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睁大眼睛看一看，我们这只玉壶可是大宋年间汝窑真品，看你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拿五十个大洋就成，你赚到姥姥家了！”
“不拿钱，别想出这个门！”
钟淑淑气的咬牙，“你们——你们就是一伙骗子。”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姐你说这玉壶是不是在你手里碎的？我们怎么骗你啦，你把它弄碎了，赔钱就是。”
青然看出来这就是一个十足的骗局，这所谓的玉器行里全是赝品。真要赔钱，也赔不了那么多。
她捡起一片深青碎片，仔细看着，自己对玉器一窍不通，为了帮淑淑，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你们说这件玉壶是汝窑正品？”
“当然啦，小姐，这可是大宋年间汝窑的东西，你们都应该知道，现留存在世间的不到一百件了。好珍贵的，要你们赔五十大洋，是给足你们面子了！”一个黑胖中年男子走近青然。
“我看它纯粹是赝品！它的色泽就不对，真正的汝窑瓷器应该是天青色，你们的玉壶颜色太深，再看这质地，釉色不均，乌涩不亮，要我们赔就只能按照赝品的价格来算。”
“你们这根本就不是正品！”静雪鼓足勇气坚定的配合青然。
钟淑淑心里一热。
“你空口白牙一张，就认定我们的玉壶是赝品，东西都碎了，照顾你们小姑娘一些，四十个大洋不能再讨价啦！”另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说。
“摆明了讹人！四个大洋都不值，别说四十个！”淑淑咬牙切齿。
“不出钱，就别想走！”黑胖男子放出狠话。
“我来看看。”一个高挑的女子大步走来。
青然望向她，她穿一件颇为流行的白色娃娃领衬衫，下身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裤，齐耳短发，容颜朗洁，身上没有小家碧玉的妖娆与精致，却有一种不同于平常女子的大气，干练，举手投足间透出飒飒风姿。
“还玉壶，十足十的赝品！”高挑女子右手捏起一块碎片，晃向三个男子，“汝窑瓷器？这就是你们的汝窑真品？本姑娘今日高兴，给你们上一课，听好了——汝窑瓷器在瓷器中为翘首，它似玉非玉，有天青，豆青之说，在烧制过程中加入名贵玛瑙，成品釉彩醇厚，如玉脂，如泪滴，用手敲，声音如玉磐，再来瞧瞧你们的玉壶，颜色呈浅蓝，质地粗糙，釉彩浅薄不均，色调发乌，此玉壶非赝品，乃赝品中的赝品也！”
青然，静雪与淑淑都听得痴了，这个明朗女子真是她们的救星。
“这位小姐更会翻云覆雨，嘴巴一张，我们的宝贝就成了赝品！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多事！”贼眉鼠眼的男子对着她吼道。
那名女子弯腰翻动地上的瓷器，明媚一笑，对着三名男子道，“你们的宝贝可真不错，瞧，这些碎片的边缘还有胶呢，分明就是一堆碎片拼接而成，谁摸谁倒霉。”
青然，淑淑和静雪都捡起碎片仔细地看，的确每块边缘处都有胶粘过的痕迹，摆明了他们是骗子。
“我就说吗，刚到我手里，它怎么就碎了，你们这帮骗子！”淑淑终于舒了口气。
“想走，没那么容易，这么着吧，赔我们二十个大洋，从今井水不犯河水。”短小精瘦男子挡在门口。
“你这玉壶明明是用胶粘在一起的赝品，我们为什么要赔你钱？”青然据理力争。
“不赔！我们走！”淑淑急切的道。
青然和静雪急着往外走，三个男人挡住她们。
“拿钱！”一句恶狠狠的话从黑胖男人嘴里抛出。
那位高挑女子笑着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大声道，“张海！”
随即，一个魁梧的年轻男子跑过来，恭敬的垂下头，“小姐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吩咐，只不过这里有三个以次充好，欺骗顾客的生意人，你马上去警察厅报案，直接找陶云鹤，就说前阵子在北平文物苑失踪的那件汝窑青玉壶已经找到，就在这个玉器店里。”
“哎呦，姑奶奶，别，别，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消消气。”贼眉鼠眼的男子最机灵，忙点头哈腰的道歉。
“张海，还不快去！”高挑女子轻叱道。
张海刚转身，就被黑胖男子拉住，“有话好说，兄弟，我们错了，千万别报警，三位小姐都从哪来回哪儿吧。”
高挑女子一笑，“那——我们可走啦！”
“走吧，走吧，姑奶奶！赶紧的！”黑胖男人催着她们。他一眼就看出，这高个女子对汝窑瓷器的熟悉，她的身份一定不凡，刚才她嘴里说什么，报案直接去找陶云鹤！
陶云鹤何许人也，堂堂的上海警察厅厅长也，在她嘴里能直呼名字，她一定非富即贵，跟她斗，他们这些小阿三还欠火候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儿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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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落榜
她们三个跟着高挑女子出了玉器行。
“太谢谢你了，”淑淑友善的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
“金明珠。”她答得干脆。
“多亏有你金小姐，刚才我们差点被骗。”青然笑着打量她。
金明珠灿烂一笑，“最讨厌别人叫我金小姐，叫我明珠就行。”
“明珠小姐，你年纪轻轻怎么对瓷器那么懂？”静雪好奇的问。
“别的不敢说，这汝窑青瓷，我懂点皮毛。我老爸平生最爱的就是收集汝窑瓷器，我家里就有好几个真品！”金明珠短发闪动，眼波盈盈。
三人看出金明珠的身份高贵，都为她能仗义出手而感激不尽。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张海恭敬的走来。
“你先开车回家，我想跟这几位小姐聊一聊。”金明珠少女心性，看到同龄的女孩，想结识她们。
“我们一起去吃冰淇淋？”钟淑淑提了个建议。
几个女孩子都点头，边走边聊。
“明珠今年多大了？”青然问。
“十八岁。青然长得可真漂亮，用书中的话就是倾人城倾人国的美人了。你年龄比我小吧？”金明珠盯着眼前明净的双眸。
“我年底就十六了。”青然轻轻地道。
“青然可是我们‘启德女中’名副其实的校花。”淑淑得意地说，“不光是校花，还是才女，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明珠，看过《玲珑》杂志没，上面经常连载文章的‘茉莉’就是她！”
“啊呀，真看不出我身边竟然站着个才女！我最喜欢中国那些缠绵悱恻的文字，可惜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送到外国念书，对那些只有羡慕的份儿。以后你来教我好不好？”明珠再次打量着这个身材娇小，绝色容姿的女子。
叶青然友好的回望着她，“如果你不嫌枯燥我就教你。明珠，说说你吧，现在还读书吗？”
金明珠把垂下的短发往耳朵上一拢，道，“我去年刚从英国回来，学的是西方建筑艺术，回到国内才发现这些东西一无是处。目前，我在国民革命军一个师部任职。”
“你去过英国？太厉害啦，都说那里的人吃生肉穿毛皮，像野人一样，对不对？”钟淑淑拉着明珠的手，急切地问。
“怎么会？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个古老的国家，有着悠久的历史，甚至在很多方面比我们还文明超前。”明珠咯咯地笑着。
“淑淑就会道听途说。”静雪笑着责备淑淑。
午后漫长的时光在三个女孩子说说笑笑中度过，四个女子从陌生到熟悉。
叶青然在家悠闲地看书，写点东西，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燕京大学放榜的时间。
时值夏末，暑气渐消。
叶青然吃过早饭匆匆出了家门，去考点看榜。
女子师范大学门口车水马龙，学生们接踵而来。
今天所有在上海招生的大学都会在这里放榜。
叶青然戴着眼镜在墙上张贴的大红纸上找着自己的名字。
“燕京大学”四个字赫然在望。她一行一行的看，一遍下来，没看到。
她有些紧张，摘掉眼镜，揉一揉发酸的双目，再一次戴上眼镜，一个字一个字的默念着，从头到尾，还是没有！
她身子有些麻木，没有？竟然没有？
没有就是没考上，没考上就是落榜了！
她麻木的身子被后面的学生挤出人群。
她险些摔倒，心竟然没有痛，只是没有任何感觉，倒没有觉得对不起父母，只是这要如何给苏文交代？老天真是给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从去年她就认定非燕京大学不考，在同龄女孩子看电影，去公园的时候，她埋头在教室里用功，总认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一次次的考试中她拿了无数个第一，可就在这最关键的考试中却败北。
她落寞的走着，暮夏的风吹过，身上只是觉得寒冷。
“青然。”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传人耳膜。
她循音望去，是苏文。
在她心中澎湃万千的时候，他竟然出现了。
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假的笑容。
苏文对着她灿然一笑，“青然，其实前几天我就知道结果了。没事的，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她望着苏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是不是太笨，让你失望了！”
“无论你考上还是考不上，在我心里你总是第一位。”苏文安慰着她，“快，笑一个。”
她惨淡一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就到了，我本来想去找你，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给你说——三天前我就知道结果了。你落榜，我一点都不信，还特地找阅卷老师查阅你的试卷，老师不让查。”苏文满腹柔情，“青然你看，我在燕京读书，你再考进去，就是夫唱妇随了，老天爷也妒忌我们伉俪情深，这才让你落榜的。”
青然破涕一笑，无奈道，“我只报了燕京这一所大学，看来，我要失学了。”
“不会！我让我爸来想办法，应该有一些未招满的学校再进行补招，回家你接着复习。”
叶青然满目掠过淡淡的忧伤，望着苏文。
这个明朗皓洁的男子，总是在她无助迷茫的时候给她照亮前方，给她坚定的臂膀。
苏文深情地凝视着身边的女子，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姣好的身姿裹在合体的浅蓝色绣花旗袍里，挽起的长发，更添温婉的韵致。眸子清澈明净，透出一般女子少有的坚毅。
得妇如她，一生何求！
“青然——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说——”苏文低低地唤了句。
这句话声音很小，她却听得十分真切。
“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吧！”她拉着他的手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苏文双唇张了两次才开口，“上次我回到北平，妈妈就让我参加了一个法国公费留学生的考试，我——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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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配终于快被我写走了，我要腾出地儿给我的男主子。
我们的女主子表面娴静矜持，兰心蕙质，再加上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别误会——
她不是民国时代的白雪公主，也不是苦命媳妇心莲，
她是我内心独一无二却又倔强坚强，自尊自爱历经时光磨练的风华女子——
后面的她感情和生活都会发生逆转——
就不剧透了，大家接着看——
☆、第五十章 留学（二更）
他满目凄凉。
她却笑了，“能考上公费留学生，这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事啊，我为你高兴！”
他低头拉住她的手，喃喃道，“什么留学生，我才不想去。青然，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你在一起。我找一份喜欢的工作，我们俩过上简单的小日子。”
她在听到他说考上留学生的那一刻，心也跌到了冰点。
北平，那座遥远的古城本来在她心中就遥不可及。
法国，那个离中国更远的国度，会带走她的心上人吗？
她心底涌出浓浓的担忧，她怕——
怕的不是未来的路布满荆棘，而是未来就没有路！
“你的命运你做不了主，主宰者是我！”
“叶小姐，你现在把脚下的路都堵死了，以后怎么走？”
她脑海中突然冒出唐承珣和宗元的这两句话，汗水涔涔，浸透衣背。
“我不去法国。你放心，我再读一年大学就可以找工作了，我们——可以先结婚。”苏文面红耳赤。这一句话盘旋嘴边好久，他才鼓足勇气说出口。
叶青然心中思虑万千，就算她再自私，也不能阻拦他的大好前程，原本就出类拔萃的男子，出国镀金后，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就算她再不舍，也要硬下心来，把他推出去，为的就是让他站的得更高更远。
“苏文，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她盯着他的双眼，脸上的表情坚定不容拒绝，“能考上公费留学，足以证明你的能力，你大可放心的去法国，我等你就是。你在法国呆两年，我等你两年，呆十年，我等你十年。”
“傻瓜，三年就行！”苏文哽咽的声音传来。
“你去法国镀金，我也不会停在原地。我要进入大学继续学习。今年如果不行，那就明年接着考，如果我大学毕业你还不回来，我就考公费留学，找你去。”
“我还是不想去！我舍不得你！”他给她拂去一缕细碎的刘海。
“如果你的父母知道是因为我，你才不去法国，他们又怎么会喜欢我？我们又怎么会有幸福的未来？你经常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现在都忘了！”青然劝着他，“为了我们能有个美好的未来，必须去。你比我大两岁，在法国呆三年才二十岁，等你回来，我们就······”
她已说不下去，双颊酡红。
苏文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冰凉细腻，柔若无骨。
“怎么戴上镯子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金银首饰？”苏文发现她左腕紧紧卡着的银镯子。
青然脸色苍白，把手从苏文手中挣脱，慢慢道，“我，忽然就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