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一手没有捞到;身体正往前倾倒;何玉已如陀螺般滴溜溜绕自己转了半圈;哪还有半点刚才病弱的模样。还正在疑惑呢;后颈处已被个尖硬之物刺中。
王扈熙、安斯言、希钰等人的死状瞬间浮现在眼前;那诡异的血洞……
一切都明白了;可惜为时已晚……
不还不晚那尖硬之物在刺到一半;突然卡在皮肤里;力量转而传导到整个头颈和上半身;本就重心不稳的齐休向前栽倒;同时听到何玉在背后表达意外地轻咦;声。
“你就是凶手”
大声吼出这自己曾经怀疑过;潜意识里却一直不愿接受的事实;顾不得后颈剧痛失血;在沼泽地里不停翻滚;躲避此獠随后一波接一波的攻击。
“桀桀…”何玉发出如豺狼一般的怪笑声;舌头不停扫着上嘴唇;一副准备大快朵颐的样子;右手食指;不知何时变得一丝血肉都无;只剩根泛着金属般银白光泽的指骨;前部尖端已被鲜血染红。
“为什么为什么?”
求生意志驱使着自己不停打着滚;躲避何玉一次又一次如猎隼般扑上来的攻击;心痛;后颈受伤部位更是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知道翻来覆去地问着为什么。
没有回答;何玉似乎也不屑回答;狞笑着一下又一下;挥舞着寒光闪闪的指骨刺;直往人要害;心里扎。
“为什么;为什么……”
躲无可躲;‘扑通;一声;坠进刚刚把何玉救出来时两人停留的沼泽水中;再次被冷水一激;脑子清醒了些;立刻把强弱之势重新判断了一遍。
“我皮肤乃是猿、蛇、人三种皮质混合而成;比人皮要坚韧许多;所以他第一下攻击并未刺破;既然如此;又何必怕成这样?而且我炼体多年;肉身力量似乎并不在他之下……”
总之是要拼一拼的;想明白这两点;觑准何玉纵身扑来的机会;不退反进;使了个古吉第一版【灵猴身法】中;能纯以肉身力量施展的身法;双手拦在胸前;一把攥住对方双手手腕。
“呃……”
何玉刚还得意得很;现在双手被制;下意识想挣脱;两人拉扯争夺;齐齐倒在沼泽水中。无论怎么扭动厮打;无论他怎么牙咬脚踢;齐休双手如同铁做的镣铐一般;纹丝不动。
往日高高在上的金丹修士;人中之龙;如今已成落入浅滩的杂鱼;往日坐而论道;纵横一方的天才枭雄;如今已成了市井亡命之徒;往日的爱恨情仇;如今已没得好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在水里翻滚死斗;呼出的气能直接喷到对方脸上;已成两具泥人;只有杀得通红的眼睛依旧明亮;齐休眼中是痛、是怒;而何玉则是贪婪和疯狂。
僵持许久;渐渐的;何玉的气力开始微弱;目光里亦透出惊慌之色来;看样子;他的本事也就是设局偷袭;还有那根骨刺;仅此而已了。
“为什么?”站得上风的齐休;反而却愈发冷静下来;平静地再问出这三个字;手中加力;伴着喀喇;一声脆响;何玉手腕竟被生生扳断。
还连着皮肉的断手上;那根不知夺了多少性命的骨刺慢慢倒转;指向何玉自家心口。
“别;别齐师兄;掌门师兄……”
何玉似乎没觉得断手有多疼痛;但他肯定明白强弱之势已经易手;索性放弃了抵抗;小人形色显露无疑;从杀人害命的疯狂;到摇尾乞命的卑微;中间根本不需要过度;开始讨好起来。
“你饶了我;饶了我;我错了;我刚才是财迷心窍。”
“您看在当年那点情分上;放过我;我一定;一定有厚报”
“看在张师兄、阚师等当年故人面子上;您绕我一命罢”
“掌门师兄南下十人;只剩你我;杀了我;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啊”
一句句哀求;听在齐休耳中;就是一幅幅往日画卷;如万箭诛心;差一点昏厥过去。
“最后问你一句。”骨刺扎破衣料;点在何玉心口;“什么样的大道;是一定要杀了我才能求得的。”
没有震天动地的怒吼;没有撕心裂肺的斥责;收敛心神;尽量以最冷冽平静的语气;缓缓问道。
“嘿嘿;无非是一门蚀脑夺魂;补益自身的功法;简单得很;我这就传……”
何玉恬着脸想着讨好;话未说完;突然喉头里传出‘咯咯;数声响动;然后一口口鲜血开始从口中溢出;眼神渐渐黯淡下来;终于;失却了生命的神采。
缓缓松开手;本在何玉心口外的骨刺;已经连根没入了。
“为什么会这样?”
齐休缓缓爬起身;看着泥沼中已死透的何玉;还是难以将其和当年那位丰神俊朗;勤勉内向的同门师弟联系起来
骨刺扎在何玉心口;痛的;却也是自己的心。
“什么样的大道;是你要杀了我;我要杀了你才能求得的……”
喃喃自语着;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到岸边;便吐出一口血箭;当头栽倒;昏厥过去。
那块功德碑不知何时又已消弭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
水中何玉的尸体;以可见的速度迅猛变化着;血肉如春雪般消融;没过多久;便诡异地化作一具像是被酱色枯树皮包裹着的于尸。
那根骨刺;仍旧留在他的心口。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万里索敌踪
化神老祖不会费心解释事件的始末;寥寥数语;齐休半听半猜;也只能明白个大概。
话说白山密宗曾有一位大能;大限将近的他独辟蹊径地将佛家六道轮回秘术;道家斩尸之法;尸鬼道;机关术这四者糅合在一起;钻研出了一种以神傀为身外化身;斩出本体部分元神附于其上的独特法门。
神傀邪术;自然无法在密宗眼皮底下实验;白山顶上几近监笼;修士平常根本无法下山;正好;三千多年前死亡沼泽爆墨蛟之乱;他利用下山参与抓捕的间隙;在黑河峰底建了那处秘境;并留下了自己的神傀化身;而且大限不远的他;将自身传承一并封印于内。
当年探索遗迹;何玉是第一个进伪六道空间的;不声不响地昧下了这神傀化身之法;南宫家虽然得了大部分好处;但清理收获之后才现;独独缺了关键性的东西;不难想见;肯定落在了某个捷足先登之人手上。
身外化身等于另一个自己;对濒临大限的修士特别有吸引力;但无论是轮回至理;还是斩尸之术;都是佛道两家接近大道最终层次的东西;等闲根本无法妄想。而这种神傀化身连何玉都能炼制出来;其门槛之低就足以令人心动到狂;南宫家族自然也不能免俗。
这;便是他家和何玉之间矛盾的根源。
那具于尸;便是何玉的神傀化身;骗过了包括化身存在的所有人;碑林试炼里连番命案的真正元凶。
“那么说……”
齐休看着地上于尸;神态一连数变;“何玉将他自己的私欲恶念斩入这具化身;形成了一个性格道德完全败坏的存在;所以既是他;又不是他?”
这下子心态好复杂啊一个邪恶版何玉做下的坏事;是该要恨他本人;还是分开来看呢?一个斩却恶念的何玉;还是以前的何玉吗?亦或是全新的人?一个好人?
“那密宗大能虽然学贯诸家;天纵奇才;但神傀化身之术肯定有他的缺陷所在;不然;他自己的化身就不会葬身于黑河峰底了。实际到底如何;只有抓住何玉;取回传承;我细细参详后才能定论。”
对何玉;或者说对这化身之术;南宫木是志在必得;这一点他本人毫不掩饰;“区区金丹修士;能被我南宫家追捕几十年依旧逍遥;他也算是个人物。这次在稷下;族中一名后辈又死于其手……”
“我已没有耐心了”南宫木语调突然转高;恶狠狠说完这句话后;和煦淡然的松涛福地突然乌云笼罩;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无一不显示出他心中的暴怒。
天色变得漆黑如墨;唯有闪电骤亮之时;齐休才能看清对方;老人本来慈祥的面孔在电光掩映下被衬托得分外狰狞;与刚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啦;一道闪电落在于尸旁边;点燃了地面一丛灵草;火线按照某种规律;迅蔓延开来;渐渐显出了一个庞大、繁复的阵法轮廓。
“这”
这火焰阵法越来越清晰;气势也越来越盛;而且将于尸和齐休跪坐之处一并围住;依齐休对阵法一道的研究来看;这两处地方;赫然就是关键性地阵眼所在
神傀化身的内情;突然性情大变的南宫木;松涛福地狂乱的氛围;还有地面早已准备好的诡异火阵;凡此种种;令齐休对南宫家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齐某若能为老祖分忧;定当万死不辞”但在表面上;早已修成人精的他将胸脯拍得啪啪响;一副大义凛然;甘于替南宫家卖命的架势。
南宫木身形缓缓腾空;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头向四周披散开来;点头说道:“好你有这个心就好”他单掌前探;不再压制自身修为;天地间陡然再变;火阵之外;本充盈于福地任何一个角落的木灵气开始急凝聚;遵循着某种木之大道;如河水一般连绵奔涌;最后流入掌中。
“青木为龙;变”
等木灵力聚集到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程度;南宫木掌心翻转向下;厉喝一声。木灵力绕着他的前臂开始凝练变化;一只活灵活现的青色龙头虚影渐渐成型。化神之威全力布开;天地就像是一锅煮沸的汤;万物在内崩解煎熬;痛苦呻吟。
藏身火阵中的齐休虽然无虞;但整个人的意志已完全被震慑夺走;像只受惊的小动物;本能地趴伏在地;敬畏颤栗着。
“比楚震、高广盛、楚红裳这些元婴翘楚的大道之力强大、纯粹无数倍果然不愧是化神修士已经跨过了木之大道门槛;登堂入室了”明己心影响下;尚算清醒的思维缩在识海中疯狂怒吼;“他在自家松涛福地这么大张旗鼓作什么?会对谁出手?何玉?”
“齐休”
说时迟那时快;南宫木一身厉喝;目光落在齐休身上;手中已然成型的青木之龙拖着数百丈长的身形;缓缓划过火阵上空;龙独缺双目;但丝毫无损它君临天下般的威压气度。
“在在……”鼓起勇气;勉力回答。
“借你【赤尻马猴】一用如何?”随着南宫木这句话;青木龙口微张;一纸符篆飘飘悠悠;慢慢落入火阵之中
“这?”
自家本命之物被人惦记;令齐休心中一紧;忙将那落下的符篆接入手中细看;竟是百余年前;自己绘制出来补贴门中用度的【命隐符】
命隐符牵连着自家本命天赋【不在算中】;契合赤尻马猴的阴阳命运之道;当年罗家旧地混战;敌人就曾经使用此符;倒过头来对付自己。没想到南宫木堂堂化神老祖竟也收有一张;此符本就出自齐云派的制作之法;南宫家能注意到这点;就不可能不知跟脚;这时候拿出来给自己看……
齐休何等样人;眼角扫过另一处何玉的神傀于尸;心下已有些了然;城府如他;回话时舌头都有些打短;“自……自然可以;齐某万死不辞”
南宫木将青木龙都招出来了;哪会真的在意齐休本人的意见;不过对方如此配合;也令他满意点头道:“你是个聪明人。”然后随手一挥袍袖;火阵便开始隆隆运转。
很快;齐休身上一轻;所有压力统统被隔绝在外。
心中重重一叹;面对何玉那神傀于尸;盘膝摆了个行功的坐姿;知道有些话该到说开的时候了;沉声道:“启禀老祖;命运阴阳之道上;齐某涉猎不深;只有一招【命演术】勉强拿得出手;但那是以我阳寿为代价的;而且气运牵扯越多;越难演算。”
“嗯;你辛苦这遭罢。”
终日打坐;苦苦修行;对大多数摸不着大道至理边的中低阶修士来说;求个延年益寿是最实际;最看得见摸得着的。阳寿;可以说是修士;或者说只要是人;都无法轻易舍弃的东西。齐休身临多少大难;都舍不得用【命演术】算上一算;真正来说;主动使用的只有一次;还是为能继续修行之路而不得不为的。
如今;南宫木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夺去他最为珍贵的阳寿什么东西能换自己少活十年?而演算他人下落;还不同于求问自身命运;气运交缠之下;阳寿的消耗就是个无底洞;直接陨落在此都有可能。
识海之中;红屁股猴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开始焦躁地兜着圈子;连最喜欢摆弄玩耍的【通明幻镜】都丢在了一
“好伙计;对不住了。”
可是形势比人强;再墨迹;南宫木这种等级的存在也不会真善心改变主意;齐休深吸口气;狠下心肠;“命演术”轻叱一声;双手捏一个法诀;识海中诡代出的七窍幻珑心陡然亮起;绚烂彩光;美丽却致命;红屁股猴子吓得一下子蹦老高;四肢不停挥舞;又‘吱吱吱;地乱叫着;任齐休连连催动;就是不愿配合。
“又出现不依我命令的自主行动了……”
本命与人一体;看这惫懒货的挣扎;齐休清楚它这是既是自救;又何尝不是为自己这个主人好;压抑住怜惜与心痛;手中法诀再变;终于将它逼了出来。
十数丈高的赤尻马猴虚影出现在齐休背后;一脸暴怒;只顾捶胸顿足;对着天空中的青木之龙嘶叫示威。
“吼”
完全以木灵力凝成的青木之龙;哪成想有东西竟敢来挑战它;立刻还以颜色;张开似能吞噬万物的巨口;冲着猴子只一声巨吼;便将火阵冲得颤抖悲鸣;差一点就此崩坏。
“齐休你看好”
南宫木才懒得理这种无聊的争执;立刻骈指点向火阵阵眼中的神傀于尸;“嗡”;火焰只燃起了那么一瞬间;便将其烧成团黑灰;灰烬之中;一缕微弱到几不可见的残魂被逼得走投无路;在火阵内冲突逃窜;邪恶版何玉的阴毒面貌依稀可见。
“去罢”
身处另一个阵眼中的齐休;知道这种残魂离体之后存世时间极短;再不敢犹豫;“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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