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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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儿-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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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晚来个不醉无归如何?”

    “两位小姐能喝吗?”李慕唐问。

    “不喝的是小狗!”冰儿说。

    “啊呀!”阿紫笑著。“你连小狗的量都没有,就在那儿说狂话!”“酒量虽没有,”冰儿

笑语如珠:“酒胆还不错,酒兴非常好,酒品第一流!”“听她吹的!”徐世楚说,问到她脸上

去:“是谁上次喝醉了,哭著要找妈妈的?”“哎呀!诽谤!”冰儿瞪圆眼睛:“完全恶意诽谤!

李医生,别听这个人破坏我的名誉,我们找家馆子,好好的喝一场,你就知道我的酒品如何

了!”

    他们走进一家“台湾料理”。

    叫来一瓶绍兴,他们斟满了杯子,四个人碰著杯,豪放的干了第一杯。第二杯也斟满了,

李慕唐开始说话了,他望著周围的三个人,热烈的说:

    “你们知道吗?什么叫‘活生生的人’,你们才是!自从认识了你们,我的生命像打开

了另一扇门!原来,人生的喜怒哀乐,是这么强烈的!原来,生活的享受,是这么奇妙的!

原来,感情的世界,是这样丰富的!原来,原来,原来……”他“原来”不出所以然了,就

大声的说:“原来,你们都是这么可爱的!”“干杯!”冰儿叫,一仰脖子就又干了一杯,原来,

她喝了第一杯,就已经半醉了。

    “干杯!”徐世楚跟著叫。

    于是,第二杯也干了。接著,是第三杯,第四杯……那晚,四个人把一瓶绍兴都喝光了。

酒,把空气搅得热热的,把人与人间的距离拉得短短的。李慕唐只记得自己忽然变得很爱说

话,很爱笑了。他说了好多好多,绝不亚于那位徐世楚。冰儿呢?她确实有一流的酒品,酒

到杯干,豪放得一如男孩子。几杯酒下肚,她开始拉著阿紫说:

    “来!咱们来猜拳!输的人喝酒!”

    她们两个,居然吆喝著,猜起拳来了。李慕唐从没有看过两个女孩子喝酒猜拳,不禁大

为好奇,睁大眼睛,他瞪视著她们两个。她们挺认真的,涨红著脸庞儿,鼓著腮帮子,像模

像样的吆喝、出拳、喝酒……李慕唐已薄有醉意,看来看去,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后来,

他才发现,两位女生嘴里吆喝的是:“剪刀!”“石头!”“布!”李慕唐忍不住,大笑特笑,差

点没连椅子一起翻到地上去。徐世楚又对李慕唐举杯:

    “李医生……”“叫我李慕唐!”他热情的说:“我有名字!”

    “是,李慕唐。”徐世楚应著。“你瞧,女孩子就让我无法抗拒,你凭良心说,她们两个,

是阿紫可爱,还是冰儿可爱?”

    李慕唐对这问题有点惊讶,但他也认真的打量了两个人一下。“凭良心说,她们两个脾

气有点像。”

    “不像不像。”徐世楚摇头。“兴趣有点像是真的,反正物以类聚,两个人住在一块儿行

动谈吐就会变得相像。不过,基本个性还是不一样的。冰儿热烈,阿紫温柔,冰儿尖锐,阿

紫随和,冰儿特殊,阿紫亲切,冰儿像火,阿紫像水……”他越说越顺,又干了一杯酒。“你

如果跟她们处久了,你会发现她们两个都很可爱,假若我能兼而有之,来个一箭双雕,岂不

大妙?哈哈!”“你醉了。”李慕唐说。

    “没醉。”他摇头。“我一直对中国旧社会的思想十分排斥,唯有这多妻制,我是非常赞

同,尤其,看了唐伯虎的九美图,把我羡煞羡煞……”冰儿又输了一拳,她倒满了一杯酒,

回过头来,她高举酒杯,把一杯酒从徐世楚头顶上淋了下去,嘴中高声嚷著:

    “第一美为你敬酒!”阿紫依样画葫芦,也倒了一杯酒,从徐世楚头上淋下去,嘴里嚷

著:“第二美向你敬酒!”冰儿再举过第三杯酒来,徐世楚慌忙跳离那是非之地,用手拂弄著

湿湿的头发,酒沿著他的发丝滴下去,滴了他满脸满身,他却一点也没有生气。跑过去,用

左手压住冰儿,右手压住阿紫,笑容可掬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醉眼惺忪,却豪气干云

的说:“你们知道李白吗?我最欣赏李白的两句诗是:‘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日月!’

他的野心可真大,他想到青天上去左手揽太阳,右手揽月亮!我徐世楚对他老人家,是心向

往之。而我的太阳和月亮,就在我的左右!”他拥著两个人,哈哈大笑,摔著头,把满头的

酒摔到两人身上。“没听说过,太阳和月亮会下起雨来的!”

    冰儿和阿紫,相对一视,也哈哈大笑起来。

    李慕唐心情一松,说真的,他有一刹那,心里很担心,他以为战事又起,这场饮酒乐,

乐如何的好戏恐怕又将乱七八糟结束。但是,看样子,危机已去。他大乐之余,就高举杯子,

笑著嚷:“我敬大家!干杯啊!”

    “干杯!”冰儿叫。结果,大家都喝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

    李慕唐几乎不记得,自己那晚是怎样回到诊所的。他对那晚最后的记忆,是四个人彼此

搀扶著走在大街上,走得歪歪倒倒的。而冰儿,却一面走,一面柔声的唱著歌,反反覆覆的

重复著四句歌词:

      “就这样陪著你走遍天之涯,

    踏碎了万重山有你才有家,

    就这样陪著你走遍天之涯,

    踏碎了岁与月黑发变白发……”

冰儿10/266

    人与人之间,就这样,往往从一个“偶然”开始,由相遇而相以,由相识而相知。

    当冬天过去,李慕唐和冰儿阿紫,以及徐世楚,都成了好朋友。接著而来的春与夏,他

们都来往频繁。李慕唐常去那间“幻想屋”小坐,而冰儿她们,也经常夜访李慕唐,他们已

熟得彼此直呼名字。在假日中,大家也常结伴郊游了。'网 。。'

    有时,李慕唐会感觉到,这应该是一种很好的搭配,徐世楚和冰儿既然是一对,剩下来

的阿紫和他,就应该很自然、很容易的连锁在一起。事实上却不然,他和阿紫确实很熟稔了,

但是,他们之间的谈话,每天都围绕著徐世楚和冰儿打转。阿紫会详细的告诉他,她和冰儿

结识的经过,以及冰儿和徐世楚结识的经过。“我和冰儿在大学是同学,两个人一见如故,

她的家在高雄,我的家在台南,读书时,我们住一间宿舍,放假时,不是我去她家玩,就是

她来我家玩。毕业后,我们又考进同一家电子公司,合租同一间公寓,我们虽是朋友,情如

姊妹。”阿紫用手绕著头发说。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冰儿自从把头

发剪短后,就对阿紫的长发十分嫉妒,她常常扯著阿紫的头发,叫著嚷著说:

    “剪掉!剪掉!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的头发都剪掉了,你怎能不剪?”她叫

她的,阿紫却仍然十分珍惜她的长发。

    “冰儿非常热情,”阿紫继续说:“又爱笑又爱哭又爱闹,人长得又漂亮,在大学里,追

她的男同学有一大把。但是,说来奇怪,在念书时,她就没有交过一个男朋友。而我呢……”

她笑著,坦率的看著李慕唐。“我倒交了两个男朋友,都无疾而终。你知道,大学的男生都

带著点稚气,不很成熟,时间一久,你就会觉得他们太小了。我交男朋友时,冰儿常笑我定

力不够,她说不相信男孩子会让她掉眼泪。谁知道,大学才毕业,我们一起参加一个舞会,

她在那舞会中碰到徐世楚,当天就向我宣布她恋爱了,从此就一头栽进去,爱得水深火热。

那个徐世楚,你也知道,他确实很可爱。人长得帅,能说会道,心地善良,爱起来也火辣辣

的。只是,他有点花。漂亮的男孩子大概都有点花,何况像徐世楚那么优秀!再加上电视公

司那个环境,耳濡目染,全是风流韵事。徐世楚有些个风流事件,就常常传过来。而冰儿,

她是用生命在爱,不是用头脑在爱,她的爱情里,一点儿理智都没有,所以,这段爱情,总

让人觉得提心吊胆的,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确实,冰儿和徐世楚,真的会让人“提心吊胆”。

    七月的一个黄昏,天气非常燠热,诊所里的病人还很多,朱珠和黄雅珮都忙得团团转。

就在这时,阿紫冲进了诊所,嚷著说:“慕唐,赶快来,那两个人又在拚命了!”

    李慕唐吓了一跳,经验告诉他,如果是阿紫在求救,情况一定很严重,他慌忙对朱珠交

代了两句:

    “不要再接受挂号了,让看好病的人拿药,其他的请他们明天再来吧!”他跟著阿紫,

就冲上了白云大厦。

    一走进冰儿的家,李慕唐就傻住了。

    整个房间,简直乱七八糟,台灯倒了,花瓶、小摆饰、闹钟全滚在地毯上,书籍、报纸

散落了满房间,镜框掉在地上,屏风撕成一条一条的。餐厅里,一地的碎玻璃,碗啊盘啊全

成了碎片……这简直是一个劫后的战场,不堪入目。

    可是,现在,战争似乎已经停止了。室内安静得出奇。李慕唐定睛看去,才看到徐世楚

躺在一堆破报纸和靠垫里,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至于冰儿,却踪影全无。阿紫大叫

一声:“不好!别两个人都死掉了!”她奔过去,抓住徐世楚的肩膀一阵乱摇,叫著:“世楚!

世楚!你怎样了?你还活著吗?”

    徐世楚翻身坐了起来,额头上肿了一个大疱,脖子上全是指甲抓伤的血痕,衬衫撕破了,

除此之外,倒看不出有什么大伤。他推开阿紫的手,不耐烦的、没好气的说:

    “我活得好好的,干嘛咒我死?”

    “那么,冰儿呢?”阿紫急急的问。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知道干什么。”徐世楚说,气呼呼的。“我看,她八成已经割

腕了!”

    “我没有割腕,”从卧室里,传出冰儿清脆的声音:“我在自焚。”

    李慕唐没听清楚,他问阿紫:

    “她说她在做什么?自刎吗?”

    “自焚!”徐世楚大声的代冰儿解释:“自焚的意思就是自己烧死自己!”“什么?自焚

吗?”李慕唐大惊失色。同时,阿紫已经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不好了!慕唐,她在玩真

的呢!徐世楚,你这王八蛋!你们看那门缝,她在玩真的呢!”

    李慕唐对卧室的门看过去,这一看之下,真是魂飞魄散。那门的下面,离地板有条宽宽

的门缝,现在,一缕缕的黑烟,正从那门缝里往外冒,连那钥匙孔里,都冒出浓烟来了。李

慕唐想也不想,立刻用肩膀撞向那扇门,嘴中大嚷著:

    “冰儿!别开玩笑!开门!”

    阿紫也加入来撞门了,一面撞,一面尖声叫著:

    “冰儿!你不要傻!你烧死了没有关系,如果烧不死,变成个丑八怪,怎么办?”“我

会把我自己烧死!咳咳!”冰儿的声音清楚而坚定;只是被烟雾呛得有些咳嗽。“你们放心,

我已经决心要把自己烧死!不止烧死,我还要烧成粉、烧成灰,烧得干干净净!咳咳!”门

缝里,烟冒得更多了,连客厅里都弥漫起烟雾来了。同时,冰儿在里面,已被呛得咳嗽连连,

情况看来已十分危急,李慕唐大喊著:“打一一九!徐世楚!打一一九!”

    徐世楚望望门缝,用手揉揉鼻子,冷不防被薰过来的烟雾冲进眼睛,眼中都薰出眼泪了,

他这才发现情况紧张,有些不安。但他瞪著那门,仍然嘴硬:

    “她要找死,就让她去死!”

    “徐世楚!”阿紫狂叫:“你不弄出命案来,你就不甘心,是不是?还不快来帮我们撞开

这扇门!”

    徐世楚瞪著那腾腾烟雾,咬紧牙关,涨红了脸,一动也不动,李慕唐已经快要急死了,

他对著门大声嚷著:

    “冰儿!你别发疯,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是自焚,火烧起来是最恐怖的事,它会把你一

寸一寸烧焦!你这傻瓜!赶快出来……”“我就是要用最痛苦的办……咳咳咳……我烧成了

灰……咳咳咳……我还是要找他……算帐……咳咳咳……我化成了烟……咳咳咳……我还是

要找他……咳咳咳……很好,很好……”她忽然费力的吸著气:“已经烧到脚趾头了,很好……

很好……”徐世楚再也忍不住了,他跳起身子,狂叫著:

    “冰儿,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然后,他猛力的用肩头直撞上那门,他的个子高,力气奇大。一面猛撞,一面嘴里乱七

八糟不停的嚷:

    “你疯了!你疯了!冰儿!烧成灰会很痛,你知道吗?你这个疯子!笨蛋!傻瓜……你

开门呀!”

    “砰”的一声,门被他们合力撞开了。

    门内的局面,却使他们每个人都楞住了。

    原来,冰儿好端端的坐在地毯上,正用一个铜制的字纸筒,烧著一大堆的废报纸,同时,

她还用个电风扇,把烟吹向门缝,那些烟,就是这样钻出门缝来的。一看到徐世楚破门而入,

她立即从地毯上一跃而起,胜利的叫著:

    “好呀!徐世楚,你不是叫我去死吗?原来,你还是舍不得我死呀!”徐世楚气得鼻子

里都快冒烟了,他脸色发青,眼睛发直,嘴唇发白,他瞪著她,气结的说:

    “你……你……你……”

    “我烧成灰,你会心痛吗?”冰儿斜睨著他,笑嘻嘻的问:“你还是怕我死掉的,是不

是?你心里还是不能没有我,是不是?”“你——混蛋!”徐世楚破口大骂:“你去死!”忽然

间,他奔过去,一把抓住冰儿的手,把那只手揿进那正冒著烟的字纸筒里。“烧呀!”他叫:

“烧死呀!”

    冰儿咬著牙,一声也不吭。李慕唐冲上前去,飞快的拉出冰儿的手,一检视之下,那白

白嫩嫩的手指上,已经被灼得红肿起来。李慕唐又气又急,叹著气说: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又不是小孩子打架,一定要打得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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