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许,他们不想把比萨拉比亚移交给布尔什维克俄国,也不想把布科维纳移交给貌似布尔什维克的匈牙利。特兰西瓦尼亚地区更大,问题也更加复杂,协约国决定等开始讨论匈牙利条约时,再处理这个问题。
罗马尼亚警告说,大国必须在问题无法控制及“严重情况”出现之前解决其问题。“罗马尼亚需要协约国道义上的支持,如果它还将继续作为欧洲反对布尔什维克的据点。”当然,这是当时在巴黎非常流行的说法,但让地处布尔什维克俄国和革命中的匈牙利之间的罗马尼亚说出来,影响就非同小可了。地理位置帮助了罗马尼亚,它位置偏远,协约国很难对它施加影响。罗马尼亚在大战中也是协约国成员,但极不可靠,那些蹩脚的许诺是英法做出的。
巴黎所知道的罗马尼亚是玛尔特·比贝斯科公主时期那个繁荣世俗的罗马尼亚,她举办的沙龙在战前的巴黎非常有名。她漂亮的堂妹安娜·德·诺阿耶是当时最著名的诗人之一,嫁入了一个古老的法国贵族家庭。罗马尼亚的上层阶级热爱法国:他们让孩子在法国接受教育并在那里购买衣服和家具,法国也对它有所回报。据说,罗马尼亚也属于拉丁国家,罗马尼亚人是罗马军团的后代而且仍然讲拉丁语系语言。19世纪,法国支持罗马尼亚脱离奥斯曼帝国争取独立的斗争;1919年,法国政府预想一个强大的罗马尼亚作为牵制德国的武器,同时也是防卫俄国布尔什维克主义警戒线的重要组成部分。罗马尼亚人非常强调他们与西方的联系:他们是罗马帝国的继承人,西方文明的一部分。在和平谈判中他们可以方便地争论,原罗马帝国省份达契亚,包括原属匈牙利的部分特兰西瓦尼亚地区都应当归还给他们。
然而还有一个历史更加复杂的罗马尼亚:几个世纪以来不断受东方外族入侵,不断被中欧历史上各王国分割,而且与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一样,它从16世纪初以来就处于奥斯曼帝国的摆布之下。那些讲着优美法语,来巴黎购物的罗马尼亚贵族都持有其祖父母身穿有腰带的长袖衣服并佩戴穆斯林头巾的画像。
罗马尼亚社会深受腐败的奥斯曼帝国统治的影响。他们有句俗语:“从头部开始腐烂的鱼。”在罗马尼亚什么都可以卖:官职、许可证、护照;有位外国记者曾因为想通过正当渠道而不是黑市兑换货币而被拘留,因为警察认为他涉嫌狡猾的诈骗案。每项政府合同都有猫腻。虽然罗马尼亚是个富裕的国家,农田肥沃,而且到1918年石油业繁荣发展,但是交通条件差,公路、桥梁及铁路匮乏,因为政府的拨款全都进入私囊,如布拉蒂亚努家族。罗马尼亚人似乎认为一切都是阴谋。在巴黎,他们暗示最高委员会已经受制于布尔什维克主义,或者,它已经被邪恶的资本主义势力所收买。
去过罗马尼亚的西欧人都为其异域甚至东方风情感到惊讶,从大部分居民信仰的东正教的洋葱形屋顶的教堂,到身穿蓝色天鹅绒长袖衣服的出租车司机,一切都让他们觉得稀奇。另外,这些司机所属教派规定生育两个孩子之后必须做绝育手术。战前,首都布加勒斯特非常美丽迷人,但也很落后,大部分建筑低矮破旧,未经铺砌的道路上到处是卖鸟、水果、糕点及地毯的小贩。长着灰色眼睛的吉普赛姑娘大声兜售她们的花草;在夜总会吉普赛男子弹奏吉普赛乐器或者流行的“你知道吗你很美”。富裕的家庭带着家畜住在由阿尔巴尼亚人把守的地区。
尽管罗马尼亚一直声称其历史悠久,但相对来说却是个新国家。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于18世纪中期从奥斯曼帝国获得部分独立,并于1880年完全独立。罗马尼亚与这两个地区一起构成倒L形,富裕发达的瓦拉几亚沿特兰西瓦尼亚境内的阿尔卑斯山南侧呈东西分布,摩尔达维亚位于喀尔巴阡山脉东部。1866年,他们迎来了自己的德国王子,即后来的卡罗尔国王,他曾经化装成一位旅行推销员坐多瑙河汽船躲过奥地利的堵截。他的妻子是位著名的神秘主义者,以卡门·赛尔瓦为笔名写作诗歌和传奇故事。罗马尼亚经常有点让人不可思议。
罗马尼亚人是中欧的那不勒斯人。男女都喜欢用浓烈的香水。上层阶级,妇女们浓妆艳抹,男士会收敛一些,但即便如此,军方还不得不规定只有一定级别以上的军官才可以化妆。甚至在罗马尼亚参战后,外国人看到闲逛的罗马尼亚军官“涂脂抹粉,引诱妓女或互相引诱”还震惊不已。聒噪、感情丰富、喜怒无常并且喜欢争吵的罗马尼亚官兵甘于尽情纵欲享乐。“除了当地政治,谈情说爱是罗马尼亚所有社会阶层的职业和要务,”一位罗马尼亚女士说,“我的同胞从来不注重道德,但他们可以吹嘘自己美丽迷人、睿智、有趣味而且聪明。”甚至连罗马尼亚正统教会都对通奸管制不严,允许在双方都同意的基础上离三次婚。
布拉蒂亚努抵达巴黎前,罗马尼亚发言人是杰出的泰克·约内斯库。他欢快活泼,衣冠楚楚,体态偏胖,曾在索邦神学院(巴黎大学的前身)学习法律,说一口地道的法语。同样活泼的英国妻子贝茜是布赖顿一家旅馆老板的女儿。约内斯库从战争一开始就支持协约国,并为罗马尼亚加入协约国一方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至于罗马尼亚的要求,他的态度比首相要温和得多。一位美国代表报道说:“他对塞尔维亚人非常友好:他说,保加利亚人行为恶劣;2万8千名罗马尼亚战俘只有1万人生还。”对于巴纳特问题,约内斯库赞成如下主张:他们必须与塞尔维亚人友好相处,他无意霸占整个巴纳特地区而愿意把西南部分给塞尔维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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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尼亚(3)
事实上,早在1918年10月交易就已经做成了。约内斯库与南斯拉夫人会谈并达成协议,协议的具体内容和几个月后达成的基本接近,即罗马尼亚分得大部分巴纳特领土,其余部分属于塞尔维亚。罗马尼亚媒体攻击该方案背叛国家利益,布拉蒂亚努最终予以否决,至少是因为他憎恨这个对手。当罗马尼亚有资格参加和会时,布拉蒂亚努千方百计把约内斯库排除在代表团之外。
罗马尼亚对巴纳特的索取不可避免地强调民族因素;它还特别强调罗马尼亚在战争中的贡献。这也许并不是最英明的选择。战争爆发时,罗马尼亚并没有立即参加而是明智地在一旁静候观望。时任首相的布拉蒂亚努对同僚说他们必须等到最有利的时机。然而不够明智的是,他们表现得太明显了,用一位法国外交官的话说,“就像东方集市上的小商贩。”1916年夏,当协约国开始占上风时,罗马尼亚最终决定参战并要求协约国许诺:作为回报,它将得到整个巴纳特地区、特兰西瓦尼亚以及大部分布科维纳。俄国人与法国人私下同意等战争结束后再重新审视这个交易。
罗马尼亚没有选择好时机;等其部队准备好行动时,同盟国已经重整旗鼓了。1916年末,该国一半以上领土被德国及奥地利占领;同年冬,600万罗马尼亚人中有30万因疾病和饥饿而死,其盟国却指责罗马尼亚应该对此灾难负责。1918年,根据与同盟国签订的一项新条约,罗马尼亚退出战争。虽然此举可以理解,但却影响了它对领土的索求权。因为根据1916年签订的《布加勒斯特条约》,罗马尼亚答应不再另行签订和约,因此协约国认为他们已不再对罗马尼亚有任何承诺。克雷孟梭从未原谅过布拉蒂亚努的背叛。为了应付尴尬局面,布拉蒂亚努辞职,让其继任者(他亲自挑选的)承担责任。他在国会得以推迟对新条约的批准,并于1918年11月10日重新对德宣战。他高兴地宣布,这意味着与协约国的交易依然有效。罗马尼亚讲和只是为了保存实力:“罗马尼亚从未真正在法律上、实际上以及道德上与敌国讲和。”然而,为了以防万一,他暗中与急于限制塞尔维亚的意大利达成一致,两国将齐心协力要求坚持战时条约。
最高委员会认为罗马尼亚的要求非常过分,与南斯拉夫在巴纳特问题上的争吵也沉闷乏味(布拉蒂亚努抱怨说有的代表在他发言期间睡着了)。令人欣慰的是,调停人采纳了劳合·乔治的建议,即把罗马尼亚的要求包括对巴纳特的索求转交附属委员会的专家解决。他乐观地补充道,等他们研究了这个问题,找出真相,最高委员会的问题就少多了。威尔逊表示同意,但他认为专家不会从政治角度看待这个问题(什么是“政治”却从未界定)。克雷孟梭,也许是受了威尔逊的干涉,保持缄默;奥兰多请求将国界问题保留给最高委员会处理,但没有成功。因此,巴纳特以及中南欧其他小块领土的前途问题就移交给了特殊领土委员会。这些委员会在解决各方纠纷,使其达成一致时并没有什么成效。罗马尼亚及南斯拉夫事务委员会处理南斯拉夫的所有国界问题,但和意大利的边界除外,因为它坚持要求由最高委员会处理。
虽然最高委员会专家(最终有六个)不可能知道,几乎所有他们提出的建议都原原本本地写进各种条约,因为那些要人根本没有时间考虑细节。罗马尼亚委员会最终扩大了其范围,专家们解决了南斯拉夫、罗马尼亚、希腊,以及保加利亚的边界问题,确定了巴尔干地区匈牙利及其邻国以及苏维埃俄国与中南欧的权力平衡。英国专家尼科尔森写道:“在这里人很容易犯错!一张地图——一枝铅笔——一张描图纸。一想到我们划的线会把人民强合或分割,关系到千万人的幸福,我就没有了勇气。”
最高委员会没有说明怎样才是公正的解决方案。它是指提供可防御的国界吗?铁路网络吗?贸易路线?最后,专家们只同意尽量沿民族界线划分国界。引发此问题的巴纳特也就其困难发出警告。它的民族组成复杂,包括塞尔维亚人、匈牙利人、德国人、俄国人、斯拉夫人、吉普赛人、犹太人甚至一些散居的法国人和意大利人。因此在民族身份意识很不明确的地区,如何计算人数就是个问题。在法国外交部装饰有挂毯的镀金的宴会厅,罗马尼亚委员会拿出地图,阅读上交的意见,听取证词,然后试图在混乱的世界推行理智的秩序。
他们也始终将祖国利益牢记在心,至少欧洲人是这样。在巴纳特问题上寻找中欧盟友的法国希望罗马尼亚和南斯拉夫强大而友好。另一方面,意大利为了阻碍南斯拉夫的要求在程序问题上无理取闹,并暗示只有意大利在亚得里亚海的要求得到满足,它才会同意部分条款,对此美国人惊骇不已。虽然他们本可以宽宏大量地做一个无需任何代价的姿态,表示接受南斯拉夫对奥地利克拉根福地区的索求,他们也不愿这么做。耶鲁大学一位年轻的历史学家认为他们“缺乏外交手腕”。一位法国同僚更直接:“我不介意意大利人的狡诈,但我的确受不了他们的笨拙。”美国人试图勇敢地压制这个难以捉摸的方案,英国人竭力使美法和解。西摩报道说:“一开始就有许多阴谋,还有许多争夺地位的肮脏勾当。英国人与我们一起坚决扼杀这种风气并诚实公正地开展工作。”
罗马尼亚(4)
南斯拉夫人又重述了他们的情况,那些渴望加入南斯拉夫的群体提出了一些非常可疑的要求。布拉蒂亚努表现不佳,他拒绝让步,使性子,被追问得过紧时就生气。他发表了奇怪的论调,声称把整个巴纳特地区给罗马尼亚可以改善与南斯拉夫的关系,就像“一颗必须拔掉的牙齿”。他还威胁说,如果得不到巴纳特,他就辞职,让布尔什维克接管罗马尼亚。他试图绕过专家直接请求威尔逊,但威尔逊让他找豪斯,可怜的豪斯不得不忍受他夸大其词的有关罗马尼亚如何被盟友背叛的长篇大论。他还指控胡佛扣留贷款和食物直到美国犹太人在罗马尼亚石油问题上得到让步。来自中欧的消息并没有帮他什么忙。罗马尼亚跨过停战界线入侵匈牙利和保加利亚,其部队正在巴纳特北部边缘集结;它还指控塞尔维亚人屠杀罗马尼亚平民。相对来说,南斯拉夫人显得理智得多。
3月初,玛丽亚女王及其三个丰满的女儿乘火车来到巴黎,罗马尼亚代表团势力得到增援。科莱特为《晨报》这样描述她:“那天早上天气灰暗,但玛丽亚女王浑身散发着光芒。她光亮的金发,白里透红的明净肤色,威严而又柔和的眼神使人说不出话来。”女王讲到她渴望帮助她的国家,并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她在战争中的作为。“我的上帝,我去了,他们让我去哪我就去了,而且他们哪里都需要我。”她谦虚地说自己是“祖国的招牌”。
的确,她名副其实。罗马尼亚王位继承者能娶到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女真是幸运,她很快就入乡随俗了。他死气沉沉,羞涩愚蠢;而她活泼可爱,放荡不羁。她的新臣民很喜欢这一点。她的情人包括乔·波意尔、来自克朗代克河的腰缠万贯的加拿大矿工,还有布拉蒂亚努的姐夫,据说,他是所有孩子的父亲,除了后来成为卡罗尔国王的那个。她还非常奢侈,她在巴黎买的东西简直就像为国家采购。“罗马尼亚,”她大声说道,“必须拥有特兰西瓦尼亚和比萨拉比亚。如果为了一件衣服让步会怎么样?”她不停地说“我的”部长,“我的”国家,“我的”军队,却忽略她的丈夫;她声称他寄到巴黎的建议书“几乎无法阅读”,但因为第一句话说他对她完全有信心,她就不再往下读了。
从她在里兹大饭店的套房,她开始征服权贵。她祈求福煦看在罗马尼亚反抗布尔什维克的分上给它支援武器并获得一定成功。她还恭维豪斯,他认为她是“我见过的西方皇室中最讨人喜欢的人之一”。与她一起吃过饭的英国驻巴黎大使说:“她的确非常有趣,如果不是因为单纯,你会觉得她很自负。”她问鲍尔弗是否可以与威尔逊讨论她在巴黎的购物或国联。“先谈国联,”他建议道,“然后再谈购物。但如果是劳合·乔治就先谈购物。”劳合·乔治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