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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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天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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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的人?”我惊讶的朝后看去,却被静言扳回了头干脆地说:“总之是敌人。”
  几名残余的士兵迅速的翻身上马跟上了静言,静言一声令下几人便策马前行。可是山林本就无路,陡峭湿滑,再加上树木颇多挡住视野,马根本无法提速,只是试探着朝前奔。远远的,已听到身后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楚,感觉人数还不少。忍不住朝静言身后看去,较低势的山林处果然有一大队人马,为首的人手中所扛之旗隐约看得清楚是个大大的赵字。
  果然是东阳候的人!却不知是他手下哪队将领。可不管是哪个将领上来便先自射死一马,想必已是撕下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伪善面具,直接逼宫。
  心中一痛,却是为静言。
  静言的马提快了速度,呼呼的风声响过耳旁。树木伸出的枝枝垭垭偶尔抽打在脸颊和身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心里只想着要往前冲。
  冲出这一片林子后地势更加的陡峭狭窄,前方竟忽然被湍急的河流挡住去路,那河流根本看不出深浅,水势自右向左而来巨大的落差形成一个大型瀑布,轰隆隆的水声不绝于耳。
  我瞧着前面这河水不由得大叹不妙。即使这河不深,可水流这么急,稍有不慎便会顺流落下瀑布。听那下落的轰隆水声和飞起的磅磅礴水雾,便可猜到瀑布的高度定是有些惊人,如果掉下去恐怕生死难测。
  不用静言的命令,那马早已骇的不肯再前行半步。身后的白易也赶了上来大声喊着话,可声音多半都被水声所盖住。
  “怎么办?”我转回头看着静言。
  静言的眉头紧皱着,脸上也现出犹豫的神色。
  难道真是老天捉弄吗?难道静言果然不是真命天子吗?
  身后的追兵终于赶了上来,咬了咬嘴唇我回头看过去。
  高高飘扬的赵字帅旗下,离睿白衣白马而立,一如平日的神清气爽,淡定从容。
  “皇上,离睿专程赶来请您移驾东阳。”离睿微笑着朗声说着,语气却是不容否定的志在必得。
  的确,他一直有这份气势。
  静言仍旧在马上背对着他,顺便又扳过我朝后看的头。
  我愕然的看着他。
  “你要和他去东阳吗?”静言沉着脸问我。
  我强自吞了吞口水:“现在我说要去东阳的话,你会不会杀了我?”
  静言点点头。
  “我当然不去。”我万分肯定的说。
  静言冷哼了声,手上用了力调转了马头,终于直面赵离睿。
  “移驾东阳?朕若不想又如何?”静言高声说着。
  离睿并不急于答话,只是慢慢的策马而来,静言也并不闪躲。反倒是白易见状抽出了宝剑却又被静言所制止。只得骑着马在一旁咬牙切齿的守着。
  “白统领,你的剑不应对着我。”离睿对白易笑说。
  “哼,赵离睿,今日被你逼到此地白某无话好说,唯死而已!”白易并不示弱。
  “皇上,移驾东阳未必不是此时最好的选择,当然,也是唯一的选择。”离睿不再理睬白易,转而回答静言。
  “哦?朕不觉得是最好的,更不觉得是唯一。”
  “前面的瀑布,没人知道流向河处。想必皇上也不想冒死一试吧。”
  “朕倒觉得这瀑布和东阳并没什么不同。”
  离壑眯了眯眼睛不语,眼神转而向我,微笑着又露出脸上的招牌梨涡:“你这样子,哪里弄的如此狼狈了。”
  我嘴角抽搐似的勉强咧了咧嘴,对着如此的离睿,我此刻只能想到两个字:妖孽!
  “云衣,过来,你如此打扰圣上便属不敬了。”离睿仍旧笑说,朝我伸出了手。
  阳光下,他的手柔和洁净,不染一尘。虽骑马而来却不见他的衣衫有任何的污痕皱痕。
  我看向自己的手,这两日的奔波逃命,双手已被缰绳磨出了一个个的水泡和红痕,再看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也已是脏污破烂。摇头笑了笑打量着静言,他身上的衣服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下巴上早已冒出青青的胡茬儿,一直锦衣华服的静言哥哥竟也会有沧桑的时候。心中微酸,却强自笑问:“静言哥哥,我可有扰到你了?”
  静言摇了摇头。
  离睿见我如此脸色稍变,却也看不出是恼,只是又说:“云衣,你应该明白你根本没得选择,何苦又平白的惹事生非。”
  “我惹事生非?”有些啼笑皆非了:“原来我落到这步田地竟是自己的原因了。”
  “赵离睿,多说无益。如果皇上肯随你去东阳,今日也不会在此地相遇了。”白易骑在马上干脆的说,声音虽大却中气不很足,仔细瞧过去,他的手臂上已带了伤,不断的渗出血来。
  我咬了咬嘴唇,静言身边唯一的忠将也难以自保了吗?
  “皇上,父候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请您移驾。必要的时候,也怪不得离睿无礼。”离睿朗声说着,眼里闪出决然的意味。
  “皇上绝不会去东阳。”白易断然拒绝。
  离睿眼光一转:“你什么时候可以代表皇上说话了?”
  白易一愣,气噎。
  “你又是什么时候可以代替皇上质疑皇上的护卫了?”,我见白易被他气住,不由得愤愤的插语。
  离睿眯起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字的却是说给静言听:“皇上不肯去东阳自然无妨,还请皇上交出传国玉玺,离睿会代为保管。”
  “哈哈……”一直未曾说话的静言终于止不住的狂笑起来:“终于说到重点了吗?离睿!朕的好兄弟!好臣子!”
  离睿并生气,只是摇头笑了笑:“曾几何时,臣的确是担得起这兄弟这个词。如果先皇没有过份猜忌东阳一方的话,我仍旧是个好臣子。”
  “赵离睿,即使没有先皇的猜忌,你东阳一方也是早晚会反。从今日开始,你我君臣之义彻底了断。想拿到玉玺不妨过来。”静言沉着脸,一字一字的说着。
  “臣过来自是可以,不过,皇上是否先将臣未过门的妻子放下马?”离睿着重说着未过门的妻子几个字,语气里竟含着嘲弄的意味。
  原来人在心寒意冷的时候也是会笑的。
  我看着离睿,这个把我称作“未过门妻子的人”,只是想笑:“你现在记起我是未过门的妻子了吗?那晚暴民攻破皇宫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大娘被逼自尽的时候你在哪里?哦,我倒是忘记了,你很忙,忙着将我爹和姐姐扣住当人质嘛!”
  “云衣,别说这些气话。过来!”离睿的话锋转利,想是不耐再纠缠下去。
  他的目标是静言,或者说是静言的玉玺。
  我不由得抓紧了缰绳全神贯注的看着离睿,没想到一直不语的静言竟忽然俯到我耳边说:“云衣,看来我要丢下你了。”
  我心中大惊,刚想扭过脸去拒绝,却被静言一把推下马,膝盖撞在地上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你答应过我!”
  “就当我食言了吧。”静言冷冷的说:“如果我能活着,再兑现承诺不迟。”
  我知道,我知道静言是要破釜沉舟一试渡河,我知道他算准了离睿并不会太过为难我,我知道他扔下我是不想我跟着冒险。
  可是,我的手仍旧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那种久违了十七年的被抛弃的感觉一股脑的涌上脑海,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皇上,你真的要……”白易惊呼着。
  离睿显然比白易的反应更快一些,不等静言有表示便直接策马冲了过来。白易见状忙抽出宝剑,斜里策马刺向离睿。可离睿根本无须与他过多纠缠,身后一众东阳候旗下的士兵早已跟上来拦住了他,一时间刀光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饶是白易武功不差却也挡不住东阳候家将的人数众多,立刻便落了下风。
  另一方面,离睿策马直奔静言而去,静言不再犹豫,高喝一声调转马头直冲那湍急的河水。可马到了河边后畏惧了任凭静言如何摆布就是不肯再前行半步。静言抽出手中长剑顺手就在马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那马终于吃不住痛,长嘶一声冲进河中,却立刻被河水冲撞的几乎站立不稳,犹自一步步费力的朝前迈着。
  我跌坐在地上仍旧目瞪口呆的看着静言的背影,却不想离睿竟调转了方向朝我而来,一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将我揪上了他的马,手臂疼的几乎脱臼了一般,刚想开口大骂,脖子上一凉,离睿的宝剑竟是架在了我的咽喉处。
  “皇上,若是不想云衣有事就请停下。”离睿高声喊着,声音冷似他手中的宝剑。
  我呆呆的注视着他的脸,那上面不再温和,不再有笑容,不再有我熟悉的任何表情。有的只是对天下的志在必得。
  “离睿……”我喃喃自语,这名字绕在嘴里象是最后的告别。
  静言已策马在江中行进了不短的距离,眼瞧着江水已漫过了马的肚腹。他听到离睿的喊声,费力的边拉住马边扭过头来看向我们。
  我想喊出声,可气愤和绝望把声音全部控在咽喉,竟是无法再说一个字,只有目不转睛的看着静言。
  静言几乎立刻做出了他的选择,可相对于他的立刻,对我来说竟如隔世之久。
  的确,他只是看着我,便将手中的剑再次轻挥在马背上。
  “你可看清了你的静言哥哥,你为了他离开我,他可会为了你舍下天下?”离睿轻笑一声,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着。
  我不语,心中的失望无限的弥漫上来。化为愤怒咬牙切齿的吼着:“你这个笨蛋!拿我当诱铒有用吗?他要的是凤仪!凤仪!”
  “他要的是凤仪,我却未必稀罕。云衣,天下人都认定了他是真龙,凤仪是真凤。我会让你瞧瞧,究竟是天重要,还是人重要!”离睿的嘴边又现出梨涡,手中抵着我的宝剑终于收回鞘中。
  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未必稀罕,难不成他为了证明老天是错的,还会对凤仪下手不成!
  全身的血液嗡的一声涌上头,心里只重复着一句话:“这世上,我不管谁家的天下,我只恨伤害萧府的人!”
  耳边的厮杀声终于平静了下来,只留河水呜鸣的声音。
  我看着白易和仅余的三个护卫被东阳候的士兵逼到河边做困兽之争,全身上下已不知有多少道伤口却犹自咬着不肯屈服,只是拼着最后一口力气跌下马来朝着静言的背影直直的跪了下去,一直跪着,他们并不高呼,只是怕静言稍有分神便会跌落河中。此时此刻,他们自己的生死已经变得不重要……
  我紧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腥甜弥漫在口中却已感觉不到疼痛。
  离睿只是冷笑了声,接过了士兵递过的长箭,手臂环绕着我,轻松而又缓慢的拉满了弓,一字字的在我耳边说:“听说那晚他蒙住你的眼睛冲出萧府,你该很感动吧。我却不会,云衣,你瞧着我是如何瞄准,如何把箭射进他的身体。你知道吗?当你射中猎物的那一刻,你会听到猎物心里最后的那声悲叹,要做我的皇后,必须学会听。”
  我面无表情的听他说完,便在他怀中扭过身来看着他,嘴角擦过他的脸颊,竟带了三分的暖意。他拥着我的手臂明显一僵,低下眼眸与我对视。
  “我做了你的皇后,那凤仪呢?你说人比天重要,可是要用她的血来证明这一点?”我轻声问。
  离睿愣了一下,仿佛是没想到我此刻会说这样的话。
  “你这样射死他,不怕再也得不到玉玺吗?”我又问。
  他微笑了下:“那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你以为我会拘泥于它吗?有自然是好,没有也无所谓。”
  “离睿,我从不知道你是如此潇洒不拘礼节之人。”我竟然对着他笑了起来,可笑中带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离睿见我莫名其妙的表情竟忽然有了几分恨意,冷笑了声便又将弓拉满。只这一耽误,静言的马便又朝河中迈进了几分,看样子这水流只是异乎寻常的湍急而已,并不能深得没了马。静言的确是抱着唯一的希望在渡河,他不是楚霸王,不会乌江自刎。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关于萧府的谣言可是你东阳一方放出去的?”
  离睿冷哼了声:“你一向都有自己的判断。我说不是你也未必会相信。只不过,散布萧府的谣言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罢,箭抵在弦上,一触即发。
  我在心里长叹一声,为自己,更为离睿。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用袖中暗藏的寒冰与他同归于尽,可我不能,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如果我侥幸杀了离睿,被东阳候当做人质的爹和姐姐也必会被我牵连。可如果让他这样射死了静言哥哥,凤仪该怎么办?心里想着,腿上便使了劲用力一踢马腹,那马吃不住痛歪扭朝旁边靠了靠,果然干扰了本已瞄准好的离睿。
  可世上的事,果然是注定。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一踢马腹,不仅救了静言,更救了离睿。
  在离睿身后的东阳候士兵中,为首的一人居然忽然射出暗箭,直奔离睿后心而来。可由于马的跳跃,那箭便直直插进了马的后臀,这马立刻痛的用尽力气嘶啼着半立起来,两只前腿在半空中刨了半天,差点将我和离睿摔了出去。好在离睿的应变极快,他迅速扔掉手中的箭俯下紧压着我的身体,双手紧紧抓住骏马的脖颈。我被他这样一压不由得跟着弯了下去,后背的伤忽地痛了起来,几乎让我在瞬间冒了一身的冷汗。
  强忍着恐惧和晕眩感,我扭头朝身后箭射来的方向看去,他果然是东阳候府之人,可他射向离睿的这一箭却又背叛了东阳。我看到他的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只那一瞬,我记住了他,就像记住那个害死了大娘的人。
  “静言哥哥!”我嘶哑的嗓音用力喊出绝望的声音,左臂上的胎记又开始那种熟悉的火般灼烧,耳边随即响起离睿少有的怒吼,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和湍急的水声,那水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和离睿的马中箭后几近疯狂,它本能的知道敌人在身后,于是拼了命的往前冲着冲向河中。可它已不比静言之前所骑的马,大量的失血再加上激烈的情绪已造成它体力的迅速流失。冲到河里之后便如强孥之末,后腿不停的震颤着轰然倒下溅起巨大的水花。离睿原本紧抓着马颈的双手终于支撑不住这种冲击而松开了,却又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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