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奶奶话，海丰确实是没有知县了，可郑四爷还在衙门，我们现在都听郑四爷的调遣。”
“这郑四爷又是什么人吗？”陶蓝提说。
“郑四爷原来是县衙里的皂隶，现在他执掌着衙门一切公务。”
“一个皂隶无品无印，他又如何能掌管衙门？”
“回姑奶奶，郑四爷虽是无品无位，可他在海丰势大力大，现在他坐的就是海丰知县的大堂。”
“这郑四爷真是好大的胆，知县他也能自封的嘛。”陶蓝提在鼻孔里“哼”出一声，又问他。“那你们既在海丰，跑到这龙阳县又来做什么？”
黑衣人说。“我们是奉了四爷之名，为捉拿水上飞张小鱼而来。”
“捉拿张小鱼？”陶蓝提听了面色微微一怔。继而又说：“据我所知，张小鱼劫盗官船的案子朝廷已责成龙州知府亲自督办，你们缉拿他却又是为何。”
“这个嘛，我们，…。”黑衣人似乎面露难色，很是犹豫。
“你想死嘛？”陶蓝提将拐杖朝他脑门上一顶，喝道：“快给我从实说来。”
那人见老太婆一生气，只怕立时丢了性命，于是只得如实交代。“回姑奶奶话，其实我们捉拿张小鱼只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找东西？”老太婆目光如炬，“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我曾经听捕头说过好像是在找一颗金印。”
“你们在找金印？”陶蓝提听了突地脸色一变。她用拐杖紧顶黑衣人的前额，又大喝道“说，你们是怎么知道金印这件事的？”
“这个小的我真的不知道了。”那人说。“我们都只是听郑四爷的调遣行事。”
“那你们找到了张小鱼和那颗金印没有？”陶蓝提又问。
“回姑奶奶话，我们刚才已经找到过张小鱼了，可是这个人功夫高强，我们几个人不是敌手，所以想马上赶回海丰禀报郑四爷，再加派些人手过来。”
“哦？那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了张小鱼？”老太婆蹙紧了眉头看着他。
“就在江对面的一条山沟里，那地方叫马鞍岭，他和他母亲就住在那里。”
“那现在呢，他还在吗？”
“我不知道。”黑衣人摇头说。“我们被他杀了二人，其他的跑回来了。”
“马鞍岭。”陶蓝提嘴里重复了一句，又朝着江对岸的方向看了看，微微点了下头。
“姑奶奶若是问完了话，可以放小的走了吗？”黑衣人小心翼翼问她。
“走吧走吧。”陶蓝提收起拐杖说。“免得我看着你就来气。”
那人急忙从地上爬起，转身就朝他的马跑去。
“回来。”陶蓝提又猛喝一声。
那人紧张地回转身子。“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我没有什么吩咐，只有警告。”陶蓝提说。“往后做人你得给我规矩点，少作恶，否则你会死得很难堪的，知道吗？”
黑衣人唯唯诺诺连连点头称是，然后很快上了他的马，朝树林外的路上疾跑而去。
第十五章
夜，九龙江南岸的马鞍岭陷落在一片黑暗的寂静和荒凉之中，山风吹动树木和草的声音似乎在竭力掩盖着某种血腥和危机，猫头鹰凄婉的叫声和兽类的出没制造出异类的生命迹象，它们宣告着黑夜的诞生和接管这个世界的理由。
山上不时有各种说纳舴⒊觯鹄春苁强忠欤判∮阋丫肮吡苏庵值ザ赖囊巴馍睿运哉庵肿匀唤绲暮谝瓜窒蟛⑽薜Ｐ暮秃ε隆�
白天他在山上一块凸出的岩石下找了个可以栖身的地方，外面一丛茂盛的柴草正好可以挡住抵挡山风，他弄了些干草铺在地上，伺候母亲在里面躺下，天黑的时候他下山弄来了一点干粮和水，但他娘光是喝了几口水，干粮却一点都吃不下去，老人由于惊吓过度和受伤的身体，身子已开始发烧，这会儿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张小鱼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她的身上，用手在她的额头上拭了拭，感觉烫的厉害。
娘啊，你一定要挺住，在这里坚持一夜，到天稍一亮我就可以带你下山了，再找个郎中为你看病。他在心里暗暗地说，用手抚理着母亲散乱的头发，想到自己身为儿子，空有一腔热血，不但无法孝敬她，而且还在跟自己受着这样的嘴，不禁心里一阵阵发酸，眼中涌出了许多的泪花。
尽管外面很冷，风也很大，但为安全起见，他还是走出了洞口，找了一处既隐蔽又可以看到四周的树丛后面坐下，借着夜色注意观察四周的动静。
山上的一切景物都非常模糊，但凭他敏锐的视觉和听力他知道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旷野在人们的梦乡中显示出淡然的色彩和轮廓，仿佛这世界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死亡和危险对它来说是那样的平常和微不足道。远处依稀可见的那条九龙江，像一条银白色纽带一如既往静静流淌着，向东沉沉而去。
张小鱼的一颗心终于有些放松下来，于是他开始想着白天的事，那些黑衣人杀了他们家那么多人到现在还不肯罢手，他们要娘交出一样东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这件事白天他已经仔细问过娘了，可是娘却说：儿啊，不是为娘不想告诉你，而是你爹在世时曾再三嘱咐过我，这件事千万不可以让你知道，否则你也必定难逃杀身之祸啊。
张小鱼对娘说，我即使不知道他们不也是一样要下毒手吗，娘你还是把一切都告诉我吧，我也好心里有个底。但是娘不答应，娘说儿啊，这件事你千万别问了，为娘我不说自有我的道理，等以后吧，倘使真正有了可以说的那一天，那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娘的手里到底掌握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呢？甚至过了好几年了人家还这么穷追不舍。张小鱼坐着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什么结果，想到最后依然是没有一丝头绪，后来，他感到有点困倦了，人开始有点迷糊起来。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点异样的动静，于是立即清醒过来，他警觉地竖起耳朵，眼睛借着夜色朝下面看去，果然发现有二个黑影以敏捷的身手飞快地朝山上奔来，从他们爬山的速度和悄无声息的行动看来，他立即断定这二个人的功夫非同一般，他们绝不是白天的那些寻常之辈，可这二个人到底又是什么人呢？
他无法确定眼前的人和白天的事究竟有没有关系，但潜在的本能使他马上嗅到了一种巨大的危机，这个时候要想背着母亲转移显然是不可能了。不行，我必须想法引开他们，我千万不能让母亲落入他们的手中，情急中他立即缩身向右边的山坡悄悄移去，看到那二人离母亲藏着的洞口越来越近，他胡乱在地上摸了块石头使劲朝那二人扔去，并尽可能弄出最大的响动朝右边的山上跑去，那二人闻声，一声不响就飞似地直朝他追了过来。
张小鱼施展出所有的本领快速向山上跑去，而那二人黑暗中奔跑的速度竟然一点都不逊色于他，直到他跑上山岗，二人和他的距离也未曾拉开半尺，他知道今天自己碰上了可怕的劲敌，眼看着二人中有一人已经斜刺里从另一边窜出，准备分头包抄他，这时张小鱼的前面突然发出一声响，把他吓了一大跳，原来是一头黄麂受惊窜起，朝另一边的山坡下飞快地跳跃而去，张小鱼随即灵机一动，立即趁机缩起身子闪进了一边的柴丛中，看着那二人眨眼间就跑上山岗，朝着黄麂跑去的方向直追而去，看着那二人跑得有些远了，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悄然从原路返回，背起岩石下的母亲急速跑下山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六章
天未完全放亮，李小阳驾着小船正在靠近南岸的一处地方撒网捕鱼。
这时江边的草丛中悄悄地探出了一个人头，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便立即跳出草丛，用手捂在嘴上朝李小阳喊：“船家，船家。”
李小阳依稀听到了喊声，见岸上站着一个人，一边喊一边拼命朝自己招手，看他着急的样子，就猜想这人一定有什么急事了，于是他很快收了渔网，将船向岸边划去。
他刚将船靠岸，那人便急急地跑了过来，晨色中李小阳认出了这人正是那天在船上向他要草纸的那个人，而这人也在同时马上就认出了李小阳，二人都稍稍怔了一下。
“原来是你呀。”李小阳笑着对他说。
张小鱼匆匆点了下头，也顾不得多解释什么，只是说：“兄弟，我娘她病得很厉害，请你无论如何帮个忙，赶紧把我们送过江去找郎中好不好？”
“你娘？”李小阳抬头四下一看。“你娘她在哪里吗？”
“哦，我怕她受风，把她放在草丛里了。”张小鱼说着就快步跑向草丛，李小阳紧跟在他的后面说：“江边风这么大，那我们赶紧把她弄到船上吧。”
二人一起动手赶紧把张小鱼的母亲背到了船上，放在舱里的一块木板上躺下，看着老人通红的面色，身子在不住地哆嗦，李小阳又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替她盖在身上，然后对张小鱼说：“你娘身上烧得这么厉害，看来她病得真是不轻啊。”
张小鱼点头说了声是的，只一心催促李小阳尽快开船，自己帮着他很快将船撑离岸边，李小阳也以最快的速度用双手划着浆，在水面拍击出层层浪花。小船破开水上团团的雾气，朝对岸平稳而去。
张小鱼的一颗心到这时才稍稍放松下来，他先是看了下母亲，把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尽量捂严实，然后走出舱外，对正在埋头划桨的李小阳说：“兄弟，你休息一下，我来帮你划桨吧。”
李小阳笑了笑说不用了，你还是去照看你娘吧，我没有问题的。张小鱼说我娘这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在船上我也是干着急，我还是帮你划桨吧。
李小阳摇着头说算了，还是我来吧。张小鱼说那要不这样吧，我们一人划一支浆好了，这样人就省力点，速度也快。
“你会划桨吗？”李小阳怀疑地看着他。
张小鱼朝着他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挨着李小阳的身旁并肩坐下，并顺手从他手里接过一支浆来，一下一下，合着李小阳划桨的节奏，竟然配合得恰到好处，天衣无缝。
“这位大哥，想不到你真会划桨啊？”李小阳很是惊讶地看着他说道。
“我小时候就是生活在船上的。”张小鱼笑着回答他说。
“真的吗？那大哥家里原来也是打鱼的啦？”
“嗯，我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爹在江上打鱼啦。”
“哇，你真能干，这么小就会打鱼了啊。”
“哪里，这都是生活所逼，没办法嘛。”
他们就这样一边划着浆，一边亲热地攀谈起来了。说话时李小阳老是惦记着他和张小鱼头次见面时心里的猜疑，这时就忍不住问他：“大哥，你上次在我的船上要了一叠草纸，我就一直在猜想，你会不会就是那个水上飞张小鱼吗？”
“我不是张小鱼，我叫张力。”张小鱼摇着头说。
“哦，你是张力大哥。”李小阳点着头，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力用眼角把李小阳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他用犀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问道：“兄弟，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那个张小鱼呢？”
“也不是。”李小阳着头说。“我只是常常听别人说起他，所以心里好奇，很想能够见着他一次。”
“哦。”张小鱼点着头说。“那你真的搞错了，我就是张力，不是你说的那个张小鱼。”
“不管你是张力还是张小鱼，反正你都是我的大哥。”李小阳脸色诚恳地说。
“好兄弟。”张小鱼伸手在他的肩膀上亲热地拍了一下。
李小阳开心地笑了笑，但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问：“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早就带着你娘要过江吗？难道江南那边会没有郎中嘛？”
“我的家着火了，一切全烧光了。”说到这个张小鱼的神情显出了一丝忧郁。
“真的啊？”李小阳闻言露出满眼的痛心和同情。“那大哥准备带着你娘去哪里呢？”
“先过了江再说吧，”张小鱼叹了口气说。“反正我会带着我娘的，不管走到哪儿。”
“那大哥一下子肯定是没地方可去啦。”李小阳想了想说。“我看这样好不好，如果大哥不嫌弃，你们可以先去我的家里住一阵，这样也方便替你娘治病。”
“去你的家？”张小鱼听了不住地摇头说：“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你们一家呢。”
“放心吧大哥。”李小阳说。“我爹和我娘都是很好的人，还有我媳妇彩云，，他们一定都会欢迎你们的。”
“兄弟，你听我说。”张小鱼刚想再说，李小阳马上就打断他说：“别说了大哥，你要是认我这个兄弟，你就听我的吧，我们一定会把你娘照顾得好好的。”
张小鱼沉吟着想了想，他扪现在的处境很是危险，而且娘病得这么厉害，自己背着她没个着落也终不是个问题，不如先找个地方安下身来，待娘病好以后再做打算吧。于是他点头答应说：“那也好，这样就是我们娘俩要烦劳兄弟家一些日子了。”
“大哥就别说客气话了。”李小阳说。“呆会我们一上岸就先胡杨村找胡郎中为你娘诊治一下，然后我就带着你回家去。”
“嗯。”张小鱼点了点头。
二个人说完亲热地拍了下手掌，互相看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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