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正看得专注，突然被一碰，吓了一跳。身体条件反射地一抖，回头。
微微茫然的脸，黑亮的眼睛，张起灵也不知道怎么的，伸出去的手自己改变了方向，抚上了那人的唇。
唇有些干燥，可能因为一路没怎么喝水的缘故。
他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所以尽量节省着水和食粮。
手指轻揉，张起灵看着吴邪慢慢涨红起来的脸，道：“如果没有解毒剂，怎么办。”
吴邪一愣，张起灵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但他一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抓他回去……一起研究。”
“研究出来之后呢？”
“大家就得救了啊。”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事情办完，我会离开。”
吴邪有些傻眼，“离开？去哪儿？”
张起灵的目光移开，没什么焦点地随意望着某处，道：“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也许会回家去吧。”
“你……家里人还在吗？”吴邪小心翼翼地问。
“不在了。”
“只剩你一个人？”
“嗯。”
“那你就留在这里啊。”吴邪有些着急，“你一个人……很寂寞啊。”
寂寞？
张起灵微微诧异，但也只是一瞬。他耳朵一动，抽刀出鞘，将吴邪一把拉到身后护住。
从车后绕出来的是胖子。
“别别别！”胖子被他的冷光吓了一跳，“是胖爷我！”
吴邪赶紧问，“怎么样？”
“我那边有两个监视器。”胖子比了个V的手势。
吴邪郁闷，“我这边有一个。”
那头潘子还未归，三人便坐在一处想办法。
吴邪心里头沉甸甸地，好像张起灵的话像断线的风筝被树枝兜住了，晃来晃去，飘飘忽忽，取又取不下来，难受得紧。
“小哥，别走吧。”吴邪又开口，“就在这里安家也挺好，这里……这里风水好。”
胖子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小哥要去哪儿？”
“他说他办完这事就要走。”吴邪道：“你也劝劝，他家就剩他一个了。”
胖子挑眉，“我说小哥，你不厚道。咱们这也算朋友了吧？啊？还有潘子，那小花和瞎子，人都说出外靠朋友，咱们也能做家人啊，是不？”
吴邪头一次觉得胖子的罗嗦还有点用处，一脸期待地看着张起灵，附和点头，“是啊是啊。”
胖子接着道：“你别看现在这样，等这事过了，指不定好多家庭都要重组。还有那些失去家人的孩子，一定也会被领养重组家庭，什么不能重新来啊，对不？你就待在这里别走了。”
吴邪更觉他说得有力，使劲点头，“是啊是啊！”
张起灵却是抿着嘴角，看不出情绪，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哥你倒是答一句！”吴邪着急。
张起灵想了想，“如果到时候你还希望我留下来的话，那我就留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吴邪一愣，还没来得及问，就听那头潘子小跑着过来，一边压低声音道：“有门儿！”
众人都转头，潘子弓着身子一路跑到近处，“我那边就一个监视器，和吴博士这边的监视器之间距离有些远，而且有一个空隙。”
他喘了口气，续道：“那两只监视器的位置，刚好是相反的，我们小心一点，从他们之间的空隙过去，应该没问题。”
胖子挺了挺大肚子，“这玩意儿过得去吗？”
潘子：“……”
……
四人商量好办法，耐心等到天黑。
天黑之后，偷偷摸摸到了潘子说的位置，抬头一看，果然有空隙可以钻。
原本这两只摄像头应该是来回扫荡运转的，可看样子，可能是电力不够维持或者陈皮阿四为了省电关闭了一些功能，这倒是给了他们方便。
潘子第一个过去，警报器没响，众人安心。
随后是吴邪，潘子在上头拉，张起灵和胖子在下头当垫背。
吴邪好不容易翻过去，刚抬头，听耳边嗖一下，转头，张起灵已经落下来了。
“……”这么快？！这人是用飞的吗？！
最后一个是胖子，他哼哧哼哧过来，还注意收腹，好不容易落了地，往墙角一坐，累得直喘粗气。
“这里头有监视器吗？”吴邪心头打鼓。
“红外线都没开。”潘子拿红外望远镜看了周围一圈，“放心吧，小心点应该没有大问题。”
部队的大车基本都开走了，但还是留了一些小车在原地。
几人弓着身子借车当掩护，一路摸进门内，这才松口气。
可这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就听潘子低叫一声，“不好！”
吴邪心脏瞬间揪起来了，慌忙回头，就听警报器突然大响。
整个城市都安静得能听到针落下的声音。
警报器一响，仿佛是在耳边炸开，仿佛把夜色挖出个洞来，仿佛一盆冷水猛地从头顶淋下。
吴邪还没回神，手被张起灵一拉。
“跑！”男人道。
众人便一路顺着走道往里冲，随后推开安全出口的门，拐进楼梯间里继续往上。
吴邪在黑暗里跑得跌跌撞撞，摔了几个跟头，膝盖磕在楼梯道上一阵阵痛，心头估摸着一定青紫了。
潘子在身后低声吼：“都是你坏事！”
胖子也吼，“我靠，我他妈知道这里头有红外线摄像头？你进门时怎么不先看看？”
“我还没来得及看呢！你那该死的肚子就暴露了！”
“这能怪我吗？！”胖子吼回去。
吴邪无语道：“别吵了！现在怎么办！”
“走这边！”潘子来过这里几次，隐约还有印象，带着众人冲出三楼安全出口的门，拐进走道，顺着墙边摸进尽头一扇小门里。
“这里是空屋子。”潘子道：“之前谁跟我提起过，三楼尽头的储物室有老鼠，什么都使遍了也治不了，干脆搬了地方。”
此时几人已在门后喘气，环顾四周一圈，基本看不到东西。
胖子突然古怪道：“你是说，这里有老鼠？”
“啊。”
“……它们死了吗？”
“……啊？”
胖子吞了口唾沫，“这里没有僵尸人进来吧？如果它们变异了但又没死……”
众人冷汗一下下来了。
黑漆漆的屋子里，不知道那些家伙会在哪儿。如果突然蹦出来咬一口……
死定了。
张起灵抽出刀，潘子这时候也不顶用了。枪在厉害，子弹要打中一只老鼠本就不容易，更别说……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吱吱……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吴邪觉得自己真的听到老鼠的声音了。
“小、小哥……”吴邪抓住张起灵的衣服，往他身后缩，“你、你听到没有？”
胖子也想跟着他一起往张起灵身后缩，奈何他体型太大了，大半身子都在外头。
潘子咬牙，“我们慢慢退出去。”
胖子一边伸手去开门，“我先退……”
话没说完，突然感觉面门一凉——
张起灵手起刀落，一只老鼠落在脚边。
再起，两只。
潘子吼，“开门啊！还愣着干什么！”
胖子这才慌里慌张地打开门，拉着吴邪就跑了出去。
潘子紧跟在后，张起灵跟着退出来，反手将门一关！
咚咚——
可怕的撞击声在门板上响起。那声音怎么听也不像是老鼠会发出的……
“大概……饿疯了。”胖子擦着冷汗道。
潘子看看四周，“好像没人追来。”
“也许去一楼了。”吴邪说完，转头，见张起灵换了只手握刀，将手微微放在身侧一边。
“小哥？”
“没事。”张起灵淡淡道：“时间紧迫，找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在写给杂志的短篇QAQ 没时间更这边，抱歉啊各位，么么=3= 明天可能也更不了 但后天一定会更QAQ
☆、第十八章
黑暗里，除了张起灵，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感觉到这小哥走到了自己的另一边，吴邪隐约觉得不妥，但又说不出为什么来。
“小哥？”
“嗯？”
“你没事吧？”
张起灵淡淡道：“没事。”
虽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可吴邪直觉不对。但又觉得，自己也许多虑了，这小哥身手他们已见识过无数次，从一群僵尸人里都能突围，还有什么能难倒他的？
这样一想，吴邪又不问了，但心里悬吊吊的，好像被什么扯起来，摸不着又揪得难受。
下意识扯了扯衣领，手指触摸到滚烫的肌肤，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开始发烧了。
啧……
内心暗骂一声：什么时候不好发作，偏偏这个时候。
他不吭声，其他人自然发现不了。
胖子低声道：“你猜他们发现我们没有？”
“如果发现了应该会有行动。”潘子狐疑，“难不成不在这里？”或者已经跑了？
张起灵却道：“他们在，而且发现我们了。”
胖子一惊，“那怎么办？”
张起灵在黑暗里抬头，目光穿过黑夜直接锁定了走廊上的摄像头。他感觉得到，那镜头的后面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这里。
“他不会没有行动，只是在考虑怎么行动。”吴邪道。
“有嘛好考虑的？”胖子肚子一抖，“他不是能操控僵尸人吗？直接上来招呼……”
话没说完，他“啊哦”了一声。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去看，就听前头传来蹒跚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却是整齐，但听声音拖沓得很，有什么东西划拉在地上，喀拉喀拉的，在寂静的夜里刺耳吓人。
张起灵伸手将吴邪拉到后头，潘子皱眉，唾了一口胖子，“乌鸦嘴。”
“那是胖爷预料得准。”胖子抬起枪口，但在黑夜里实在不好瞄准，他转头，“有红外线枪没有？”
“没背那么多在身上。”潘子嫌弃地扔给他一个红外线镜头，“自己装上。”
胖子嘴角抽了抽，他倒是忘了还有这种简便方法。
“这枪声要是响起来，会把其他僵尸人引来不？”胖子举枪瞄准了半天，突然又担心道。
潘子翻个白眼，这时候人人心头都紧张得不行，他一会儿一个问题一会儿一个问题。
“这时候你还能管那么多？”潘子在镜头里瞄了一会儿，皱眉，“不下十个。”
吴邪也皱眉，他们一共就四个人，还不算自己这个不在战斗范围里的。
他跟潘子也要来一个红外线，装在枪杆上，托起来，却觉得比自己手臂还重。
这要是打偏了指不定还得伤了自己人。
吴邪放下枪，想了想，突然道：“这里应该也有实验室？军区实验室之类的……”
“有化学室。”潘子想起来，“就在这一楼，他拿镜头四处看了看，确定一间屋子上的门牌，“在楼梯口。”
楼梯口此时正被僵尸人堵着。
吴邪道：“你们吸引火力，我绕过去。”
“你走哪儿绕过去？”胖子大惊，“飞檐走壁吗？”
张起灵却突然道：“就飞檐走壁。”
“啊？”胖子还没能理解，就听刀出鞘的声音，随即脸侧一阵凉风过去了。
张起灵一闪身到了最前面的僵尸人面前，他们走得十分整齐，三个一排，后面排着跟着。
他一矮身，刀直接劈了过去，没想到的事却发生了——当地一声，居然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众人都是一惊，张起灵目光一厉，脸色神情也肃然起来。
只见那僵尸人手里居然握着一把大钢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劈起来风声呼呼响。
张起灵躲了几下，发现他们只是无意义地挥砍，并没有任何招法套路，这便寻了破绽逐一攻破。
他一要寻破绽，自然不能一次对付多个了。
身体一侧，又放过去几个。
胖子拦住一个，对方直接挥刀就从上往下劈，他拿枪杆挡了一下，当地一声金属火花在走廊里亮了亮。胖子虎口被震得剧痛，想着恐怕还裂了。
好在他平日掌勺惯了，力气颇大，这一下把对方也顶了回去，随后抬枪就在极近的距离“砰”地一下。
血肉横飞，胖子忙着遮挡，怕被感染。
那僵尸人胸口直接轰出大洞，身体直直倒下去，露出后头正打着的潘子。
潘子一枪崩了一只，还有一只正从他后面伸着利爪抓过来。
吴邪瞄了半天，潘子和僵尸的距离太近他实在不敢开枪，干脆把枪一丢，眼睛一闭，直挺挺撞了过去。
潘子被吓了一跳，就见一个人影蒙头就过来了。
吴邪微微矮身，避过僵尸的爪子，他用肩膀和背部狠狠一撞，将那僵尸人撞了个踉跄。
对方立刻回头来抓他，被张起灵一把摁住了脖子。
“咯咯咯……”
可怕的骨骼断裂声立时响起，吴邪抱头一蹲，就听上头咔嚓一声。
冷汗落了下来。这小哥一手就能活活把人的骨头弄断啊……
还没反应过来，张起灵又一把将吴邪拉了起来。
吴邪“啊”的一声，就见张起灵从自己的背包里抓出一只攀岩绳，绳子的一头往消防栓上一绕，另一头往自己腰上一系。
吴邪被张起灵整个抱进怀里，潘子拦住往这边来的僵尸，张起灵往后退了退，一个助跑蹬上窗户，随后捂住了吴邪的眼睛和额头。
“抱紧我。”
清冷的声音毫无畏惧，吴邪下意识搂紧男人的腰身，感觉到两人身子紧贴时摩擦带出内心涌起的怪异感觉。
但很快他就回过味来了，惨叫在夜空下回荡，“张起灵你不是吧！！！”
嘭——
玻璃被踹碎，玻璃渣随着巨大的冲击往外喷溅而出。
蓝色的身影在黑幕下一闪而过，他在墙上一蹬，整个身子朝另一头的窗户撞了过去。
又是一声巨大的嘭——
等吴邪落地时，其实不过一瞬的时间。他听到心脏巨大轰鸣声，手都在发抖。
“掉下去怎么办？”他喃喃自语。
张起灵面无表情，“不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