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犬之爪--广袖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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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犬之爪--广袖飘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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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董一杰看上去虽然挺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跟奶奶说道:“我有个朋友,名叫云天,是在您这儿长大的,我就想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而後突然想起了什麽,董一杰连忙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他弯腰拍拍我头顶,“喏,这条是云天养的狗,我特意带著它一起来看看它主人长大的地方!它很懂事!”
                    听到我的名字,奶奶当下便眉花眼笑起来:“哟,小夥子是云天的朋友啊。你肯定不知道,连这名字都是我替他取的哩!”
                    再也忍不住了,我往前踏了两步,伸出长长的舌头在奶奶曾经灵巧现在却已布满皱纹的手上不住地轻舔。
                    奶奶乐呵呵地抚摸我,慈爱地笑道:“大个子,我可是你太奶奶哟。”
                    闻言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湿热感蓦然涌上眼眶,我几乎控制不住它。
                    就好像在家外头受了委屈的孩子,本来那委屈深埋於心在人前掩藏得好好的,结果在看到亲人的时候一股脑全泄了出来。
                    看到奶奶,我就不能不想起当初是怀著怎样一种对明天的憧憬迈出孤儿院结果却一步一步走到死局里去的全过程。
                    真的是难过的。哪怕我很少会说出这麽矫情的词语。
                    难过是以为会幸福其实没有,以为被爱护其实没有,以为不孤单其实没有,以为有选择其实没有,以为见到了光其实没有。
                    董一杰说他因为方定而忽略了很多别的,其实我又何尝不是?
                    直到今天,重回旧地,我才恍然发觉实在没什麽可自怨自艾的。虽然得不到爱情,但我还远不至於一无所有。
                    咬咬牙,我把泪意用尽全力压了下去,然後闭上眼主动拿脑袋在奶奶温暖的大手上起腻地使劲蹭个没够。
                    对我的亲近,奶奶显然十分高兴,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它果然很懂事,一看就知道是云天那孩子教出来的。”而後抬手轻拍我脑袋示意我先安静一会儿,奶奶正色望向董一杰,道:“云天小时候出了一次车祸,多亏他妈妈及时把他护在了身体底下才幸免於难,可是他父母都在那次车祸中丧生了,後来他就被辗转送来了我们这儿。记得他刚来时还不到两岁,可以说是一点关於父母的记忆都没有。所以啊,这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小孩要内向敏感些,不过人是非常努力上进的,他可是我们这里第一个正正经经考上大学的孩子呢!”
                    董一杰笑笑,点点头:“我也这麽觉得的。”
                    “看到那栋房子了麽?那是孩子们的图书馆以及自习室。房子虽然看上去简陋了些,但里面的东西倒还算齐全。”奶奶伸手指著不远处那一栋明显比旁的建筑物都要来得新的两层小楼冲董一杰说道。
                    顺著奶奶手指的方向望向那栋朴实无华一点也不起眼的小楼,董一杰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
                    “那可是去年云天替孩子们盖的哟。当时我一再说这钱我们不能收,他在外面衣食住行用,样样都是钱,再说现在房子老贵了,他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奶奶将手收回来,慢慢地说著,眼神慈爱中还带著毫不掩饰的自豪,“但云天说他现在和爱人住一块,房子的事已经不用操心了,一减去这最大头的开支,旁的也不算啥了。所以啊,与其把钱存银行里,还不如拿出来花在孩子们身上,那才叫物尽其用。他坚持要给,我们也只能收下了,後来就盖成了这楼。从那以後我一直希望他把爱人带回来给我这把老骨头瞧一瞧,可他总说爱人最近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出空来,以後有机会一定和她一起回去看望奶奶您。推脱的次数一多,我就忍不住猜是不是云天这孩子在害羞呢,呵呵。”
                    说到这里,奶奶转而望向董一杰,脸上带了些小孩子样的狡黠,悄声问道:“小夥子我问你,你见过那位姑娘没有?我想啊,她肯定是位贤淑体贴的好女孩,我们云天能找到这样美满的爱人,真是有福气。”
                    第二十一章
                    结果那个本应该是舌灿莲花圆滑世故的男人,在听到这话後一口气上不来,於是陡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咳得惊天动地,“咳咳!……咳咳咳!……”
                    以董一杰的阅历,在商场上比这尴尬千百倍的场面恐怕都司空见惯了,怎麽竟也一下子搞得这麽狼狈?我诧异地抬头望著他瞬间憋得通红的脸。
                    在奶奶关切的目光下,董一杰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哑著嗓子勉强一笑:“喉咙突然有点痒,对不起,我失礼了。”
                    奶奶宽容地摆摆手,笑眯眯道:“不要紧不要紧,谁还没个忍不住的时候呀。小夥子正年轻力壮呐,像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才真的是一咳起来就要了老命。”说著,奶奶往侧边指指,“要不,进屋里坐一会儿?我给你找找云天小时候的照片,我猜你肯定没看过。”
                    竭力将紊乱的呼吸调匀,董一杰一时没法开口,只顾得上朝奶奶胡乱点点头权充回答,我不免又再次奇怪地瞄了他一眼,然後小跑几步追上在前面带路的奶奶。
                    跟在奶奶身边走进档案室时,只见早春散漫的阳光从木头窗棂间不慌不忙地透进去,亮澄澄的几束光漂浮在比外头要昏暗许多的房间里,当下暖的更暖,凉的更凉。而档案室里的摆设仍一如多年前的记忆,只是许多的年月却已经从那满墙剥落的痕迹当中缓缓流去了。
                    在我提起兴致左右打量的时候,奶奶已经打开档案室里的其中一只厚重而陈旧的储物柜,接著在按入院年份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数排相册里熟练地抽出含有我的那本。董一杰随後走进来时脸色已基本看不出有什麽异样,他在档案室中央所摆放的那张斑驳的木头桌子前自如地坐下,然後伸手接过奶奶递来的旧相册。
                    奶奶乐呵呵地说道:“小夥子,你先自己看吧,我去整理一下柜子。真是的,又被那帮捣蛋鬼给弄乱了。”
                    董一杰笑笑:“好。”
                    积著薄尘的旧时相册被再度打开,只没想到观者会是让我如此始料未及的一个人。
                    蹲坐在董一杰身旁,我看著他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看我和小夥伴们的照片时所露出的时而莞尔时而严肃的表情,心中突然就生出几分私密回忆被人窥探分享,简直亲密到令人不安的感觉来。
                    以我和董一杰之间那点似有若无的情分,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是这个安然坐在日影与日影之间,温和却一意地追寻我过往足迹而去的人。
                    郁闷地甩了一下尾巴,我别扭地把头转向一边。
                    等我察觉身旁的男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翻页的时候,把头转回来一看,董一杰的视线正专注地停留在其中一张照片上,一眨不眨。
                    纳闷地探头顺著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他看的赫然是当年我考上大学时的某张留影。在那张照片上,我手举录取通知书,在意气风发的年轻岁月里对著镜头笑得半是骄傲半是羞涩。
                    那会儿可真好,後面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望著照片,我暗自感慨。
                    只没想到,在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阵子之後,董一杰突然指著它抬头望向正在整理储物柜的奶奶,迟疑道:“请问……您可以把这张照片送给我麽?”
                    闻言我不由一怔,他要我的照片干嘛?
                    奶奶放下手边的物品走过来低头一看,慈祥的脸上不禁堆出满脸笑纹:“哟,是这张啊,小夥子你不知道,当初云天那孩子考上大学时可轰动了,这照片就是那时候拍的。不过你要来干什麽呢?”
                    似乎终於找回了在商场上收放自如的演戏水准,董一杰纯良地露齿一笑,道:“我很喜欢它,拍得非常好。”
                    奶奶自然不疑有它,当下便眉开眼笑道:“没错,我也觉得它拍得好。这张我们还有底片存档呐,你尽管拿去。”
                    我在旁边忍不住磨了磨牙,对付奶奶果然是绰绰有余啊,这个奸商!
                    得到肯定的答复後,董一杰再次嘴角一弯,道了声谢。我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照片从相册里取出来放进胸前的贴身内袋里藏好,某种不安而又别扭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
                    仔细想想,我和他在一起那麽多年,再亲密的事都做遍了,却连彼此的一张照片都没有,真是莫大的讽刺。
                    不过现在再计较这个又有什麽意思呢。可惜流年,风月已辜负,回首竟成空。
                    走出档案室时已近中午时分,望著院子里那棵在阳光底下惬意地舒展著枝叶的老榕树,奶奶随口感叹了一句:“说起来,云天这孩子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呐,也不知是不是又忙得团团转……”
                    董一杰在旁欲言又止,嘴唇轻颤了几次之後到底没说出什麽让老人家担惊受怕的话来,只礼貌地和奶奶告别。
                    依依不舍地舔舔奶奶的手当做告别,我也一步三回头地随著董一杰走出这比董家更像家的地方。
                    谁知才刚回到车上,董一杰就像被人揭去一层假面具似的一下子失魂落魄地瘫在了座椅上,一动不动。从观後镜中看过去,他眼神中骤然显露出来的迷茫与恍惚让我心惊不已。
                    这人怎麽了?明明刚才还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
                    疑惑地观察了很久,我终於忍不住伸爪挠挠董一杰的手臂以示催促。不料才刚把爪子搭上去,他就像触电一样猛地弹坐了起来,倒把我给吓了一跳。董一杰这才如梦初醒般回头冲我抱歉地笑笑,然而那笑意只是在脸皮上一滑而过,快得我根本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有笑过。
                    轻轻嘘出一口气,董一杰把刚讨来的那张照片从胸前内袋里掏出来怔怔地看了几眼後又珍而重之地放回原处,而後拿手掌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才打火,发动车子,离开。动作虽然一气呵成,却到底和来时有了微妙的不同,耐人寻味。
                    第二十二章
                    在我探究的目光中,董一杰默不作声地沿著来时的路一路狼烟飙回了家,简直就跟在外头多呆一分锺都不乐意似的。把车倒进车库里停好之後,他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硬要拉著我亲热一番,而是反常地一言不发就自顾自上楼回房去了,把我单独撇在了楼下。
                    有些莫名地注视著董一杰挺拔而沈默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我挠了挠脑袋,怎麽他出去一趟就平白变了个样?
                    虽然心说不用管他,但自个在楼下转了半天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董一杰今天确实不太对劲来著,我只好边骂自己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狗拿耗子边无可奈何地往楼上爬去。
                    结果刚推开他卧室的门,一股强冷的气流就迎面扑来,几乎连我这身厚厚的双层纯天然羽绒服都罩不住。走进去一看,呵,房里的空调在呼呼地运转著,而董一杰正和衣躺在床上缩成一团,似乎是睡著了。
                    走到床头柜旁伸爪摁摁遥控器先把空调给关了,我无奈地转头望向蜷在床上的那个连嘴唇都已冻得发白的男人。
                    明明长得牛高马大,此时却手抱膝盖缩得像个未出娘胎的脆弱小婴儿一样,眉头还一直紧紧锁著,显然睡得并不怎麽好。
                    我不禁好气又好笑,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董一杰麽?连睡个觉都这麽不靠谱,当初究竟为什麽会觉得这个人强大无比?
                    静静端详了他的睡脸一小会儿,我鬼使神差地探身半爬到床上,然後张嘴叼住被董一杰蹬在脚边的被子,想要扯上来替他盖住。
                    就在这个时候,“云天……”那个熟睡中的男人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声音虽不大,却如同晴天霹雳般令人动魄惊心。我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倏地转头朝董一杰看过去,几乎怀疑刚才是不是在幻听。
                    像是专门为了打消我的疑惑似的,董一杰又颤著嗓子更为清晰地呓语了声“云天……”,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所透出来的竟是全然的彷徨无助。
                    我忍不住喉咙一阵一阵发紧,身子抖得就跟冬日里的枯叶似的无法自控,曾经寒著一张脸将我嘲讽得无地自容的那个人,现在为什麽却在无意识地呼唤我的名字?
                    直觉告诉我危险,太危险了!
                    刚下意识地想要逃离,突然耳边传来“云天!”的一声低呼,我的左前爪一下子被某只冷如冰的手掌给紧紧攥住了。
                    被这不带半点预兆的动作惊吓得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我只能僵在原地张口结舌地看著董一杰的双眼猛地睁开来。
                    两只向来锐利得像刀子一样的眼睛空洞地凝视著我,虽然清楚对方只不过是陷在乍醒之後的迷糊之中,但我还是本能地油然而生“不会被他看出原形了吧”这样无稽的担忧来。
                    就这麽直勾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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