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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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案重-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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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京,她已经多久没有唤过这个名字了,多少次午夜梦回,也只敢在心底最深处默默地呼喊。。。。。。

潘秉良一辈子还没这个为难过。

他从来都是诚信忠厚,不说一句诳语,可是刚才他还在一个姑娘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让人家来工作,转眼间就要撕毁合约,也不知霍朗这小子今天犯了什么病,可把他给害死了!

潘秉良踌躇半日,多么难以出口的话,该说还是要说,他轻轻推开门,周晓京立刻从铁梨木的竹节墩上站了起来。

“这个。。。。。。周小姐。。。。。。”潘秉良太不擅于说瞎话,刚才在门外撰了十几个版本的谎言,一开口却还是舌头打结。

“潘先生,我正在等您呢,这份工作,我做不了了!”此言一出,倒把潘秉良闪了一下,如同向后跌出十七八个跟头,周晓京却是伶牙俐齿地说了下去,“若不是等着潘先生来,我早就走了,刚才签了合同,如今又说不做,是我的不对,明镜的毁约金是多少,明天我会差人送过来,联系电话我放在您桌子上了!”

周晓京说完,快步走了出去,走到一层的时候,沈小姐正忙着找人签文件,似乎很想过来跟周晓京打个招呼,周晓京假作不见,迅速离开了明镜。

潘先生好半天缓不过劲儿来,今天的人怎么好像集体吃错了药?半晌,才嗫嚅道:“难道她是周家的小姐?”

不明白内中情由的人一定会以为潘先生的脑袋秀逗了,周晓京不是周家小姐,难道还是“米”家小姐,“汤”家小姐不成?可是只要在浦江住过几年的人就知道,潘先生所说的“周家”正是霍家的对头,霍周两家的世仇,真叫不共戴天!

周家祖上从前清时就开始搞实业,是浦江数得着的实业家族,旗下经营着缫丝厂和船坞,至于其他的,如钱庄、染坊、绸缎铺、成衣店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据说两家的关系本来也不错,可自从十年前的一桩命案之后,霍周两家便结了粗粗的一根梁子,还是钢筋混凝土做的。从此两家非但不再来往,还在生意上相互挖坑,两家的怨仇越积越深,越闹越大,早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潘先生想不明白,锦绣堆中长大的周家小姐怎么会出来找工作?就算找工作,又怎么会踏进明镜的大门?

暮春的薄阳如金纱般飘飘洒洒地落在周晓京的发梢肩头,眼角渗出了凉凉的东西,周晓京没好气地一抹,恨恨地骂自己:“没出息!”

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剑桥读研究生么?传说中的浦江神探霍朗,让她心向往之的霍大神探,怎么会是霍云帆!这是天意吗?

娇花馥蕊在煦暖的春风里摇曳,姹紫嫣红堆积得满坑满谷,然而落在周晓京眼里,一切都是灰扑扑的,没一点光亮,如蒙上了一层阴沉的浓云。

霍云帆!当她从沈小姐搬来的一摞文件中,看到这个如同隔了几生几世的名字时,刹时间,一颗心就被掏空了!

霍云帆!霍云帆!当初在埃克塞特大学的绿柳浓荫下,在长桥碧波畔,那个总是穿一身黑色燕尾服,醉心于推理的人,黑色燕尾服。。。。。。

黑色。。。。。。周晓京零乱的思绪戛然而止,她耷拉的脑袋看到了一双锃亮的黑皮鞋,再往上,一条笔挺的黑色西式裤子,再往上,一个穿黑色西装,打着红领带,头发被胶水糊得锃光瓦亮的人站在他面前。

老相识!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玫红色妆花缎子旗袍的女子,旗袍上一寸来阔的深黑丝绒镶滚,脸上遮着深绿色的梅花楞面网,面网上一颗硕大的蜘蛛形钻石在阳光底下照影闪烁,仿佛在向全世界得意洋洋地炫耀。

周晓京的两个老同学——郑恒山和纪佩佩。

三人同时一愣,还是纪佩佩首先恢复了常态,启朱唇笑道:“啊呀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晓京啊!真是好巧,在这儿遇上了——我们不知道你回了浦江啦,当你还在英国呢!要不然,说什么也要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喝我们一杯喜酒啊!啊不,应当让你来当伴娘的,你不知道,我结婚那日的伴娘是临时抓来的,没见过大世面,处处不称心!”

当初郑恒山曾经对周晓京展开过热切地追求,埃克塞特大学的中国校友人尽皆知,纪佩佩虽然如今夙愿已偿地做了郑太太,看起来对先前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周晓京懒得跟她歪缠,笑道:“我也是刚刚回到浦江,倒错过二位的好日子了——伴娘称不称心,有什么要紧,丈夫称心是最要紧的!祝二位情投意合,白头偕老!”

不管以前有什么梁子,既然遇上了这对新婚燕尔的男女,周晓京还是出于礼貌祝愿了他们一番,可是她不知道,郑恒山娶纪佩佩,现实的考虑更多于感情的原因,两人结婚几日,郑恒山对纪佩佩一直淡淡的,纪佩佩郁结于胸的一口气正无处撒呢,刚巧不巧地碰到了丈夫的梦中情人周晓京,怎能不窝火!

因此,周晓京的祝福落在纪佩佩耳朵里,简直就是莫大的嘲讽!

纪佩佩小嘴儿一撅,笑道:“晓京这话说得不错!我跟恒山,可不是前世注定的姻缘么!说起来,我们婚礼也算办得圆满得很啦!郑家在浦江人脉深,我们结婚那日,有头有脸的人来得也太多了,晓京你就算真的来啦,只怕也没空招呼!”

郑恒山听纪佩佩的话越说越要坏,忙打断道:“晓京或许有急事,咱们就不要在这大马路上说个没完了!”

纪佩佩却是正在兴头上,丝毫不理会郑恒山,皮笑肉不笑地说下去道:“要说女人啊,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还是嫁个称心如意地丈夫最要紧!再优秀的女人,也还是要找个肩膀靠一靠的!”一面说着,一面就向郑恒山的肩上靠过去,同时做一脸幸福洋溢状。

郑恒山焦躁不已,苦于在大街上,又不好跟新婚妻子翻脸。

“晓京啊!你当初在学校里那么优秀,怎么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抓紧找个好男人吧!这世上的好男人不多,出手慢了可就脱销了,赫赫扬扬的周家小姐,总不能孤老终生吧!”纪佩佩是说痛快了,可她忘了一件事,周晓京对外部打击的反应不是一般地灵敏迅速,这一点甚至令当初的霍云帆都惊叹不已。

纪佩佩一张小嘴还在那得啵得啵地想要继续贬损周晓京,周晓京清冽的声音却如风动碎玉,水激寒冰一样,叮叮砸向纪佩佩:“佩佩你这样的好运道岂是人人皆有的!要说郑家家大业大,在浦江市还真是非同凡响,佩佩作郑家媳妇还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郑老太太能有您这样的媳妇,想必嘴都要合不拢了!”

几句话把纪佩佩气了个绝倒!纪家虽然也是大户,但与霍、郑、周几家相比,格局就小得多了,郑恒山的母亲得知儿子交了纪家的小姐做女朋友,的确有大半年嘴巴都没合拢,只不过不是笑口常开,而是在不厌其烦地絮叨这个媳妇是如何地不好!

纪佩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来的“好姻缘”,被周晓京夹枪带棒一通贬损,刹那间脸上如开了染坊,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异常丰富!郑恒山眼见冲突要升级,还是面子要紧,立刻连拉带拽的带妻子跑路,一面回头对周晓京笑道:“晓京你有事就先忙去吧,啊!”

纪佩佩毫不示弱,扭了几扭身子又扭到周晓京眼前,笑道:“我的婚事自然是高攀了不假,可是依晓京你这样的身份,要想高攀却不容易,浦江身份能高过周家的,也只有霍家了!”

“这事儿不劳您操心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

满腔怨毒的纪佩佩终于走远了,只留下一个玫红色的渍子。周晓京的心情糟透了!该死!今儿出门之前怎么就没看看黄历呢?

一个钟头之内接二连三地遇到冤家,也真是天降奇祸!

天意!不,哪里是天意,分明就是。。。。。。阴谋!

一阵清风吹过,周晓京头脑异乎寻常得清醒起来,她之所以会去明镜求职,可不就是钻了某人的圈套了嘛!

周晓京三步两脚,冲到街心地一个公用电话亭子,投币之后,摇了摇电话,拿起听筒,对接线员小姐道:“请帮我接白兰公寓303号程小姐!”

程曦辰一听到周晓京温软如绵的声音,拿着听筒的手就止不住发起抖来,心里倒大叫“糟糕”!好心撮合这对冤家,没想到两个人根本没见过面,西洋镜就被拆穿了!

程曦辰对这位十几年的闺蜜兼死党极对了解,如果周晓京对她咆哮怒吼,那多半没事,如果周晓京像此时这样,用棉花糖一般的声音慢条丝理地跟她讲话,那她可死定了!

☆、第5章 无处不相逢

“怎么办?我已经跟人家签过约了。。。。。。违约金当然你出啊!还有,为了避免某人自作多情地认为我非要往他的明镜事务所里钻,我一定得派人说明白是你引诱我去求职的呀!”周晓京咯咯地笑起来。

“不要呀!周晓京!你家那位霍五少爷性子拗得很,他要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摆布我啊!”程曦辰哀嚎。

“他性子拗不拗可不关我的事,你早知道明镜是霍云帆的地盘,昨天为什么要跟我说得天花乱坠,骗我去明镜应聘!”对于程曦辰可能会被霍云帆黑一把,周晓京表示毫无压力。

“我好心撮合你们,你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哇!好,你不要他,看我把他抢过来怎么样!”程曦辰抛出自制杀手锏一枚。

周晓京满脸通红:“随便你!”扣上听筒,不再理会程曦辰在听筒那一边的威胁哀求。

周晓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日头西斜,街边的店铺里已经三三两两地点起了青色的汽油灯,一家钱庄里斜斜地挑出一块霓红灯招牌。

这种被回忆淹没地惆怅夜晚,最好的排解方式是去喝一杯,周晓京并不嗜酒,但心情郁闷的时候,观赏一下在纸醉金迷里比烟花更寂寞的红男绿女,周晓京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人在倒霉的时候,怎么样才能最快地让心情平复下来,是要拥有大海般宽阔的胸怀么?不对,是要看到很多很多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哈哈!

“江畔明珠”算得上浦江数得着的夜总会,这里的酒水点心精致,舞女招待漂亮妩媚,是众多失意之徒排解心中失意的乐土。

可是如果浦江望族的周家小姐来这里买醉寻欢,估计第二天就可以上花边小报的头条。不过周晓京别有办法,她悄悄地从前门绕了个弯,寻条小径走到后门,一边走,一边旧病复发,瞅着周围的情形推理起来:嗯,前门的客流比平时几乎多了两倍,这里一定又请了当红的名角或着知名的交际花来坐镇了,那边一对男女,男的穿藏青色西装,光滑挺刮,女的宝蓝缎子旗袍,两人年纪差不多,女的一脸得意,男的愁眉苦脸,一定是丈夫打扮妥当来这里会相好,被妻子截住抓了现形,不过就算“江畔明珠”抓了现形,一般的妻子也不敢当场大闹,也不瞧瞧这里的老板是谁!

那边一对男女难分难舍,男的像个商场小k,女的打扮妖艳,显然是个舞女,女人拉着男人的手作最后的温存,眼里还含着泪,哦,想必是哪个做舞女的跟客人动了真情——不过动了真情的舞女,可不是好舞女,最后受伤的还不是自己!

才满脸堆欢地送走客人,躲在橡木漆花的后门口抽支烟歇口气的舞女香君,在朦胧的暗影中辨出了周晓京的模样,又甜又糯的声音软软地招呼道:“啊呀呀!二小姐,闲来无事到我们这里坐坐啊!真是蓬荜生辉啊!我家太太天天想你来呀!”

香君话音才落,门里一位穿着大红洋缎平金绣凤旗袍的美貌少妇就掀帘子迎了出来,新烫的鬈发上别着一朵粉荷色的绢质花朵,她拍拍周晓京的手背,笑道:“死丫头,多久没来啦!把姐姐忘了吧!”

这位少妇就是“江畔明珠”的老板赵琬珠,周晓京对赵琬珠笑道:“这不是来了嘛!咱们姐妹心有灵犀,知道我要来,特意到这里来迎我么?”

赵琬珠又不会先知先觉,哪知道周晓京要来?她站在夜总会的后门,是为了迎接另一位贵客的!不过赵琬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听得周晓京此言,嫣然笑道:“可不是嘛!想你想得吃不下饭咽不下水,天天在门后翘首等着你呢!就怕你这位周家小姐嫌弃我这个地方!”

周晓京岂能不知赵琬珠是在开玩笑,不过她习惯了,当下便说说笑笑地同赵琬珠走进“江畔明珠”。

赵琬珠招了招手,旁边一个打着麻花辫的小大姐阿琴快步走过来,赵琬珠附耳对她道:“我这里有贵客,你在门口瞧着,霍家五少爷来了,你立刻去叫我。”

其实霍云帆与周晓京不过是前后脚到的“江畔明珠”,他眼看着赵琬珠亲亲热热地陪着周晓京从后门进去,大是惊诧,金尊玉贵的周家二小姐周晓京,怎么会跟一个舞女出身的赵琬珠如此热络?

阿琴眼尖,已经看到了霍云帆,脚步轻快地凑上来笑道:“五少爷来了,请到贵宾包厢宽坐,我这就去叫太太过来!”

霍云帆一摆手,道:“不必!我且问你一件事,你家太太怎么会认识周二小姐的?”

阿琴有些尬尴,周晓京和赵琬珠的关系,也只有她们几个心腹知道,赵琬珠曾严令她们不许多嘴,可今日叫霍五少爷瞧了个清楚,若不言明,反而不美,当下阿琴只好对霍云帆道:“不瞒五少爷说,我们太太与周二小姐是表姐妹!”

“什么?”倒叫霍云帆吃了一惊,舞女怎会跟赫赫有名的周家攀上亲?

霍云帆心念一动,对阿琴道:“既然你家太太有客人,我且等等也无妨,你先别去惊动她!”

说着,掐灭了手指间的雪茄烟,信步向前走去。

周晓京早饭只吃了小半碗洋葱汤和几片冷牛肝,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时眼里冒着绿光恨不得连盘子也吞进去,可惜“江畔明珠”只有茶水点心,赵琬珠要吩咐人给她煮碗鸡汤面,被周晓京拒绝了。

她是来诉苦的,自从周晓京的母亲去世后,赵琬珠一直在周晓京面前充当知心大姐的角色,周晓京对这位表姐也是倾肝吐胆。

不过,一个沦落风尘的舞女,一位身份贵重的小姐,怎么会是表姐妹呢?

原来周晓京的外祖父姓谢,是前清的秀才,谢家也算书香人家,后来谢老爷子在功名上并无寸进,索性去坐馆教书,挣些家用。谢家只有两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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