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一阵:“你就是苏文皓?”苏文皓点头:“杜帮主。”
“就是他!他杀了慕容堂主!”一个小个子指着苏文皓大声说。苏文皓狠狠一扭头,把目光对准他,那人立刻缩到杜兴龙身后,面露惊惧之色。
杜兴龙眉头一皱:“苏文皓,你凭什麽杀我的人!”
苏文皓笑笑:“那麽请问杜帮主,你在这里横行霸道,压榨百姓。昨晚又叫人来砸我们的店,你又是凭什麽?”
杜兴龙先是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老弟,你不是本地人吧?这儿的规矩你不是不懂吧?”
“不瞒你说,我是山东人,初来贵地,尚不知杜帮主威名。”苏文皓略带嘲讽。
杜兴龙笑道:“这麽说,咱们是同乡喽。我也是山东人,咱们可得好好聊一聊!”
“帮主,我们快杀了他!”一个随从喊道。“哎——”杜兴龙抬起手来,示意他不要说话。“我翔龙帮是堂堂大帮,怎麽能随便杀人呢?”杜兴龙一脸的不悦。
“老弟,我们交个朋友吧?”杜兴龙怪笑着伸过手去。
“杜帮主,你认为出了这种事,我们还有可能成为朋友吗?你想杀我就来杀好了,不想杀我就请回吧,我们还要做生意。”苏文皓背过手去,不再正视杜兴龙。
杜兴龙讨了个没趣,厉声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纵然你身怀绝技,但以我翔龙帮之实力,杀你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你杀我那麽多人,我会就这麽算了?今晚我会在金河湾摆下酒局,你若不去,我就把你们药铺上上下下都杀光给死去的兄弟抵命!”
“抵命!”杜兴龙踮起脚来,用力指着苏文皓的头顶,气势逼人。然后他一甩袖子,领着小弟们出了门。
……。
晚上,苏文皓披上长衫,又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亮闪闪的小刀,藏在腰带里,正欲出门。
“你不能走!明知这是鸿门宴,他要你死!”关老汉挡在门前。“我非走不可,否则连你们都会被他杀了。”苏文皓语气坚定。
“我们谁都不可以死!我们不干了,一起到关内去重新开始!”关老汉死死拦住门。而此时的关艳萍,早已在一旁哭成了泪人。“你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关艳萍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艳萍,关伯。你们的好心,我记住了。我已经跑了整整一年,太累了。我不想再这麽无休止地逃下去。人在必要的时候,需要与形势作斗争,就算为此牺牲性命,也没什麽好遗憾的。”苏文皓推开关伯,径自走出门去。
“苏文皓,你这个混蛋!你怎麽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关艳萍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苏文皓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艳萍,谢谢你。但我必须去!为了这里所有的人,也为了我自己。”他大步跨出门去。凄寒的北风在夜色中卷起落叶,也吹动着关艳萍洁白的长衫。
风兮风兮,流芳散去;
月洒银晖,泪眼迷离;
敢问残秋,落英几许;
此世伊人,惟有唏嘘。
苏文皓的脚边,落叶在风中旋转,他的身影逐渐消失于月下,消失于秋意肃杀中……。
走到金河湾酒楼前,苏文皓停下脚步。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却听不到人们的说话声。“苏文皓,上来吧!”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苏文皓推开门,走了进去,放眼四周,偌大的酒楼内空无一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缓缓踏上台阶,上了二楼,然后推开一扇门。在一个格调高雅的房间内,杜兴龙危襟正坐,面前的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叫他们都出来!”苏文皓冷冷地说。杜兴龙闻言,故作不解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啊?我请你来,不过是想和你唠唠家常,何必劳师动众呢?”
“不必惺惺作态了,有话快讲。”苏文皓一面看着他的脸色,一面把手伸进腰带中。杜兴龙毕竟是个老江湖,虽与苏文皓四目相对,但苏文皓的一举一动还是被他看在眼里。
“好,那我就快人快语。杜某才疏学浅,见你是个人才,可否原以为我效劳呢?若你答应,昨天的事咱们既往不咎,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杜兴龙手拿酒杯,指着苏文皓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文皓笑笑,突然拔出匕首向杜兴龙刺过去:“那你要问它答不答应!”
“哼!真是不识好歹!”杜兴龙一下子就把杯中的酒扬到了苏文皓脸上。同时,立刻就有几个人冲进了屋内。苏文皓马上警觉,飞起一脚把那几个人扫倒在地,然后急忙往外跑。
苏文皓朝楼下一望,只见刚才还空荡荡的酒楼中一下子挤满了人,全是翔龙帮的帮众。他们手持砍刀,气势汹汹,一窝蜂地朝楼上涌来。苏文皓大骇,不得不和这些人搏斗起来,他夺下一把刀,在楼梯上连斩数人,杀出一条血路。“杀了他!不能让他跑了!”杜兴龙惊慌失措地喊道,拿起扇子便追了出去。
第五回
“苏文皓,今天就是你的末日!”杜兴龙手中的扇子突然甩了出去,在半空中旋转着向苏文皓袭来。苏文皓大惊,伸手便挡,怎料那扇子竟像刀子一样,在他的手掌上切开一道大口子。苏文皓吃痛,手一缩,扇子便伴着划过空气的咝咝声向自己的喉咙切了过来。眼看性命不保,苏文皓慌忙低头,想要避开,但扇子还是削掉了他的一把头发。唰唰唰唰,那把折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身后几个翔龙帮弟子的喉咙,一道殷红的弧线立时从他们的脖子处溢了出来。几个帮众随后便身首异处,纷纷倒地。苏文皓心下暗自叹服,想不到这杜兴龙虽生的温文尔雅,出手竟如此狠毒,一把折扇在他的手中竟能化作利器,杀人于瞬间。
杜兴龙没想到自己一出手非但没杀死苏文皓,反而折损了几个弟兄,这一幕着实让他快要抓狂。他急怒攻心,从二楼刷地跳下来,一把抓住正在空中旋转的折扇,又向苏文皓掷过去,扇子直向苏文皓的后脖颈砍来。此时苏文皓正与几个人厮杀,竟没觉察到这一切。当他转身时,为时已晚,那扇子已距他脖子不到半寸,他分明感到一阵阵气流割得他的喉咙一阵阵酥痒。他惊叫着,向后疾退,但那扇子飞行的速度竟快过他数倍,让他避之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飞刀破空而至,不偏不倚地射在折扇之上,扇子随即落地。苏文皓急忙往飞刀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双目如炬,直逼杜兴龙。杜兴龙先是一惊,随后便勃然大怒:“佟江的野种,休得阻我!”然后便摘下斗篷,向那黑袍客甩了过去。那绿色的斗篷就像一块绿毯一样,在空中展开,朝那黑袍客飞来。黑袍客立刻冲上前,一脚踢起一张桌子。伴着一阵木板断裂的响声,那斗篷竟切入了桌面,但很快就垂了下来。苏文皓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此情此景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怎麽也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柔软的斗篷竟然能把木桌给切开,可见杜兴龙的武功修为之深。正在惊愕之际,他的后背又中了几刀。苏文皓猛地回头,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杀手正挥刀向自己砍了过来。他感到一阵眩晕,便失去了知觉,朦胧中他听到杜兴龙正疯狂地叫喊着:“佟老头!我杜兴龙和你势不两立!”
……。
“不错,有两下子!单枪匹马就敢去挑战杜兴龙。”
“此人若能为爹爹所用,定能助您称霸整个辽东!”
“嗯,铁杉,你干得不错!”
苏文皓渐渐苏醒过来,他感到身下正剧烈地颠簸着,慢慢睁开了眼睛。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老一少两个黑衣男子。那年轻的一个,就是在金河湾酒楼救了自己的人。他知道自己正在一辆马车上,不由地松了口气。
“爹,他醒了。”那年轻人叫到。
老者睨了苏文皓一眼,没说什麽,又自顾自地抽着烟袋。苏文皓哪里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天鹏会掌门——佟江。而那个年轻的,就是佟江的儿子佟铁杉。
马车在月亮下飞驰着,驰过秋高草长的旷野……
“爹,文皓怎麽还没回来?”关艳萍担心地问,她已一夜没有合眼。
“八成是被杀死了,这人太顽固了……”关老汉叹息道。
突然,一个老女人神色飞扬地跑了进来:“老爷!小姐!”“梁妈,有事慢慢说!”关老汉急忙迎了上去。
“少当家回来啦!”
一语既出,关艳萍高兴得差点背过气去:“人呢,在哪里?”
梁妈支支吾吾地:“就在门外,只是……”
“到底怎麽了?”
“还有一个人跟着……”
关老汉急忙走出去,看见苏文皓的头上缠着一圈绷带,旁边站着一个相貌猥琐的中年男子。
“关老先生,我是佟江老帮主的手下。苏少侠武艺非凡,佟老帮主甚为欣赏,故特来请苏少侠归于旗下,为我天鹏会效力。”那男子飞快地说,吐字异常清晰。
关老汉一愣,走到苏文皓跟前,面露疑惑:“怎麽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苏文皓想了一阵:“是这样的,昨日我与翔龙帮打斗起来。他们人多势众,非要置我于死地,幸好被佟帮主的人救了。我答应了江叔,加入天鹏,为他效力。江叔向我承诺过了,他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杜兴龙不敢胡来了。”
“老先生,就是这样。等苏少侠……不,是苏哥。佟帮主已经把清河镇一带的赌场和妓院都交给苏哥打理了,他现在是我们的老大。如果没事的话,就请苏哥伤好后准时去赴任吧。”那人说完便走了。
“关伯,这下我们有江叔撑腰,就不用怕翔龙帮的人了。”苏文皓面露喜色。关老汉却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苏文皓,他早已气得脸色蜡黄,嘴唇发紫。“关伯。”苏文皓伸过手去。
“畜牲!”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地打在苏文皓的脸上。“关伯?”苏文皓捂着脸,又是惊讶又是不解地看着关伯,满眼冤屈。“你还嫌惹的麻烦不够多吗?好端端的你硬要加入天鹏会!你知道佟江是什麽人吗?他一心想要往南扩张地盘,挤走杜兴龙。到时候赶走了豺狼又引来了老虎!你要是嫌你的命太长,我就该成全你,当初就不该救你。枉我一片苦心,还准备把艳萍托付与你!你……”关老汉痛苦地捂住心口,不住地咳嗽着。苏文皓大惊失色,急忙扶住他,高声叫道:“梁妈,老爷心脏病犯了!”
“滚开!我不要你管!你逞强去杀杜兴龙也就算了,却要做佟江的走狗……”关老汉一把推开他。这时候,关艳萍和梁妈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
“他怎麽样了?”苏文皓略带愧疚。“爹喝了药,没事了。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投奔佟江。”关艳萍垂泪道。苏文皓叹了口气:“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关艳萍扭过头,把目光对准他:“你若真懂得知恩图报,就该留在我们身边啊!”
“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苏文皓表情木然。
“我不明白!我本来就不明白你心里是怎麽想的!”关艳萍情绪激动。
“你当然不懂!小孩子们为了争一件玩具,打得头破血流。我娘,就是因为当年拒绝了那个蒙古将军,被人活活拥戟戳死!我的妹妹,多麽乖巧美丽的一个姑娘,就在我去给她买糖葫芦的一会儿工夫,差点被一个王八蛋给奸污了!就连我的亲生父亲,也为了保全他的地位,把我赶出了家门,一个铜板都没给我!大冷的天,他一个铜板都没给我,就因为我和他除了血缘再无半点关系!一路上,我受尽了世人的冷眼与拳脚。好心帮助我的李大叔,他的结果怎麽样?就因为一张被子,被人用刀刺死在风雪交加的夜里!为什麽?这个世道竟会是这样!人间的正义和良知何在!本以为一切都平静了,就在前天,翔龙帮也来找我们的麻烦!该忍的时候我忍了,该跑的时候我也跑了!还要我怎麽样!
所以通过昨天的事,我想通了。我要让这世上所有邪恶的人痛苦!我要让他们付出害人的代价!我要让他们尝到他们为祸世间十倍甚至百倍的痛苦!
关艳萍,你真的好单纯,你看你这漂亮的小脸蛋,你又怎会明白我为什麽会做一条饥不择食的狗呢?”苏文皓慷慨激昂地说道,然后一面眯起眼睛,一面用手抬起关艳萍的下巴。
“吐——”一口口水飞溅到苏文皓的脸上,关艳萍恶狠狠地瞪着他:“苏文皓,我怎麽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你的心灵竟然扭曲到这种程度!真是不可救药了!爹爹百般阻止你,是不想让你这麽早死。现在看来谁劝你都没有用了,这回是你自己找死!”
“吐得好,吐得好。你的吐沫或许比我的脸更干净。”苏文皓用手指抹下脸上那口吐沫,轻轻把手指向关艳萍的眼睛伸过去。关艳萍没有闭上眼,她的神志已经迷乱:“我是爱你的啊。”她心里默念着。此刻她多麽希望苏文皓能抱住她,吻她……
“看看你的口水,是不是比你那张美丽的脸蛋更令人作呕。”
就这样,苏文皓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六回
苏文皓果真投靠了佟江,成了他的左膀右臂。自此,佟江如虎添翼,不断扫除异己,直至几个月前,辽东大地上除了翔龙帮与渤海门,已无人再敢与之匹敌。佟江的地盘也一天天扩大:除天鹏会周边外,佟江的势力已是东临高丽国;西达翔龙帮;南抵渤海门;北至女真部落……大有称霸整个辽东之势。
时值元末乱世,人人自危,但佟江反而趁乱而起,是以经常感慨:“乱吧乱吧,你们越乱,我就越开心!”遗憾的是,佟江不想做皇帝,只想一心一意做他的土匪,否则以天鹏会的实力,未必就不能与中原各军阀周旋一阵。他没有想到,朝廷已是气数将尽,苟延残喘,否则又怎会容他在这边外之地胡作非为?一但新的政权建立,天鹏会难保不会成为朝廷剿杀的对象。
此时的苏文皓,亦是春风得意,他没有再回过万福药铺,甚至连一封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