂有关系么?

还有很奇怪的一点——

柳娘向自己下跪时,柳眉慌张地上前扶住她,那个神色,既是害怕又是担心,还带着一种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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