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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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城-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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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那一批老兄,他们大多数都喜欢样子漂亮的汽车。可是,他
们也喜欢把自己当做明事理、懂是非的人,结果怎么样呢?他
们是在拿自己开玩笑。这一批老兄,有许多人等下回买流线型
汽车时,连在心里也不会承认自己的真正动机。”

“你怎么能这样有把握?”

“很简单。如果哪个老兄仅仅要一种可靠的运输工具——
这类人里头有很多都说他们是这样的——那么他需要的就是
雪佛兰、福特或者顺风牌一类中最便宜、最简单、最节约的货
色。可是,大多数人的要求岂止如此,他们是要一辆好一点的
汽车,因为这好比挽在手臂上的一个妖艳的小妞儿,或者说象
一座漂亮的住宅,给人心底里有种舒舒服服的温暖感。那也没
有什么不对头嘛!可是那个老兄和他那些朋友却好象认为那有
什么不对头似的,这就是他们所以要自己骗自己的原因。”

“那么消费者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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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蠢才干的事!不错,我们派出一些娘们,拿着板夹,
看到路上有人走过来,就问他,对下一回买的汽车有什么要求。
这个人马上想到要向她炫耀一番,就列举了所有冠冕堂皇的东
西,什么可靠性啊,耗油率啊,安全啊,贴换价值啊。如果那
是一份书面的征询意见表,不签名的,他这样做是为了对自己
炫耀一番。在这两种情况下,到最末尾,万一他提的话,他可
能会加上外形一项。但是,临到买车了,就是那个人在汽车样
子间里,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外形顿时升到头一位了。”

“是蠢才干的事!不错,我们派出一些娘们,拿着板夹,
看到路上有人走过来,就问他,对下一回买的汽车有什么要求。
这个人马上想到要向她炫耀一番,就列举了所有冠冕堂皇的东
西,什么可靠性啊,耗油率啊,安全啊,贴换价值啊。如果那
是一份书面的征询意见表,不签名的,他这样做是为了对自己
炫耀一番。在这两种情况下,到最末尾,万一他提的话,他可
能会加上外形一项。但是,临到买车了,就是那个人在汽车样
子间里,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外形顿时升到头一位了。”

他看了看表;去试车场,途中碰到亚当·特伦顿,还有半
小时,现在还来得及去一下色彩…内饰设计室。

三人一路走出餐室,布雷特问两个学生:“对于这一切,
你们是怎么个看法?”

好奇是一点不假的。这两个学生现在做的事,几年前布
雷特自己也做过。汽车公司定期邀请设计学校学生来参观,把
他们当要人那样款待,让他们亲眼看看往后也许要来工作的
那种气氛。汽车制造商也到他们学校去巴结他们。三大公司组
织的小组,每年要到设计学院去好几次,公开争夺最有出息的
应届毕业生;工程、科学、财经、商业、法律等其他各业,也
是如此,因此汽车公司用上慷慨大方的薪给和福利,其中还包
括逐步提升的办法,把很大一部分优秀人才都抢先收罗去了。
有些人,其中也包括汽车工业内部一些有头脑的人,他们认为
这种做法不正当,因为汽车制造商把世界上最最优秀的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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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罗得太多了,危害了整个文明,但是人类文明需要更多的思
想家来解决人类一些错综复杂的火急问题呀。话虽这么说,其
他机构也好,其他工业也好,没有一个能够源源不绝招到不相
上下的一批有成就的尖子。布雷特·迪洛桑多原来就是那么样
的一个尖子呢。

网罗得太多了,危害了整个文明,但是人类文明需要更多的思
想家来解决人类一些错综复杂的火急问题呀。话虽这么说,其
他机构也好,其他工业也好,没有一个能够源源不绝招到不相
上下的一批有成就的尖子。布雷特·迪洛桑多原来就是那么样
的一个尖子呢。

她的态度倒是对头的,布雷特想道。只要她有才气就好,
再加上点闯劲,来治服汽车工业对女人的偏见,仿佛女人不该
存非分之想,只能当秘书。

他问那个青年:“你呐?”

那个多愁善感的年轻人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他皱着眉头。
“说不上。不错,一切的一切都是顶呱呱的,四下里多的是金
饭碗,不少心血结晶,想来是很激动人心,没错儿”——他朝
着那个姑娘头一点——“正象她说的那样。不过,我一直在想:
这到底是不是值得?说不定我在发神经病,我也知道现在已经
来不及了;我的意思是说,已经学好了设计等等的课程,或者
说绝大部分都学了。可你禁不住要问:对一个艺术家来说,这
事关重大吗?难道你想在这上面花心血,干一辈子?”

“你在这里工作,就得热爱汽车, 
”布雷特说。“你得非常
关心汽车,把汽车当做天下头等重要东西。你呼吸、吃喝、睡
觉,都离不开汽车,你在谈情说爱的当儿,有时候也要想起汽
车。你半夜里醒来,脑子里转的就是汽车——那些你在设计的,
那些你想设计的。就象宗教一样。”他又随口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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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没有那样的心情,你就不是这儿的人。 


“我确是热爱汽车,”那年轻人说。“据我记得,我总是象
你说的那样热爱。只是最近……”他由着这句话无疾而终,仿
佛不愿意再宣扬一次邪说似的。

布雷特不再说什么。那都是个人的意见、评价,由此作出
什么决定,也是私人的事。别人无能为力,因为归根结蒂,那
都决定于你自己的看法、标准,有时候还有良心。再说,布雷
特之所以不打算跟这两个人讨论,还另有原因:最近,这样的
疑问,他自己也有过一些呀。

色彩…内饰设计室负责人,在办公室一进门的地方放着一
具骷髅,是为设计汽车座位作人体解剖研究用的。这具骷髅稍
稍离开地面,由一根链子系着脑壳里的一块板,吊在那里。布
雷特·迪洛桑多一进门,就跟它握了握手。“你早,拉尔夫。 


戴夫·赫伯斯坦从办公桌后面走前来,朝总设计室头一
点。“我们往那里去吧。”他走过骷髅旁边,亲亲热热地拍了拍。
“一个既忠诚又顶用的职员,从来也不提出批评,从来也不要
求加工资。”

他们走进色彩中心,那是一间拱顶圆形巨室,主要是用玻
璃建成的,好让阳光照射进来。头顶上的穹窿,给人一种大教
堂的印象,因此,那几间小间,都是用来在灯光控制下观察各
种色彩样品和料子的,看上去就象是一个个礼拜堂。脚底下厚
厚的地毯,把脚步声都淹没了。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样板,软
的硬的装饰材料样品,还有一套色谱,凡是光谱中的色彩一应
俱全,外加几千种副色。

赫伯斯坦在一张陈列台前站定了。他告诉布雷特·迪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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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多:“这就是我要你看一看的。 


在玻璃下面,陈列着六种座垫面子样品,每一种都标明产
品的厂家和货号。还有一些类似的样品,散放在陈列台面上。
颜色虽然各不相同,但是都标着同一个类名,叫做“金丝柳条
锦”。戴夫·赫伯斯坦拿起一块。“还记得这些吗?”

“那还用问。”布雷特点点头。“我当初是喜欢的;现在还
喜欢咧。”

“我本来也喜欢。其实还是我推荐采用的呢。”赫伯斯坦用
手指摸了摸这个样品,摸上去软呼呼,很舒服。这个样品,其
他的所有样品也一样,都有种花样引人的银色斑纹。“这是用
金属线同棉纱卷在一起织成的。”

两个人都明白,“金丝柳条锦”已经提出来作为今年公司
头一流车型中一项额外费用的选购项目。事实证明这种料子很
受欢迎,过不久“参星”也会用上,各种颜色都有。布雷特问:
“那么,又有什么大惊小怪呢?”

“来信啊, 
”赫伯斯坦说道。“主顾的来信,两三个星期前就
一一寄来了。”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圈,打开陈列台的一只抽
屉。里面有个文件夹,放着二十四五份影印信件。“挑几封念
念吧。”

这些信主要是妇女或者她们的丈夫写来的,但也有几个
律师代表当事人写的,都有一个共同主题。当时那些妇女都
穿着貂皮大衣,坐在汽车里。她们一离开汽车,每人大衣上的
部分貂毛就给粘在座垫上,把大衣糟蹋了。布雷特轻轻打了
个唿哨。

“销售部用计算机作了一次调查,”赫伯斯坦透露了这个
秘密。“每一起,那出事的汽车上都装着金丝柳条锦的坐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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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照我看,还有更多的信会寄来呢。”
“你们明明已经做过试验了。”布雷特把信夹递回去。
“那么结果怎么样?”
“结果表明,一切简单得很;问题在于,事情没有发生以

这个照我看,还有更多的信会寄来呢。”
“你们明明已经做过试验了。”布雷特把信夹递回去。
“那么结果怎么样?”
“结果表明,一切简单得很;问题在于,事情没有发生以

布雷特咧嘴笑了。“要是传扬出去,那么全国凡是有旧貂
皮大衣的女人都会冲出来坐一次汽车,回头再来要求赔偿一件
新大衣啦。”

“可没有人在发笑。上面管理处已经在拉告急警报了。”
“那种料子不生产了吗?”
赫伯斯坦点点头。“就到今天早晨为止。从现在起,我们

这里还要拿新的料子另外做个试验。很明显,那就叫做貂皮试

验。”
“早已销出去的那些汽车座垫怎么样呢?”
“天知道!我很高兴,那倒用不着我去伤脑筋。最近听说,

这件事一直闹到董事长那里了。据我知道,要求一提出来,法
律部门就悄悄解决了。尽管估计到其中会有几起是假的,但还
是花几个钱为妙,只要有机会把整个事情包起来。”

“貂皮包包?”
设计室头头虎着脸说:“少给我开这种无聊玩笑。所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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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情况,日后你通过各种途径,也会知道,不过,为了‘参星’
起见,我想你跟另外几个人应当早知道。”

些情况,日后你通过各种途径,也会知道,不过,为了‘参星’
起见,我想你跟另外几个人应当早知道。”

他这就决定了,在今后几天里,要不调辆汽车,就得把他
手里那辆汽车换个座垫。布雷特的汽车座垫面子用的是金丝柳
条锦,而且,再巧也没有,他打算下个月买一件貂皮大衣当生
日礼物送人,他可不愿意看到这件礼物给搞坏了。这件貂皮大
衣,准会给穿上,坐进他的汽车里,是准备送给巴巴拉的。

巴巴拉·扎勒斯基。

… 90 







从电话里听得到一片工厂里的噪音。巴巴拉不得不花了几
分钟,等候接线员在厂里找到马特·扎勒斯基;现在,看样子
他是在靠近流水线的地方接电话。

她父亲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非住不可啊?”

她说得稀松平常:“哦,还不是老一套。广告公司的客户
问题。要开些会,讨论下一年度做广告的事;他们要我在这里
开会。”巴巴拉在耐着性子。其实,她用不着解释,倒象她还
是个小孩,要大人允许晚一些回家似的。要是她决定在纽约住
一星期,住一个月,或者永远住下去,那不就结了吗。

“晚上回家,早晨再去,行不行呢?”

“不行,爸爸,不行。”

巴巴拉但愿这一回不要讲讲再争论起来,弄得她不得不
指出,她已经二十九岁,是个法定的成年人,在两次总统选
举时投过票,而且还担任着一个要职,在这上面也有一手。说
起来,这个工作例也使她手头宽裕,随时都可以让她另立门户,
只是因为她知道母亲去世后父亲一个人很寂寞,再则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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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让他的日子过得更糟,所以还跟他住在一起。
“那么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到周末准定回家。这以前,你没我侍候也好过日子。要

愿意让他的日子过得更糟,所以还跟他住在一起。
“那么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到周末准定回家。这以前,你没我侍候也好过日子。要

听上去他很紧张,她想。凡是接近汽车工业的人,包括她
自己在内,汽车工业都给了他们那种影响。不管你在厂里工作
也好,在广告公司工作也好,或者象布雷特那样搞设计工作也
好,到头来,你都会感到心里七上八下,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
这会儿,这种逼人的压力使巴巴拉·扎勒斯基感到,她得挂断
电话,回去参加客户会议。几分钟前,她溜了出来,不用说,
那些人还当她到盥洗室去做女人要做的事呢。巴巴拉出于本
能,一只手伸到头发上。象她波兰母亲那样,这是一头浓密的
栗壳色头发;长也长得太快,快得真叫人恼火,害得她在美容
院里花掉不少时间,其实她哪里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呀。她把头
发捋捋平;非这样不可。她的手指碰到了黑眼镜,那是几小时
前给推在额角上的,她不由得想起,最近听到有人笑话黑眼镜
推到头发那儿,说这是女经理的标志。可是,为什么不可以这
样呢?她由着眼镜留在额角上。

“爸爸,”巴巴拉说,“我没多少闲工夫。好不好帮我做件事?”
“做什么事?”
“打个电话给布雷特。告诉他,我很抱歉今天夜里不能跟

他去玩了,如果他回头要打电话给我,我在德雷克饭店。”
“我说不上我能不能够……”
“你当然能够啰!布雷特在设计中心,这你也完全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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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以你只消抓起内线电话来拨一下就行了。我并不要你喜欢
他;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对我们俩都明白表示过好多次了。我
只要你捎个口信。甚至连攀谈都可能用不着。”

听以你只消抓起内线电话来拨一下就行了。我并不要你喜欢
他;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对我们俩都明白表示过好多次了。我
只要你捎个口信。甚至连攀谈都可能用不着。”

“好吧,”马特咕咕哝哝说。“我去转告他。可你别发脾气。”

“你也别发脾气。再会,爸爸。请保重,周末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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