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簇开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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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一簇开无主-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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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花香沁入心肺,待再睁眼时,身边已没了他人,艳无双与朝云不知所踪,连心语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不以为意,重新扣上了披风往坡下走。不远的地方,“得,得”的马蹄声声声传来,想来北堂昊他们几个应该就快回来了,呆了半日,我觉得腹内饥饿,不知他们打到了什么猎物。身后闪过一道灰色的影子,我正要看来人是谁,忽然有双手使劲一推,我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地朝坡下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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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地方?”一阵剧痛的从身体深处传来,我猛然醒了过来,*一片粘稠,殷红可怖,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的孩子没了。

我艰难地想要起身,却苦于没有力气,*与下肢痛得厉害,动弹不了分毫,仰起头,我看到这是一个洞,顶上有几缕稀稀的阳光躯进来,我纳罕,那洞口那么小,我怎么摔得下来?除非——除非有人在我掉下去之后又在上面动了手脚。我再审视四周,果然,我的身旁有块大石,想来,我掉下来之后,那人甚至扔了块大石下来,而且可能又以一块巨石封了洞口——真的是要置我于死地呢!会是谁,这样地恨我?艳无双?我现下唯一想到的人就是她了。我抢了她的丈夫,夺了她的宠,她是该恨我的。

一切仅仅是臆测,就算我能活着离开这里,回到宫中,也未必拿得出证据指证艳无双。摔下去之时,我根本没看清后面的人,甚至不知那是男是女。

“救——命……”我艰难地喊着,声音是那样微弱。

北堂昊他们会找我吗?会有人担心我吗?身处这样的险境,我徒然怀疑起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分量。北堂昊,沐晨桀,玉儿,心语,我在他们的心中究竟占了几成,谁会发自真心地关心我?是北堂昊,还是沐晨桀?还是玉儿,甚至心语?

在北堂昊的心里,我想我充其量不过是个漂亮女人罢了,他对我的感情,应该是基于色相之上吧,所有的荣宠与恩爱,全是因了我的年轻貌美,一旦他有了新的猎物,一旦我年长色衰,他很快就会将我置于脑后的;至于玉儿,她与我之间,有的仅是恩与义而已,如同一个瓶子同盛放在它里面的食物一样,一旦食物倒出来了,恩义也便尽了;而心语,她是玉儿的人,对我的忠心本身便是爱屋及乌。

那么,沐晨桀呢?相识以来的片断浮光掠影般重现脑海。

第一次,在清和殿内,我被北堂昊非礼,众皆漠然,只有他一个仗义执言;

第二次,在霜华宫中,我绝望之下几乎自尽,又是他,救下了我,并劝解我打消了死的念头。

这一次,他还会来吗?

抬起脸,望着那洞顶上的光线越来越暗,我知道,时间在风驰电掣地过去,很快就会天黑了。天一黑,那些原本寻找我的人,可能就会放弃了。

意识渐渐游离,我想睡,我太累了,真想好好睡一觉。可是不行,不能睡,也许这一睡,就永远不会醒来,不,我不甘心,我还那么年轻,我才十八岁,我的生命还如繁花般绚烂。

“谁来救救我?”我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饥饿,疲惫,寒冷,体能已经消耗到极限,我想这一次,我是在劫难逃了,也许一个时辰以内,也许不出半个时辰,我便要死在这里了。

我觉得冷,整个人瑟瑟发抖,我感觉到生命力在抽离我的身体,朦胧中,我看到养父慈和的笑颜,他唤我:“桃夭,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对我伸出手,他的手那么暖,这一刻,我变回了当初那个孤弱无依的婴孩,如果没有上天注定的解救,我的生命将很快消失,世上从此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爹爹,救救桃夭……”我徒劳地伸开双手。

第十三章 获救

“桃夭,你怎么样,你还好吧?”养父的影子幻散了,面前真实存在的,是一个白衣男子,他的笑容明媚无匹,宛若彻夜黑暗中的第一缕晨曦,他轻盈的碎发迎着风翻飞,如同临凡的仙人。

他一手揽起我,小心察看了一下我的伤势,一面撕下衣角包扎我的伤口,尔后又取出一些干粮与一袋水。

“你先喝点水。”他的声音那么温柔,一举一动充满了怜惜与关怀,我接过水,不禁眼泪汪汪起来。

世间女子,大抵都抗拒不了这样体贴入微的男子。

几口水下肚,思想清明了许多,他又将干粮递向我,我吃了几块干粮,方觉有了体力,人也逐渐清醒起来。

“晨桀?”我惊讶地发觉刚才一直照顾我的男子竟就是沐晨桀。

“桃夭,你好些了吗?”他望着我,深黑色的瞳仁中倒映着我的泪眼,仿佛能将我望穿。

“我们怎么出去?”我问。

沐晨桀望了望洞顶道:“你看清推你下去的那个人了吗?这里不像是猎人补猎的陷阱,倒像特地为你而准备好的。”

“自然是专门为了对付我。”我冷笑,这件事和哪些人有关,我洞若观火。

“桃夭,你也许并不属于皇宫。”他微微蹙起眉。

“你可以带我走吗?”对于自由的渴望超出了一切,我太想离开了。离开齐国皇宫,离开北堂昊,离开玉儿。

从此,恩怨永不相欠,爱恨再无瓜葛。

沐晨桀眼底镀上一抹迟疑,仿佛作了很重的思想斗争,短短的一个瞬间,他的思想可能一直*到若干年之后,我从他黑葡萄般的眸子中看到了希望,又看到了绝望。

“如果天黑之前,我们不遇到他们,就一起走吧。”

他将我横抱在胸前,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我身上,发足一跃,便轻易地出了这个洞。

原来天并没有黑。正是午后,阳光一照在身上,我便觉得暖和了起来,之前置身于那个洞中的寒冷全部烟消云散。

“桃夭,我得马上带你去找大夫。”沐晨桀抄了捷径下山,不多时我们已处在麒兴城内。对于麒兴城,我自然比他更熟悉,我指点着他找到了城中最著名的淳于大夫的医庐。

淳于大夫命几个女弟子为我清理伤口,换洗衣裳,尔后下去煎药。除了孩子流产,我的腿倒并未伤筋动骨,只是因为身子虚弱,我必须在原地休息,根本无法赶路。

暮沉西山,星月初起,我睡不着,拥被坐起。沐晨桀站在窗前,背对着我。为我奔波了半日,他的白衣染上了尘土,鬓发也凌乱了许多,然而他的俊逸潇洒的气度半分未减。

“晨桀,为什么会答应我一起走?”我问。

他略惊,回头对我一笑,柔声道:“你不睡?”

“我睡不着。”我叹息,“从十五岁遇见了南宫锐与御熙风兄妹起,我的生命就彻底改写了。以前虽然出过宫,但怎么都要回去,这一次,一想到永远不回去了,我有点无所适从。”

“不知道该去哪里,是吗?”沐晨桀走近我,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确切地说,是不知道怎样继续寻找自己的身世。”沐晨桀身上有一种令人坚定的力量,可以信任地将往事和盘托出,“我是一个弃婴,是被一个木匠养大的。”

沐晨桀温和地劝慰道:“今天,你伤得很重,也太累了,先休息吧,那些事情过后再说。”

“嗯。”我的确觉得累了,慢慢地躺了下去,沐晨桀为我拉好被子,又说道:“你安心入睡,我一直守在这里。”

这一夜,我睡得清甜无比,没有任何噩梦干扰,也没有任何忧愁萦绕。

醒来时,霞映东窗,日上三竿。睁开眼,我看到沐晨桀枕在我的脚畔,他还没醒来,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如同两把小小的扇子。他熟睡的样子真像个大男孩。

我轻轻坐起,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掠过他细细碎碎的长发。

“桃夭。”他惊醒,揉揉眼睛,望着我,灿然一笑,“你已经醒了啊,我去准备早饭。”尔后起身欲走。

“我还不饿,等一下再去好吗?”我拉住他的衣角,柔声道。

我开始觉得沐晨桀与南宫锐其实并不是那么相似的,相类的只是那种潇洒儒雅的气度,那种神采飞扬的自信,南宫锐是不苟言笑的,而沐晨桀比之他开朗了许多。

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他们二人,本身就没太多重叠,唯一的交集,或许是战场上的兵戎相见。

“你在战场上见过南宫锐,对不对?”念由心起,我开口问。

“我和他交锋数次。”沐晨桀答道,“他在战场之上的风范令人心折,只可惜,他统帅的是一蹶不振的姜国残兵。我想,如果没有战争,我和他会成为知己……”

“至少,他的尸首是你收的。”我长叹。命运是这样的奇妙,明明能够做朋友的人偏偏是敌对,明明不该相遇的两个人,却即将要一起浪迹天涯。

“桃夭,三天后,如果我们能离开麒兴城,你说,我们该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茫然望进沐晨桀的双眼。有关前方,未来,各种遥不可及的因素在他的眼里也无法找到答案。

沐晨桀定定地望着我,说道:“桃夭,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我喃喃重复着,只觉前路茫茫,世事无常。那么多的过往倾注在我的人生,才十八岁的生命已然百孔千疮,要如何,去谈重新开始?

“晨桀,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也许,只是想找到一个证明自己还具有存在价值的借口。

“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是不顾一切向南宫锐冲来的时候。那么美丽,那么无助。第二次,你在霜华宫哀伤哭泣。”沐晨桀握住我的手,他的手真暖,阵阵暖流渗进我冰凉入骨的手心。“你知道吗,当一个男子看到女子的眼泪的时候,是最容易爱*的时候。”

“那么说你……”

“如果没有大哥先入为主,我真想照顾你,一生一世。”他的话语充满真诚,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坐近我,隔着棉被将我拥住。他怀里的气息那样安定,如同一个充满幸福的永恒国度。

如果就这样倚着他,永永远远,该有多好。

那时,满心以为是因为迷茫而想抓住一点慰藉,并不是对沐晨桀有多深的情意,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在那之前,我的心门就为沐晨桀打开了,从此,情的种子便在那里生根,发芽。

用早餐的时候,沐晨桀先不吃自己的,端着碗喂我饭菜。淳于大夫的女弟子送了药进来,艳羡道:“两位真是恩爱。”

我与沐晨桀互望,相视一笑,在旁人眼里,我们何尝不是一对恩爱异常的小夫妻?

第十四章 逃亡

三月的天气变幻无常,早起还是晴空万里,午饭过后,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我披了披风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这样烟雨蒙蒙的天气,牵引得人愁绪万千。沐晨桀不知去了哪里,午饭之后不见踪影。

大约晌午时分,我看到他从前院走进,手里还拎着一只鸡。

“这是作什么?”我不解,隔着窗问道。

“我猎的山鸡,给你补身子的。”他笑。

淳于大夫取笑他:“沐公子,虽说你们的孩子保不住了,但尊夫人还年轻,把身子养好倒也不难。”

沐晨桀腼腆地低下头去,把鸡交给淳于家的下人。

“老爷,外面好乱,很多官兵呢。”淳于管家匆匆跑进来,脸上湿湿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怎么回事?”淳于大夫皱眉道。五十多岁的他德高望重,在麒兴城内见识无数,并没有像管家那样一听官兵就慌了手脚。

“他们要找人。”淳于管家小声道。

“找人?”我一面披披风,一面往门外走。沐晨桀也怔在原地。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我向沐晨桀望去,脑子中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们要找什么人呢?”沐晨桀的语气比我冷静得多,听到他开口,我方觉安定了些。

“一个女子,说是当今皇上的淑妃娘娘,在西山游玩时失踪了。还画了画像悬赏,”淳于管家研判地看了看我,“论模样,倒与尊夫人有几分相似。”

“管家说笑了,我们只是寻常百姓。”我笑得异常勉强。

淳于大夫让管家下去,沉声道:“沐公子,沐夫人,你们尽快离开吧。”他的眼底有洞悉一切的了然。睿智如他,原是早知晓一切了的。

“我去看看鸡汤炖得怎么样了。”沐晨桀说毕,向厨房方向走去。淳于大夫深沉的眸子掠过我们二人,摇摇头,我听到他重重叹息,吟出一句不知名的诗:“莫问情缘空自恨,强求更添愁满怀。”

我独自站在医庐的屋檐下,内心的疆土地动山摇。强求?我和沐晨桀,究竟谁强求了谁?我只是随波逐流的女子,命运将我推到哪里,我便到哪里,若说强求,也是北堂昊之于我吧,孩子没了,我和他之间的维系也断了,我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冰冷的皇宫,去陪伴我根本不爱的男子?

不知站了多久,耳畔传来沐晨桀温和的说话声:“桃夭,进去喝鸡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嗯。”我柔顺地答应,转身回房。

既然无法预料我们二人还有多少时光可以相处,便乐得一时是一时吧。沐晨桀将鸡汤搁在床边的案上,握了握我的手,惊道:“怎么这样凉?”我笑而不答,他用自己的手将我的手搓热,之后一勺一勺地喂我鸡汤。

或许,鸡汤太热了,我烫得流了眼泪,温热的泪滴在鸡汤里,消融得无影无踪。

沐晨桀取出手绢,默默地拭去我的泪,隔了很久说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大喊道,声音高得连我自己都震了一震。

“桃夭,我们不能连累淳于大夫。”

“我知道。”我黯然道。

他为我重新扣好有些散开了披风扣子,方道:“我们今晚出发。”

“去哪?”

“我记得你说过,你从小在江南长大。”

“嗯,”我会意,“我们就去江南吧。”

夜沉沉,星火明。寂静的道路上,一辆马车颠簸而来。

“这里是哪里了?”赶了大半夜的路,我觉得困倦。

“这条路走到头,就是下一个驿站了。”沐晨桀应道,他在赶车。

“你进来休息一会儿吧,天亮了我们再赶路。”我过意不去。沐晨桀,堂堂的齐国信王,竟为了我,委身作马车夫。

“等一下。”他在马背加了几鞭,将马往路旁赶,那是一处僻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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