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花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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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花间老-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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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他心惊。

柳生崇明的无耻他早已了然於心,可是让他想不到的事这个卑鄙的男人竟敢在千叶家的地盘上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来!

“主人,”

就在房间里的两人僵持不下之时,门外突然传来叩门的声音。仆人似是怕打扰房里的人休息,不敢太高声地说话,然而正是这轻轻的两个字阻止了柳生的进一步动作。他好像是猛然清醒过来一样,压住千叶的身体慢慢移开,面上也不再是方才那近乎狰狞的表情。他从床榻上站起身,退开了几步,而几乎被他逼到绝境的千叶也整个人软倒下去,剧烈起伏的胸口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咳咳……咳……”

果然,才刚刚脱离柳生的桎梏,千叶就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听到他那仿佛要命的咳嗽声,柳生的面孔一下子阴沈起来。他默然地望著千叶许久,望著他伏在床榻上颤抖不已的身影,心里原本燃烧起的欲望忽然就冷了下去。

他快步走到门边,门外还不敢贸然闯入的仆人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直到那个可怕的男人狠狠撞开自己,逃也是地消失在他视线范围之後他才敢踏进房间。

“主,主人,你的药……”

仆人颤颤巍巍地走到千叶的床边,可是他刚一把药递过去,千叶就好像发了疯一样突然撞开了他的手,满满的一碗药啪地一声全倒在了地上,仆人吓得大叫了一声,大惊失色地跌坐在一边,

“主人你又咳血了,我,我去叫大夫……”

“不许去!”

推开药碗的那个动作仿佛用尽了千叶身上最後一点力气。他惨白地面孔上挂著死一样绝望的神色,嘴角边的血色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凄豔。仆人看到他咳出血来,想起大夫叮嘱过的话,又惊又怕,可是千叶死死盯著他,这让他更不敢轻易走出房间,

“我现在懂了,我终於知道那时候兼人他有多恨我了……”

千叶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不住地颤抖,仆人并不知道他在喃喃自语什麽,只看到他佝偻著身体,整张面孔都被长发掩盖住,薄被上渐渐渗出一点一点的水渍来。仆人以为那是他因为剧痛而流下的汗,後来才看清楚,那张被掩盖住的面孔上已经爬满了泪痕……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当初一味地强迫并不爱自己的兼人留在自己身边,直到今日,这报应终於来了,自己也终於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不仅如此还要受辱於人。如今已知道这其中的滋味,又哪敢再祈求兼人的原谅呢?即便此刻以死谢罪,又有何面目去见他?

自从介木走後,兼人就一直心神不宁。介木的话到底是触动到他了,他隐居的这段日子虽然得到了难能可贵的安宁,可是他自己也清楚这到底不是因为自己豁达,而是自己想要逃避。当初在那艘船上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终於在心底默默承认了对千叶还有川泽那份不寻常的感情,可是他没想到白水介木居然会出手搭救,浑浑噩噩地他又活了下来。当初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可以懵懂不知地接受他们,可是当自己清醒过来之後,他怎能以父亲的身份去接受川泽的感情?

他都低是不够心狠,不可能一走了之。当他听说这两个人在他“死”後陷入了那麽深的痛苦中时他不可能无动於衷。在後山一起生活的记忆已经根植在他心里,即使知道那是荒唐的,然而不可否认他也常常羞耻地陷入那种甜蜜的回忆中去。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无法忘记,

“老师,你就别叹气了,那家主人根本就是不想活了,你再怎麽救,也是没用的嘛。”

兼人因为心烦而独自一个人出来散步。家里的苍井身体还没恢复,一早就睡下了,他一个人待著也实在寂寞。没想到自己走著走著居然就沿街走到通往千叶家的那条路上。巧合的是为千叶看诊的这师徒两人也刚好从千叶家出来。兼人隐约听到他们说什麽不想活了,不由地吓了一跳,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一条人命,我瞧著他那模样,心里著实不忍。”

这下子老大夫的话兼人算是彻彻底底挺清楚了。不认识千叶的尚且不忍见他如此,何况是自己呢?千叶啊千叶,你究竟把自己折磨成什麽样子了……

“先生!你怎麽会在这里?”

待兼人正要继续“偷听”下去,那老大夫身边的药童居然认出了他。兼人自从那次假死之後就很少在外面走动,这样突然被人在街上认出来难免有点不安。不过既然被认出来了,他索性也就躲,干干脆脆地走到大夫面前,

“老先生,我刚刚无意间听到你说这家主人得了重病,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老大夫是认得兼人的,他知道这个男人家里有个断了腿的兄弟,他常常来自己铺子里拿药,不过这人一向少言少语,这一次他主动来和自己说话倒是十分稀奇。

“怎麽,您认识这家的主人?”

“我……”兼人愣了愣,慌忙道,“算是旧识,他也未必记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唉,”

老大夫听了他的话也没有生疑,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若非深交,这话还好说些,不然……唉,只怕是要难过了。”

兼人一听这口气,心里顿时了然。他平素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可这一次听到这种话都不免面色一白。

“这家主人身体一向很好,怎麽会突然病这麽重?”

“郁结於心,病自然好不了。年纪轻轻就一心寻死,这可不是药能医得了的。”

一心寻死?

他竟一心寻死?!

死那个字从兼人的心头狠狠划过。他不由地退了两步,藏在袖中的手收紧捏成了拳。

“他……”

兼人本还想再问什麽,可话到嘴边竟说不出口了。他怕再问下去还会有什麽更残忍的答案。在外人看来千叶是一家之主,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可是他们没有见过醉倒在街边的千叶,不知道他在病中有多麽脆弱。只有他,只有他白水兼人曾经抱过那样的千叶,在他酒醉後的哀求声中终於软了心,动了情,

他狠起来,可以杀人不见血,可是当他受伤的时候,只要自己的一句话就能把他打入地狱。

“大夫,大夫!你还没走,太好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方才那个给千叶送药的下人自夜色里匆匆忙忙跑出来。看到他满头大汗的焦急模样,兼人甚至比老大夫更快一步走过去拦住他,

“怎麽了?是千……是你家主人又怎麽了吗?”

那小人不认识兼人,但看到他与大夫一起,便也不避讳什麽连忙道,“我家主人又咳血了,方才他拦著不让来,这会儿已痛晕过去,我看他怕是……”

“走,我这就去看看!”

老大夫是善心之人,见不得自己的病人受苦,一听他说的这情况心里也凉了半截。那人久病未愈,身体本就虚弱得很,如今又见了血,真是凶险万分了。

“老先生,让我一起去,”

他要去见他,无论好坏,他一定要去见他……

在兼人心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能够看到千叶。

“你?”

“他既然是心病,我有法子让他吃药!”

前缘再续

待兼人随老大夫一同入了府邸,见到早已经神志昏沈的千叶时,那颗早已经软化的心再次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再见面时他竟已经憔悴到了这种地步,这还是他认识的千叶吗?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站在人群里夺目耀眼的千叶什麽时候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不敢信,他怎能信?

床褥上已经染了血,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在忙著收拾,而床上的人睡得毫无声息,像是打算就此长眠下去。这个想法让兼人吓了一跳,他几乎是本能地走过去,将那双骨瘦嶙峋又冰冷异常的手紧紧握住。

他记得从前在後山的竹屋里千叶也曾这样整夜地握著自己的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著话,那时的他无法回应什麽,只是一味地觉得甜蜜。而现在回想起来,那又何种辛酸的回忆。

“千叶……”

那大夫算是有阅历的老人家了,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必定不同寻常。但眼见千叶的面色越来越差,他也不得不出声提醒兼人,好让他松开千叶的手让自己为他诊病。下人们看到自家主人这副样子,心里也不抱什麽希望,只是心疼主人遭的这份罪,若是无药可以,便早早放他去了罢了。

“我方才离开时也不见得如此严重,这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你家主人心绪波动很大,像他这个病势实在不适宜太过劳心伤神。”

下人们听了这话却不敢作答。方才屋子里的争执他们也听到了一些,可是那柳生崇明岂是好惹的角色,况且如今千叶家大厦将倾,一切还得仰赖柳生家,若是得罪了这个可怕的男人,真不知会有什麽灾祸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大夫等了片刻却不见他们有人开口,心里隐约也猜到了一些,他不是第一次来千叶家看诊,前几次都是那个姓柳生的男人凶神恶煞地威胁自己若是医不好便不能活著回去。老大夫虽不是名门出身,但在这一带也算是德高望重,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想来这些下人也是受他胁迫,所以不敢据实以告。

唉,这人也著实可怜,病到了这个地步还要遭人欺凌。看来这千叶家也是快走到尽头了。

“大,大夫,方才你开的药,我家主人说什麽也不肯用,我们做下人的不敢逼他,您看是不是有什麽法子能……”

药喝不下去,病自然好不了。眼瞧著这身体越发虚弱下去,他们也实在无法可想。之前好说歹说也哄得他喝了一些,可今日柳生这麽一闹,他好像就打算彻底放弃自己一样,倔得简直有点不可理喻了。

“那药呢,还有麽?”

一直一言不发的兼人终於忍不住开了口。下人们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老大夫心明眼亮,也就顺著他的话道,“还不快去取些药来,总得先让他把药喝下去才行,快去!”

大夫都发了话,下人们自然不敢怠慢。兼人满心感激他的信任,再转头看向沈沈睡去的千叶,心头又是一紧。

千叶的皮肤一向白皙过人,然而久病之後,他的面色就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周身都没有温度一样。兼人当然知道他从前拥抱自己时有著多麽温暖的体温,而现在,即便要他抱起面前的人,他都没有把握能将这身体捂热。

“我也不知道你与他究竟是什麽关系,不过我看得出你比这家里的人要关心他。不管怎样能救得了他总是好的,医者父母心,替他看了这麽久的病,有时真觉得人这样活著还不如一死……”

“不……”

兼人的手猛地一抖,好像被那个死字戳中了痛处。这时候下人们已经把热好的药重新端上来,浓黑如墨汁一般的汤药散发出难闻的味道,真的很难想象要把这种东西全部喝下去是什麽滋味。兼人不忍心地看了看尚在昏迷中的男人,再一次拧紧了眉头,

“良药苦口,这都心疼以後可怎麽得好?”

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识趣地把下人们都统统支开。随著轻轻的一声关门声,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沈睡中的千叶连呼吸都是为不可闻的,若不是能看到他的胸口在上下起伏,兼人真的会以为他这麽睡著睡著就会一觉不醒。

“我都已经放下了,不恨了,你为什麽还要这样,”

兼人边说著话边轻轻拨开千叶额边的乱发,他从前极少这样主动与千叶亲近,仅有的一次也是在中原时千叶病倒在路边,他不得已把他抱上马车的那次。那是他第一次心软,第一次动心於这个男人的痴情。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种一味的恨意慢慢被消解了,他发现自己对千叶有的不仅仅是怨恨。

他的手顺著千叶的面孔一点点地抚摸,很认真地端详著他这张过分豔丽的面孔。慢慢地,他隐约看到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动了动,他以为是千叶要醒了,刹那间心里竟是五味杂陈。他是为了逃避这一切才选择隐姓埋名,可是为什麽要在这种时候自投罗网?如果让千叶知道自己尚在人世,那麽今後他该如何面对这份从开始就已经畸形的感情?

走还是留?兼人只有片刻的犹豫时间,然而就在这须臾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端著药汤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再一看,竟是千叶的手抓住了自己。

“兼,兼人?”

他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兼人本能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他的身体向往移了一下,那手就无力地滑落下来。半梦半醒中的千叶感觉到胸口的地方如灼烧一般痛楚不堪,他把身体缩起来,散乱的长发掩盖住了他大半的面孔。兼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是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他口中的喃喃自语,

“别做梦了,就算你死了,兼人也不会来见你,他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你……”

不,不是这样的……

听到千叶如自虐一般不停地哆嗦著重复这些话,兼人就算再想逃避也狠不下心丢下千叶一个人。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究竟是怎麽熬过来的?是这样日日带著愧疚与自责折磨著自己吗?

这个病入膏肓的可怜男人已经无力承受任何事了。

“我都已经不恨了,你还不放过你自己吗?”

兼人重新走到千叶的面前,这个还维持著蜷缩状瑟瑟发抖的男人听到了他的声音,似是受惊一样过了许久都不敢抬起头,直到兼人把他抱回到怀里,彼此间真实的接触才让他慢慢转过自己的面孔,

刚刚睁开的眼睛还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孔,可是只要有一个轮廓就足以让他认出面前这个抱住自己的人是谁。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即使在黑暗中,只要触碰到都能确认彼此的存在。突然认识到这一点的千叶却因为过於激动而咳嗽起来,血腥味在他的嘴里蔓延,胸口虽然疼得厉害但他什麽也顾不上了,再没有什麽比眼前这个人更加重要,

“真的,真的是你?兼人……咳咳……你,你终於肯来见我了……”

转机

想到从前的千叶何等的出手狠辣翻脸无情,再看看如今这个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手足无措心慌意乱的千叶,不知道为什麽居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点的可爱。

兼人望著眼前的人,突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竟然会倾身上前轻轻吻住千叶那对失去血色的双唇。那个吻很浅,最多不过是彼此碰到一起罢了,然而这个吻却让千叶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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