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堪时节正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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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堪时节正芳菲-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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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白风清,落英轻飏入梦来

有时候,她也会感到心中有一种巨大的惆怅虚空冲袭而来。一闲下来,她的眼神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条栽有梧桐树的林荫道,那是通往隔离区大门的唯一的路。晏初晓心里明白,她不仅仅是盼望着走出大门,重获自由,还在期盼着些什么。

此时正值暮春时节,梧桐树上的悬铃爆裂,那些如同金黄色小针的悬铃籽随风飞舞,如同落英缤纷。它们在林荫道上堆积,铺成厚厚一层。晏初晓出神地盯着林荫道,多么希望那个人能出现,踏着悬铃籽朝自己走来…。

晚上,晏初晓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居然是一直对自己不理不管的江湛远。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火大,如果臭小子在跟前,她一定要狠狠踹他几脚。可惜现在山高水远,她鞭长莫及,有气无处撒。

晏初晓保持老庄的无为而治,任手机震天响着。最后在同房病友的强烈抗议下,她接起了手机。传入耳际就是熟悉且千百年不变淡漠的声音:“晏初晓,怎么这会才接电话?刚才干嘛去了?”

自己还没实行“问责制”,这小子还过问起自己来了?晏初晓立马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手机我爱接不接!”

“晏初晓,你吃枪药了?我好不容易抽空打电话给你,你居然这种态度!”江湛远给碰了一鼻子灰,语气也横起来。

晏初晓是出了名的你强我更强,你更强我强到底的脾气。臭小子认错态度不好,还给她一竿子,她自然不甘示弱道:“怎么地啦?我就是这种态度!李莫愁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劳烦你过问我!”

本以为臭小子会恼羞成怒,气得立马挂电话。可是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后,就听见他低沉着声音:“你情况怎么样了?烧退了没有?”

他口气软下来,晏初晓也不想顽抗到底,只是稍稍蛮横道:“还死不了,怎么,这会儿想起我的死活啦?”

听筒那头传来他求和的款言温语:“还在生我气呢,我知道,你肯定在怪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没有来看你。我也是昨天才返校,得知你在S市隔离…。。”

“返校?”晏初晓忙问道:“你也被隔离了呀?没传染到SARS吧?”

江湛远笑了笑,道:“我才没有你这么倒霉。你别瞎着急,我这些天不是在L市音乐厅录制参赛的DVD,就是去录音棚,忙得焦头烂额的!昨天才返校,这下能情有可原了吗?”

原来他不给自己电话是有原因的,而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晏初晓有点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算了算了,你说比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湛远详细地给她解释清楚,原来这小子还真有出息,被L市选中要去参加今年九月份的第五届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

她兴奋好一阵子后,又开始怨天尤人道:“老天真是不长眼。咱们明明是一对情侣,为什么差距这么大?你可好,要参加国际比赛了,花样年华,锦绣前程,多姿多彩。而我呢,在铁窗之下惶惶不可终日,学业青春都耽误…。。”

江湛远呵呵地笑道:“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文采斐然啦?我还羡慕你呢,可以吃了睡睡了吃,闲云野鹤般,不像我。你知道吗?我现在可处于我妈的高压政策下,前些天除了练琴还是练琴。我爸想放我休息一下都还得请示她。哎,这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热!”

可能是因为半个月不见,江湛远显得特别有兴致,这次通话大半都是他在讲,自己在听。江湛远温和开解道:“初晓,今年你就当把好运气都给我了,明年后年后后年我再把所有的好运气都给你。你看成不成?好好调养,我还等着你9月份陪我去日本参赛呢!”

晏初晓心里泛起一阵明澈的暖意,抿着嘴唇笑了,眼神不由飘向窗外。这一下,她完全呆住了。

月夜梧桐树下,那个清癯的身影不是他还能是谁?梧桐树遮住了月亮,一地闪闪烁烁蠕动不止的月亮,像是许多泛着的明亮眼睛,熠熠生辉。而她爱的那个人正站在影影绰绰的月色中,肩上衣服上有许多月光,影子看上去含情脉脉。

“在听吗,初晓?”他温柔的叫唤打断她的出神。

晏初晓眼睛有点湿润,忙揉揉眼睛,说道:“在,在听呢。湛远,湛远,你…”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什么话让赤练仙子说不出口?”江湛远笑道。

她的眼睛没离开月夜下那个身影,痴痴地问道:“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皎洁的月色中,江湛远的目光也望向她,是那么深情。他俩就这样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目光在月色中交融。虽然此时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她在里面,他在外面,可是她心里清楚他俩没有哪刻比此刻更近,此刻他们的心是在一块的。

半晌,江湛远开口了:“还是被你发现了,本来想与你近一点距离的,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的。不过这个结果也好,总算知道你住在哪个房间,看看你窗户的灯光再走也好。对了,我把一样东西寄存在值班护士那儿,她待会就会转交给你的。”

“什么东西呀?”晏初晓不由脱口问道。可是江湛远愣是卖起关子,口风紧得很。

最后她目送着他带着一身融融的月色离开。随后护士果然送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个MP3,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不听你逆耳忠言的丫头,罚你帮我审核审核MP3中的钢琴曲。都是我私下刻制的,有一些是用来参赛的。好好听,认真听,仔细听!不好好听不带你去日本为我加油!

晏初晓玩味地看着满是祈使句,带着强悍语气的纸条,笑着将耳麦塞进耳朵。躺在床上,她听到的第一首歌就是江湛远弹奏的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圆舞曲》。伴随着梦幻,轻快地钢琴曲声,她渐入梦乡…。

在“白色恐怖”的日子里,江湛远送来的MP3中的钢琴曲陪伴着她度过很多个安心的夜晚,直到她离开S市隔离区。

离开隔离区的那一天,江湛远又是突如其来地来接她。林荫道旁的高大梧桐正在落籽,一球球褐色的悬铃散落成无数根细小金黄的飞絮,随风到处飞舞。阳光穿过重叠的树叶,已经变成明亮的青黄色。他的笑容粲然毫无杂质,站在时间深处张开怀抱等待着她。

晏初晓微笑着慢慢走向他,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他。她故意调皮地问道:“不怕我传染吗?我可是接触过百来号非典疑似病例患者的。”

江湛远立马推开她,拉起她的手往回走。

“去哪儿呀?”她慌忙问道。

“回隔离区!看来你还喜欢呆那地方,可以充分发挥你的特雷莎修女的特质!”江湛远故作严肃,满脸的威严。

晏初晓忙告饶不迭,再一次抱住他。江湛远回抱住她,笑道:“晏初晓,我知道你是一颗锤不扁,蒸不烂,煮不透响当当的铜豌豆。你还要陪我走很长很长一段路…。。”

她伏在他的背上使劲地点着头,感受着他带给自己独特的气息。在后来很长的日子里,她对江湛远的第一印象就是悬铃木的气息,可能就是在那一刻深深扎根的。那一刻,她感受到幸福。

如果世界上有很多种幸福,那肯定是其中最动人的一种。

                  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梦已阑

回到学校,江湛远被选上要参加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的事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全校尽知。他一下子成了众星捧月,众人瞩目的焦点人物。

一段时间后,江湛远对自己能选上参加国际音乐大赛也感到纳闷不解。钢琴组有三个名额,其中两个不是刚刚出国深造归来的青年才俊就是L市维也纳音乐学院的资深导师。

他的疑惑是有一定道理的。L市是音乐之都,玩音乐的人比比皆是,对乐器精通,有一技之长的人也大有人在,可谓是卧虎藏龙。L市钢琴集大成者的地方不是L大的音乐系,而是L市维也纳音乐学院。江湛远仅仅是L大音乐系的在校本科生,没有很丰富的参赛经验,就算琴技再精湛,在L大崭露头角,也不会超越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学生,轻而易举地拿到通行证和他们的导师齐名参加大赛吧?

当他把思虑向晏初晓倾诉时,晏初晓想当然地说道:“你呀,就是对自己不够自信。我看你就行,有两把刷子,比维也纳音乐学院的人强多了。你看,这是有客观事实依据的,你以前参加L市钢琴比赛不是三番两次拿过第一名吗?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看好你!”

听着她热情洋溢的话语,江湛远低头笑道:“总感觉有点天上掉馅饼的味道。”

“天上掉了馅饼,你就好好接着。别把我的好运气给弄没了!”晏初晓强势道,“我想起来了,现在校园里你的Fans多了去,女的最多。从今天开始,你利落点,和那些雌性动物保持一定的距离!听见没?”

看着她孩童般的神情,江湛远以手覆额,笑着点点头。

聊了一阵子,晏初晓像想起什么,好奇问道:“你的钢琴弹得那么好,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报维也纳音乐学院,而报了L大的音乐系?再说L大的热门专业也不是音乐系呀。”

江湛远的笑容突然一扫而过,似乎有什么话难于启齿。晏初晓没有发觉,笑着打趣道:“我知道了,你肯定高考时文化功课分不够,所以才退而取其次。我分析的对吧?”

江湛远苦涩地笑了笑,没有言语。

在准备比赛的那段日子,晏初晓一直陪着他。她笨拙着爱着他,不懂什么技巧,只想在他的左右,给他鼓励,参与他的一切,给他自认为最好的爱。

期间,晏初晓邂逅过江湛远的父母。那天,她特意来到L市音乐协会的钢琴训练室探班。站在窗口,就看见江湛远正在专心致志地练着比赛曲目,连她站在窗户边上都没有发觉。

一曲终了时,晏初晓放肆地鼓起掌,将室内的江湛远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不管不顾,将书包往窗内一扔,和往常一样爬窗户进来。

她大手大脚从窗沿上跳进来时,就惊讶地发现室内除了江湛远,还有旁人。只见一对外貌不凡的中年夫妻正一脸愕然地盯着她。

江湛远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忙介绍道:“爸,妈,这是我的女朋友,初晓。”说着忙示意晏初晓打招呼。

想到刚才一派豪放作风,晏初晓满脸通红,脑海空空,鲁钝愚拙道:“伯父,伯母好!我叫晏初晓,和湛远同届,医学系的。”

她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外交官。据说外交官个个都是能言善辩,言辞庄重,特有文化底蕴,她担心自己待会没准会被“查户口”。而自己一点准备都没做好,到时失了大家闺秀风范就不好了…

正当她穷操心,胡思乱想之际,江伯父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他呵呵笑道:“初晓啊,你刚才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一声霹雳,哪吒横空出世了。”

江湛远乘机落井下石道:“爸,对此我也深有同感。”

晏初晓狠狠瞪了他一眼,讪讪地对江伯父笑道:“伯父,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平常不是这样的…”

本想趁机粉饰太平,将自己改头换面一番,江湛远却掀她的老底道:“嗯,平常不是这样的,那我每天擦的窗沿上的球鞋印不知是哪个女飞贼的?”

江伯父被逗乐了,笑着对晏初晓道:“初晓,平常还得请你这个小女朋友多监督监督湛远。看样子,他是被你收服了。以前,他不太爱说笑的…”

“老江,是时候该走了。老凌夫妇俩还在弗莱士酒店等着我们,迟到就不好了。”旁边的江伯母突然打断,提醒道。

晏初晓这才注意到一直沉默着的江伯母。与江伯父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不同,江伯母不苟言笑,粉面含威微不露,举手投足中散发出高贵优雅的气质。

大概江湛远在很多地方随自己的母亲,江伯母只是轻描淡写地瞟了几眼晏初晓,神情淡漠,与初识的江湛远极为相似。

江伯父看看表,感慨道:“是时候该走了。时间过得真快!”

江伯母拎起包,盯着江湛远,淡淡地问道:“你去不去?”

“我不去。”江湛远简短地回答。

听到这句话,江伯母果断地转身,先行一步出了门。江伯父似乎慌了神,忙冲儿子交代道:“湛远,我和你妈先走了。有空的话,带初晓回家玩啊。”说着,急匆匆地出了门。

一旁的晏初晓琢磨着这总有点不欢而散的味道。自始至终,江伯母似乎没有好好看看自己一眼,一句话都没有和自己讲,直接把自己当一透明物体。而且江湛远和他妈的关系也似乎不太好,刚才的对话虽简短,但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江湛远像没事人一般坐在琴凳上,他猜中晏初晓心事,笑道:“放心,我妈这个样子不是冲你。平常在家就是这个样,见到喜欢的东西也是淡淡的。”

“那你看,你妈喜欢我不?”晏初晓立马来了精神,凑到跟前。看他被问到,挤不出话茬的样子,她识趣道:“算了,我看你妈也不像喜欢我的样子。我有自知之明。”

江湛远安慰道:“没事,东方不亮西方亮。我不知道我妈的态度,但是我爸挺欣赏你,这点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晏初晓在心里快速权衡了一下,陪着小心道:“能过问一下你家的内政问题吗?你家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江湛远忍住笑,表情庄重道:“确切的是,慈禧当政。”他笑着补充道:“知道我妈的绰号吗?比你那赤练仙子李莫愁还厉害百倍!”

“该不会是灭绝师太吧?”

江湛远瞪了她一眼,郑重其事道:“我妈铁云竹女士,铁观音是也。巾帼不让须眉,铁面无私,铁骨铮铮,谈判桌上难逢敌手,外交界上叱咤风云。”

这下真是小巫见大巫。晏初晓立马改变策略,弱弱地问道:“请问一下,铁观音好哪种女生?”

江湛远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妈不是一般人。我只能告诉你,她目前不反感有气质的女孩。大气,大家闺秀的女孩稍稍有点好感。”据实以告后,他打趣道:“怎么,你要投其所好?来个七十二变?”

“还变什么?”晏初晓边卷袖子,边自我感觉良好道:“这些我都有。什么气质,大气,内涵,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至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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