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簇开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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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一簇开无主-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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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转过身,对我恭敬道:“属下救驾来迟,娘娘受惊了。”

我惊异地发现他竟是伍漠,忙浅笑道:“多谢,只是,你不必再叫我娘娘,我早就不是娘娘了。”

“娘娘,这是容儿托我交给您的。”伍漠将一个袋子交给我。我接过一看,却见里面是一些诸如珍珠,翡翠,银锞之物,不由一怔:“这是?……”

“这都是娘娘平日赏容儿的,容儿说,现下娘娘比她更需要这些,她只是物归原主。”

“替我谢谢容儿。”我将东西收进衣袖,说道,“我本名叫桃夭,你便也叫我桃夭好了。”

“桃夭,你要去哪里?”伍漠不放心地看看我又看看夏初,“你一个柔弱女子,又带着个孩子,实在不安全……”

经方才的变故,我也觉得前路险恶,只是心中尚有疑虑,问道:“你……方便吗?”

“没关系的。”伍漠说道,“娘娘,我们雇辆马车上路吧。”

“好。”我觉得此方法极为妥当,也便于赶路。

数日后,我到达了目的地——翰澈国,开始了人生的又一段旅程。

第一章 刺客

雪,无际无边,轻舞飞扬。我坐在屋檐下,一面绣花一面观看天色,看这一场雪何时才会有停下来的迹象。整整绣了一下午的花,我的手指略有僵意,我搓了搓手,将手上的活计放下,正要进去倒一杯茶水,夏初竟端了一杯茶过来,对我说道:“娘,您累了,喝杯水吧。”

才四岁的夏初,竟是如此懂事,我想起离开齐国之后的种种际遇,眼眶湿润起来。三年了,来到翰澈国国都风陵已经整整三年。从前,我也曾试过想方设法打探线索,去世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均是无功而返。迫于生计,我卖刺绣为生,在翰澈山下扎根下来,一住便是三年。

对于左邻右舍,我只称自己是战乱中与父母、丈夫失散的女子,女儿夏初是我在世上仅有的亲人。这三年的日子,是平安而宁静的,完全不似我从前在深宫之中的生活,无休止的猜忌、争斗,身边簇拥成群,却不知哪个该相信,哪个要防备……

我发现,我适应并喜欢了这样简单的生活。

而沐晨桀,这个我以为终身不会再见的男子,却在阔别三年后的一个看似平静的月夜,披着满天的星光再次闯入我的生命,生生攻破我数年来有心营造的堡垒。

那一日,哄得夏初睡下之后,我自己也躺在她的身侧,安然入睡。朦胧中,我听到外面有奇特声音,像是小院中闯入了人。我披了外衣,将被褥下的匕首拿出,藏于衣袖之中,战战兢兢出了房门。

借着月光,我看到一个男子从围墙翻下,踮足着地,那人身着黑色的夜行服,蒙面,清瘦的身影似曾相识。我正欲惊呼,他却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掩住我的嘴,厉声喝道:“不许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我惊异,仓促间又腾不出时间回头辨认。那人挟持着我进了房间,一手带上房门。

“你是谁?”我沉声问对方。

那人见我安静下来,松手放开我,说道:“你别管我是谁……”

黑暗中,我摸索着去找蜡烛,刚点上,门外忽有喧哗之声。

“搜!刺客必定还在附近!”

“启禀大人,小的恍惚看见那刺客进了一条巷子!”

“全部给我到齐!挨家挨户地搜!”

官兵的对话很近地响起,不用开门看,也能想象,此刻大路上一定人影幢幢,明火执仗,而刺客,不用说,便是这个挟持了我的男子了。

短暂的沉默。

我猛然想起藏于怀中的匕首,迅速取出,一把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说,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就是那个刺客?”

“刺客?”那人的声音充满怒气,却益加熟悉,“何为刺客?去为自己屈死的家人报仇,杀本来就该死的人,就要被称为刺客?”

这话的语气,以及陈述的事实,还有说话人的声音,让我越来越怀疑,可是——他不应该在这里的呀!此时此夜,他,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么?在他自己的居所里,也许,还和他的妻子一起……

我察觉到自己想远了,自嘲地摇了摇头,放下匕首,对那人说道:“我这里没有什么藏人的地方,你还是快逃吧!官兵追来就麻烦了!他们人多势众。”

“多谢。”那人的语气软下来,我听到身边轻飘飘的风声,黑暗之中,我并没有看到他去了哪里,我唯恐惊醒了女儿,忙回到卧房。才刚躺下,外面敲门声不绝于耳。

“开门开门!搜查!”

“再不开门砸进来了啊!”

“来了!”我一面扬声应着,摸索着衣服穿上,一面将一块死猪皮贴在脸上。

“官爷可有什么事?”开了门,不出预料,门外罗列着一大队官兵。

“呀!这女的长得真恶心!”几个士兵厌恶地皱着眉头道。我心底暗笑。男人,果然多是以貌取人之徒,我自认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倾国倾城的美貌对我来说祸大于福。所以,这三年来,在人前,我左脸一直贴着这块猪皮,以丑貌示人,只有*后面对女儿才会显示真实面目。乡下人淳朴,也没有人在意我这丑陋的容貌,但今夜这些官兵见了我,便又是一副嘴脸。

“废话少说!先进来搜查!”那为首的官员一脸掩不住的嫌恶,他看不都不看我,盘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衣男子,瘦瘦的,长得很俊俏的!”

“没。”我低声道,垂下眼睛不看他们。

“大人,问了也是白问,就她那样,哪知道什么俊俏不俊俏?”一名士兵不耐烦地说道,“我看这里没什么可搜的,去下一家吧!”

我正庆幸躲过一劫,那官员踏出去一步又退了回来,说道:“多搜查一家,耽误不了什么时间,刺客狡猾至极,说不定就藏在此处。”

一语说得我提心吊胆,却也只能任由他们登堂入室,举着火把四下搜查。我的居所十分简单,吃饭的地方与厨房连着,仅用一块布隔开,左旁便是卧室。

几个人搜了厨房,便要进卧房,我阻拦着说道:“大人,莫要吵醒了我的女儿……”

“一边去!”官兵毫不讲理,举着火把就进了卧房,将我用于放置衣物的橱柜打开检查了一番,又以火把照了照床底,才罢手。

总算有惊无险,躲过一劫,不知刚才那个男子究竟去了哪里,我想着,一面点上蜡烛。蜡烛刚点好,猛觉梁上一阵疾风绕过,身旁有人落地,却是那黑衣男子。

“你……”我本来想问他躲在了哪里。

他也不隐瞒,答道:“我刚才躺在梁上。”

“他们不会再来了,你走吧!”我看也不看他,低声道。其实我很想再说一句“别连累了我和我女儿”。

“多谢!”

也许接下来的回头,会令我后悔,至少后悔许久——如果我不回头,这个黑衣人与我,便不会彼此相认。

第二章 见或不见

再见面,竟是恍如隔世。

有些人,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相遇。

有些事,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发生。

那个人,曾经占据我整个身心;那些往事,曾经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回首间,不知今世何世,沐晨桀,这个我相处了大半夜,却才刚刚见到面容的人,居然是三年不见的沐晨桀!

“晨……”我嗫嚅着,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借着清亮的月光,我悄悄端详着他。他的样子没有大变,依然是那么英俊无匹,潇洒儒雅,眉宇间的英气丝毫不减。只是,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戾气,满面沧桑风尘仆仆。

很显然,沐晨桀,他来到翰澈,并不是为了找我,何况这个时候,他应该不会认出我来。

“他们已经走了。你也可以走了。”明明想留住他,却违心地出语打发他。

三年前的离去,他没有挽留我;三年来的隐居,淡化了那些澄清明净的爱恋。犹记得当初,他曾为了我以身试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为了留在大齐皇宫中的夏初,我想,我定然会抛下一切,与他双宿双飞。

然而,可笑的是,我在他的心里,终究敌不过那个对他恩重如山的义兄,北堂昊。我阻止了他们二人在轩辕台的决斗,又以自己的消失平息了所有的纷争,却偏偏,留不住自己的幸福。

沐晨桀与北堂昊,他们应该和好如初了吧,他们冰释前嫌之余,定会双双忘却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个倾世绝城的女子。

那女子,曾被称为大齐的妖妃,让大齐最高贵的两个男子兵戎相见;而今,她甘于在翰澈国的边陲小镇做一个普通的乡野村妇,甚至乔装了自己的美貌。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两两相忘,相见不识。

黑暗中,我听到沐晨桀幽幽地叹息,似是有意对我说道:“姑娘,你的声音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

他竟然,连我的声音都还记得,这意味着什么?我失神,怔怔地问:“是什么故人?”

沐晨桀黯然道:“一个很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我忍不住追问。

“离开她,我才发现,活着的自己只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的疼痛清晰版了全身,连呼吸都会跟着痛……”

他似乎意识到对眼前的陌生女子讲得太多,及时煞住了话锋。

而我冰冷的心,在刹那间暖若三春。原来,他从来没有把我忘记,原来,他的心里一直还有我,原来他一直将我放在“最重要”这个位子上。

他记得我,就比什么都好,他有他自己该完成的事,我不应该成为他的羁绊。

“多谢相助,后会有期。”半晌的沉默后,沐晨桀拱手作别。

我不出声,唯以颔首报之。

沐晨桀握住剑,大步流星地朝屋外走去。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我几乎忍不住要去挽留他,终被理智控制住了。

只是眼泪却不听话,模糊了视线。

别了,沐晨桀,我今生今生最爱的男人,我女儿的生身父亲。

我目送沐晨桀一直走到院子中,伸手打开院门,忽见他迅速双手掩门,重新向内退来。

“晨——”我惊喜交加,只道他是认出我来了,却在目睹另一幕之后瞠目结舌。

——院门被人用力撞开,门外,一群官兵明火执仗,将整个房子团团围住。

这些官兵真够狡猾,竟去而复返!

“姓沐的,我就知道你还在这里!”为首的中年男子阴狠地笑。

“风无相,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杀你是因为不想伤及无辜……”

“是吗?”叫做风无相的男子无耻地一笑,脸色忽变严厉:“抓住那个女的!”

“你们敢!”沐晨桀大怒,抢在官兵前头护住了我,当他拉起我的手时,时光仿佛回溯到多年以前,当时,他也像这样抓住我的手,并且许下了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诺言。

在他的身后,任凭血雨腥风,我只安之若素。我知道,他可以保护我,让我不受到任何伤害。

那只是很短的一瞬,对我来说,漫长得恍若永恒。

如果此时是梦,但愿永远不要醒来……

只可惜,夏初稚嫩的话音打碎了梦境—— “娘亲,什么声音这么吵?”

这声音恰如提醒了官兵,很快就有几人朝卧室奔去。

“不要伤害我的女儿!”我着急,挣脱沐晨桀的手,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要保护夏初,却忘了自己连自己也保护不了,一柄钢刀早已结结实实地架在我的脖子上。

胜负于是有了分晓。沐晨桀迫于无奈,只能乖乖地缴械投降,任由官兵将自己押走。我因为是窝藏他的共犯,也一并被带走,就连年幼的夏初,他们一样没有放过。

第三章 不该思念的人

牢房。因为终年不见阳光,连铺在地上的柴草也阴冷而潮湿,散发着腐败发霉的气味,幽暗的环境让夏初心生惧意,带着哭腔将小小的身子缩到我身上:“娘亲,夏初怕怕,夏初怕怕!”

“乖,夏初不要怕,娘亲在!”我不住地拍女儿的肩膀以示安慰,“娘亲一会儿就带你回家,好不好?初儿先睡一觉,醒过来就没事了啊,娘亲给你唱首歌好不好——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但为卿故,沉吟至今。”沐晨桀深深的叹息像一阵风,似有若无地掠过我平静的心湖,我的心起了涟漪,再也平静不下来。

哼唱之中,夏初在我怀中酣然入梦。我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她秀美的脸上,有我的眉眼,沐晨桀的鼻子,还有看不出到底像谁的嘴巴。

“这位大嫂,连累你了。”沉寂中,沐晨桀向我道歉,又问道,“你的女儿,也是叫夏初吗?”

“是。”我淡淡地回应,尽量使他听不出端倪。那么多年风霜雨雪挨过了,我早已经学会了随遇而安,再困苦的环境都能等闲视之。可是,夏初,我无辜的女儿,她,是万万不该牵扯进来的,大人们犯的错,稚子何辜?

我的心里,只能默默地祈祷,祈求上苍的垂怜,给我一个奇迹。像过去的许多次那样,危急关头,得遇贵人。

时间无声地流逝。

“沐晨桀,我们王子要见你!”牢房里的牢头不知何时出现在近前,手中气球着钥匙准备开门。

沐晨桀看也不看他,冷冷回绝:“我不见。”

“不识抬举!”牢头一面开门,一面命几个狱卒动手,“来呀,把这小子押去见王子。沐晨桀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见也得见!”

“我说过,不见就是不见!”沐晨桀倔着不动,像一座山生在地上,四个狱卒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都丝毫扳不动他,反而踉跄着四下摔倒。

打斗的声音太大,将夏初吵醒,她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皮,看见我的脸,下意识地随手揭去我脸上用以遮颜的那块猪皮。:“娘亲,贴着这个,怪吓人的……”

刚刚还打斗不休的牢房忽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呆呆地忘却了一切,停止了动作。

沐晨桀痴痴地望着我,对四周的一切不管不顾,径直向我走来,站在我的身前,屈*子,纤长的手指轻触我的脸,生怕我会随时幻化成为一阵风,一缕烟,在他面前消失,他的声音,清冷孤绝,带着受伤的痛:“桃夭,是你吗?”

“是我。”既已如此,再逃避也不过欲盖弥彰。

“为什么?!”他对我与他相见而不相认无法理解。

我背过身子,不敢注视他的眼,尽量以最平静的语调说:“这三年来,我和女儿生活得很好,很平静,而你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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