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村的村尾的小院子，只听着“吱呀”的一声，门开了。
唐大海将前几天捆绑好的一束束茅草，搬出来，齐整地摆在院中。
铁锅中的稀粥已经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吕氏将灶头里的柴取出，灭了火，留着些许小柴在烧着。吕氏也走到院中，打算给唐大海搭把手，也能快点收拾收拾好。
唐大海将昨儿个向二婶借来的梯子架上，吕氏赶忙上前扶住，唐大海顺着梯子上了屋顶。
“瞧着屋顶，没上来的时候只知道晚上睡在床上，能隐隐约约看的到星星。可一上来，真是踩脚的地方都没有。幸亏这几天都没下雨，否则咱家真的没地方住了。赶紧将稻草递给我，我快点收拾收拾。免得又耽误了去钱举人家。”唐大海一上房顶，不禁感慨起来。
屋顶上，一片片的稀稀落落。毕竟也是好多年没有人住过了，修缮起来也要颇费翻功夫。唐大海又不想耽误钱举人家的活，毕竟过年啥的就指着这份工钱了。唐大海也就只能尽量起早贪黑的多做点，想着让家人轻松点。几个半大的孩子都知道天天出去捡野鸭蛋，这让唐大海有些窝心，可是难免地又有一丝丝的自责。
吕氏赶忙抱起一束束的稻草，递给唐大海。她也想让唐大海轻松点，不用起早摸黑的干活，但是就像今天的修补屋顶，离了唐大海也不行呐，大小子文弘也才8岁，这种活儿也不是他能做的。至于大丫头春兰，吕氏赶忙摇了摇头，春兰已经没个闺女的样了，这种活儿所有的都应该禁止。
唐大海拿起头削的尖扁的木头，用力的戳进稀少的茅草从中，顶起，留出缝隙，动作麻利的将稻草塞进去，拿出木头。一处处的重复着简单的动作，慢慢地挪着身子。
唐大海是做惯活的，修缮屋顶，对于唐大海来说是个最简单的活。没有过多久，稻草越来越少，屋顶瞧着也越来越厚实了。想来这个冬天也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了。
“好了，我瞧着都差不多了，剩下的稻草先留下，万一哪天下雨瞧瞧屋里哪里漏水，再补补。”唐大海顺着竹梯子下来，对着吕氏说道。
“我晓得的，那我先将剩下的搬去放杂物间。你先喝粥吧，今儿个可比平时都有些晚了。”吕氏催促着唐大海，自个儿抱起剩下不多的稻草进了屋。
“嗯，我马上走的，有活等我回来收拾好了，我来不及了，就先走了。”唐大海几口喝完粥，招呼一声，就步履匆匆的走了。
太阳也才刚刚升起，还带着股淡淡的清清的雾气。忙碌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随着几天的兴奋劲儿过了，兄弟两人都有些累了。今儿个，依旧是文弘带着打着哈欠的文佑去捡鸡蛋，春兰在家学针线，夏竹被特许可以满院子的撒野。
吕氏瞧着这装的慢慢当当的几篮子的野鸭蛋，想着刚刚分家时，几个婶子对自家的照顾。想着这野鸭蛋也不值什么钱，但是总归是自家的心意，便赶紧招呼夏竹过来。
“小竹子，你说，咱给你几个婶婆送些野鸭蛋去吧，你两个哥哥捡了那么许多，咱也吃不完啊。咱刚刚分家的时候可多亏了几个婶婆的照顾，现在咱说不上有多好，但是至少也不愁了这个冬天。现在有那么多的野鸭蛋，虽说可以换些钱，但是不给你几个婶婆送点过去，我这心里怎么都说不过去。”吕氏喜欢对着小女儿说说话，她觉得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她的小女儿都能懂她的。
“娘，你说的是呢，当初可多亏了婶婆他们呢。那我和大姐一起去送吗？”夏竹想着婶婆他们日子也不好过，但是却依然帮了自己家那么多。
“娘，小妹也拎不动，还是我跟小妹一起去吧。”春兰最近可是没有出去过，想着难得有机会呢。听着小妹说道跟自个儿一块去，春兰连忙应声同意，生怕吕氏反对。
“嗯，我想着本应该我带你们去，因为你们二婶婆她们对我们的帮扶，我自己不去送显得有些不明白事理。可是呐，我想着你们嬷嬷那里，要不要去送呢？”吕氏一脸为难。
“娘，送什么呐！娘啊，咱们当初可是什么都没有就被赶出来了，现在就捡了些野鸭蛋，就想着给他们送去。这可是弟弟他们天天早出晚归，翻过山，提了那么远的路带回来的。他们还指不定的还以为咱发财了。”春兰毕竟也十岁了，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自个家受的难堪，历年来的种种，说起来脾气就暴的厉害。好不容易分家出来了，还去贴上去，想想就够郁闷的。
“娘，咱还是算了吧，还是就我和大姐去就好了，毕竟咱家过年都还难呐，这个家还有好多东西要贴呢。”
春兰虽然说的直接，但是夏竹也不想跟老宅子有什么联系，现在自己家真的什么都没有，肉都舍不得吃上一顿，给老宅送野鸭蛋，搞不好还真以为他们家发了，要来搜刮一顿呢。
“好了，是娘想的多了，娘只是担心你们爹知道了会难受。”吕氏知道唐大海一直是个孝顺的，如果不给老宅子送，指不定心里多少难受呢。
“娘啊，爹又不会管那么多的事儿，再说咱自个儿家都天天都省着吃，给多了也不会觉得咱家好，只会说拿来这些不要钱的。”春兰还是愤愤不平地道。
吕氏摇摇头，女儿都小，不懂做人家媳妇的难呐，连她也是兢兢战战十几年才懂这理儿。吕氏从竹篮中数出60个野鸭蛋，装进篮子里，用布盖上。
吕氏送着他们出了院子，就把篮子递给春兰，让春兰小心着些，可别把蛋给磕破了，到时候少了几个，瞧着可不好看。
一个多时辰后，姐妹俩姗姗来迟，吕氏早就已经不住的在院门口张望。
吕氏看着本应该空空的篮子，此时却是装满了东西。
“娘，这些韭菜、黄瓜、豆角，菘菜，都是二婶婆她们给的。她们说咱们家现在肯定没有这些菜，还说都是自家种的，不值钱。唔……说比不上咱家送的这两把野鸭蛋。”春兰细细的跟吕氏说着。
“本想着送些野鸭蛋去给你们婶婆她们，多亏了她们当初的帮扶，毕竟咱家现在就这个能稍微拿的出手。可现在她们还送给咱们这么多的菜。”吕氏是真的打心里的感激她们。
吕氏将放着蔬菜的篮子分着放进两个篮子里，免得压坏了，可以留着慢慢吃。现在这天气也慢慢的有些寒了，倒也不怕坏了，可以多放几天了。
幸亏家里其他的不多，就这篮子多。这些天，唐大海每每回家来便是编这竹篮子，家里现在都是一个叠一个的竹篮子，竹篓子。
“娘，咱明天去把这野鸭蛋去镇上卖掉些吧，我刚刚听二婶婆说，这野鸭蛋比不上鸡蛋的价高，说是卖不上1文钱1个，但是2文钱3个还是有的。虽然听起来不多，但是经不住咱野鸭蛋多呢，咱放着久了也是坏了，还不如趁早换些钱，添置些东西。”夏竹慢慢的指着那许多竹篮子说道，回来的路上姐妹俩人就商量着怎么说服吕氏，将野鸭蛋子换钱。
“额，也是，娘也不知道这许多野鸭蛋怎么办好。等你们爹回来，商量下，能不能让你们爹去镇上去换些钱。”
吕氏想着，也只能让唐大海休息一天了，否则越来越多的野鸭蛋，还真是个难题呢。
原本就盼着能捡到几个野鸭蛋子尝尝鲜，解解馋。如今多了，倒也是个难题了。
第十四章 意外的收获
九九重阳，黄花宴，愁闻风雨声。
重阳节前日，九月初八，天阴阴沉沉的，雨随时要落下，看来接下来的几天都要下雨了。
“今儿个还去镇上吗？瞧着这天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了。”吕氏看着这天气，犹豫了。
“去啊，怎么能不去？昨儿个回来后不是又去了趟钱府吗，都已经跟钱管家说好了吗？我趁早去，反正也是野鸭蛋，也不怕雨水淋坏。能卖多多少是多少了。”唐大海看着这天气，不知道能不能卖点掉，已经跟钱管家说好了，不去镇上，就耽误一天功夫了。
“把蓑衣斗笠带去吧，虽然重些，万一下雨了，至少不影响赶路呐。到时候路上下雨了，可是连避雨的地儿都没有，今天的雨，可不会停的，可是要连着下好多天呐。”吕氏建议道。
“行，听你的，带去就带去吧。如果换了钱，要买些什么吗？”唐大海转身问吕氏。
“嗯……咱们家一直都没有油，就买块板油吧，炸点油出来，其他的就算了吧。到时候初一或者十五赶集了再去买，集上稍微便宜点，反正也不急。”吕氏本想着买点其他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也没这个条件。也不知今儿个能不能卖点掉。
“嗯，好，咱家可是好久没尝过油腥了，委屈了几个孩子了，天天喝野菜粥。”
唐大海先将蓑衣穿上，怕路上万一下雨就手忙脚乱的，磕破了野鸭蛋子可不划算。蓑衣穿上虽然重了些，但是对于做惯农活的唐大海来说，这点份量不算什么。
唐大海背起竹篓子，手上提了两个竹篮子，大概200个野鸭蛋左右，试着去卖卖，希望多少能换点钱，至少买块猪板油回来。
果真，唐大海出门没有多久，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吕氏望着雨，担心着唐大海，幸亏雨也不大，但愿唐大海能找到躲雨的地儿。不过想来依着唐大海的性子，既然都穿了蓑衣了，应该不会再去找躲雨的地儿了。
“你爹如果不歇歇，按他的脚程应该也到镇上了，雨这么的下，肯定没有多少人冒雨出来，那买野鸭蛋的就肯定更少了，你爹又要都背回来了。哎……”吕氏做着针线，跟几个孩子说着心里的担心。
因着下雨天，兄妹四人都在吕氏的房间，随意的闲聊，打发着时间。
“娘，你就别担心了，就算卖不了，咱拿回来腌咸鸭蛋好了，只是累了爹白跑一趟了。”春兰大大咧咧，丝毫不在意。只是有点憋闷居然换不了钱。
“娘呐，我和哥哥那么辛苦的天天捡鸭蛋，居然还换不了钱呐，真是伤心呐。”文佑可怜兮兮的说道，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在意。换钱和自家吃，在他心里其实没差。
“小哥，娘说了，你们不间断的捡了十多天了，次次都那么多的野鸭蛋，咱家现在就只剩下野鸭蛋了。”
“娘，咱家现在还有多少个野鸭蛋？难道那么多的蛋就只能腌咸鸭蛋吗，那咱也吃坏了也吃不完啊？”文弘忧愁了，想不到捡多了还不能换钱，本指着多捡点能给家里贴点进项的。
“哥哥，你别担心呐，只是今天天气不好，下雨天出来的人就少了，所以可能买的人会不多。天晴了就好了的，总不会都腌咸鸭蛋的呢。”夏竹小声的安慰着文弘，最受不了文弘一脸被打击的模样儿了。
“文弘，娘知道你想为家里做点事，但是咱不急，慢慢来就好。”吕氏知道大儿子急切的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雨依旧是淅淅沥沥的下着，不急不缓，没完没了。
雨雾中一个人影朝着小河村的村尾疾走着。
“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快将蓑衣脱下来，湿哒哒的。呀，竹篓子都空了，是卖光了吗？下雨天还有人买吗？”吕氏连连惊呼，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抛出来，实在是太意外了。吕氏都已经想好了原原本本地背回来。现在看见空空的竹背篓和竹篮子，有些难以接受。
“别急，你听我慢慢说，我蓑衣就不脱了，还要去趟镇上。赶早，下雨天，天黑的也快。”唐大海让吕氏赶紧地将剩下的野鸭蛋给数出来，装进竹背篓里。
“那先喝口热水吧，稍微歇会，跟我说说，不清不楚的，在家也担心的。”吕氏从热了的锅里舀了碗热水出来，递给唐大海，让他歇歇。
“那行，我歇会，也说说怎么一回事儿。原本我在镇上摆摊的地方卖这些野鸭蛋的，下雨天人自然比较少，我就只卖了24文钱。想着今天算是白来了趟了，野鸭蛋本就便宜，买的人还那么少。幸亏遇到镇上的听雨阁小二正在采买，因着下雨天摆摊的人更少，可能瞧着我这边野鸭蛋多，就让我赶紧送去听雨阁。”唐大海简单的讲了事情的经过。
“看来下雨天去镇上摆摊卖也不是没好处的咯。”文佑笑嘻嘻的，反正都卖光了，轻松不是。
“听雨阁的掌柜把剩下的都收了，算6文钱10个，破了4个，还有160个卖了96文，喏，这里一共是120文，你收好了。掌柜的听我说家里还有大概300个野鸭蛋，让我现在就给他送去。”
唐大海一串100文的，还有20文散的铜钱，递给吕氏，让吕氏可收好了。
“我想着听雨阁掌柜的出的价，6文钱10个，也不算少了，我就直接卖了，不会太少了吧？”唐大海对于买卖不太灵通。
“爹，不少了，本来就是白捡，能换钱就不错了。再说了，人家听雨阁掌柜的可是全部都收走了。这个价不便宜。”文佑笑着说。
“是啊，爹，我们刚刚还在说着，您可是要全部背回来的呢！能全部卖掉，我们可没有想到！”春兰笑嘻嘻的说着，唐大海闻言嘿嘿直笑，挠挠头。
“大姐说的是呢，爹爹你好厉害！爹，你说怎么听雨阁要那么多野鸭蛋干嘛的啊？”夏竹问道，一共有五百个左右的野鸭蛋，听雨阁居然全要了。
“爹也纳闷着，就向小二打听了。小二说了，因为明儿个就是重阳节，又是下雨天，想来出去登山的人就不会去了。他们听雨阁的观雨听雨赏雨可是沛河镇的一绝，生意自然就好了。又遇上重阳节下雨，那生意可是别提有多好了。因着下雨天卖菜的人实在太少了，菜农送来的菜就更少了，明天的准备的菜都没有齐活。重阳下雨，大家登不了山，尝尝野鸭蛋的野味，也是个念想，也是咱运气好，刚巧碰上了。对了，文弘你也跟爹一块儿走，掌柜的说了，咱家以后有野鸭蛋或者野鸭子都可以听雨阁送去，你今天就跟爹去认认路。”
唐大海想着自己年前都是要给钱举人家做活的，还能做几天是几天。以后文弘他们捡几天就送去就可以了，虽然跟自个儿摆摊比，钱少了点，但是胜在轻松。
吕氏赶忙数出300来个野鸭蛋，装好篓子，竹篮子。吕氏装了个小竹篓子给文弘背着，另外有去借了蓑衣斗笠，给文弘细细的穿上拢上。
“你们可得慢慢走哦，文弘还小，背这么个竹篓子，可走不快，下雨天小心路滑。”
“娘，我晓得的，那我和爹就先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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