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犬之爪--广袖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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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犬之爪--广袖飘飘-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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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所当然得让我连嫉妒都显得多余。
                    那晚我们果然没有做,董一杰像小孩子一样不带任何情欲地跟我缠手缠脚躺在床上,嘴里还在不停絮絮叨叨描述著他的方定,说他们火星撞地球针尖对麦芒般的初识,说方定有著怎样聪敏而又清冷的性子,似笑非笑看人时眼神是怎样的迷人,说他们在大学期间是如何的棋逢敌手……
                    我一直安静地听著,没有插话,我知道他这个时侯需要的只不过是一名合格的听众而已。
                    当董一杰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呼吸开始变得均匀而绵长,我在他的怀抱里轻轻翻了个身。
                    在夜灯柔和的光线下,从我的角度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董一杰那有著淡淡胡茬的下巴。往上一点,即使在梦中,嘴角也分明还带著甜蜜的弧度。继续往上,是线条张扬而骄傲的鼻子,以及因为闭合而暂时掩盖了其中锋芒的眼睛。
                    整整七年了,我守在这个男人身边,亲眼见证了他年少时英气的眉眼是怎麽一天天变为如今的硬朗深邃的……
                    心脏深处忽然生出一种尖锐的疼痛来,我忍不住颤抖著贴上董一杰坚实的胸膛,将自己深深地埋了进去,仿佛那里是能够包容万物的广袤大地。
                    第二天起床後,不知出於什麽心态,我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宁可假装它完全没有发生过。没想到董一杰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再没有说起方定这两个字。
                    平静过头就显得反常了,我忐忑地等待著未知的命运将我卷向某个不可测的方向,然而日子却仍是安止如镜,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大约一个多星期後,当我几乎以为方定的回来只是我做的一场并不让人感到愉快的梦时,残酷的现实便以一种最毋庸置疑无可辩驳的方式正式宣判了以上仅仅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董一杰竟然毫无预兆地把方定带回了家。
                    即使已经过了这麽久,我仍然能第一时间认出当年在巷子里无情地拒绝董一杰的这把声音。不同的是,如今方定和董一杰在不断低声谈笑著,显然关系相当良好。
                    我这才後知後觉地恍然发现,原来两个当事人都已经从当年的不快中走出来了,只有我还傻乎乎地替董一杰酸楚替董一杰不平。
                    名副其实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从方定进门开始,连照面都没打我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不想出去面对他们,也不知该怎麽面对。
                    假如方定问我:“你是谁?为什麽会住在这里?”
                    我怎麽回答?“哦,我是董一杰的性夥伴”?……
                    董一杰又会怎麽回答?
                    ……何必给他出难题呢。
                    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大概是董一杰正带领方定在房子的各处参观吧。然後不知他们说到了什麽,董一杰突然爆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有著少年般酣畅欢快的意气。
                    我赤脚坐在地板上搂著毛毛虫,边用手梳理它身上的长毛边黯然地喃喃道:“毛毛虫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他这样笑了……”
                    毛毛虫一动不动地蹲坐在我怀里听我说话,时不时还凑上来伸舌轻轻舔过我的脸,然後用它琥珀一样温润的眼珠子看著我,好像在让我不要难过。
                    然而我只有更加难过的份,为什麽连狗都比人要来得更可靠更有指望……
                    “小东西,我只有你了……”左胸的某个部位痛不可当,我干脆在地板上躺下去蜷起身子,仿佛这样就能够把那些灰暗的情绪统统从身体里挤压出去。毛毛虫绕著我转了两圈,见我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便也将头垫在我手臂上盘腿躺了下来,温热的身体和我紧紧依偎在一起。
                    第八章
                    从落地窗外透进来的絮絮天光逐渐淡了下去,视野里只剩下一块又一块深深浅浅的黑白灰。我仍旧蜷在地板上,楼下的欢声笑语不断穿墙而过,那一声声轻笑仿佛化作了一把把飞刀,毫不留情地往我身上刺。
                    小时候我以为饥饿与寒冷是这世上最难以忍受的两件事,长大後才发现其实还有比那更痛苦的,──这痛苦正由於不会致命因此变得加倍的难熬。
                    按理说不应该消沈成这样的,我不是早就比任何人都清楚方定在董一杰心中的分量了麽?
                    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方定在我意识里只是一个符号,符号是没有威慑力的。因此尽管七年前董一杰就已经说过“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方定”这样无情的话,但那时我毕竟还可以安慰自己说,隔著关山万里,他再喜欢方定又如何,陪在他身边的只有我。
                    直到今天,符号突然变成了一个鲜活的人,董一杰再次明明白白地把我跟方定摆在了一起作对比,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我彻底明白了什麽叫自不量力。
                    他们俩那一幅幅软语轻笑的画面,直接构成了对我最残酷的否定。
                    种种情绪在胸口汹涌而过,一时怨愤,一时彷徨,一时不甘,一时悲哀,心里分明已经隐约预知到我和董一杰大概只能一起走到这里了,却还是宁愿躲在黑暗里逃避他们俩,逃避那我绝对无法接受的最终宣判。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蜷著,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并且逐渐远去之後,我听见有人在敲门,是董一杰。
                    “云天,开开门。”他在外面叫我。
                    我陡然一阵心悸,下意识地把身子像只虾米一样蜷得更紧。
                    敲门声很快变得急促而有力,董一杰的声音也开始带上了不耐烦:“云天,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我依旧没有理会,反倒是毛毛虫在震天响的砰砰声中开始坐卧不宁,嘴里发出一连串不安的哼唧,还不停拿爪子推我。我安抚地将它的脑袋护在怀里,示意它不必害怕。
                    其实我比它更害怕。
                    等不到回应,敲门声终於戛然而止。我刚想松一口气,门锁里却传来哢嚓一声,然後门被狠狠地一脚踢开了。
                    显然是董一杰拿来了备用钥匙。
                    我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掌去挡住那骤然亮起的灯光,背後已经传来了董一杰火冒三丈的声音:“你躺在这儿装死还是怎样?听见我敲门为什麽不开?”
                    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总算适应了从黑暗到光明的过渡,我放开毛毛虫慢慢站起来,转身向董一杰看过去,冷淡地反问他道:“难道这里不是我的房间麽?我以为想开就开不想开就不开原本就是我的自由。”
                    董一杰看著我的眼神一冷:“你发什麽疯?”
                    “我没发疯,正如这里是你家,所以你愿意带什麽人回来愿意跟什麽人上床,那也是你的自由!”说这话时我只觉得一股无以名状的悲哀从心底直泛上来,连会否触他逆鳞都顾不得了。
                    董一杰的眼神变得更冷,里面酝酿著风暴,声音反而骤然低沈下来了:“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听到这声音我就知道董一杰真正动怒了,他连额头上都有青筋在一跳一跳地动,然而我已经不知道什麽叫害怕,“没什麽意思,难道我说错了?为什麽你可以有自由而我不能有?”
                    “哈!这麽说来,你是在埋怨我把方定带回家?!”仿佛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董一杰以一种异常陌生的眼神看著我,直看得我无地自容,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就叫嘲弄,“云天,你是不是搞错了什麽?你拿什麽立场来指责我?你凭什麽管我?不要以为我们一起做过你就可以对我指手划脚了!自由?你竟然跟我说自由?!真好笑,从开始到现在,我什麽时候有强迫过你,剥夺过你的自由麽?是我逼你陪我上床的还是我逼你住在这?难道不都是你自愿的?再说这里既然是我家,那我请朋友回来玩玩难道也要申请你批准麽?啊?你吃住在我家,这麽些年来,我有收过你一分钱麽?!”
                    话一出口,不仅我呆住了,连董一杰自己仿佛也有些意外,脸色一时变得非常难看。
                    谁也没有再开口,在死一般的静默中,我不可抑止地浑身乱颤,紧咬下唇难以置信地怔怔望著董一杰,然而他却冷著脸别开了眼睛。
                    在那个瞬间,我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地疲惫,以及心灰意冷。第一次,我真正意识到这麽多年来我自以为的为了爱情一往无前,其实只不过是闯入了一个不属於我的世界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而已。
                    有了错误当然要改正,我听见自己用游魂般的声音喃喃说道:“对不起……”
                    至於为什麽要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董一杰全身上下都笼著一层骇人的寒气,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了,那咚咚的脚步声就如同直接把我最後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都踩在了脚下。过了一会儿,楼下再次传来了汽车开动的声音。
                    我僵硬地在原地又站了半天才抖抖索索地摸到一旁的椅子脱力般坐了下去,突然很想笑,於是我开始放声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多麽可笑,别人把钱丢水里还能听一声响,我把数年的青春丢董一杰身上只能听一顿骂,这糊里糊涂而又失败透顶的半辈子呵!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董一杰眼里我竟然是这样的不堪。
                    什麽情,什麽爱,全是镜中花,水中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错,我只是一个没什麽大本事的二十八岁老男人,穷又确实穷了点,最要命的是还不知死活,竟然去爱一个我高攀不起的男人。但靠我自己的一双手,也不至於说活不下去,何必留在这里自取其辱!
                    暗自做了决定後,第二天我就去城东物色好一套十几平方米的小小居室,然後将它租了下来。房东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女人,知道我手头上暂时没那麽多现金周转後,居然破例只预收了我一个月的房租,令我感激莫名。
                    打点好租屋後我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唯一担心的只有跟董一杰碰面彼此会尴尬不已,後来才发现多虑了。董一杰不知是不是有意避开我,那几天晚上都凌晨时分才回来,早上吃早餐时也不见人影。
                    不见就不见吧,相见争如不见。
                    两天後我已经将自己的全部家当整理完毕,於是便带著毛毛虫搬了出去,我当然不会丢下它。我从来不认为我和它是主仆关系,我们是亲人,只有它会永远无条件地守在我身边,对我不离不弃。
                    然而走著走著,突然有惊天的刹车声迎面而来,紧接著是毛毛虫将我一把扑倒在地。
                    後脑勺重重地磕在坚硬的沥青路面上,铺天盖地的黑暗在一瞬间将我吞没,记忆中最後的影像,是强光掩映下毛毛虫惶急的双眼。
                    第九章
                    当飘渺的意识一点一点逐渐归位,随之而来的首先是从腹部处传来一股硬邦邦的压迫感,那冰冷而粗粝的触觉使我感到极不舒服,下意识地想要翻个身。
                    床怎麽会这麽硬?我迷迷糊糊地疑惑著。
                    ……对了!!我已经离开董家了!一幅幅画面电光石火般蹿过脑海:怒发冲冠的董一杰,笑眯眯的房东女人,哈哈大笑的巡警大哥,还有变故陡生朝我直冲过来的车子,尤其是记忆里毛毛虫最後那个定格的眼神,一瞬间我禁不住连头皮都在发麻,不知从哪来了力气,眼睛猛地睁开。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在路灯黄澄澄的光线照射下安静空旷得很有几分诡异味道的马路,正是之前我昏过去的地方,而现在我正整个身体朝下俯趴在路边,难怪会觉得不舒服。
                    头晕乎得厉害,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连稍微挪动一下手指头都要花上巨大的力气,我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喉咙却像受了伤似的,发出来的只是一些异常简单的音节。我茫然地转头四下环顾,却没有发现毛毛虫的踪影,装著我全部家当的那个旅行箱也同样不翼而飞,连肇事车辆都不见了,简直就如同方才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幻觉一样。
                    然而,与此同时我却惊恐万分地发现,视野里竟然多出了几样绝对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我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以及鼻子两侧长长的胡子!
                    心一慌,动作却变得顺畅了不少,我忙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自己的脸,然而刚伸出去的瞬间我就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睁大眼睛死死瞪著自己的手,骇得魂飞魄散。
                    那并非二十几年来日夜相对的手,而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低头一扫,不仅手无端变成了爪子,连全身各处都已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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