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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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大帝-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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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夫多基娅把身子让到了床沿上。彼得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什么,又像醉倒在泥沟里的农民那样呼呼地睡熟了。

皇帝的苦恼(19)
帐缝里露出来一点蓝漾漾的光,叶夫多基娅看着彼得两条*着的长腿,觉得很丢人,便给他盖好了,自己嘤嘤地啜泣起来。从莫斯科飞也似的赶来一个急使:纳塔利娅的病势又加剧了。他们急忙跑出去找寻皇帝。
  皇帝驾到以前,纳塔利娅的遗体谁也没碰过一下。她躺在那儿,脸上现出一种惊骇的神色,还像被闷死似的有点发青;眼皮紧紧地合着,浮肿的双手捧着一幅小小的圣像。
  彼得望着她的脸。好像她已经走得那么遥远,把一切东西都给遗忘了。就在那天早晨,她一面挣扎着在喘气,一面还在叫唤:“彼得……给他祝福……”
  他觉得现在他是孤单了,周围全是陌生人。他开始为自己难过得要死,他觉得自己被抛下了……
  新任的总主教阿德里安——矮小的个子,浅褐色的头发,用一种好奇的眼色瞅着沙皇,瞅着沙皇的姐姐纳塔利娅·阿列克谢耶芙娜公主。她比彼得大三岁,是一个温柔而快乐的姑娘,她站在那儿,那种哀伤的神气活像一个农家妇女,一边腮帮搁在一只手上,一双灰蒙的眼睛里闪耀着一种母性的柔情。彼得走到她跟前。
  “纳塔莎……可怜的妈妈……”
  纳塔利娅·阿列克谢耶芙娜捧住他的头,把他搂在怀里。命妇们轻轻地哭起来。
  列夫·基里洛维奇晃悠悠地走进来,他胡子透湿,脸肿得像块生牛肉。他扑倒在遗体前面的地上,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一阵一阵地抽搐。
  他们为遗体盥洗和拾掇的时候,纳塔利娅·阿列克谢耶芙娜把弟弟带到楼上她自己的屋子里。彼得在彩色玻璃窗旁边坐下了。“纳塔莎,”他轻轻地问,“你的那个土耳其人在哪儿,你总记得,眼睛很怕人的?……那个头已经断掉了的。”
  纳塔利娅·阿列克谢耶芙娜寻思了一会,随后打开一只小躺箱,从底里翻出那个土耳其人和他的头。她把它拿给彼得看,她的眉毛在颤动。她往她弟弟身边一坐,用手臂紧紧地抱住他,两个人哭了起来。
  傍晚时分,纳塔利娅被穿上了金袍,陈尸在多棱宫里。彼得站在灵枢旁边的读经台前,用那微微有点沙哑的低音读着经文。两个穿白衣服的御前侍卫,肩上扛着斧子,站在两扇门口,每边一个,毫无声息地把斧子在两个肩膀上交替挪动着。
  深更半夜,门嘎嘎地响了一下,索菲娅进来了,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硬挺挺的长袍,戴着一顶黑色的高筒帽。她没有向弟弟瞟一眼,便用嘴唇碰了碰纳塔利娅那发青的额头,跪了下去。克里姆林宫钟楼的自鸣钟,每隔好大一会便传出来一阵钟乐。索菲娅乜斜着眼睛瞧了一下她弟弟。当窗子上开始透出青光的时候,她才轻轻地站起来,走到读经台前,小声地说:“让我来换你……你去休息吧……”
  一听到她的声音,他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来了。索菲娅从那念到一半的句子接着往下念,念的时候还用手指掸掉烛花。彼得往墙上一靠,往一只大躺箱上坐下了,把胳臂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脸。他心里想:“我一样还是不会饶恕她……”
  三天以后,丧事一完毕,彼得就直接回到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叶夫多基娅跟着也回来了,由一批命妇陪伴着。现在,她们都称她皇后陛下,奉承她,恭维她,恳求她准许她们亲她的手。
  彼得躺在白缎子床上,连衣服也没有脱,只甩掉一双满是灰尘的鞋。叶夫多基娅皱了皱眉头:“唉,这库奎外侨区的习惯!他们喝了酒,就会随地倒下来……”

皇帝的苦恼(20)
她突然明白:她现在是有着全权的皇后了。她眯缝着眼睛嘟起了嘴唇,一副皇后气派:把安欣·蒙斯流放到西伯利亚,这是第一件事。随后我必须把丈夫抓在手里。刚故世的老太婆自然是恨我的,常常让他来跟我作对……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昨天我还不过是一个杜尼娅,今天却是一位全俄罗斯的皇后了。大典时穿的皇袍必须缝制新的;我不要穿纳塔利娅穿旧的东西。彼得常常出门,我不能不当权执政啊。这又算得了什么?索菲娅也当过政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
  “杜尼娅!”彼得躺在她旁边,撑起了胳臂。“杜尼娅!妈妈去世了……人生好像很空虚……所以我倒下来就睡了,唉!”他仿佛指望她一些什么,可是她早已变得很大胆了,她说:“这是上帝的旨意,我们不应该抱怨。我们为她也哭过了……得了,我们毕竟是皇族,还有别的事要操心呢!你穿着衣服躺在缎子被上,是不成体统的,是不好的。你一直跟士兵和农民厮混在一起,现在也不应当……”
  “什么?什么?”彼得打断了她的话,双目炯炯发光。“你是不是吃错了药啦,杜尼娅?”
  彼得的眼色使她胆寒,可是她还在说下去,虽然语气不同了,当她脱口说出“从我结婚的那一天起,你母亲就一直在恨我,我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时,彼得恶狠狠地呲起牙,动手穿鞋子。
  “彼得鲁沙,你瞧你袜子上有个破洞,看在上帝的面上换一双吧……”
  “傻瓜我也见得多了,可是这样的傻瓜……我绝不能宽恕你这一遭,杜尼娅,我妈妈去世了,在我一生中我只有这么一次来央求你……我不会忘记的!”
  他出去了,门碰得那么响,叫叶夫多基娅打了个寒噤。她久久地坐在镜子前面发愣……
  勒福尔早已在寝宫外面的过堂里等着彼得。在举行葬礼的时候,他们只是远远地照了一面。这会儿,他急速地抓住彼得的手,说:“唉,彼得,彼得,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啊!请允许我对你的悲痛表示我的同情。我的心里充满着悲哀,我知道安慰也是徒然的。不过,你千万不要太痛苦,彼得……”
  彼得用尽浑身的力气,拥抱他,把腮帮贴在他那洒满香水的假发上。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朋友。勒福尔小声地说:“请你到我家里去,彼得,排遣排遣你的苦闷。要是你愿意,我们想稍微使你开开心……”
  “好,好,我们就到你家里去,弗朗茨……”
  勒福尔家里样样都已经准备好了,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摆着一张有五个座位的桌子,两个侏儒在一旁侍候。
  四个人在桌旁坐下了:彼得、勒福尔、缅希科夫和“公爵教皇”。没有伏特加,也没有下酒菜。那两个侏儒把金色的盘子高高地顶在头上,送来了麻雀和馅饼。
  “那第五份东西是给谁的?”彼得问。勒福尔的嘴角一动,露出一丝微笑。
  “那一份餐具是给谁摆的?”彼得又问。
  勒福尔伸出一根手指。花园里发出一阵嚓嚓的声音,安欣走进来了,她穿着蓬蓬松松的衣服,头发挽成一个高高的妇髻,上面插着玫瑰花。她的脸在烛光里显得很迷人。
  彼得没有站起来,只是抓着椅子的把手,挺直了身子。安欣在他面前行了一个屈膝礼。餐桌上的气氛有点儿使人拘束。她把手指搭在彼得的手上,那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我什么东西都肯给,只要能给您以安慰……”
  有安欣坐在身边,彼得感到一股温暖之感泛滥起来了。“公爵教皇”已经在递着眼色。阿列克萨什卡突然高兴起来,勒福尔打发一个侏儒到花园里去,于是弦乐器和板鼓一齐奏开了。彼得摆脱了心头的悲伤,高声叫着:“香槟酒,香槟酒,弗朗茨……”
  “对的,我的孩子,”阿尼基塔说道,眉开眼笑地露出了皱纹。
  

大战土耳其(1)
彼得忙于陆地和海上的军事演习,沉溺在纵酒作乐和谈情说爱上,国家的形势正在日益恶化。
  在国内,沙皇的轻率行径,他对外国顾问的宠信,毫无意义的军事游戏,以及他对教会的攻击,都遭到了贵族和庶民们的抨击。盗匪充斥乡间,直逼莫斯科城外,他们可以任意抢劫、勒索和杀戮,警察束手无策。
  1689年曾支持彼得的一些特权贵族,到了这时,又怀念起摄政女王的时代——索菲娅固然有缺点,但至少她是治理国家的。在国外,情况更为不妙。
  1692年,一万二千名鞑靼人洗劫了涅米洛夫,掳走了数以千计的男女,抢走了全部马匹。对乌克兰地区的类似的侵扰不断发生。受威胁的居民乞求沙皇的保护,却如同石沉大海,毫无结果。哥萨克新首领马泽帕看到俄国无所作为,开始冒险地向波兰靠拢。法国着手和奥斯曼帝国首相进行谈判,以求获取对巴勒斯坦圣地的管辖权。
  一些天主教神甫已然从东正教神父手里抢回了圣墓、耶稣殉难的格尔戈塔山的一半、贝特兰姆大教堂和神圣洞。耶路撒冷总主教多费西因羞愧而抱怨不已,一心盼望着能看到爆发一场圣战。艾哈迈德丹二世为了显示他对软弱民族的蔑视,甚至认为无需将自己登基的消息通报俄国两位沙皇,而对欧洲其他君主,他做了正式通知。
  在西方,在威尼斯,在罗马帝国,在波兰却发生了这样一些变化:瑞典人成了北海的主人,土耳其人也成了地中海的主人。土耳其人拦截威尼斯的商船。土耳其帝国的精兵正在蹂躏匈牙利。可是莫斯科政府,根据条约本来负有攻打鞑靼和土耳其的义务,却只是支吾其词地答复,一味拖延:“我们两次出兵克里米亚,可是我们的盟邦地没有来支援,何况今年又是歉收——还是等明年再说。我们并不拒绝作战,只是等着你们自己先发动,我们起誓一定支援你们。”
  克里米亚汗的使节都在莫斯科向领主们分送礼物,劝说他们跟克里米亚缔结永久条约,立誓不再侵犯俄罗斯的领土,也不再要求从前那种屈辱的贡礼。
  土耳其人威胁着说要用战火烧遍整个波兰,要在维也纳和威尼斯升起月牙形的旗帜。奥皇的使节约翰·库尔齐从维也纳来到了莫斯科。莫斯科这下可不能不做出决定了。他们大事铺张地接待了这位使节,用马车送他到克里姆林宫,让他住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给他的供应比别的使节多两倍;随后他们开始敷衍、撒谎和拖延,借口皇帝外出远征演习去了。他们什么也决定不了。可是他们到底还是被迫谈判了。
  约翰·库尔齐逼得那些领主不能不承认从前订的条约,而且做到使他们决定参加战争,以吻十字架为誓。库尔齐满心欢喜地回去了。罗马皇帝和波兰国王写信向莫斯科道谢,尊称彼得为“陛下”,还用了他的全衔。后来他们又设法拖延了一些时候,可是事情早已很清楚,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在莫斯科所有的市场、郊区和村镇里,人们纷纷谈论起战争来了。“就要发生战争了,我们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好处了。克里米亚一拿到我们手里,我们就可以跟全世界通商了。”
  商人和地主们,都说草原上的人们迫切地等待着跟鞑靼人作战。“咱们的草原向南和东伸展了几千俄里。草原活像是一个健壮的大姑娘:只要碰一碰她,咱们就会没脖子埋在谷子里。鞑靼人可不是不让咱们碰。草原上的自由,那才是真正的自由!莫斯科人的自由,跟这个可不能相比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大战土耳其(2)
在库奎区,关于战争的争论比任何地方都热烈。
  有很多人是反对的:“我们不需要黑海。你没有办法把木材、焦油或是鲸鱼油卖给土耳其人,或是卖到威尼斯去。我们必须征服北方的海洋。”
  但是军人却热烈地拥护战争。外国人都认为勒福尔和布特尔斯基两个人才以及现在称为御林军的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和谢苗诺夫两个游戏兵团,一点不比瑞典或法国的军队差。
  只有那些跟彼得最接近的人才深感不安。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情很可怕。“万一打败,那怎么办呢?那时候可就谁也逃不了毁灭的命运,激怒了的民众会把他们统统套上绞索。可是不打呢,也许会更糟,因为大家早已在窃窃私议,说是皇帝给外国人哄骗住了——他们毒害了他的心灵,让无数的金钱花在胡闹上面,而老百姓却在吃苦,看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业。”彼得没作声。
  对于战争的谈论,他含糊其辞地答道:“好吧,好吧,在科茹霍夫大家已经开过一阵玩笑,现在我们去跟鞑靼人玩玩吧。”彼得心里隐藏着恐惧。
  从耶路撒冷来了两个修道士,带着耶路撒冷总主教多费西的一封信。总主教在信上沉痛地写着:
  法兰西自己已经送了7万锭赤金给土耳其宰相,1万锭赤金给克里米亚汗,请求土耳其把圣地交给法国人。而土耳其人把圣墓从我们正教徒手里拿走以后,把它交给了法国人,这样我们仅仅剩下了24盏长明灯。而法国人又从我们手里拿走了整个伯利恒教堂和圣堂;他们毁坏了所有的古代圣像,掘开了我们分发圣光的教堂西厅,在耶路撒冷干下比从前波斯人或是*人更坏的事。如果你们,莫斯科的圣君们,放弃这个神圣的教堂,你们的名字还能受人尊敬吗?一定要叫土耳其人把圣地归还正教徒;除非他们这样做了,你们可别跟他们讲和。
  如果他们拒绝,你们就向他们开战。眼下是一个绝好的时机:苏丹王有三支大军在匈牙利跟皇帝作战。先取乌克兰,然后取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希亚。再把耶路撒冷拿下来,然后跟他们讲和。你们难道不向上天祝祷,但愿土耳其人和鞑靼人跟皇帝发生战争吗?现在时机这样有利,而你们却不怎么热心了!瞧吧,回教徒在怎么样取笑你们:鞑靼人,是人们的骄傲,他们还吹嘘说,是他们叫你们纳贡的;鞑靼人既然是土耳其人的附庸,那么你们也就成了土耳其人的臣属了……
  莫斯科方面看到这封信是不好受的。领主杜马召开了一次会议。彼得坐在宝座上,默默无言,闷闷不乐,穿着皇袍,披着肩衣。领主们用辞藻华丽的语句发泄他们的感情,引经据典,痛惜圣地遭到蹂躏。夜色早已在窗上透出了深蓝,犄角里的长明灯光已经照亮了他们的脸,领主们却还在按官阶和出身,挨着个儿站起来,把沉甸甸的衣袖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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