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贺县长，工人们的要求也不可能不听，他们的诉求也是正当的。况且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留下后遗症，不仅将来增加信访部门的负担，而且真的发生了舞阳县那样的事情，我们都但当不起。”贺涛的话说完没多久，一个瘦瘦的男人接过了话题。曲春江一看原来是副县长刘华，信访局正是他负责的部门之一。
“那些工人们是不识大体，不以大局为重！暂时有点困难算什么？克服一下，改制成功后，厂里上交税，县上财政也增加了自然就会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他们哪里知道县上的财政是是什么状况！”刚上任的财政局局长王卫东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这不才上任不到两个月，王卫东已经为钱伤透了脑筋，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原本盼望纺织厂赶紧改制开个好头，等到酒厂、农机厂等县上尽快改制后有了效益，县上的财政也是一大笔收入，那时候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些，没想到又被这件事搅黄了心里就有些气。
“王局长，话不能这么说，难道工人们的事情就不是大事？你看看现在纺织厂的工人都穷成什么样子了，还让他们再坚持？我们好歹有工资，虽然不高但是每月按时发放，可是那些工人们呢？那些已经退休眼巴巴等待那点可怜的退休工资的工人们呢？我们改革的目的就是不再让工人们受穷受饿，我认为这是最大的大体！”坐在财政局长旁边的民政局局长于天成忍不住反驳起来，口气里还带着一点嘲讽的味道。
“你，你怎么这么说？！”听到于天成这番话有扣大帽子的嫌疑，王卫东马上声音大了起来，双方开始争执起来。在场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同意的，反对的，会议室又开始混乱起来。
叶明辉看着下属们一个个争论不休，心里也踌躇不已，从他个人内心讲是支持那些退休职工的要求的，他在学校的时候也在报纸上经常看到企业改制后的老板对退休职工不管不问，给当地政府造成很大的麻烦。但是从现实情况看，要让德华制衣重新答应自己提出的要求难度非常大，而且如果真正一旦谈判破裂，那么纺织厂改制夭折，就会影响到酒厂、农机厂的改制。而且不管是群众还是上面的领导都会对自己能力产生质疑，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但是如果无视职工们的要求，那么今天实际上就是自己给那些上访的职工一个空头许诺，这些被骗的职工们会不会做出更加激烈的举动？
叶明辉苦苦思索着无法做出结论，他突然看到坐在最下首的正在低着头默不作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曲春江，顿时心一动：“这小子鬼点子挺多，那天在家里理论是一套接一套，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想到这里叶明辉又轻轻敲了敲桌子，会议室马上安静下来。
“小曲，你是改制领导小组成员之一，又参与了谈判工作，你说说你的对这件事的意见？”叶明辉很和蔼的问道。
他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人的目光全部齐刷刷的看着这个年轻人，这里面年龄最小，唯一没有官职的小秘书。
曲春江脸上平静，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叶明辉要点名叫自己发言。而今天他也很想多说几句，为了那些年迈的老人们。
………【059 点谁会挂帅？】………
“叶书记，杨县长，各位领导，我只把我个人的想法说出来，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请多各位领导多多指正。”曲春江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人先是来了一句开场白然后才款款而谈。
“这段时间我一直思索一个问题，我们进行国企改革的目的是什么？提高生产力？是提高厂里的效益？使增加县上的财力？对，这些观点都对，但是我个人认为并不是最重要的，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提高工人们的待遇水平，从而改善他们的生活质量，从而如同伟人所说的达到共同富裕。因此我认为我们的一切改革的出发点都必须落脚到如果提高工人待遇，保证他们一切合法权力。
我们政府不是财富的创造者，更不是经济的主体，我个人认为政府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维护社会的公平和正义，维护一切劳动者的合法权益。“
曲春江并停顿了一下，端起纸杯喝了一口水。大家有些惊讶的目光看着曲春江。他们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秘书竟然来这些长篇大论，而且有点观点听起来很是新颖，会议室里保持一片肃静，只有曲春江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
“具体到咱们县的纺织厂，我们政府实际上代替纺织厂在和德华制衣这个投资方在谈判。因此我们必须站在纺织厂的立场上，站在维护工人利益的立场上，必须捍卫他们的正当利益。
“当然也有同志提出我们有劳动执法部门，对于改制后德华制衣违反有关国家劳动法规，违法合同可以进行执法。但是一方面会使我们的政府工作陷入被动，同时也加大了劳动执法部门的工作量，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将丑话说在前头，直接在签订协议中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对于劳动执法部门，曲春江心底里并不看好，许多劳动执法部门工作无力，甚至屁股坐在企业老板那一方，对企业老板违反国家劳动法等不闻不问，反倒对企业职工进行刁难，完全丧失了自己的立场，当然这种话是不能在这个场面上说出的。
“因此我个人认为我们必须和德华制衣重新谈判，提出我们的新的要求，当然为了达成协议，我们可以在某些方面再作出适当的让步，比如免三年税收，我们可以提出再多免一年！一句话，就是亏政府也不能亏职工！”曲春江说完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水低着头在笔记本上乱画着什么，根本不管别人的反应。
曲春江的话说完，会场开始出现了窃窃私语，大家都在议论刚才的内容。
虽然曲春江是县委书记的秘书，也是改制领导小组的成员，但是平时里非常低调，无论是陪着叶明辉检查工作，还是在改制办里，在公开场合他都很少发表个人的见解。现在突然大家听到这个年轻人说了一通一些比较新颖的观点，口气是如此的坚决，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这个这个年轻人了，看来叶明辉选择他当秘书果然是慧眼识英才。
叶明辉看着又低着头在本本上写着什么的曲春江，对这个年轻人也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在给自己当秘书这段时间内，曲春江给自己出了不少好点子，也做过让自己感到费解的事情，但是一直都是在幕后和私下，无论是为了自己着想还是为了他本人，甚至还耍了一些小的手腕。这些情况自己都有所了解，自己基本上都默认了。只要不超过一定的底线自己是不会干涉曲春江的动作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只不过有时候感到曲春江在官场上有些过于有心计，过于圆滑，缺少一个刚出校门的年轻人的热血和刚直。
但是今天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曲春江如此大胆的表现出自己的个人的看法，而且说的如此坚决，颇有一番为民情愿的姿态不由得让自己对他刮目相看。
特别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亏政府也不能亏职工！这在当时普遍追求企业效益，政府政绩而忽视职工利益的大环境下，一个小小的秘书能这么坚决过度的的提出，显得多么可贵！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买红薯。
叶明辉突然想起了这句古代官场留下来的朴实的话语，心里不由得一震。
这次我绝对不回去买红薯！叶明辉暗自下定了决心，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一直不做声只管抽烟的杨红路。
杨红路虽然没有抬头但是已经感觉到了叶明辉头来的询问的目光，便迎着头看着叶明辉，点了点头。两双目光交汇在一起彼此读懂了各自的意思。
看到一直和自己保持一定距离的杨红路也支持自己的想法，叶明辉顿时感到信心大增。
虽然在几次常委会上自己都压倒了杨红路取得了常委会的控制权，但是他从没有轻视过这个看起来有些像老农一样朴实的县长。他虽然出生不在东新县，但从工作到现在一直没有离开过东新县半步，可以说是东新这个地区这些土生土长官员们的主心骨，没有他的支持那么在国企改制这个牵动官员到一般干部一直到老百姓的系统工程中，自己就会遇到更为复杂的局面。
还好在这关键时刻，他再一次站在了自己的一边。想到这里叶明辉对杨红路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杨红路仿佛知道了叶明辉的意思，憨厚的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从内心讲，杨红路更希望这次改制能彻底成功，自己在东新工作了将近三十年，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乡。全县大大小小的官员他基本上都认识，都能叫上名来，那些厂里的职工他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对这里有被叶明辉更深厚的感情。希望这些无论是职工还是农民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认认真真干日常工作没有问题，但是如果开拓性工作，比如企业改制、甚至建立经济开发区等新鲜事物，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寄托了叶明辉，希望他能带领东新走出目前的困境。于是尽管对叶明辉有这样那样的看法，但是在这个问题上，自己还是毫不犹豫站在了叶明辉的一边。
有了杨红路的支持，叶明辉感到底气壮了许多，环视的在场的每一人一眼，然后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在场的低声议论声都嘎然停止，大家都知道这是叶明辉要做最后的拍板了。
“刚才我听了大家的意见，每个人讲的都有道理，但是我们是党员，更是领导干部，所以我们必须从大局出发。我们**人宗旨是什么？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因此我感觉小曲同志讲的有道理，就是亏政府也不能亏我们的职工！所以我支持小曲同志的建议，答应职工们的合理要求，重新和德华制衣谈判！”叶明辉这段话讲的铿锵有力，充满了一身正气。在场的即使有不同意见也不敢在冒然反对，县委书记把调子一定提的这么高，上升了政治高度，谁还敢接这个大帽子？而且旁边的杨红路一直在点头，表示同意叶明辉的意见，那些靠近杨红路的人自然也不敢多嘴。
“当然，具体到这次合作谈判，我们也要讲具体方法，手段要灵活，目的要坚定！我们可以在其他方面再做一些退让，但是职工们提出的合理要求必须满足！”说道这里叶明辉又看了看一脸愁眉苦脸的贺涛：“贺县长，接下去的谈判还要靠你，辛苦你了。如果谈判这次谈判成功，你就是我们东新的头等功臣！”
“我同意叶书记的意见，贺县长你就好好干吧！”旁边的杨红路也及时表了态。
一二把手都表了态，其余的人还能说什么？都纷纷支持书记县长的意见，纷纷把目光投向贺涛。
看着一二把手都表态要自己干下去，而且大家都望着自己，贺涛只好站了起来，依旧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叶书记，杨县长，既然大家都同意支持纺织厂职工的要求，我个人也表示同意。在以后的谈判中我一定会……会……”贺涛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捂着头一副痛苦的样子，慢慢的趴在了圆桌上。
“贺县长，你怎么了？”叶明辉看到了贺涛的异样赶紧问道。
“我去叫医生。”曲春江转身就准备往会议室外跑找电话。
“不，不用……”贺涛很艰难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四粒红色的药丸，就着杯子的茶水一饮而尽。“我这是老病了，最近工作压力大，没休息好。没想到在这个眼骨节里犯了，唉……”
贺涛说着，又看着一直注视自己的的叶明辉：“叶书记，我是想按照你的指示准备重启谈判，可是这身体…唉，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听了贺涛最后一句话，在场的人都有些楞了，这明显是贺涛借着身体不好要撂挑子了！
杨红路狠狠盯了贺涛一眼，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叶明辉看着一脸难受的贺涛，脸色变了变，马上又坚定起来：“既然贺县长身体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谈判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唉，这副破身体，到关键时刻老是出毛病！”贺涛像是在埋怨自己。不过大家都没有注意听贺涛在嘟囔什么，而是看着脸色变得严肃的叶明辉。
他下一步怎么办？会点谁挂帅？
………【060 白雪的电话】………
叶明辉的目光扫视了全场一眼，最后眼光停在了曲春江身上。曲春江顿时吓了一跳，不会让自己挂帅吧？
不过叶明辉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又侧头和身边的杨红路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才抬起头说：“贺县长身体不舒服，但是谈判的事情一刻都不能缓，刚才我和杨县长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让曲春江同志担任和德华制衣后续谈判的主要负责人！”
“没搞错吧，真的是我？！”曲春江大吃一惊，虽然自己刚才一套接一套，但是根本没有谈判的经验。以前由贺涛负责谈判自己只不过是充个数，况且自己连个什么官职都没有，谈判起来很不对等嘛。
“叶书记，我人年轻，经验少，恐怕担负不了这个重任。”曲春江赶紧站起来推辞。
“年轻人脑子更活，大家都没有这种谈判的经验，你不用推辞了！”叶明辉笑了笑，手又挥了挥，表示此事已经决定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那我尽力而为。”曲春江事已至此有些无可奈何的回答。
“曲春江同志。”叶明辉的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第一次用这样正式的称呼：“我今天当着这么多同志的面把话放在这里，只要能谈判成功，达到预期目标，你可以而用任何办法！县上在座的各位同志包括我全力配合！一句话，只需成功不许失败，纺织厂五百号工人的前途就全靠你了！”
“我一定完成任务！叶书记！”曲春江听到叶明辉如此语重心长的话，不由得热血上涌大声说道。
会议达到了目的就立即散会，大家三三两两下了楼边走边议论，曲春江看到叶明辉和杨红路两人边走边商量着什么，便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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