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真定睛看去,正是客栈那晚自行钻入自己房间的怪兽“小黑黑”——这是他随意给这只无名怪兽起的名字。自进入茅山宗后,小黑黑便独自溜开玩耍去了,他也没十分在意。
“这只小东西你从哪里得来?”茅一清将铁笼摆在了床头。
魏真想起那晚蒙冤之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详细将发生在平阳客栈里的经历又述说了一遍。
“如果为师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一只幼年灵兽,专以灵石为食,至于具体我也并不十分清楚。只是这小东西可不好养,你要关好了,这一两天它是惹了不少是非。”茅一清说道。
魏真一听“是非”两个字,便知小黑黑必定又去偷吃灵石了,当下对着正装出一副可怜相的小黑黑舞了舞拳头。
“师父,它吃别的东西可以吗?”魏真问道,如果小黑黑决计只吃灵石,那可令他犯愁了,这种灵兽一般的宗门也养不起了。
“可以试试,不过先要好好饿上它几天。”茅一清略一思索回道,说起了正事。“魏真,自今日起,你便算正式踏入灵修之途了。如何吐纳灵气、转化灵力之事,宗门内一直由你莫师叔负责教导。”
他话语一顿,声音转低,“至于符阵之学,虽已不合时势,但你毕竟是茅山宗弟子,以后就跟为师学吧。”
说完这些,茅一清便转身离去。
魏真望向窗外,想到自己终于如愿成为一名灵修,心中自是兴奋欣喜,随即又想起魏老头,心道:“如果魏老头知道了,多半也会替小爷我高兴。”
他所不知道的是,魏老头其实一直并怎么愿意他成为一名灵修,更不愿他成为茅山宗或祁山宗的正式弟子。
但他的命运还是朝着这个方向发生改变了。其实命运之事,又有谁说得清看得明呢?
大殿之外的空地上,阳光明媚,清泠泠的风中,二十余人正专注盘膝打坐,在他们身下,一个大型符阵正在运转,符阵光芒流转间,带起丝丝灵气从四周天空向着这里聚集。
这俨然是一个凝聚天地灵气的符阵。
魏真刚刚走出大殿,便被莫师叔叫了过去。
“魏真,你初入师门,不可急于修炼。这是灵修基础法门,你先熟读几遍,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便问你黄隆大师兄。”莫师叔递出两本薄薄的书籍,又指了指打坐众人中为首的一名身材肥硕的壮汉。
魏真认真接过,恭敬道:“多谢师叔。”
待莫师叔转身离开,他低头看去,手里那两本书籍一本名为《纳灵诀》,另一本是《念力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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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纳灵
灵引,是为灵修初学者打通体内一条经脉,如同打开一扇门,使其有了进入门内的资格。有了这个资格,才可以吸纳外界灵气,以各宗各门自有的不同修炼法决将吸入体内的灵气转化为灵力,存储于气海,这就是纳灵。待积累到一定程度,再凭自身之灵力去冲击十二主脉,如此循环不已,修为便可得到提升,这就是灵修之路。
这本《纳灵诀》讲述的主要便是这些内容。
因吸纳灵气,将灵气于体内转化为灵力,进而以灵技的方式施展出来,这些过程,均需要人的念力去加以控制,所以灵修纳灵的同时必须凝练自身的念力。如果念力控制的好,再加上不错的功法,吸入体内的灵气在转化为灵力的过程中,损耗便会少上许多,修炼的速度自然而然就提高了,对于生命有限的灵修而言,未来成长空间无疑会更加广大。若念力控制不足,那么吸入体内经脉的灵气十有七八会在转化过程中流失,事倍而功半,不仅耽误了修炼,更有可能造成身体内部的损伤。这就是为什么各宗各门在收取弟子之时,一定要以念力石来测试念力值的最大原因所在。
这就是那本《念力初要》所告诉魏真的。
灵修时代,已不同于太古的神魔之世,与仙巫相争的上古岁月也相去甚远,长生不足望,灵修唯一可求的便是在有限的生命里,尽一身之最大潜能掌握天地力量,争创一时的辉煌。这些却不是此时的魏真所能知晓的了。
因只是入门灵籍,况且茅山宗的传承重点本就不在于灵力和念力的修炼,所以这两本书籍的内容都十分初浅易懂,魏真认真细读了三五遍后,也算读懂了七八成,见一干师兄师姐尚未结束修炼,他便又一边重新细读一边暗自揣摩,将一些不明白的地方牢牢记住了。
这一次他读得尤其投入,不知不觉中竟模仿起了一位师兄的样子,开始盘膝端坐,心里默默念叨着:“凝心静气,以念为引,导气入体,气旋于海,三浮三沉,念力凝一……”
远处,莫宗年斜眼间瞥见了这一幕,心头不由冷笑,暗道:“小子太不懂事了,资质一般不论,还如此不听话。也不知师兄看上了他哪一点,耗费那么大力气去打通一条副脉,险些连带自身修为跌下一个小境界。”
就在这思忖间,他眼中蓦然看到竟有那么一缕发丝粗细的灵气在空中划出一条曲折的轨迹直接从魏真左手掌心钻入了进去。
“糟了。”莫宗年暗叫一声不好。
“快停下!”他气急怒吼间,身子腾空而起,带着一股强烈劲风向魏真所在扑了过去。
他原本以为,以魏真在念力值测试时的表现,这第一次导气入体无论如何也不会成功,却没想到鬼使神差之下,竟被魏真做到了。
此刻,他才一察觉到不妙,魏真的身体已开始不由自主的剧烈震颤,面色紫胀。
待他扑至身前,魏真身子一阵吓人的痉挛后,猛然张嘴一口鲜血喷出,就此人事不醒,比之灵引当日严重多了。
正沉浸于吸纳灵气的茅山宗众弟子,都被莫宗年这一声突然其来的怒吼打断了修炼,睁眼时仅看到新入门的小师弟被莫师叔一手抄起,身影疾风般冲入大殿,便知事情不妙了。
七天后,魏真再次虚弱的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但具体睡了多久,却记不清晰了。
他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那梦里有一对青年男女,他们相互依偎在一颗开满了紫色繁花的大树之下,轻轻诉说着温馨的情话,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孩在他们身前的草地上嬉戏玩耍,呀呀稚嫩的欢笑时而从其口中发出。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那个小孩就是他自己,而这对年轻的男女便是他的父母。时间流逝,当夕阳西下,天色渐暗的时候,这一对青年男女手挽着手逐步向远处走去,他跟在后面嗷嗷地哭叫,脚下踉踉跄跄地追逐着,小脸因满心的焦急而涨红,层层冷汗因为害怕一个人被留下而不间断地流落,可是任凭他在后面怎样的呼喊、嚎哭、嘶叫,他们始终都未回过头来,哪怕只是看他一眼。
他又梦见了长得敦敦实实的赵厚德和身子瘦小比他矮过一个头的杜锁,梦见了他们的父亲赵郎中和杜锁匠,梦见了热闹的野狗镇。
他更梦见了魏老头。在小山坡角落里的那一座萧瑟的孤坟前,魏老头佝偻着腰,满头苍苍白发,含笑站在那里,向着他亲热地招呼,对他伸出了一只干巴巴的手,仿佛想带着他一同进入坟土前不知何时打开的一道幽深之门。
他满心欢喜,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泪珠,快步奔跑着,边哭边笑,生怕再错失了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
就在这时,背后蓦地发出一个阴森怪异的声音,这声音透出深深的寒意和憎恨,更如诅咒般不断叫嚣着四个字:“你是罪人,你是罪人……”
他奔跑中的小身躯猛然一个激灵,忍不住回过了头去,身后空空如也,却什么也见不到,那阴邪的声音也似幻觉般消逝。当他再转回身时,魏老头却已经不在了,坟土前的那道幽深之门业已消失。
他很是伤心,又冷又饿,孤独而无助。天色完全黑了,黑暗降临,只余下他小小一个人蹲在那凄凉的黑暗里默默地流泪。
就这样,他哭了不知多久,直至有人仿佛在黑暗中强行撕开了一扇门,他流着泪红肿的眼睛被门后的强光猛一刺激,一闭之下又缓缓睁了开来。
全身只觉是沉沉的无力,整条左臂都有一种火热的疼感,小腹处更是隐隐撕痛,魏真的意识清醒了过来。他环目一顾,发现自己已躺在那挂着一张色彩绚烂的白纸画的房间里。
“你醒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张虚白、眼眶深凹,神色十分憔悴的面孔映入了眼帘。
“师父。”魏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上身一抬,手臂紧紧地搂住了茅一清的脖子。他已经记起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那一天,他学着一位师兄的模样,打坐纳气,无意中导入了一缕灵气进入体内,在尚未来得及惊喜时,他就惊恐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住它,最终出现了那惊人的一幕。
“对不起,师父。”魏真声音微弱,面色羞愧。
“没事就好。”茅一清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心神交瘁的疲累,轻抚魏真的背部,他心知直到此刻,这个小弟子才真的把自己当作他的师父了。“你好好修养身体,不要胡思乱想。过得几日,身体便可以痊愈了。”
魏真还想多说些什么,被茅一清一伸手阻止了。
“六猴儿,从今日起你小师弟就交给你了。”茅一清对着身旁身子瘦瘦高高、双臂长及垂膝的孙六猴吩咐道。
“师父,您老人家就放一百个心。有我在,只需三五日,小师弟就会又变得活蹦乱跳的了。”孙六猴胸脯拍得啪啪响,满口应承着,又一边朝着魏真使劲眨了眨眼睛。
“别瞎说,好好照看师弟。”茅一清瞪了他一眼,步履虚浮地迈出了房间。
魏真望着茅一清离去,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魏老头,他心底发酸,第一次在这茅山宗里有了家的感觉,而不再是寄人篱下。
“小师弟,还记得师兄我吧?”茅一清前脚刚离,孙六猴立马就恢复了一身活泼的猴子劲。“你太厉害了,师兄我不佩服你都不行,刚一入门就闯了天大的这么一个篓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小命可是师父和莫师叔从鬼门关抢回来的,这几日宗里的珍藏丹药被你不知吃了多少,看得我都有点心疼……你没瞧见,师父的步子都走不稳了,莫师叔可是为救你直接躺下了。”
他也是茅一清名下的弟子,此刻喋喋不休之下,将魏真昏迷这几日里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述说了一遍。
魏真听着听着,两道细泪无声无息间便从眼角流了下来。
“别哭啊,好端端的哭干吗?来,师兄给你说个笑话。地上一个猴,树上骑(七)个猴,一共几个猴?猜不出来吧?——俩猴,也可能三个猴,怀孕一个猴,也可能四个猴,怀孕俩猴,八个猴,也可能九个猴……哈哈!”
“哎呀,你这只黑猪,不,黑鼠是什么宠物,师父说了,先拿灵石喂着,等你好了再处置。”
“这样子真无聊啊。等你好了,师兄一定带你出去玩个痛快,骆山这一带好玩好吃的地方太多了……”
孙六猴整个人就像个话匣子一样,一打开就停不下来,直见魏真露出昏睡之意,他才好不容易收了嘴。
从这一日起,孙六猴就在房间里打了个地铺,每日里照顾魏真的饮食寝居,除了是个话痨外,却是十分尽心尽意,细致入微,又总是每隔几日弄来一些有趣的玩意儿送魏真,逗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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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黑蛋
灵修经脉之伤最不易治,魏真更是些险伤了气海,那是灵修的根本,所以魏真这一次修养,近乎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茅一清每隔三两日必来探望一次,察看他身体恢复的情况,宗门内的师兄师姐们轮番来了好几次。岳掌柜也从胶兹城赶回来过几趟,当次都是将孙六猴撵走,亲自陪护魏真。就连那莫宗年也亲来探望过一回,神色中的歉疚之意明显,并送了魏真几样灵修治伤的贵重药物。
这一日,魏真已可自己下床行走了。
第一次贸然导气入体,差一点将那好不容易打通的副脉泰阴经损毁,若非茅一清与莫宗年七日七夜连续以本身灵力护养,又辅之诸多药物调养,他的小命早已是呜呼了。
尽管修养了一月,魏真的气色看上去仍十分苍白和虚弱。
他一边无聊逗弄着仍旧被关在笼里的小黑黑,心里一边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对待它。长此以灵石喂食,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况且师父茅一清为他已经付出了不少心血。如果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也只好将小黑黑带出去放生了事。
“先饿一饿这败家的家伙!”魏真思索着。
正当他想得有些出神的时候,门口一暗,一道身影如作贼般鬼鬼祟祟冲了进来。进了房间后,那道身影还不忘回头小心翼翼地观望身后,似乎生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缀迹跟来。
这人正是孙六猴。
“师兄?你在做什么?”魏真张嘴问道。
孙六猴身上衣物破破烂烂,中间夹了不少草茎树叶,裸出的肌肤、脖颈和脸上尚有几条新鲜的血痕,血迹斑斑,模样实是狼狈至极。
魏真连忙起身,将一根毛巾放在水盆沾湿拧干,准备让他擦拭一番。
“不急。”孙六猴急忙开口,又接连喘了几口粗气,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口里喃喃道:“好险!好险!我先喝口水。”
他拿起床头的水壶,对着嘴里一阵狂灌,直至打了个饱嗝,方才一抹嘴,陡然哈哈放声大笑起来,似乎刚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觉得颇为自豪得意的事情。
三两分钟后,他似乎笑够了,神情难得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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