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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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嫁衣-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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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如是没有动,道:“先生想必也知道,非烟之病,已不是人力可为,再强行抵抗天意,除了为非烟徒添痛苦外,毫无用处。”
  卓王孙将目光投向榻上的非烟,缓缓重复了一遍:“配药。”
  月如是突然一挥手,将桌上的药物全部扔在地上,嘶声道:“没用的,没用的!先生,我求求你,别让她再受苦了,让她就这么去了吧,就这么,带着她最好的梦……”她缓缓滑跪到地上,抽泣道:“十年了,我一直看着她受了十年常人不能想象的剧痛,我有时候真不知道,我们这样留她,是救她还是害她……非烟早就不该是我们的了……”
  卓王孙默默看着她,他也没想到这个平时说话细声细气,动辄脸红的小姑娘居然能在自己面前发这样大的脾气。月如是自幼被步剑尘收为弟子,爱如己出,和非烟实同姐妹。十年来为了非烟,可谓穷极所思,心血耗尽。然而无论她的医术如何一日千里,面对非烟之疾却终于束手无策。这份痛心,自然又非他人可以体谅。
  卓王孙待她略略平静下来,才道:“事在人为,如是,我们也许还有最后一个法子……三百年前,小极乐天主人为了救活幼子,于北冥冰湖之底修筑石室,遍托交游,集当时天下七位绝顶高手之力为其子用了换心术。这一事你还记得么?”
  月如是道:“当然记得,小极乐天主人才高性奇,居于北极洞天,却是古道热肠,交游极广,当时华音阁主洛先生亦在所邀之列。此人所思甚奇,是将通体血脉引入元阳软玉所筑四块心室之中,然后用内力催动,按脉搏律动,一面则用鲲胶织成的紫云绡缝补那孩子心膜上的残缺。当时天下人闻言,都觉小极乐天主爱子心切,以至于风魔境界,那些奇思怪想,只可传为笑谈。平心而论,小极乐天主的办法其实不无道理,只是其间种种难处,远出于所想……至今华音阁中于此事还颇多记载。难道——先生也想……”
  卓王孙道:“不错,这已是唯一的办法。”
  月如是急道:“可是最后虽然小极乐天主费尽心血,终于还是失败了。幼子当场死亡,他也悲伤过度,失心发狂,至今提起来,仍让人叹惋……”
  卓王孙道:“小极乐天主作不到,不见得如今我们就作不到。”
  月如是道:“可是,当时为了让心脉体外得以振动,集了天下七位高手之力,最后还都为那孩儿损耗了十年的修为。当初各位应约而往,一来小极乐天主平日广结善缘,一来也是主客俱不知厉害,事后人人懊悔,若要再约一次,只怕难于登天。”
  卓王孙道:“高手不必很多,除我之外,再有一人既可。至于肯不肯为非烟耗费十年修为,权则在他了。”
  月如是急道:“先生!当时小极乐天主之子方是婴儿,而非烟已经成年,易心换血,其中难易更有数倍之异。一旦失手,徒劳无功不说,就是会对先生造成何等损害,也不是现在可以预料的。当年非烟尚在襁褓之中,步剑尘前辈亦为此法耗费了一年心血,最后不得不半途而废。如是恳请先生万万不可为此虚无之想贸然履险!”
  卓王孙叹息一声,将月如是扶起来,道:“如是,此中艰险,我岂能不知。当年步前辈独闯华音阁,若非阁主怜才,早就死于非命;步夫人舍弃生死,十月怀胎,才换得非烟出世,种种牺牲,并非我几年修为可比。而你十年努力,寝食难安,辛苦形于梦寐,难道也就此放弃不成?就是非烟……”卓王孙将目光从她脸上移过,沉声道:“她虽然历尽奇苦,却终日笑脸向人,从未见落泪过。”
  月如是抬头看了看榻上的非烟,只见她脸色苍白,却还一脸惊喜未褪,似在昏迷的前一刻,正看见了平生未见的奇景。月如是心中一恸,又流下泪来。
  卓王孙道:“非烟如今心愿未了,她只希望有一日能长大成人,和我们一同生活。不能替她达成此愿,我决不甘心。”
  一句话触动月如是心事,她再也忍不住,伏地抽泣起来,卓王孙也不去打扰,只默默看着她。良久,月如是拭泪道:“属下知错,属下方才对阁主无礼,还请阁主责罚。”
  卓王孙道:“好了,容你将功补过,快下去准备吧。”
  第五章 天弓神驹
  大典之后,次日便是由乾天部众筹备的宴饮游乐活动。自然是琼浆玉液,珍馐杂陈,入夜后处处灯火,十步戏台,虽无首日眩目之势,到底平和热闹了好些,宾客拘束疑虑渐去,纵情游乐,宾主两欢。
  第三日狩猎之典,众宾客早早由昊天弟子带领,来到华音阁西面猎苑内。
  但见三面高山如屏,拱卫之下,中间一片平原如绣,芳草连绵。雾气方退,半笼远山;晨露未曦,如珠缀碧锦,明秀清绝。放眼望去,地势极为开阔,其间也不乏缓坡浅塘的点缀,几株古木并不见高,却所荫甚广,掩映之下更显清旷。
  诸炎天部众分持五色令旗,按五行列于猎苑周围,一手火把,一手银戟,面前还各摆着一尊与人同高的铜鼎,鼎内人臂粗的楠木已经备好。铜鼎旁却立着一排木笼,约有半人高,里边分别装着数十头熊、罴、虎、狼等凶兽,皆抓牙张扬,扑在栏边,森然作搏人状。猎苑的另外一边,还用一片围栏圈着数百头麋鹿,正若无其事,徜徉其内,或低头吃草饮水,甚为悠闲。秋风过处,火光熊熊,麾旗猎猎,满苑秋草应风披靡,待风过后,却更吐烈扬芳,郁郁菲菲。
  只听一声号角,响彻云天,引路诸位昊天弟子,将诸宾客安顿在一处高地的看台上,立刻退出场外。片刻之后,只听马蹄声响,华音阁诸人一身唐时戎装,自外而入。诸骑分为两队,男弟子均是枣红马,血色披风,背上一张乌金巨弓,精光耀眼,说不出的矫捷雄骏;女弟子则冰蚕披风,乘一匹雪驹,肩上斜挂小金弩,冰雪玲珑,英姿飒爽。每一匹马均天生龙种,矫健非常,鬃鬣披拂,通体一色,不带一根杂毛。众宾客正在赞叹,诸骑已行到眼前,两队突往左右一让,向中间俯首为礼。但见卓王孙白衣胜雪,缓缓策马而出,向诸宾客一抱拳,笑道:“各位远道光临,卓某不胜感激,诸日来招呼不周,先行告罪。今日为华音阁狩猎之典,诸位若不见弃,不妨与民同乐。”言罢向后一挥手,两百名炎天弟子各牵一匹骏马而入,匹匹高头长腿,为难得的名种,弓箭悬呈,鞍辔齐备,虚席以待。
  此番狩猎大典可谓婚典压轴,华音阁中有身份的弟子除耽于执事无法前往的以外,尽皆参加,宾客之中,除了诸佛门弟子,不忍见群兽觳觫之外,也悉数前来,然而诸人见华音阁武备严整,心既羡慕,更起疑惧,若是贸然前去,不是等于自投罗网,暴身强弓劲弩之中?除了杨逸之等与华音阁交往颇深者,就是几位自恃武功了得,不畏暗箭之人,其他大多数门派都因故推委,聊作壁上观。
  此时,一位弟子策马上前,对卓王孙道:“公主身体不适,不能前来。”
  卓王孙道:“再去请。”
  如此往返几次,诸宾客都已换装上马,只待出发。永乐公主还不见踪影。诸人已有不少看出卓王孙与公主的不合,亦不便催促,只各自噤声等待。
  卓王孙道:“不必再等。”一手轻轻抬起。
  一位炎天弟子正举起令旗,只见门口金铃一响,华盖斧钺映日生辉,永乐公主带着几个随身侍卫,策马而至。但见她面若冰霜,虽换了戎装,仍是大明服饰,找了个离卓王孙略远的地方,勒马立定。
  卓王孙也不看她,轻轻一抬手。对面令旗一变,诸炎天弟子齐齐上前一步,手中火炬往铜鼎楠木中一点,顿时烈火熊熊而起。再退一步,银戟闪亮,只听铁链声响,木笼全被打开,群兽狂奔而出。炎天弟子回戟而立,戟尖齐指苑心,环绕护卫。这几下动作兔起鹘落,甚为整齐,观者无不暗中叫好。
  虎狼畏惧火光,都向苑中奔去,麋鹿也全被放出,在另一侧群聚奔跃。猎苑甚大,一时也没有相遇。
  就听号角连天而起,炎天弟子旌旗一摆,齐声呼喝。但见火光青烟冲天直上,旗展日月之形,戟含干镆之光,数百人马疾如闪电,齐向苑中标去。
  一时苑中诸人,逐马鸣镳,乘风御奔,左右驰骋。风声之中,只见弓强箭劲,如雷动飙至,星流霆击,箭落如雨,例不虚发。群兽哀鸣干云,汗流沫坠,或左冲右突,彼此践踏;或骇断心脉,无伤而毙;或误撞奔马,血染铁蹄。一时壮士暴怒,呼喝连天,连珠频发,中则决眦。群兽洞胸陷脑,应声而靡。顷刻之际,猎苑内血流漂杆,兽尸蔽地。一些华音弟子,所获已丰,策马而出,就在旁边草地上割鲜解肥,染得草色尽殷。直看得台上诸人尽皆技痒,跃跃欲试。当下又有不少下场去一试身手。
  正在这时,苑内一声惊呼。却见人群中,一头黑熊高有丈余,毛色洌粒膊恢街兄辈淞硕嗌偎芍厍耙黄恃芾欤词敲炝艘荒浚灿滔菰诿嫔稀:谛芫缤粗拢苑⑷缈瘢肆⒒幼Γ叵畔蛴览止髌巳ァU庀吕词粕跷鋈艘獗恚掷胱客跛锼χ叮仍咽遣患啊�
  眼见永乐公主花容失色,已惊得不能动弹,那黑熊仰天而哮,腥臭过处,森森利齿已至公主眼前。正在这时,公主身后飞奔出一骑,来人手一挥,竟将手臂向熊口里直插而下,众人惊呼之中,黑熊仰面向后倒去,抽搐几下,再也没了声息。那人撤出手,满手血污中隐隐可见一柄匕首。见他下马伏拜道:“属下救驾来迟,公主受惊了。”
  卓王孙认得此人正是永乐公主的随身侍卫牧野平,见他手上鲜血仍是淋漓不止,已然被熊齿所伤。
  永乐公主缓过气来,喘息道:“好,还是你忠心护主……你受伤了么?”眼中颇有关切之意。
  牧野平又一叩首,道:“为保公主平安,属下粉身碎骨,万死不辞。”这几句套话,在他说来倒是出自肺腑,不见做作。
  卓王孙策马上前道:“牧野平,你先找月如是治伤,晚些再去严道明处领赏。”又对月梦非道:“你带公主回去休息。”
  牧野平道:“多谢驸马。”
  卓王孙转而对众人道:“一点事故,诸位不必介怀,请自尽欢。”
  此时,诸位下场好汉一般都猎得熊、虎等物,心满意足之下,退出场外。渐渐只剩华音阁诸多女弟子,在苑中驰马,以射鹿为戏。但见碧草蓝天之间,金弩闪耀,羽箭纷纷,彩衣如云,笑语婉转。华音阁诸女,本来个个容姿绝世,衬着雪衣银马、额间发际点点珠汗,更显清丽绝尘。场中仅剩几位男子,见如此秀色,也不忍打扰,悄悄退了出来。
  卓王孙看去,却是相思所获最多,见她也不用弩,手中小金箭连珠掷出,也是箭无虚发。只听吉娜气喘吁吁的道:“相思姐姐,说好是比箭法的,可不许耍赖,这样下去,鹿儿都被你一个人射光啦。”
  相思笑道:“好了,不和你争,我到那边去。”
  就听场外一人朗声笑道:“上弦月主,许久不见,没想到你这暗器中化出的箭法还是天下无双,来来来,看本汗再和你比过!”
  相思回头一看,听见猎苑外一阵尘土飞扬,蹄声如雷,霎时一队飞骑已来到眼前。
  为首一骑,马色通体玄黑发光,宛如黑龙,乘者左扬鞭、右提弓,手上肌腱突起,宛如精铁打就,身披一领虎皮大氅,满脸喜色,正是俺达。
  俺达老远见了卓王孙,勒马抱拳,朗声笑道:“前段时间,为了迎接达赖活佛入蒙传教,亲自去了趟西藏,待回来看到卓兄的请贴,日夜飞骑赶来,也还是迟了,没能见到卓兄和公主的盛典,真是遗憾得很。不过,本汗此来,还带来了达赖活佛的礼物。”俺达一挥手,后边随从立刻递上来一个盒子,盒子甚长,立起来足有一人高,包在一匹黄布之中,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俺达道:“活佛说,卓兄是藏密诸派的大恩人,此次理当亲自来一趟,只是路途太远,事务又多,一时也脱不了身去,正好托我带上了一份礼物,权且代表藏密诸派的心意。据说这是一张经幢,铺开了足有半个山头大小,上面绘的是湿婆箭毁三连城的故事,原来是印度婆罗门教的圣物,后来不知如何,流落到布达拉宫中。本已破旧不堪,还是葛举派女活佛亲自为之绣补,才重见光彩。这位女活佛又说卓兄你有湿婆之相,将此经幢赠来,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来人啊,就在这里展开!”几个随从领命下去。卓王孙还待逊谢几句,俺达又抢先道:“本汗今天到此,也不光是送礼,还是还债来了!本汗曾于草原上与上弦月主比箭,输给她三千匹战马。想来千里迢迢,这几千头畜生就是能运到江南来,卓兄也不好安置,正好去年图图拉木一战,从瓦喇王子手中缴获了十匹汗血马,如今精选出三匹带来,也能抵过三千匹凡马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除了俺达坐骑以外,还有两匹骏马,还未配鞍,各有一蒙古武士牵着,俯仰之间,只觉神骏非常。
  相思回头一笑道:“一时戏言,亏得大汗还放在心上。”
  俺达道:“你们汉人说‘天子无戏言’,难道我堂堂蒙古可汗就能言而无信么?不过上弦月主也要按当时约定,与本汗在中原再比一次。若月主输了,这三匹汗血马就当我赠给卓兄新婚的礼物,若月主再赢,本汗也只有下次再来还债了。”
  相思还要推让,卓王孙道:“难得大汗千里而来,相思你也不必扫兴。就按照诺言,与大汗再比一次。”
  相思点头允诺,当下早有炎天弟子立好箭耙,打扫出一片空地来。
  俺达方搭箭上弓,只听身后一声暴喝:“且慢,漠西庄震天先来挑战!”竟是言出箭随,乌光一闪,羽箭疾若雷霆,径向相思袭来。相思情急之下,手中金箭已然掷出,两箭在空中一撞,金箭顿时向左侧飞坠开去,乌光来势更速,转眼已到眼前。

 但那乌光似乎只是迟缓了以下;又飞速朝相思飞来;相思竟然忘记了闪躲。 

 正当这时;卓王孙袍袖一挥;那乌光便依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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