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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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行天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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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行进及茶几上磁石的运转,其实圆形茶盘是在动的,虽然只是个小伎俩,却也真让钟离莲惊讶了,她没想到她对奇门阵法这些东西也懂。

“娘娘真是博学,没想到连江湖术士的玩耍之术也知道。”将茶壶放回茶几。

“你不过是想看我到底知道多少而已,其实在刚刚那番话之前,我连一分把握也没有,你这么急切的试探到让我额外证实了一些事,你很聪明,却可能要误在这分聪明上。”

钟离莲没反驳,没恼怒,更没答话,她想看看金云溪到底能说出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很在意你,柳案眉、何玉立虽然不很聪明,可没人挑唆也不敢直接找上我,你这么一红一白给她们上了妆,无非是想通过我与她们的接触来判断我的能耐,紧接着用我做挡箭牌招揽太后的视线,而你则可以纠结庄、尤两家的势力搞垮尉迟枭南的乐窑之行,如此封住了太后欲将兵权交给尉迟枭南的这条路,从表面上看,你每一步都是为了尤妃,为了她能夺得后位,为了她能称霸六宫,然而细细想来,又有些不对,在我和亲魏国之前,你完全有能力通过各宫的家族势力相互较劲,从而帮助尤妃进住昭阳正宫,何必等到我进魏宫?如果猜你喜欢皇上,想自己飞上枝头,那就更不知所谓了,明明那么多好机会,你却一一放弃……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钟离公主?”

钟离莲挑起眉梢,“想不到你年纪这么小,就有这么广博的见识,我真是失策了。”一副淡然的表情,介乎严肃和冷漠之间。

“沧龟国姓钟离,最后一任国主钟离徉天四子一女皆死于魏国大将尤穆途之手,惟独十三岁的幼女钟离茶葭杳无音信,据说死于乱军之中,没想到居然能活着处在魏国后宫之中,也算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些事都已经成了没人能记得的小事,甚至连史书都未与记载,没想到你却知道,看来金国的女人确实如传说中的一样,博识、精明。”

“我只知道这些,不过……史书上的一段字,在某些方面其实只是几个字而已,代替不了什么,你能做到现在这个份上,我想目标应该很大才是,我不想猜测,更不想知道,但奉劝你一句,谋可定天下,却不可伐天下,想搅乱自然可以,但想灭国可不是你一个人乱搅就行的。”

“我的目标已经没那么远大了,支撑了这七八年,已经变成了诛杀太后跟尤穆途,是他们下令杀绝沧龟的,是他们让我亲眼看着自己的父兄和亲人屈辱的死去,那些场面,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你想借我的身份搅乱魏宫,再借由尤家的势力影响朝政,从而伺机报复太后及尤家?”

“不然呢?难道我真能灭了这泱泱大魏不成?从见到你解决乐窑的事开始,我就已经泄气了,本以为自己是魏宫里最聪明的人,没想到……山外终还有山!再看看这次方昌之行,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来的,没有一个是笨蛋,反倒是我自作聪明了,怎么样?既然你能猜出我的身份,应该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我了吧?”

“没有,而且我也不能拿你怎么办?就算我想把你的身世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我,尤家长子尤阔早已下了家书定你为管家钟石祖的长女,我说了这话谁会信?我又跟谁说去?以我这种尴尬的身份,能自保就不错了。”这也算是实话,沧龟国覆灭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了,怕是连街头说书的都快忘了那段尤穆途大战沧龟六十四阵的故事了吧!

“那娘娘今天提及我的身世又是何意?”

“我只是想让你停止一次又一次对我的试探,说我博文广识也好,说我奸猾阴险我也不介意,人总要有休息的时候,整天裹着金丝铠甲防范暗箭,说真得,穿多了很热!”放下茶杯,指了指茶几上的“茶杯阵”,“我五岁的时候跟干娘玩过,虽然记不得她的长相了,但这游戏却记得相当清晰,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撩开金丝帘,车驾正好经过一片树林,白花漫天飞舞,如同飞雪般美丽,她还模糊地记得那是个飘雪的冬天,她坐在娘亲的怀里跟干娘玩这个游戏,干娘夸她是天上之水,之后就再没任何记忆了,其实她也很可怜,连父母的样子都不记得。

人若是有所忆之人,那还算幸运,若是像她这样,连所忆之人都没有,那才可怜。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她这样,连让人可恨都还来不及就已经可怜了,是不是应该算可悲?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无聊,也很绕,不免对着帘外的飞花傻笑,“我真是无聊。”

“还很没规矩!”尉迟尊骑马正好经过,“宫闱内子居然抛头露面!”

在金云溪看来,他说这话时虽然严肃却没有过多苛责的意思,转头望望碧蓝的天空,可惜啊,女人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不然她好想像他一样可以在无人的荒野舍弃车驾策马奔驰!伸过手想摸摸他的马头,可惜这御骑太高傲,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个偏头闪过了她的手。连马都看不起女人吗?金云溪淡笑,白色花瓣飘落在她的云髻上,星点的白花装点得她有些失真,眉心那两点殷红的梅瓣装饰更让人觉得她像画中人。

“想骑马?”尉迟尊的话甚至没经过大脑,说完不觉自己也笑了,简直是自相矛盾,前一句还在斥责她抛头露面,后一句到问起了这种话。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放松的笑出来,迎着晚霞,满脸通红,金云溪感觉眼睛里飞进了沙子,抬手想揉眼之际却突然被他抓了肩头,整个人被这么拉了出来,吓得车驾里的钟离莲一声惊呼,近卫兵士们张皇地看着眼前的皇上,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金云溪却是笑得。

一扬手里的马鞭,红色御马飞奔出去,车驾及尉迟尊身旁的侍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钟离莲则巴着窗口望出去……

护驾将军尤阔一个眼色示意,两名羽林军少将悄悄跟在御马几十丈之外,既护了驾,又不至于影响了皇上的雅兴。

钟离莲放下帘子,遮住了尤阔望向她的目光。

晚霞映红了整片山谷,尉迟尊一边策马一边后悔自己的义气用事,干吗非要把她拉出来?但低头看看她兴奋的脸,又觉得自己没做错,起码她是真得开心!至于为什么非要让她开心,这个问题他还来不及深究。

“你没见过落日?”勒住马缰,让马站在悬崖之上。

天际处一片殷红,一轮红日悬在尺高的天边,再近处是一片平原……

金云溪轻轻地摇头,“我只在画上见过,没想到这么壮阔!难怪古往今来的文人们都爱咏叹它!”

“不害怕?”用下巴示意前面的万丈悬崖。

“想听真话?”笑着仰头,眉眼均是落霞的颜色。

尉迟尊很喜欢她笑,虽然这种时刻并不多,或者以后会更少,这么想来,还是趁机会多看看吧,“假话!”

“害怕!”

尉迟尊的拳头一紧,没想到她的答案是这样的,“为什么?”

身子往后一仰,“我也不知道,等知道了再告诉你吧。”风吹着两人的衣摆,从远处看过去,就像一对飘逸的游仙。

红日渐渐下落,天色渐渐转暗,转眼间,已是一片青灰,刚刚的壮阔河山瞬间变成了水墨山水,清雅柔和。东南方的夜空,残月由白渐渐转黄,金云溪和尉迟尊身上宽大的月白衫子在月下白得发亮,像两只飘舞的白蝴蝶。

“尉迟尊……我有些怕你……”

“……”他自问还没做出什么让她怕的事。

“我想让你也能怕我,就像我怕你一样。”

“……”女人的心思果然很难理解。

她知道他可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喜欢一个人是绝对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也许是因为他不经意的笑,也许是因为他不经意流露的关心,或者宠爱,总之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喜欢就是喜欢,如果可以用理智来控制的话,那就不叫喜欢了。

她说害怕他,那是因为理智的原因,理智告诉她,爱上帝王的女人,命运往往是可悲的,深叹一口气,这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总比连爱都没来得及就可悲的强。

这是金云溪第一次坦白,即使被坦白的人什么也没听懂,这也是尉迟尊第一次觉得女人的心思很奇怪,不过也没有深究,毕竟这种时代教给男人们的“男则”里并没有研究女人这一项,女人只是男人的一种附属品,这是男人自出生以来就被教导甚至遗传的概念,因此,男尊根深蒂固,且“责无旁贷”地取代了女人在历史上的地位,这是“应该”的,并且“应该”一直应该下去。

第一卷 后宫三千战 十二、悖逆之卒 一

方昌一议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但从魏国今后的利益来看还是很有建设性的,也因此当尉迟尊归来时,朝中大臣并没提出多少异议,但很明显,先前几位重臣都很在意太后,懂得隐藏自己明哲保身,如今再观新帝尉迟尊的手笔,自然而然又往皇上这边偏了一点,这当然应该算是件大好事。

既然皇上的位子已经稍有稳固,自然是后妃们为自己考虑的时候,如今放眼后宫院内,有资格一决高下的也不过五人而已,金、庄、尤三位贵妃,何昭容,尹昭容,这五人都属家世笃厚,论相貌也相差不多,论皇上的宠爱,虽有出入却也没有云泥之差,如今大局稍稳,自然要先下手为强,免得到时结局已定,后悔莫及。

自古后宫争宠的手法虽然多,却也逃不出几类:一、以美貌取胜,虽短暂,却也是最快的方法,端看各自的肚子是否争气,能生出个皇子来,自然是母凭子贵。二、投其所好,做位好贤内助,但切忌不可凡事都问,管多了自然是要招人非议的。三、家族势力,这一项非平常人所能为,毕竟家族势力能让皇帝忌惮的,到最后都没什么好结果。四、党派存活,攀交后宫受宠的人,就算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处,起码不会是首当其冲挨斗的那个。这四条是最基本的,前两条以皇帝本身为主,后两条则以后宫、朝廷为主,期间变化多端的手法又根据个人的性格不同有所变化,但终还逃脱不了这几条。这就是金云溪所总结的后宫女人攻伐录,从方昌回来没几天,她就感觉到了后宫情势的异样,甚至连太后那儿也变得有些奇怪,即使表面上依如往常。

“娘娘,我觉得最近各宫都有点奇怪。”南雪摆好绣架,端着朱砂笔描图样。

金云溪则一副悠然自得,进了七月后,天气变得燥热,索性她的岳阳宫地处后宫小山的东面,灼阳直射的时间相对比较短,且穿堂风也大,到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此刻凉风袭来,吹得人昏昏欲睡,好不自在!

南雪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我总觉得这些日子静得有些出奇,心里没底,怕会出什么大事!”

金云溪幽幽地睁开眼,望向窗外被灼阳炙烤的琉璃屋面,“也该出事了,每个人都忍得很辛苦,等到大家都忍不住时,那就精彩了。”

南雪心理虽也清楚以金云溪的智谋不会有什么大碍,可不知道为什么,心理就是塌实不下来,“娘娘……您不会……有事吧?”

“谁知道呢,未卜先知那不是人能做到的。”她在意的是尉迟尊的态度,他始终对后宫里的事不管不问,很明显是在等着看这场女人之间的争斗,毕竟这也是各自家族的较量,期间能透漏出多少秘密,那就不得而知了,起码对他来说,并没太大的坏处,只要不太过分,他还是愿意观赏这出戏的,虽然这做法看似过于残忍,可谁又能去斥责他,毕竟连他也控制不了这场女人的战争,自古如此,能活下来的未必是皇帝最爱的,却也是最得他承认的!

这场争斗始于灼热的七月,起因也很平常——巫蛊!据说是后宫女人惯用的伎俩,也是最管用的伎俩!

庄妃一向身康体健,进了七月后却连连生病,太医院的御医一个换了一个,始终也找不到病原,就只是心痛,疼起来甚至连手指都抓破了,可见真得很严重。

也不知始于谁的口,说是巫蛊作得怪,这下子可不得了,后宫最忌讳的就是巫蛊之术,虽然屡禁不止,却也是最大的罪行,查出来轻则幽禁后宫,重则宫刑处死。太后一反常态,居然管起了后宫的事,虽然表面上无可非议,后宫无主自然宫权由太后掌管,可这之前她从未过问过后宫的事,就算当今皇上的养母离奇病逝也没招来她的一瞥,如今居然兴师动众地查起了庄妃病重一事,很显然是有欲谋的,这一点大家都明白,因此都不敢有所动作,怕不小心惹祸上身。

“这巫蛊之术,自大魏开国以来就是严禁的。”太后吹着茶碗上的热气,即使酷夏,她依然如故,只喝热茶。

下面站了一地的后妃,今天的早安并没分等级,所有人一起请,也没叫座,一律站着回话。

“这些日子,庄妃的身子不大好,我本来没怎么在意,小病小灾的也不算什么大事,如今连太医也使不上劲了——”长叹一口气,拉长声调,眼睛瞥过下面一片后妃,“昨夜,一个盥洗的丫头找到了件物事。”示意侍女展给众人看。

红漆托盘上盖着一块白绸,绸缎拿下后,上面摆放了一只人偶。

一地的后妃没一个敢出声的,金云溪暗自叹了口气,怕是今天定要有人来顶下这个罪名了,能把这东西摆到众人面前,自然是不会毫无结果的收回去。

“玉儿——你上前来认认,这东西你见过没?”放下热茶,一脸的泰然,表情并没怎么变化。

何玉立惊恐地抬头望过去,嘴巴张了大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太后,我……这不是……我不知道——”哭音毕现,看来真是跟她有关。

“这都是我平常把你惯坏了,没想到你玩出了这种花样。这人偶的布料确实是只有我这儿和岳阳宫里有,不过,前几天想给几个丫头做身衣裳,就先跟云妃要了来,没想到正好可以帮云妃做证,你啊——”眼睛瞥过金云溪,定在哭泣的何玉立身上,“你难道忘了,这布料本就是你爹爹送进来的?”

何玉立张着嘴巴,像是想说什么,张了半天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金云溪低下眼,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泛了一层苦涩,太后这招敲山震虎做得极好,只是何玉立输得太不值了,被人利用后还什么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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