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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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卷-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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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听风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明白,“为什么要怕?不是听风做的。王爷是说听风怕死人?听风的师父会给人看病的,但是也有死在师父那里的病患,听风见过死人。”

“呃……”瑞香这下倒是很无语,听风的心思单纯,又从未遇见过这种事,只以为“没做过就不用怕”,却不知这种事,没做过才更加可怕。他半天才继续问,“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如何么?”

“嗯,我告诉了罗公公你的意思,就去御膳房端了一盘玫瑰茯苓糕跟着罗公公一起去。玉砚堂呆的地方很小,一屋子人挤在一起,有一半人已经化好了妆不再吃东西,还有一半大约是不用出场唱戏的,就和班主一起在吃饭。罗公公说要他们准备一下上场,他们应了,我心想我这点心却是去慰劳等会不出力的人了,但是戏班子总是班主最大吧,就在罗公公指点下将那盘糕点放在了班主面前。班主也不谦让,拿起来就吃,边吃还边吆喝着化妆好的人们准备上场。接着便有几个人去拿了戏服换上。班主站起来说了一会子话,大概就是这是为皇上唱戏,大伙儿打点起精神来,出了差错就没命了之类,他们正准备一起去台子那边,走了没几步,班主却忽然倒地不起,嘴里也不断涌出血来。我连忙检查玫瑰茯苓糕,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打翻了很多盘子,我一直盯着那些混在一起的菜想总要辨别一下有没有毒,混起来了可怎么办……之后罗公公就去禀告皇上,再后来就有人把我带来这里了。”听风努力回忆着说道。

瑞香和颖王不由得相对看了一眼,哑然失笑:原来罗清所说的“小丫头已经吓傻了”却是这么回事,阅人无数的罗大总管还真是低估了小姑娘的神经强悍度。

“那么那糕点里有没有毒?”瑞香问道。

听风想了想,道:“看上去并没有。我用银簪沾过,银簪没有变黑。看那班主的死状,应该是中了不怎么高明的毒,银簪遇上理当变黑才是。”

那就奇怪了。听风熟知药理,连稀有的冰兰都认得出,她说的多半不会有错。瑞香皱眉,既然糕点里没有被下毒,想来是桌上的菜出了问题。可是那么多人一起吃一桌菜,为什么偏偏班主出事?

“听风,那种毒药是不是发作很缓慢,比如说……”颖王忽然插嘴,“班主在吃饭前吃过的什么东西,到那时才发作?”

听风道:“的确是发作很缓慢,不过这时间却不好说……发作快慢还要看中毒的深浅,当然……也有可能是颖王爷您说的那种情况。”

“这么说需要去查查班主之前吃过一些什么东西。”瑞香道,“可惜的是所有糕点和菜肴都混了起来,无法证明糕点中没有毒……”

“这样吗……”听风略略失望,道,“那么这是不是说,我得在这里多呆段时间?”

“或许。”瑞香说得模棱两可,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脑袋,“要查班主之前吃过的东西可并不容易,也许要很长时间。”

听风重重地点头,道:“那王爷你在家里要好好的,别跟信铃闹脾气,能差遣他的就别自己动手。”

瑞香一怔,莞尔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在跟信铃闹脾气?”

“你好久都没怎么理信铃了,很多事都只叫我做。”听风轻声说,“而且很多事都不和信铃说,走来走去也很少带着他……”

瑞香没料到这粗心大意的小姑娘也有细心的时候,可惜她并不明白更加复杂的事情,只能看到表面——王爷跟信铃闹脾气了。当下安慰道:“别担心……我没有跟信铃闹脾气,我待他,与以前一般无二。只是有些事不适合他做。”

只是很多事由不得他去选择,也许离信铃远一些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他一早知道,信铃是个好孩子,对他也好,但是……很多事无法改变,比如血统,比如……爱或者恨……不能带信铃进宫,也只是因为,信铃跟某些人的遇见,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风乖乖地点头表示答应,瑞香又嘱咐了几句其他,便和颖王一起出去。

走出了女牢,颖王忽然道:“她说糕点里没有毒,你信么?”

瑞香淡淡道:“我信。”

颖王忽然笑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提审听风,只怕陆常不会信。到时,大理寺的酷刑,听风受得了么?”他说完,仿佛颇有兴趣地看着瑞香的反应,而瑞香只是一笑:“颖王爷不知道么,听风连户籍都不清楚,父皇和陆常都是极重规制的人,审理案件时,案犯的姓名、户籍是重中之重,流民与平民所受的处罚是完全不同的。光调查听风的户籍就够拖上三五天,又何谈酷刑加身。”

“三五天之后呢?”

瑞香静静地看着他,轻声却傲然地道:“三五天后,我定已让凶手伏法。”

战歌北疆 第十章 殷殷

“玉砚堂当时在场的人全都录下了口供,都在这里。王爷请过目。”陆常捧上案卷,恭敬道。

此时天已经大亮,钧惠帝与颖王都相继离去,瑞香独自留下来说要仔细问问案子,钧惠帝便也允了他,吩咐陆常不得有所隐瞒。

瑞香笑笑接过,道:“陆大人不用紧张。父皇命你先清查听风的户籍,你也有事要忙,而听风既是我府上的人,她出了事我也理当过问一下,这是与陆大人共同商讨案情,并没有其他意思。”

陆常继续恭敬道:“是。”

瑞香随手翻了翻,案卷上的口供全都千篇一律,没有什么好怀疑,而细节部分也由听风确认过,没什么差错。看案卷其实对这案子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混在一起的菜肴,已经查验过确实有毒了么?”

“是,提刑司的人已经再三确认。”陆常道,“那天的菜肴大多被打翻在地,据说是由玉砚堂的一个跟班小厮收拾了起来一起倒入泔水桶,混成一团,根本分辨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跟班小厮?”瑞香挑了挑眉,问。

“对。”陆常在案卷中翻了翻,“他的口供在这里。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也没有正式名字,只知道以前姓殷,进了戏班子的人,大多不会用真名,他也并未说过,玉砚堂的人便唤他做殷殷。他是跟着玉砚堂学唱戏,因为年纪小,入门晚,因此也就包了戏班子里的大小杂活,平时做班主的跟班。他的口供也很清楚,跟旁人的没什么不同。怎么王爷竟然对他感兴趣?”

“嗯……这么小年纪的孩子,说不定被这事吓到了。不知是什么模样?我现在能见到他么?”瑞香用手拢了拢暖手炉,问道。

“王爷要见,下官自然可以去安排。请王爷稍候,下官这就去差人将那殷殷带过来。”

瑞香点了点头,见陆常走了出去,又慢慢翻看桌上的案卷,无意中翻到了玉砚堂众人所用菜肴的菜单,捏着那张菜单发起呆来。

“王爷,殷殷带到。”过不了一会就听陆常回来复命,瑞香抬头,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地抬起有些女气的眼睛看自己,不由得笑道:“你就是殷殷?”

殷殷惴惴地点了点头。他身量纤细,看起来倒是个男旦的好模样。

“别紧张,我叫你过来只是想问问你,当时你收拾那些菜,是怎么收拾的?仔细想想,照实说就是了。”瑞香温和地道。

殷殷却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嗫嚅道:“就这么全都倒进泔水桶里去啊……王爷难道要问我倒进泔水桶里的菜的顺序?那我可不记得了。”

“不是,我就想问问,当时场面一片混乱,你把菜收拾完后还顺手搅过么?我见过我府上有些人把剩菜倒进泔水桶时还会顺手搅动两下,似乎是方便以后拿去喂牲畜?”瑞香的问题越问越怪,似乎突然对下人的活有了兴趣。殷殷实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得照实回答:“当时收拾东西也是胡乱收拾的,更何谈什么搅过……自然没有。”

“很好。”瑞香将他的话写下来,让他画了押,才道,“我要问的有关这案子的也就这么多……对了,你几岁进了玉砚堂?”他转了闲话家常的口气,温和地问。

“不长,刚刚去年才进了。”殷殷答道,“不过因为入门最晚,年纪又小,因此学戏之余还顺便收拾些杂务,就当是报答班主收留之恩了。”

“我明白。那么你还记得当天晚上在场的人是哪些么?”瑞香抵着额头问,“或者说,如果我要照着当天晚上的布置、菜单,重新请玉砚堂的人们吃顿压惊饭,你能将那些人安排在与当天相同的位子上么?”

殷殷想了想,道:“玉砚堂里每次吃饭时位次都有讲究,那日吃饭的,玉砚堂中只要是到了京城的人,都在场,想来这个倒不难。不知王爷想什么时候……”

“那就今晚吧。如今还没到午时,一个下午应当够你安排。等晚饭开饭时我再过来看你们……关于晚饭的任何安排,你只要说是我的授意,别管其他人,放心去做便是。”瑞香说着站了起来,转向陆常道,“今夜辛苦陆大人了。快到午时,我也不在此叨扰了。”

陆常行礼相送,道:“这是下官之幸。王爷保重身体。”

瑞香出了大理寺,信铃正在外面倚着马车打盹,听见有人声,警觉地醒了过来,一看是瑞香,连忙迎了上来:“王爷!你可还好?有没有冻着,暖炉里还有炭火么……”

瑞香怔了一下,薄怒道:“哪个叫你来的?我不是吩咐你呆在府里哪都别去么?”

信铃抿了抿嘴,低头道:“我是听宫中信使说,听风牵扯上了人命案子,才想,如今王爷没人照顾,又是在外面呆了一晚上,不知回家时有没有马车,总不能让王爷一个人走回来……宫里的公公说王爷跟皇上一起去了大理寺就没回来,我才驾了马车来接您……”

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瑞香却是心一软,再也说不出重话,叹口气,道:“也难为你了。我们回去吧。”

信铃低头应,扶着他上了马车,刚要放下车帘,却听瑞香轻声道:“信铃,并非我对你有什么偏见,或是有听风照顾后对你有所薄待,实在是……你现在与宁欣有任何见面机会都不是什么好事。我对你与从前一样,信铃……一直是如同我兄弟一般。”

信铃依旧埋着头,低低应。

“还有。”瑞香笑了笑,“虽然这几个字无聊又没用,但是,谢谢你。”

信铃为他放下车帘,细心地用木夹将帘子夹好以免漏风,跳上了车夫座,头也没回地道:“王爷,信铃从未鄙薄自己或者怨恨王爷,但是信铃知道,信铃从来配不起公主殿下。往后若有机会见到公主,信铃……”

马鞭一挥,马车行进了起来,隆隆的声响,信铃剩下的话瑞香却再也听不清楚。

他缩在车子一角,捧着已经燃尽的暖手炉,手指抵着额头,长长地呼了口气。

战歌北疆 第十一章 悬案

瑞香回到王府时,发现王府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来拜访自己。

因为他与他,不过一面之缘。

手捋着美髯,一派仙风道骨的清隽男子笑容可掬地道:“连惟弦见过平靖王爷。”

瑞香一怔:“连先生……”

他实在想不出伊吕的这位授业恩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连惟弦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说道:“连某此次前来实在冒昧了。王爷近来可好?”

“连先生是名士,不必多客套话语,请里边坐吧。”瑞香手一引便带他去自己的房间,有意将信铃留在了外面。连惟弦静静地瞟了信铃一眼,拈拈胡须,终于是什么都没说。

“如今天气已冷,王爷保重。”连惟弦有意无意地看着瑞香身上的狐裘大衣,慢悠悠地说道。

瑞香从堆在屋角的小竹框里取了几块炭,扔进暖手炉,点燃了盖紧盖子,走到连惟弦身边坐下,笑道:“连先生这次不是专程来教我养生之道的吧?”

连惟弦微笑不语,良久才道:“世人皆以狐裘貂皮为贵,冬日里大富大贵人家才穿得起那些来御寒,却不知,有些人偏生没有享受这个的福气。连某以前有位朋友,体质不弱,可是却莫名其妙地对各种动物毛过敏,每每接触,常常咳嗽连连,因此哪怕是冬日也不敢穿毛皮衣服。如今也不知好了一些没有。”

瑞香笑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奇怪的病么。那连先生的那位朋友冬日可真是难熬了。”

连惟弦瞥眼看他,瑞香也总是这么微笑着直视他,两人对峙良久,连惟弦才轻叹道:“我此次来,却是因为……今天一早大理寺贴出来的布告,上面的画像……”

“画像?”瑞香一愣,旋即明白,陆常为查清听风的来历户籍,大概是叫人描了她的画像张贴了出去看有没有知情者,转念又不明白了:难道连惟弦与听风会有什么关系?

他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

连惟弦已经拈须苦笑:“那是我的小徒儿。”

瑞香虽然在一瞬间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可是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还是有些惊诧,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连惟弦接着说道:“连某以前欠过伊老统帅不小的人情,因此伊老统帅委托我做小伊授业师时也没推托,实则,连某早已隐居多年,只因自身通些医道养生,是以看起来似乎还年轻了些。听风那丫头和我身边的几个孩子都是那附近的孤儿,我也顺手收了他们为徒,视他们各自的兴趣教授,也并不强求。前些日子我有位老友到我那小坐,我便想将我一直珍藏的一只描金梅花瓶送给他,听风丫头似乎是一不小心将花瓶打破了,怕我责罚,便干脆逃跑了。”

瑞香回想起初见听风时她所说的话,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丫头说的倒真真全是实话来着。可惜那次自己去云安寺进而去伊府时故意没带她,否则师徒两人大概早就相认了。

连惟弦继续道:“所以我才出来找她,也顺便到小伊家呆了几天。没想到今早竟然被我看到她的消息了,却是在大理寺的布告上。这丫头真是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大约给王爷也添了不少麻烦吧?”

“还好。”瑞香低低地笑,“而且,我相信下毒的事,并非听风所为。”

连惟弦哈哈一笑,道:“凭那呆呆傻傻的丫头片子,也的确做不出这事来。那么关于这个案子,王爷可有眉目了么?”

瑞香拨弄着手腕上系着的长命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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