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鬼- 第39部分

　　　　“没事，他的呼吸很正常，是睡着了。”为了安抚我，林清麟的声音与动作都出奇温柔。他拉着我转身往外走，又突然停住，回头问我：“你的手链呢？”

　　　　“手链……”我碰了碰自己的手腕，空空的，想了有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

　　　　“在浴室里！”我轻呼一声道。“那天我洗澡时脱下来，本来想第二天起床后再戴上的——”结果我完全忘记了。

　　　　林清麟点了下头。

　　　　他走进浴室，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抬起我的手，将我的手腕套进手链里。

　　　　很神奇的是，当手链熟悉的触感重新回到我的手腕上，我身体内莫名的情绪波动与狂躁感都被压抑住了，人冷静一些，神智好像也一下子清明很多。

　　　　我摸了摸手链上的玉石。

　　　　我记得林清麟说过，这条黑玉石手链是用来抑制我受到的心魔的影响——

　　　　心魔……

　　　　难不成我又？

　　　　林清麟捡起不知为何会在地上的血剑，重新拉住我的手，往门外走。

　　　　出了房间，我习惯性地顺手关门——却没听到该有的门锁上的声音。回头一看，我被吓了一跳！

　　　　“林先生，门锁——”断了！而且这种断痕我见过，我曾经用血剑劈开门锁，就是这个样子的！再看看林清麟手上拿着的血剑，我一时噤声。

　　　　“是我弄坏的。”林清麟很坦然，也很淡然地承认。

　　　　他继续拉我向前，我顿时觉得不妥：“等等，我弟弟还在里面——”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关不上门的房间里睡大觉——

　　　　“放心，我设了结界。”

　　　　林清麟一句话成功堵住我的嘴，往前两步，他拉着我走进对面他的房间里。房门，在身后被他关上。

　　　　林清麟的房间内窗明几亮，一下子被阳光包围，让我感觉像是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站在进门的地方呆了好几秒，我开口问他：“林先生，我是不是——又失控了？”

　　　　“嗯。”林清麟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好像也没有特别生我气的样子。

　　　　我惭愧地低下头，“我——我都没有印象……我是什么时候失控的？我这次，又做了什么？”

　　　　“准确的时间我并不清楚。今早回酒店的路上我就觉得你样子有些奇怪，后来我去敲你的房门，喊你名字，都没有人回应。你的手机也突然关机……我直觉可能有事发生，所以闯了进去。”林清麟略作停顿。

　　　　我紧张地问：“然后呢？我有做什么吗？”我的那点秘密被魔障紧抓不放，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我闯进去后，看见你把它抵在自己的胸口上。”林清麟举了举手上的铅笔。

　　　　“铅笔？”我惊讶地重复，“我把铅笔抵在胸口上？”做什么？

　　　　林清麟把铅笔放回酒店的电话机旁，“你该庆幸这只是不够锋利的铅笔，否则——否则我也救不了你。”他的目光，从我身上转开。

　　　　我为自己做的蠢事愧疚地低头。

　　　　沉默一会儿，我问他：“林先生，我没弄伤你吧？”失控后，我肯定把林清麟当成敌人了，不知他是用什么方法把我弄醒的，我没害他受伤吧？

　　　　“没有。”林清麟答得很快。

　　　　但是，他在说谎。

　　　　虽然动作很小，但我分明看见他把右手藏身后去了！

　　　　我心中莫名一气急，快步上前从他身后把他的右手抓出来。将他的手掌捧到眼前，没见血，但在他手背上发现有一个深深的灰黑点状痕迹。

　　　　我一定——刺得很用力……

　　　　“我没有受伤。”林清麟道。

　　　　“……”我是该庆幸，酒店准备的铅笔不够锋利——不然，我又会让林清麟受伤了……

　　　　“好了，”抽回手，林清麟对我说道：“你也该累了，先休息吧。”

　　　　“等一下！”我脱口而出，“林先生，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我‘弄醒’的？”被心魔所控，不是除了用血剑往胸口上插一刀以外，别无他法了吗？

　　　　林清麟没有直接回答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示意我拿着。

　　　　我诧异地打量着手中的烟。模样与平常的烟有些不同，这不是林清麟给任默的那种烟吗？

　　　　林清麟要帮我点烟。

　　　　我摇了摇头：“我不会抽烟。”为了弟弟的身体，我们家是禁烟的。

　　　　林清麟没有理会我的挣扎，还是将烟点上：“抽了它，对你身体有好处。”

　　　　好处？

　　　　很想问抽烟会有什么好处，可是看林清麟表情很认真，我还是将烟嘴含进嘴里，深吸了一口——

　　　　“唔！咳！咳咳咳……”用力过猛，我被那股透彻心凉的气息刺激到，咳嗽起来。

　　　　“林，林先生！这是什么？”早知道它不像普通的烟，但是抽起来的味道也太奇怪了吧。

　　　　“自从上次你被心魔控制后，我就在寻找消除心魔影响的其他可行方法。这个，是我削下血剑，配以符咒制成的。既然它能对任默起作用，应该也可以消除你体内残留的魔障。”林清麟向我解释道。

　　　　“削下血剑？你把血剑削了！它不是很重要吗！”闻言，我替他着急起来。

　　　　“只损耗小部分而已。”林清麟轻描淡写地回道。

　　　　他从一旁工具包里掏出另外两盒特制烟，一并递给我：“之前制成的因为拿去给任默先减轻他的痛苦，所以拖到今天才给你。这些烟，你早晚各抽一支，等三盒抽完，魔障尽除。”

　　　　我把三盒烟拿在手里，心中千头万绪。

　　　　从之前的手链，再到这三盒烟——林清麟自己不会说，但我知道这其中一定包含了他的好多心血——就连那么贵重的血剑，他都削下来做原料——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理我的，从当初把我捡回来，到现在想尽办法为我消除残留的魔障——他做那么多，这一切，全是为了我……
34第　34　章
　　　　不陌生的酸胀感又一点一点地堆高，它把某种情绪推向我的喉咙，好似再一张口，我就要忍不住倾诉出来——

　　　　拼命地压抑，让我脸色古怪，浑身轻颤。

　　　　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我把烟塞进自己嘴里，吸一口，想借那股清凉克制自己。可是憋过了劲，不得窍门，害我下一秒又难看地咳嗽起来！

　　　　余光瞟见林清麟朝我伸出了手，似乎是想帮我拍背顺气。

　　　　我浑身一震，后退两步躲开了他。

　　　　抬起头看他，我的眼神甚至比他的还要震惊，好像前一秒做出失常举动的人是他一样。

　　　　“对，对不起，我……”我低下头，陷入自我厌恶中。

　　　　林清麟的眼神深沉了些，但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好像过了半个世纪，才听见他淡淡吩咐一句：“休息吧。”

　　　　我保持着垂头丧气的姿势，点了下头，然后抬脚往房门方向走。

　　　　林清麟一把拉住我：“你去哪？”

　　　　我回头，正好看见他皱起眉头。

　　　　“回房……”我讷讷地道。

　　　　林清麟拉着我走向那张双人床：“暂时你别靠近你弟弟，先在这里睡。”

　　　　他的语气平常，我却一瞬间僵硬了身体。

　　　　他拉不动我，回头：“怎么？”

　　　　我无法控制自己泄露恐惧的声音：“我——还做了什么吗？你……你知道……”你知道我的秘密了吧？心底原已有所觉悟，可当真正面对时，我竟然会这么地害怕——

　　　　“知道什么？”林清麟平静地看着我。

　　　　我摇头，拼命摇头。

　　　　我说不出来，我从没承认过，只除了那一次——那一次就足够了，我深深伤害了那么多人，照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没有勇气，再破坏自己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世界。

　　　　林清麟敛下眼帘，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像是等待审判的罪犯，连呼吸都不记得了。

　　　　他睁开眼时，视线那么直接，那么□裸，那么不容逃避、不容置疑地看向我，好像一下子透视了我的灵魂：“你不肯对我开口……是因为你认为我会有什么反应？”

　　　　我的表情困惑起来。

　　　　是啊，如果我说了，我认为林清麟会有什么反应呢？

　　　　震惊？害怕？嫌恶？

　　　　我最担心的是——你会讨厌我，赶我走……

　　　　你会吗？

　　　　我试图在他的眼中找到答案。假使我看到半分的好奇、担心、不耐烦……或是其他什么情绪，都会令我丧失勇气……然而，没有，林清麟只是那么坦然地看着我，平静而沉稳地，在等待我的开口。

　　　　他拉住我手臂的手，也不曾挪动过，力道也没减弱半分……

　　　　我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我……总觉得难以启齿……”我抬起眼睛，试图像他一样坦诚，“你知道，就算是卡——嗯，没什么事情可以瞒过她，她——知道我的……‘秘密’。”我艰难地，用我所能想到的字眼，解释给他听。

　　　　林清麟了然地点头。

　　　　我虚弱地笑笑：“——就算是卡，明知她很清楚，我还是从不曾坦白过，也从不肯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做得很好，我有自信把‘秘密’永远保守住，不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我喘了口气，难过地闭上眼睛：“可是，事情不像我想的那么好……在学校里，有人看见我和沈颢——”我突然张开眼，看向林清麟，“我和沈颢……”

　　　　林清麟还是点头：“我知道。”

　　　　一丝轻松感爬上我的心头，已经开了头，要接下去就容易多了：“我的事被闹得沸沸扬扬——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但是，我对阿悠撒了谎——”苦笑，“撒了谎，就要不停地圆谎……到后来，我承受不了了，就——就对阿悠实话实说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目光迎向林清麟的：“我说，我喜欢他……”

　　　　林清麟点了点头。

　　　　他平静得柔和的表情在我眼中越来越模糊，我自残似的又大声说了一遍：“我说我喜欢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那么宽容地看着我？

　　　　林清麟靠了上来，他的温暖，一下子包裹住我。

　　　　“我说我喜欢他……”我不死心地，喃喃自语道。

　　　　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我依然固执地睁大双眼。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林清麟的手掌，温柔地拍抚我的背脊。

　　　　他的声音，从来都是带有魔力的。

　　　　这一次，效果更是好到，让我听见新鲜血液重新开始流动的声音……

　　　　“我的表白，被突然回家的老妈听见了……结果，你可想而知。”和林清麟并肩躺在床上，我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继续叙述我的故事。林清麟的手，给我力量似的，和我的交握在一起。

　　　　林清麟微微收紧了彼此的手掌。

　　　　他无声的安慰让我感觉很受用，我侧过脸，朝他笑笑：“谢谢……”

　　　　林清麟的眼睛亮亮的。

　　　　他真的是拥有世界上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故事的后续，便是我在走投无路时遇见了这个男人——

　　　　我稍稍抬起身子，用一种慎而重之的态度对他说：“林先生，谢谢你——很多很多事情，都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了这个广阔的世界里各异的风景，你让我认识了这么多形形□的人——你也让我体会到了这世间更多更大更复杂的成全与无奈……你让我不禁反省，和他们相比，我的那点悲愁，我的那点庸人自扰，突然都显得好渺小……

　　　　林清麟的另一只手，绕过我的脖颈，探向我的后脑勺。

　　　　惊觉他想做什么，我的眼中闪过诧异。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弄醒你的吗？”他说。

　　　　我的目光惊疑不定地盯着他开开合合的双唇，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

　　　　接着，在我的视线里，那双形状姣好得诱人犯罪的唇瓣，靠我越来越近——

　　　　林清麟的动作没有迟疑，但却缓慢。隐约觉得他是在给我拒绝他的机会——

　　　　但，他过分的体贴是多余的。

　　　　我所能做的，不过是颤动着睫毛闭上眼睛，带点虔诚，带点期待，带点小鹿乱撞的青涩，等待他吻上我的那一刻……

　　　　干燥而温暖，就像林清麟这个人一样。

　　　　为什么要吻我？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好背过身体，佯装若无其事。

　　　　可实际上，我连闭上眼，好像眼前都会出现正在微型爆炸的小星星。我敢打赌，绝没有人能在被林清麟吻过之后还保持冷静的！

　　　　为什么要吻我为什么要吻我为什么要吻我……

　　　　之前被下意识忽略的那抹火热，也凑热闹似的同时窜上心头。

　　　　林清麟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我没办法阻止鼓动频率异常的心脏！

　　　　忽然，一条胳膊伸过来，大手一揽，轻易将我纳入手臂主人的怀中——我心跳都停止了——

　　　　“睡吧。”

　　　　林清麟如是说。

　　　　开始我很紧张，但奇异的是，靠在他的怀里，我聆听着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意识竟很快被睡意侵袭，接着在某一宁静的时刻，陷入了深眠……

　　　　之前经历的疲累，编织成网，将我紧紧缠绕，扯进无边的梦境。

　　　　然而即使是在梦中，我依然能感受到周身的温暖。耳畔还有“怦咚、怦咚”，强有力的心跳声，好像在对我说着：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似曾相识的梦境，而这一次，我醒来时，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